76.搞相扑的虫子
小山沟弯弯绕绕，走了好一阵子，他们才走了出来，山沟终结于一道南北方向的巨大垭口，垭口两侧的山体依然很陡，跟地面的夹角有七八十度，有些地方甚至是垂直，小山沟里的水流在垭口壁上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
石浅和嘉嘉看了一眼垭口里的情况，两个人回身，一个从背包里拿出绳子，一个拿出膨胀钉。
嘉嘉一句都没问石浅，选了几个地方下钉子。
苏亿城和徐幼芽走过来，石浅给他们发8字环下降器。
徐幼芽没见过这东西，拿着看了半天。
苏亿城给她讲下降器的用法。
石浅问苏亿城：“我记得你好像是哪一年大学生业余组的攀岩冠军是吧？”
苏亿城点头：“嗯，爱玩这个。”
石浅点头：“行。那就把芽儿交给你了。”
苏亿城点头。
徐幼芽眨着两只铜铃似的眼睛看着苏亿城：“那我就是你的了？”
苏亿城：“……我觉得可以把你挂在山上凉成腊肉。”
嘉嘉下膨胀钉的方法别人不可复制，他把妖气注入膨胀栓，也不用锤子，直接拿着膨胀栓往石头里猛扎，别说，他还真的一扎一个准，没几下膨胀栓就都埋进大石头里面去了。
他刚开始下了四个膨胀栓，回头看了看石浅，默默又下了一个。
石浅：“……”
石浅熟练地把膨胀螺丝拧紧，又把挂片勾在膨胀螺丝上，嘉嘉趁着石浅去勾挂片把攀岩绳穿进挂片里，两个人很忙碌，不过丝毫没有互相碍事。
苏亿城帮徐幼芽把防护服穿好，又在脚上戴好鞋钉。
徐幼芽有点紧张，吞了口口水：“我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苏亿城小声说：“你跟在胖哥后面，他软乎。”
徐幼芽：“……”
一切准备好，嘉嘉首先下降，等嘉嘉降下去大约五米来高，石浅跟上，然后是徐幼芽，最后是苏亿城。
在徐幼芽和苏亿城之间还连着一条安全绳。
刚开始的时候徐幼芽还是很害怕的，感觉手软脚软，可开始下降后反而好多了，她要是把灵气注入鞋钉，多用点力气就能把鞋钉扎进石头里，脚有地方能踩就让人觉得踏实些。
嘉嘉一落地，也不管后面的三个人跟上没有，连走连扔装备，解开绳子就走。
石浅也不喊他，一边跟在他后面捡东西一边抬头看徐幼芽下降到哪了。
徐幼芽一边解绳子一边问：“嘉嘉走了，不喊他等等？”
石浅哼了一声：“爱走走去！看他能走多远。”
苏亿城下来后，他们三人收拾了东西跟着嘉嘉的背影前进。
这个山谷越走越宽，又走了一段时间，他们远远看到一座奇怪的村子，村子里的房子都是石头做的，坐南朝北，还没窗户。
嘉嘉站在一个高地上往村子里看，石浅走到他旁边，顺手抓起嘉嘉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看向那个村子。
石浅看了好一阵，嘉嘉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抢走望远镜：“别用我的东西，我还不想不想理你！”
石浅很骄傲地哼了一声，昂着头从高地上下来走到苏亿城他们身边，在地上大体画了一下村子的构造。
徐幼芽觉得很奇怪：“怎么会这样？整个村子都是反着风水建的，每家院子里都种槐树，怎么看怎么凶。”
石浅拿着罗盘看了看，指针以一种有节拍的规律抖啊抖，就像是在跳街舞，他叹了口气，说：“咱们恐怕这是要去坟头上蹦迪了。”
徐幼芽：“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万圣节了？”
石浅指了指那村子：“那里面可不就是有万圣嘛。”
徐幼芽顺着石浅的手指看过去，**啊！
徐幼芽凝神细看，那村子没什么鬼气，而是被一片血红色的妖气笼罩，看样子里面住着的都是妖灵。
妖灵都是死后灵体得道，可不是鬼吗？
嘉嘉从高地上下来，打开背包，说：“趁现在，把午饭解决了，进去以后不一定什么情况呢。”
嘉嘉从背包里给苏亿城和徐幼芽每人拿了一盒自热米饭，就没给石浅。
石浅伸着手等着拿饭，可等到最后嘉嘉也没给他，他闹哼哼地直接上手抢了嘉嘉的盒子，到另一块石头上去吃。
嘉嘉瞪了石浅一眼，自己又去掏出一盒。
苏亿城和徐幼芽默默对视一眼，不知道嘉嘉的年龄是多少，可他们俩都快中年油腻了，怎么能还这么幼稚！
午饭别别扭扭吃完了，剩下的盒子筷子被嘉嘉点了一把火烧了，然后几个人往村子的方向走。
徐幼芽这一路上以为总会有点什么诡异，可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好像另一个世界，别说飞禽走兽，就连虫子都没有一只，空气似乎都是静止的。
徐幼芽问：“这么平静，应该没什么事吧？”
嘉嘉冷笑了一声，一甩双手，一对弯刀不知从哪里变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光。
他说：“看过赵忠祥解说的《动物世界》吧？狮子狩猎以前都会蛰伏在草丛里，等猎物靠近突然发动袭击。我们就是他们的猎物。”
石浅把他的青铜剑拽了出来，说：“芽儿，准备打架。”
徐幼芽和苏亿城也发动灵力，跟着嘉嘉一路往村子走去。
发动后的苏亿城，腰上挎着狗腿刀，手里拿着枪，一身邪魅之气冲徐幼芽挤了挤眼睛：“芽儿，跟紧哥哥。”
好看的眉眼，凌厉的气息，苏亿城这一眼苏啊，撩啊！
徐幼芽心跳漏了两拍，往苏亿城身边凑了凑，他啥样她都喜欢。
徐幼芽正在自顾自地冒着小粉红泡泡，突然一种异物接近的压迫感慢慢接近，她抬眼去看苏亿城，显然他也感觉到了异常，脸上又露出了雀跃的神情，握着手枪的手因兴奋而青筋暴起。
徐幼芽小声对苏亿城说：“有东西来了，哥哥，揍丫挺的！”
徐幼芽的眼神中带着崇拜，还有没断奶小娃娃的柔软，那一声“哥哥”正好戳中苏亿城的萌点，他摸了摸徐幼芽的头发：“你让打谁就打谁，看哥给你滴滴打人。”
这时，徐幼芽的灵气被异物扰得一阵波动，她大喊一声：“下面！”
徐幼芽话音刚落，嘉嘉突然凌空跃起，自他脚下猛地窜出一条巨大的蚰蜒，张着密密麻麻的腿向半空中的嘉嘉扑去。
徐幼芽当即一愣，妈呀，这虫子是搞相扑的吧！
虫子的腿奇长，距离徐幼芽不远，苏亿城一手抱着徐幼芽连退好几步，顺便瞄准蜒蚰连开两枪，枪枪命中，可这蚰蜒毕竟是妖灵没有实体，子弹穿体而过，只在它身体上搅起两股漩涡，一部分妖气自漩涡被打散出来。
77.弯月形红线
蚰蜒那两条近一人长的前腿笔直戳向嘉嘉，嘉嘉横刀一抹，蚰蜒的腿竟硬似钢筋，刀身被撞得“嗡嗡”作响。
又一条腿抽来，嘉嘉借着撞击的力道下坠落地，躲开腿的攻击。
嘉嘉落地的一瞬，石浅的青铜剑自蚰蜒身后横劈蚰蜒的一个环节，铜剑上散发着淡青的微光，劈开蚰蜒身体的一瞬间，蜒蚰大量的妖气自伤口像是血一样喷涌而出。
蚰蜒抽搐，十数条腿合围石浅。
嘉嘉利箭一般飞速跃起，不顾蚰蜒的腿数众多，借前冲之势双刀自蚰蜒的毒颚砍下，蜒蚰当即被一劈两半。
正当四人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蚰蜒两半身体突然坍塌，化为无数小蚰蜒黑压压密密麻麻把四人团团围住，距离较近的石浅和嘉嘉掉了一身虫子。
徐幼芽立即敲响木鱼，蚰蜒潮水一般后退，嘉嘉也痛苦地捂上了耳朵。
石浅立即从怀里掏出两张符咒塞进嘉嘉手里，嘉嘉二话不说，把符咒团吧团吧塞进了耳朵。
苏亿城在徐幼芽耳边轻声说：“好好看看嘉嘉，最好能看出他究竟是个什么妖。”
徐幼芽点头。
木鱼声刚落，徐幼芽又感觉到了压迫感自远处传来：“地下又有东西来了。”
石浅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刚才被蚰蜒咬了好几口，他**凡胎得抹药。
他一边抹药一边说：“把木鱼给公子，他的气攻击力强，那些东西听到声音会躲远些。”
嘉嘉很自然地走近石浅，从石浅手里拿走药膏去涂了。
石浅愣了一下：“哎，你皮糙肉厚，抹什么药啊？”
苏亿城拿过木鱼，还没敲响，徐幼芽突然听到一道阴冷的声音喷着刺骨的寒意贴着她的后脑勺说：“你快来啊。”
徐幼芽猛地转身，却什么都没看到。
苏亿城的木鱼声响起，邪祟退散。
徐幼芽的身后只有泛着土腥味的微风拂过。
苏亿城问：“怎么了？”
徐幼芽少见的脸色很正经，道：“有人看上我了。”
苏亿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银闪闪的牙齿，搂住徐幼芽的脖子，在徐幼芽耳边反问：“是哪个不开眼的，跟我抢人？”
徐幼芽的手轻轻拉住苏亿城的领口，软绵绵地说：“抢不走，就是你的。”
苏亿城哈哈大笑，胳膊绕过徐幼芽的脖子拽了拽她的耳朵：“什么我的？我手里没有王炸，要不起！”
徐幼芽：“……”
浪费表情了不是？
石浅在前边喊道：“走了！苏公子，到前面开路去。”
苏亿城放开徐幼芽，吟诵着酆都宝诰，按照宝诰的节奏敲击木鱼。
徐幼芽能感觉到随着苏亿城的敲击声，空气都会产生微微的颤动，远处有些蠢蠢欲动的东西被一步步逼退。
他们跟在苏亿城身后走向村子，妖气越来越浓，以至于徐幼芽抬头看到的天空都透着紫红色。
没走几步，徐幼芽忽然觉得空气流动有些不对，不似刚才那么平稳，她刚想出声提醒，前方空气中突然一道弯月形红光袭来，嘉嘉和石浅立刀横挡，护在苏亿城身前，可苏亿城还是被不知名的力道撞击，后退了好几步，再看那木鱼上，留下一道深深地抓痕。
徐幼芽立刻跑到苏亿城身边。
苏亿城慢慢掀开衣服，在腹肌的位置斜着出现了一条巴掌长的细细的弯月形红线。
石浅回头看了一眼：“卧槽，这就留印记了？他们太心急了吧？”
徐幼芽问：“这印记是什么意思？”
嘉嘉说：“跟鬼印一样，能是什么意思？相当于猪肉上的钢戳呗。”
接下来又恢复了平静，徐幼芽也感觉不到任何不妥，只有苏亿城的声音越来越不稳健，连带着木鱼声传播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徐幼芽和石浅同时发现了苏亿城的异常，徐幼芽问他怎么了。
苏亿城额头上有冷汗，颦眉蹙頞，他掀开衣服，腹部的弯月红线变了，不再是一条细线，变宽了，看上去像是一张嘴慢慢裂开了一条缝隙，血红的薄唇，中间是漆黑的深渊。
徐幼芽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
石浅“啧”了一声，掏出几张符咒化成灰，用符灰在印记上涂了涂，印记的“嘴唇”变得不再那么红。
他语气有些沉重：“这办法也不过就是拖时间，逃不掉。得赶紧杀了那个留印记的家伙，晚了就来不及了。走吧。”
经过石浅的处理，苏亿城的气息又稳定了，木鱼的声音洪亮而悠远，一直护送他们来到村口，音波在一道无形的墙上撞击、消散，“墙”上漾起一层淡淡的鱼鳞波。
木鱼声穿不透“墙”，墙里有一只黄鼠狼小妖灵在犄角旮旯里探头看他们，突然被一只大爪子抓了回去。
徐幼芽感叹道：“对它们来说，我们就是哥伦布吧，也许我们给它们带来的会是灭顶之灾，所以它们才会攻击我们。”
嘉嘉冷声道：“别拿你人类的经验来判断妖的世界，会让你哭着喊爸爸的。不过……我们也可以学习一下哥伦布，先杀，然后明年弄个感恩节，感谢它们愿意去死。”
苏亿城用刀尖挑了一下那堵“墙”，发现“墙”的韧性很好，用刀根本捅不破，他问：“这是什么？”
石浅观察着这堵“墙”，说：“结界。”
嘉嘉用指尖捅了捅结界，可指尖总是被一层胶质的东西拦住，捅不进去，好在这结界也没什么危害性。
苏亿城学着嘉嘉的样子也捅了捅，同样捅不进去，他一生气把抢拽了出来：“妈的，应该带个火箭筒来！”
石浅赶紧拦住苏亿城：“你开过光的子弹有限，咱省着点行不？”
石浅话还没说完，徐幼芽已经把手探进了结界，没受到任何阻碍。
“哎？我……”
石浅立刻抓着徐幼芽往后一倒。
就在徐幼芽的手刚离开结界的一瞬间，结界突然变成血红色，刚才徐幼芽碰过的地方出现一个篮球大小的黑洞，黑洞里隐隐约约漂浮着一双眼睛，偷悄悄地往外瞄。
石浅惊出一身冷汗，躺在地上拍了拍徐幼芽的肩膀：“芽儿，你还是对你这身唐僧肉没有深刻的认识呀！”
徐幼芽坐起来拍了拍石浅软乎乎的肚皮：“二徒儿，为师又错了。”
78.小姑娘
结界上的黑洞慢慢弥合。
石浅若有所思：“这倒是个办法。”
他说着又到背包里去翻找，很快掏出一个小银碗和一瓶药粉，然后四人都往碗里滴了几滴血，最后烧了一张符扔进碗里，碗里的混合物黑乎乎的，有股烧鸡屎的味道，可石浅竟然让他们把这东西涂在人中穴上！
徐幼芽从心底里是拒绝的，可看到嘉嘉和石浅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涂成小日本，她不情不愿地刚伸出手，还在犹豫间，被苏亿城涂了一嘴唇。
徐幼芽嫌弃地用手背擦了擦：“好玩吗？”
苏亿城：“好玩，特别好玩。”
石浅：“……”
兄弟，好看的脸蛋也不能这样拿来作吧？
涂过“鸡屎”之后，四人由嘉嘉带头去碰触结界，那结界像是电脑卡机了一样迟钝了一会儿，就放嘉嘉过去了，在嘉嘉有过后，结界上也出现了黑洞，可黑洞里并没有偷窥的眼睛。
其他三人跟嘉嘉一样，安全穿过了结界。
一过结界，石浅带着他们赶快跑路，巴不得一步就跑到三米外去，徐幼芽追问原因，石浅说，结界这东是以阵法的形式储存修道之人或者妖精的法力，创造另一个小型空间，甚至可以理解为一种用法力支撑起来的皮肤，建立结界的人对结界被突破有非常敏感的感知，咱们就像是钻进皮肤的细菌，不赶快跑，留下来等着人家的白细胞来连锅端吗？
徐幼芽跟着石浅一边跑，心里一边想起了她爸那几年常哼哼的广告歌：“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
当年那正义的杀虫剂是叫什么来着？
徐幼芽他们刚跑到一个小小巷子里，就有一个老头和一个抱着婴儿的中年男人突然间出现在了她们突破结界的地方。
老头身材不高，白胡子一直耷拉到肚子，手里握着一根挺粗的拐杖，他微微仰起头，在那地方闻了闻，气愤地大喊：“他们偷溜进来了！去给我找，一个都不许放过！抓到炉鼎以后，我准许你试探一次。”
中年男人面露兴奋之色，拍了拍怀里的孩子，立即领命。
结界里面的空气和外面有很大不同，这里好像起了很严重的雾霾，到处都是一片红，能见度很低，好像随时都有东西会从浓雾后面跳出来。
石浅没有特意为自己的眼睛用什么法术，所以他看不到红色的妖气，在他眼里，他们就是走进了海市盛楼，近处的东西还好，两步远意以外的都是模模糊糊，更远的就直接消失不见，就连房子他都是只能看到附近这半个，另外半个直接隐身了。
现在要紧的任务是找到在苏亿城身上留下印记的妖，石浅找出两把寻龙尺，让苏亿城一手一个抓着。
徐幼芽眼睛瞪得贼大，问：“胖哥，你这是让师兄接通正负极？我看王宝强人家只拿一个呀。”
石浅反问：“王宝强已经拿了两部了，都算是熟练工了，再者，人家要找什么。你家师兄找什么？能比吗？”
苏亿城用寻龙尺戳了戳石浅的肚子，说：“要是比穿串我估计我快，一块儿顶三块。”
嘉嘉：“人家都穿羊，不穿猪。”
石浅：“……”
苏亿城端着寻龙尺刚走出一步就有了反应，两根寻龙尺的头都指向了左边的岔路，他们跟着苏亿城往前走。
石浅走在徐幼芽身后防护，按理说徐幼芽应该感觉到安全，可她总有种背后凉意席席的感觉，就好像进村前那个莫名其妙在她身后响起话语的瞬间，那种阴森的感觉。
徐幼芽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可每次都看不到除了石头巷子和红色妖气之外的东西。
石浅问她怎么了，她说觉得后面有东西。
石浅简单粗暴，直接在她后领子上贴了一张符咒，并嘱咐道：“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声说话，就算说话也尽量不要震动声带，越安静越好。”
徐幼芽心里十分忐忑，真怕一会儿一回头看到个卖弄风情衣衫半解的无头女尸什么的，她弱弱地问石浅：“我可能会看到什么？”
石浅答：“鬼知道。”
徐幼芽：“……”
那你就不要说的那么瘆得慌好么？
走了没几步，徐幼芽突然觉得后衣领的地方被扯动了一下，她以为是石浅在动那张符咒，没有理会，又走了两步她又觉得衣领在动。
这回，徐幼芽说：“你把它贴上去就行了，总动它做什么？”
石浅一愣：“动什么？”
徐幼芽这才发现不对劲，石浅在她的左边，靠近她的右手里拎着铜剑，怎么可能总是扯她。
徐幼芽脚步一顿，慢慢回头。
石浅也和她一起回头去看。
只见红色的妖气雾中有一双小孩的腿跟在她的身后大约十米远的地方，真的只有两条腿和一双脚，大腿以上的部分好像是被橡皮拔擦掉了一样。
这应该是两条腿瘦骨嶙峋，在膝盖的位置能看到破破烂烂的裤腿边，不过它没穿鞋，光着两只脚站在地上，脚趾缝间好多泥土和血迹。
徐幼芽把声音压到最低，在石浅耳边问：“这是什么？”
石浅的声音也有些心虚：“我也没见过。这个村是妖精村，谁能知道他么的住着什么？”
徐幼芽问：“那现在怎么办？”
石浅慢慢转回头：“往前走，看看它什么反应。咱们现在在蜂窝里，能不打就不打。”
徐幼芽只能跟着石浅继续往前走。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那两条诡异的腿，接下来她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两条腿走路时赤脚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啪嗒”、“啪嗒”，轻且阴，而且那脚步声距离徐幼芽似乎在慢慢靠近，听得徐幼芽一阵头皮发麻。
他们跟着苏亿城的寻龙尺在村子里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走。
这村子从远处看不大，可进来以后才发现，这村子不小，因为没有规划，房子和房子之间的胡同、缝隙特别多，而且曲里拐弯没有一点规律。
他们走进一条只有一人宽的巷子，石浅让徐幼芽走到他前面，他来殿后。
徐幼芽走了几步觉得不太对，身后石浅的呼吸声越来越慢，慢到好像要停止了。
要不要回头？
这时徐幼芽的衣领被猛拽了一下。
她立刻回头，这次她又看到了那两条腿，不过这次她也看到了那两条腿的上半身，那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穿着破烂的清朝短袄，头发很长，苍白的小脸从蓬乱的头发间露出来，眼睛很僵，根本不会转动，瞳孔已经放大，最扎眼的算是它的嘴，被用细麻绳密密的缝了起来。
此时“小姑娘”正趴在石浅的肩头，两只沾满泥土和血的手紧紧捂着石浅的口鼻，石浅已经憋得脸色通红。
79.画皮
徐幼芽目光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从口袋里掏出木鱼。
石浅立刻冲她摆摆手，而是示意她去掐那个“小姑娘”的人中。
徐幼芽的手背上立刻窜起一串鸡皮疙瘩，给一个鬼做急救？
它还能抢救一下？
不管徐幼芽怎么吐槽，这时候救人要紧。
徐幼芽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冲“小姑娘”伸出了手。
“小姑娘”的眼神立刻变了，不再那么与世无争，而变得狰狞，已经散开的瞳孔里充满警告。
徐幼芽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一狠心猛地捏上了它的人中。
徐幼芽的力气不小，又下了一番苦心，大拇指猛地顶上它的人中，就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塌了下去。
“小姑娘”立刻扔开石浅，向着徐幼芽扑了过来，它被缝住的嘴挣扎着想要张开，嘴唇上的针孔被扯得变形。
徐幼芽连连后退，就在它马上要碰到徐幼芽的一瞬间，一道淡金色的影子突然飞过来，正砸中它的眼睛。
“小姑娘”动作一顿，石浅一道符咒贴到了它的额头上，一道红烟从它头顶上飞升而去，只留下一张完整的人皮睁着一只无神的眼睛看着红色的天空。
石浅从人皮的一只眼睛里拔出刚才飞过来的那个淡金色物体，是苏亿城扔过来的一只寻龙尺。
石浅把尺还给苏亿城：“这用法不错。”
苏亿城指了指地上的人皮：“啥？”
石浅道：“一种妖术，算是……画皮的一种吧。”
徐幼芽用指尖挑起“小姑娘”留下的那张皮：“这是画的？画的可真像。”
石浅扯了扯嘴角：“皮是真的……”
徐幼芽立刻把皮扔了：“真的人皮？”
石浅道：“真的人皮。”
嘉嘉冷笑：“人还会把死动物皮穿身上呢，怎么见了死人皮这么大反应？都是蛋白质，有什么本质差别？”
苏亿城斜眼看着嘉嘉：“鼻涕的主要成分是水、无机盐、糖、脂肪和蛋白质，你吃吗？”
嘉嘉：“……”
徐幼芽忍不住给苏亿城鼓了鼓掌。
嘉嘉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石浅赶紧岔开话题：“衣服掀起来，我看看那张嘴，你肚子里也是蛋白质。”
说到这儿，徐幼芽微微弯腰，看着苏亿城掀开衣服，他腹部的那张嘴张得更大了，血红的唇更加显眼，森白的牙尖在唇后露出头来。
徐幼芽怜惜地抬头看向苏亿城：“疼么？”
苏亿城一咧嘴，满嘴的不在乎：“有点，一动弹就跟撕开了似的，还挺他么的刺激。”
石浅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苏亿城……行吧，继续走。”
苏亿城继续握着两把寻龙尺走。
这回石浅知道是什么东西会袭击他们，所以有了防备，从包里掏出一把一尺来长的桃木剑挂在背包上，明晃晃的。
桃木亦名“降龙木”，传说桃木是巨人夸父追日渴死时手中木杖所化，且剑有煞气，故桃木剑驱邪之效极强。
可徐幼芽一想到刚才“小姑娘”趴在石浅肩头的画面，她心里就不安生，所以走几步就回头看看，总怕石浅出事。
不回头还好，这一回头，她发现那个只剩一张皮的“小姑娘”跟一条虫子似的又蠕动着立起身子，摇摇摆摆跟在他们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红雾从渐渐聚集过来几十个像是“小姑娘”那样的画皮，都是些孩子，穿着破旧的清朝衣服，都被缝着嘴。
徐幼芽脸色煞白地转回头，声音有些抖，问：“胖哥，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多？”
石浅的表情有些沉重，说：“据说要想用妖气控制人皮，要求这人活着的时候对这个妖比较信任，然后在这个人感到快乐的时候突下狠手让人在痛苦中挣扎四十九天后死去，以达到死后灵魂化为厉鬼的目的，传说折磨的手段中有一种叫活剥人皮，被这样处理过的人，就算化为厉鬼，灵魂也不能摆脱他的皮，永生永世经受着那四十九天的折磨。”
徐幼芽听后浑身冒冷汗：“那这些孩子……”
石浅说：“能找到这么多孩子……我估计，这个村子以前八成有人生活，这些孩子就是这个村子的，他们生活得无忧无虑，完全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突然有一天，村子被灭了，他们经历了我们想象不到的四十九天之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猜，是因为它们永远都在被折磨，所以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制作画皮的妖嫌它们太吵，就趁着它们还活着的时候把它们的嘴缝上了。”
徐幼芽通体生寒：“我们能帮帮它们吗？”
石浅：“如果把控制它们的妖杀了，这些画皮立刻会显现出它们厉鬼的本能，伤人。数量这么多，咱们对付不了。”
徐幼芽有些激动：“那咱们就不管了吗？”
石浅无奈：“在这村子里我不能强开鬼门。”
徐幼芽的心就跟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寒透了。
徐幼芽低着头陷入沉默，差点一头撞到前面嘉嘉的背包上。
徐幼芽赶紧停住脚步，问：“怎么停了？”
嘉嘉回头，说：“苏公子的两根寻龙尺出了点问题，你让胖子过来看看。”
石浅把桃木剑挂到嘉嘉背包上，让嘉嘉在后面压阵，他从墙和嘉嘉之间的缝隙往前挤，头还好说，屁股顶在嘉嘉腿上，肚子顶在墙上磨了好一会儿才过去，等他从嘉嘉身边挤过去，肚子上的布料都被石头墙磨白了。
苏亿城手里的两根寻龙尺不仅指向不同的方向，而且还定不住，随时在转动。
石浅握住苏亿城的手试了一下，苏亿城的手特别稳，那问题就是在气场上了。
这条窄巷马上就要到出口了，外面因为有妖气遮蔽，什么都看不清，石浅看了一眼罗盘，说：“这是那家伙施法，怕咱们找到它呢。公子，你把灵气集中到眼睛上看尺子。”
苏亿城仔细看寻龙尺，随着灵气在眼睛上聚集，他看到了一缕萦绕在尺上面的妖气，这股妖气好像是风一样轻轻吹拂寻龙尺，尺随着妖气的飘动慢慢旋转。
妖气连绵不绝。
苏亿城顺着妖气的痕迹向前看去，可过了一步远之外，那缕妖气就融进了周围红彤彤的背景色，怎么都找不到了，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从窄巷里走了出来，前面是一块相对比较宽阔的场地，可苏亿城偏偏要沿着墙根走，行进的速度更慢了，而且后面还跟了一串缝着嘴的孩子，有在地上走的，有在房顶上爬的，场面让徐幼芽很难想象。
石浅说它们这是在等待时机，一旦有机会，这些画皮会一拥而上，而他们只能沦为某妖的盘中餐。
石浅的话刚说完，前面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苏亿城蜷缩倒地。
80.爆头
成批的画皮突然全都像是充涨了气的广告娃娃，鼓胀变形，眼珠外凸，嘴想要奋力张开却被麻绳紧紧缝合以至于粗大的针孔被扯成一个个小黑洞，看着就疼。
徐幼芽首先扑向苏亿城。
在漫天掩地的画皮们压下来的时候，嘉嘉和石浅挥动武器奋力抵抗，刀锋和剑刃所过之地到处都是“噗噗”的人皮破裂的声音。
可画皮们受到了妖术的催动，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损伤，甚至会主动把掉下去的皮甩到石浅二人的身上，而那些皮虽然被切掉可仍旧会动，在二人身上慢慢蠕动，爬的到处都是，还越勒越紧，他们二人的关节受限，动作越来越不灵活。
嘉嘉因为后背有桃木剑，贴上他后背的皮全都被烧焦了，石浅的后背因为没有保护，甚至有一只干瘪的手皮爬上了他的脖子紧紧掐住他的喉咙。
人皮那么薄，紧紧吸附在石浅的脖子上，他怎么扣都扣不下来，反倒是自己的皮肤被他自己的指甲扣出一道道血痕。
苏亿城此时脸色很不好，青黑青黑的，甚至带着浓重的死气。
徐幼芽慌了，跪在苏亿城身边大叫着苏亿城的名字，卷起苏亿城的衣服一看，他腹部的红线已经完全张开成了一张血盆大口，锯齿一样的尖牙上沾着血丝，漆黑的口腔左上角能隐约看到苏亿城正在跳动的心脏。
那张大嘴忽然之间咬合，尖牙滑过的地方皮开肉绽，苏亿城的胸腹迅速变得一片猩红。
徐幼芽目瞪口呆。
就在大嘴马上要咬断苏亿城心脉的时候，突然一股漆黑的鬼气在嘴里弥漫，鬼气在妖气之间穿插迂回，包抄吞噬，也就是须臾间大嘴里的妖气竟然完全被鬼气取代，而且鬼气大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血红的唇也有被染黑的倾向。
这时，从一旁的石墙里穿墙而出一个浑身穿着棕灰色长袍的男人，长发披在脑后，有三绺纯白色的头发一直从额头延续到后脑勺。
这个三白道男人眼睛像小玻璃珠那么圆，里面一点鲜活之气都没有，一出现立刻抽出一把刀对准苏亿城的心脏扎下去。
“昏迷不醒”的苏亿城突然坐起，瞪大的双眼中鬼气森森，他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大喊一声：“芽儿！”
徐幼芽抽出藏在双腿之间的枪，枪口怼到那个男人脑袋上就是一枪，子弹带出一股血，喷了满墙都是。
三白道躲闪不及，被子弹穿过了脑袋，后脑的地方被轰开两个血口子，血淅淅沥沥从伤口里冒出来。
可这个“人”竟然还不倒下，仍有力量和苏亿城抗衡，拼命把刀尖往苏亿城心脏里扎。
徐幼芽瞄准他的脑袋又是一枪，竟然被他躲开了。
三白道被徐幼芽打烦了，冲着徐幼芽张开一张能咧到后脑勺的大嘴，满嘴像是狗一样的尖牙。
苏亿城趁机发力，硬是把这个三白道从上面甩下来压到地上。
这会这个人不能乱跑了，徐幼芽对着他脑门果断地又是一枪。
跟刚才一样，子弹穿脑而过，甚至在他后脑炸开，地上炸出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可这个人居然还能跟苏亿城打架！
嘉嘉突然大喊：“芽儿！帮我拿桃木剑！救胖子！”
徐幼芽转头一看，石浅已经靠坐在墙根下，眼睛都憋成了红的，两只手猛抓脖子，人看上去进气少出气多了。
徐幼芽赶紧跑过去看石浅的脖子，只能看出他喉咙上有一片刺目的苍白，跟他通红的皮肤对比强烈，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
嘉嘉喊道：“桃木剑，取下来给我！”
嘉嘉的双手快似闪电，一对弯刀让人连残像都看不清楚，现在已经没有完整的画皮了，全都七零八落掉得到处都是，可麻烦的就是这些散落各处的人皮，它们能被切开，却一直活着，看准了石浅已经不支，一条条一块块往石浅身上爬。
徐幼芽手忙脚乱解不开桃木剑拴在背包上的绳子，直接用枪口对准绳子放了一枪，然后把剑递给了嘉嘉。
嘉嘉看了一眼徐幼芽清亮又镇静的眸子，再一次对他第一次见到徐幼芽时对她的评价产生了怀疑，他一定是眼瓢了才会觉得这是个乖乖女。
嘉嘉一握上桃木剑，他的掌心立刻冒出一股烧焦的青烟，“呲呲”的灼烧声让人心里发毛，可嘉嘉一点要松开桃木剑的意思都没有。
那些人皮感受到桃木剑，纷纷后退。
徐幼芽这才有点慌了：“要怎么办？我来！”
嘉嘉疼的额角流下一串冷汗，说：“你攻击力太小，没用。盯着，它们一动就敲木鱼。”
徐幼芽端起木鱼严阵以待。
嘉嘉跑到墙根底下把桃木剑脊贴上石浅的喉咙，那块苍白的人皮立刻被烧得卷曲，蠕动着化成了灰。
石浅爆发出一阵急剧的喘息，含糊不清地说：“妈的，接个吻也没这么累的……”
那些人皮都是欺软怕硬的，嘉嘉拿着桃木剑去救石浅，它们就蠕动着朝徐幼芽过来了，看样子比刚才围攻石浅还积极，一个个的真的跟见到了唐僧肉一样。
徐幼芽立刻敲响了木鱼，声波响起的一瞬间人皮定住一下，等声音稍弱，它们继续一拱一拱往前爬，根本不怕木鱼的声音。
徐幼芽连退了两步：“怎么办？它们不怕我。”
石浅稍微喘了两口气，从嘉嘉手里接过桃木剑：“看胖哥给你做鱼皮烧烤。”
嘉嘉右手心里都已经烧焦了，右手虚握着拳头，左手抓着弯刀站在石浅后面：“胖子，行吗？”
石浅干笑了两声：“不行也不能让你把自己化成灰吧？我可不想背个骨灰盒回去。”
苏亿城那边，那个头上三道白的男人被苏亿城死死掐着脖子压在地上，虽然苏亿城对他的攻击都没有显著的效果，可他也没有太多的还手之力，两个人僵持着。
他突然化作一股红烟想要逃走，可紧接着就有一股黑色的鬼气缠着他，红烟急于摆脱鬼气的束缚，苏亿城的狗腿刀趁机横砍，红烟一阵翻搅，三白道恢复了人形跌落在地，胳膊上多了一条寸深的伤口，血汩汩往外冒。
苏亿城挥刀朝那人扑过去，被一脚踢到手腕，刀飞了出去。
81.看上去不好吃
然后是最原始的肉搏战，拳头、腿，甚至是牙，尽管苏亿城脸上被三白道击中过几拳，鼻梁的位置肿了，眉骨有些出血，可他的眼睛越打越亮，出拳越来越狠，他不是为了胜而打，纯粹是为了打而打，雀跃的样子比妖还妖。
三白道有些发怵，不确定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不是人类。
苏亿城就算不是普通人，战斗意识、速度和力量都比普通人强悍很多，可他毕竟是个人类，而且是没受过任何格斗训练的人类，和三道白那种非人类比起来还是逊色一筹。
可三道白身上多处负伤，尤其是脑门上的枪伤，血不断从伤口里涌出来，流进他的眼睛，妨害了他的视线，这一点就让他占尽劣势。
苏亿城总是在三道白擦血的时候攻其不备，等他一擦完苏亿城又全面进入防守，而且三道白的右臂被他划了那么深的一到刀，就算三道白这会儿一拳头打过来苏亿城也不会太吃亏。
对苏亿城来说最困难的是，他完全不知道三道白这种非人类的弱点在哪，虽然三道白也跟人一样会感到疼痛，感到疼的时候力度也会减弱，可就算头上挨了两枪，三道白还活着！
如果对方是个人，苏亿城这会儿就得大喊：“诈尸啦！”
苏亿城又抓紧机会猛锤三道白的喉咙，手上的血沾得三白道脖子上一片血红。做为男人，喉结可是会要命的弱点，想到可能会有一条命毁在他手里，苏亿城感到莫名兴奋，可就算苏亿城都已经听到了三道白喉结碎裂的声音，三道白还是没有死。
娘的，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那会儿就应该背个火箭筒过来，炸碎了，我看你还能不能站一地肉沫沫！
苏亿城的耐心被一点点消耗殆尽，他甚至考虑着如果用牙咬断三白道的气管，这家伙还能不能活。
苏亿城正在想该怎么弄，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嘉嘉的弯刀干脆利落地从三道白的腰部横切而过，三道白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没有了腿，他站不起来，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苏亿城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虚弱地喘息，苏亿城的眸子黯了黯，嘉嘉这个多管闲事的，他本来是想自己弄死他的。
三道白用很怪异的口音说：“杀了我吧。”
弯刀砍断三道白后，像是回旋镖一样回到了嘉嘉身边，嘉嘉的右手用绷带胡乱包扎了一下，手腕的地方有绷带头耷拉着，他稳稳接住了弯刀，然后走到苏亿城身边。
苏亿城指着三道白问嘉嘉：“你打算怎么弄死？”
嘉嘉摇了摇头，说：“妖灵还好说，符咒什么的都好用，这还是个**得道的，谁知道他死穴在哪？”
苏亿城问：“不同的妖死穴位置不一样？”
嘉嘉说：“别说是不同的妖了，要是那种道行高的妖，随时能改变自己死穴的位置，特别不好杀，就算把头削了，他们也能活着逃走。”
苏亿城莫名想到了刑天，他叹了一口气：“那这个怎么办？”
嘉嘉晃了晃刀：“剁了吧，总能找到地方。”
三道白咳嗽了一声：“在人类肝脏那个位置。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嘉嘉拿刀比划了比划又比划，可还是没下手。
三道白提了一口气，放开，又提了一口气，又放开，三次后三道白受不了了，大喊：“你到底行不行？娘们唧唧的！”
头一次见到受死的人这么积极主动的。
嘉嘉蹲下，问：“我有事问你。你们这儿，谁说了算？”
三道白说：“我们长老，你看见就认出来了，拿个槐木拐杖，个子不高，胡子特别长。”
嘉嘉又问：“他让你们对付我们，为了什么？”
三道白说：“你们带着炉鼎过来，你说能为什么？”
嘉嘉的第三个问题：“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三道白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跟他打过，我怎么知道？道行上你们差不多。”
嘉嘉继续问：“我们是来找东西的……”
三道白打断嘉嘉：“你有完没完？”
嘉嘉耐下性子，说：“帮个忙，帮个忙。我们来找东西的，你知道在哪不？”
三道白说：“每年都有妖精来找东西，我只知道在地底下，可具体怎么找我不知道，你得找我们长老问。他活的年头最长。”
苏亿城插嘴：“你们长老在哪？”
三道白看着红色的天空，说：“一般在村子正中的祠堂。现在在哪就不知道了。问完了吗？”
嘉嘉点头：“谢了，一路顺风。”
说完，他正要落刀却被苏亿城拦住了。
苏亿城伸手接过嘉嘉的刀，说：“我来。”
然后他手起刀落，斩断了三道白肝脏位置的筋骨，一道浓重的妖气自伤口里冒出来，三道白的身体渐渐变形，显出原型，一只狗獾。
怪不得头上有三道白毛呢。
苏亿城兴奋地看着狗獾的尸体，甚至砍下了狗獾的尾巴尖留做纪念。
徐幼芽以前没见过这种动物，问：“这是啥？不会是国家保护动物吧？”
苏亿城看着狗獾的尸体说：“鲁迅先生说的那个猹。保护不保护的……看上去不好吃，应该不是。”
嘉嘉用刀尖在獾致死的伤口里翻了翻，什么都没有找到，说：“怪不得死的这么痛快呢，内丹不在。”
苏亿城问：“什么？”
嘉嘉用下巴指了指徐幼芽，说：“对苏公子来说，就是你好我也好的东西。”
徐幼芽才不想听呢，现在苏亿城身上到处是血，蓝色的羽绒服下襟都被血染红了，裤子上也到处都是血点，眼看就是他不好，她也要不好了。
苏亿城没防备，被徐幼芽“歘”得把衣服全掀开。
苏亿城愣了一下，慢慢从徐幼芽手里拿回衣服的处置权：“芽儿，我知道你觊觎我的身体，可咱能不能等回去再掰扯这事？”
徐幼芽松手了，撅着嘴，眼睛里全都是眼泪。
嘉嘉一看徐幼芽要哭，他退后一步。
苏亿城肚子上的嘴消失了，可从胸口到小腹好像是被耙子耙过一样，伤口纵横，皮肉外翻，有那么几道伤口里隐约能看到骨头。
好在伤口虽然狰狞，但已经不流血了，不流血就暂时不致命。
苏亿城放下衣服，安慰徐幼芽：“刚才拿枪爆人家头的胆气哪去了？我不怎么疼，这架打得跟吃鸡一样贼特么过瘾，就好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样，你别瞎几……难过。”
82.别让我失望
石浅一个人在那边拿着一把桃木剑吼：“来个人行不？嘉嘉，你给我削了一地饺子皮，我就给我自己带了一包粗盐，就算我一身精五花，你怎么也得把我剁了才能包吧？”
徐幼芽和苏亿城往石浅的方向看过去，他周围的地上布满了人皮，不过那些人皮中面积最大的也就一个巴掌那么大，估计是被嘉嘉都切碎了，可不就跟一地饺子皮似的。
石浅被“饺子皮”包围在当中，四周已经有好些皮都被烧得卷曲，他拿着桃木剑，饺子皮拿他没办法，他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就这么僵持着。
苏亿城问徐幼芽：“咱去看看胖哥，好不好？胖哥背后就有个哆啦a梦的口袋，说不定有什么药一洒上，我这伤哇哇就长好了。”
徐幼芽含着眼泪乖乖地点点头。
嘉嘉：“……”
会爆头的乖乖女……惹不起，惹不起。
嘉嘉在距离人皮稍远的地方停下了，被这些东西缠住是很麻烦的。
苏亿城走到那些人皮旁，徐幼芽跟在他身后。
奇怪的是那些人皮并没有袭击苏亿城，而是试图绕过他去攻击徐幼芽。
石浅在包围圈里面喊：“鬼气！苏公子身上有鬼气，它们觉得苏公子是同类，你能走过来。”
苏亿城看了看地上密密麻麻的皮，想到要踩着这些东西过去，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苏亿城想到刚才寻龙尺出问题的时候，石浅让他把灵气聚集在眼睛上，那招不错，于是他又用了一次，这次他又看到了丝丝缕缕的妖气像是操纵傀儡的丝线一样从远处一座石头房子的房顶上延伸过来。
可房顶上有什么，被红色的妖气挡住了，他看不到。
苏亿城把他看到的跟徐幼芽说了，徐幼芽也向那座房子看去，然后说：“我看不到实质，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徐幼芽话音刚落，苏亿城也看到了徐幼芽所说的那个影子，像是一只蹲着的猴子。
徐幼芽问：“怎么办？过去看看？”
苏亿城向徐幼芽伸出手：“我们有远距离武器，干嘛跑过去千里送人头？”
徐幼芽把手枪放到苏亿城手里，可这距离差不多有一百米了，能打到吗？
苏亿城把手枪筒架在左手的小臂上，恣意地一笑：“咱们给他千里送子弹。”
“碰”的一声枪响，那房顶上的影子晃了一下，立刻消失了，地上的人皮瞬间蒸发了一样，连眼睛珠子都没留下一颗。
苏亿城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眼尾往徐幼芽身上瞟了一眼。
石浅好像是死刑前被释放的犯人，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冲过去就给了苏亿城一个拥抱。
可石浅肚子大，抱苏亿城的时候顶到了苏亿城的伤口，苏亿城发出一阵闷哼。
徐幼芽立刻跑过来，像是扶着风烛残年的老大爷一样把苏亿城扶到墙边坐下，她眼睛里都是眼泪，可就是倔强地不肯流出来。
石浅检查过苏亿城的伤口，说伤势基本上已经被灵力控制住了，不会继续恶化，再上药就是防止感染和促进愈合的。
石浅让他躺下，徐幼芽拍了拍腿，让他躺在她腿上。
苏亿城收了灵气，他觉得很累了，闭上眼睛，故意往旁边偏了偏头，没有枕到徐幼芽的腿上。
药粉杀得伤口有些疼，本来苏亿城这会儿已经疼麻木了，被药粉一刺激，好像肚子上被火燎了，他连着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上过药粉，石浅找了一大块纱布，用医用胶布固定在他肚子上，然后给了徐幼芽一卷绷带，让她帮苏亿城把纱布牢牢困在身上，石浅要去看看嘉嘉那傻货是怎么把绷带绑成了包装绳。
苏亿城慢慢坐起来，徐幼芽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她有些话问不出口，他把脸往另一个方向扭过去。
徐幼芽坐到了苏亿城的身后，开始一圈一圈帮他绑绷带。
他们两个一直沉默着，直到徐幼芽开始在他身后打结。
苏亿城问：“你瞒了我什么？”
苏亿城动灵力后的声音是亢奋激昂的，有种蛊惑人心跟他一起疯狂的力量，他现在没有发动灵力，声音是平稳低沉的，语速比较平缓，让人感到安定和温柔，可问出的话语本身让徐幼芽心口一抽。
她的手指僵了一会儿，慢慢替他把绷带固定好，问：“你怎么知道我瞒你了？该不会是诈唬我吧？”
苏亿城抬手指了一下远处的那座房子：“刚才我什么都看不到，可你说能看到一个影子之后我也看到了。为什么？还有，上次我让你去问胖子的事，你后来再没跟我提过，你是想跟他们一起隐瞒什么？芽儿，别让我失望。”
徐幼芽低着头，小声说：“你能让我缓缓吗？等咱们从这个村子出去，我会告诉你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其实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
苏亿城抬手打断徐幼芽：“没有谁对不起谁的。到目前为止，我很信任你，甚至觉得在这个充满灵异的世界里，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可之前所有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包括信任你这件事也是我自己的事，就算被人算计了，那是我自己考虑不周，怪不得别人。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算计，我有权退出今后的游戏。”
徐幼芽：“……”
休整时间是短暂的，伤势处理好之后，他们四人开始向村中的祠堂出发，。
再次上路，徐幼芽的心情很沉重，真的要把青蚨血等等那些事都告诉苏亿城吗？
当他知道，他会被扯进这么危险的境遇，连生命受到威胁，就是因为她喜欢他，那他会怎么看待她的这份喜欢？
他会不会讨厌她，以后再也不理她？
那他讨厌她之后呢？
他一定会解除青蚨血的效力，解除之后她和他之间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徐幼芽心里沉甸甸的，跟在苏亿城身边，头都抬不起来。
苏亿城斜眼瞄了一下徐幼芽，轻声叫：“芽儿？”
徐幼芽还是不抬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苏亿城没话找话：“呃……那个，我生日快到了。”
徐幼芽这才抬头看向苏亿城，眼睛里滚来滚去的眼泪还没收回去，睁着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
苏亿城硬着头皮说：“我不是想要礼物，就是想跟你约一顿饭。咱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是吧？”
徐幼芽问：“你生日？不是二月十四日吗？”
苏亿城说：“那是阳历……我其实以前过阴历的。”
徐幼芽点了点头，又把头低下了。
苏亿城舔了舔嘴唇，怎么办？
他是不是话说得太狠了，把妹子惹哭了。
怎么救场啊？
在线等，挺急的。
83.不可再生资源
村子里的房子东一座西一座，乱七八糟没什么格局，石浅还以为会跟八卦或者是奇门遁甲有什么关系，结果上到其中一座房顶上去看了一圈，下来说，就是瞎盖，屁规律没有。
这样的话只能跟着感觉往村子中心走，每到一个岔路口，石浅都让嘉嘉蹦房顶上去看路，嘉嘉不愿意总折腾，让石浅自己上去，多运动能减肥，可石浅说他怕把人家的房顶压塌了。
不知道是不是徐幼芽的错觉，从苏亿城包扎过伤口之后，嘉嘉对苏亿城的态度特别不好，不仅仅是冷淡，还带着些怨气。
每经过一个岔路口，苏亿城都会在拐角处的石头墙上画一个四瓣的小花，并标注上他们往哪边拐了，他跟徐幼芽说，他们总得有去有回。
徐幼芽跟他说嘉嘉反常，苏亿城只说知道了，却没有任何态度。
走过几个岔路之后，嘉嘉的脸色变得不大好了，又遇到一个岔路，嘉嘉还没往房顶上爬，苏亿城就说不用了。
他用指关节磕了磕拐角处的一块石头，石头上有三朵小花，拐弯的箭头标志也有三个，而其中一个箭头指向的方向根本就没有路！
那么，他们已经是第四次路过这里了！
石浅的罗盘现在完全失灵，徐幼芽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的地方，看不穿妖气深处，他们就这么被困在了这里。
徐幼芽问：“鬼打墙吗？为什么我们刚才会走一条根本不存在的路呢？”
她竟然有些难以言说的庆幸，如果他们一直被困在这里，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永远都不用向苏亿城坦白了？
苏亿城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我上去看看。”
说着，他蹬着石浅的手借力爬上了房顶。
苏亿城上去了，嘉嘉在下面小声对石浅说：“你看，他一个普通人类，被妖术快咬透了，现在居然能跟没事人一样上蹿下跳。当初你要是把这事跟我说了，轮得到他吗？”
石浅脸色一沉：“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别跟我说这个，再说真别怪我真跟你急。我都跟你走到这儿了，你以为我为了谁？”
嘉嘉哼了一声：“反正为谁也不会为了我。”
石浅气的照嘉嘉大腿上就是一脚。
嘉嘉也没躲，反正是脸色不太好看。
徐幼芽没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走到他们旁边，问：“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们两个怎么了？”
石浅一摆手：“没事。”
嘉嘉瞪了徐幼芽一眼，转头走到路口那边去了。
徐幼芽纳闷地看着石浅。
石浅说：“真没事。我们在探讨一种可能性，探讨的结果是行不通。”
徐幼芽将信将疑地点头：“哦……”
苏亿城在房顶上冲下面喊了一声，徐幼芽和石浅一起抬头，就见苏亿城一身恣意邪魅的气息，蹲在房檐上，说：“下面不好走，走上面呗，从房子之间跳过去。”
石浅眼睛一亮。
嘉嘉一边吸着烟一边懒洋洋地说：“我没问题，你问胖子和芽儿。”
徐幼芽愁眉苦脸道：“要不就试试？说不定真能飞得更高呢。”
说干就干。
徐幼芽现在的身体比普通人要灵活很多，石浅在下面一托，徐幼芽就蹦上了房顶。
接着石浅和嘉嘉也都蹦了上来。
他们四人排着队沿着一尺多宽的院墙往前面那排房子跑去。
徐幼芽抽空往房子的窗户里看了一眼，有一只半人高的母鸡惊恐地躲在窗户后面看着他们。
从这家的院墙到前面那家的房顶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一米五宽，嘉嘉和石浅都轻松跃过，徐幼芽加速跑了两步然后一跃，也稳稳过去了，最后是苏亿城跃过去。
四人打算接着往前跑，继续从房顶上跑到村中央去，可村子的布局却发生了变化，就在四人眼前，所有房子都在变小，胡同和巷子越变越宽，现在最窄的胡同少说也得有三米多宽，这谁能跳过去？
苏亿城说：“这就对了！”
石浅和嘉嘉一起看向苏亿城。
嘉嘉不耐道：“什么就对了？这么变来变去，鬼都出不去”
石浅看向苏亿城：“你有办法？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苏亿城抿了抿嘴唇：“你说这房子是谁建的？妖怪还会盖房子？《西游记》里的妖怪怎么就都住山洞里呢？”
石浅随口说：“这村子以前有人，肯定是人建的。可我想不通，人怎么会弄这么烂的风水？”
苏亿城跺了跺脚下的石头墙：“也就是说这是不可再生资源呗。”
石浅纳闷：“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苏亿城舔了舔牙尖：“妈的……没个火箭筒真恼火。胖子，有炸药吗？”
嘉嘉冷笑：“公子，你怎么不跟胖子要一架轰炸机呢？”
苏亿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面的房子：“要是问我怎么办，那就直接炸开一条路。它不是变嘛，那就让它彻底变个样！”
嘉嘉：“……”
徐幼芽鼓掌：“炸开，炸开！”
石浅：“那就炸开吧。”
嘉嘉一惊：“胖子，你有炸药吗？燃烧你的卡路里吗？”
石浅埋头在背包里翻，最后竟然拽出两捆雷管：“有！我就是万能的淘宝。”
嘉嘉：“……”
徐幼芽问：“胖哥，你其实是来吃鸡的吧？”
石浅把一捆雷管拿在手上掂了掂，道：“这不是以前没进过全是妖精的村子嘛，防止落地成盒就带了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谁知道还真派上用场了。公子，你说咱炸哪座屋？”
苏亿城目光如炬道：“随便，这可都是文物，捡大的炸。”
石浅指着前面的大房子说：“嘉嘉，你在前面那墙上挖个洞。”
嘉嘉默默转过身，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他的弯刀，“吭吭吭”地刨石头缝间的水泥，三下五除二就在墙上扣出一个洞，能看到里面被吓得面容扭曲的一张马脸。
石浅把雷管扔给嘉嘉，嘉嘉悠闲地点燃引线，还看它烧了一小会儿，才把雷管塞进了洞里。
就听里面那匹马发出一阵劈了叉的惨叫声，嘉嘉干脆利落地翻过墙和石浅他们一起蹲到墙脚，他刚落地就听“轰”的一声，地面都跟着颤了颤，石头渣渣漫天飞舞，差点把他们四个一起埋了。
徐幼芽被苏亿城用羽绒服包着，狭小又昏暗的羽绒服下，苏亿城温热的体温慢慢流淌，徐幼芽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和血腥味，不怎么好闻，但是让人特别安心。
徐幼芽抬头，苏亿城的喉结微微凸出，在脖子上留下一小片阴影，她用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去触摸。
爆炸过去后，苏亿城掀开羽绒服一抖，温热的气息没有了，他的味道没有了，反倒掉下一堆石头渣渣。
徐幼芽有些失落。
羽绒服究竟是扛不住和石头的亲密接触，被划开好大一个口子，苏亿城抖石头，还抖出一团鸭绒，在红色的妖气中翩翩起舞。
躲在角落里的鸭子妖“嘎”得惨叫一声，两脚朝天昏了过去。
徐幼芽看了看凄惨的大鸭子，说：“要不这鸭毛就算给它的精神补偿？”
这炮放完了，四人站在一片狼藉中，马脸妖怪早就不知道跑那了，还有好几个形状怪异的妖站在路上往这边瞭，有个长着翅膀的“人”战战兢兢给他们指路，说顺着石头墙上的花纹就能找到祠堂，只要不炸他的房子，哪怕他给带路都行啊！
苏亿城得意地翘起嘴角。
石浅后知后觉地问：“公子，难道放炮以前你就猜到会有带路党？”
苏亿城感叹道：“我还以为得炸个五六座房子才行呢，没想到刚炸了一座就有妖怪受不了了，真是……比人都没骨气。”
嘉嘉特别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
他们刚从废墟中走出来，还没走到长翅膀那妖身边，就听突然由远及近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说：“你们不就是在找老夫嘛，我来了！”
长翅膀的妖立刻抱头逃走。
84.僵尸
一股妖风猛烈袭来，嘉嘉和石浅一人一个拉着徐幼芽和苏亿城后撤好几步远，可还是被落地的风波及，石浅和苏亿城被吹得倒在地上，徐幼芽的脸上被吹起的沙子打得发麻。
嘉嘉反手就像是扔一包衣服似的把徐幼芽扔给石浅，他操刀冲向风压。
徐幼芽掉落在石浅肚子上的时候，嘉嘉和一个穿着清朝长袍马褂的白胡子老头短兵相接，弯刀和老头的手杖撞到一处，发出巨大的声响，空气中的妖气被声波扰动，徐幼芽能看到妖气潮水一般自那二人身边涌开。
石浅扶起徐幼芽，委屈巴巴地揉着肚子：“不就是软乎吗，那也不能总拿我垫着呀。”
他话音刚落，徐幼芽猛地扭头看向他们身后，苏亿城已经叩响扳机。
石浅朝那方向看去……尼玛什么都看不到。
石浅赶紧从包里掏出一瓶用牛眼泪特制的眼药水往眼睛里点。
一个中年男子，也是一身长袍马褂，长相寻常，一头羊毛卷，手里抱着一个不到一岁大的婴儿自红色妖气深处走来，因为苏亿城举枪，他立刻向一旁闪躲，苏亿城的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
羊毛卷男人手里的婴儿转过头来看徐幼芽，它肤色惨白，嘴唇被密密地缝着。
徐幼芽打了一个哆嗦，画皮！
竟然用这么小的孩子做画皮！
可这孩子怎么跟别的画皮不一样？
它的眼睛里是有瞳孔的，目光并不涣散。
那孩子突然招了招手，徐幼芽直觉不妙，紧接着他们三人身边的废墟堆里慢慢爬出一片片人皮，其中一片甚至滑过徐幼芽的手指，冰冷光滑。
随着人皮迅速集结，地下有鬼气冒出，填充在人皮之间，眨眼功夫，那些人皮又一次结合成了那些孩子，一个个目光呆滞地围拢在徐幼芽他们四周，不过这次它们的皮肤不再光滑，明显有拼接的痕迹。
男人越走越近，在他的肩膀上有一块被烧焦的痕迹，如果仔细辨认，能看出那是一个弹孔，那苏亿城帮石浅解困的时候，从房顶上射下去的那个跟猴子似的影子就是这个男人。
远处的房子上，还站着几个人影，妖气浓烈，气势汹汹，却没有多少杀气，看上去更像是在看热闹。
石浅立即抓起桃木剑，和苏亿城背对背站好，徐幼芽被他们护在中间。
徐幼芽轻声说：“注意他抱着的孩子，不是一般画皮。”
苏亿城二话不说，冲着那孩子就是一枪。
男人突然伸出手挡下了这颗子弹，掌心被子弹灼烧，留下一个狰狞的弹孔，从他表情来看相当痛苦，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身体都在颤抖，可他仍旧紧紧抱着那个孩子。
石浅和苏亿城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和嘉嘉对战的老头看上去有一百来岁了，他跟徐幼芽身高差不多，满头白头发，白胡子一直耷拉到肚皮，手里的木头拐杖硬得像铁，嘉嘉砍上去震得虎口发疼。
老头对嘉嘉的战力也很吃惊，他全力打下来的一杖竟然被接住了，虽然嘉嘉被迫倒退了好几步，可他丝毫未损，看来是一场硬仗。
老头再一次拉开架势，说：“把那个丫头留下，我保你们平安出村。”
苏亿城突然高声插嘴：“你都好几百岁了吧？多想想怎么网购几吨印度神油比想要女人更符合你的人设。”
老头显然没太听懂，可他明白这是对方拒绝了。
他吼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头高举手杖正要攻来，嘉嘉突然抛出一把弯刀，老头闪身躲过，一杖砸向嘉嘉。
嘉嘉单手单刀防御稍显吃力，握刀的虎口被震裂。
老头正得意，就听身后风声不对，刚一侧身，一道白光贴着他身侧闪过，嘉嘉的弯刀飞回来了。
嘉嘉接住弯刀当即就是一劈。
老头将将闪过，长胡子被削掉一片。
老头大怒，哇呀呀怪叫一通，村子里所有的妖都从石头房子里走出来，手持兵刃，就算吓得抖若筛糠也硬着头皮朝嘉嘉包围过来。
那些画皮集体发动进攻。
石浅手中有桃木剑，画皮们攻来时会被烧伤，可还是前仆后继地扑过来，很快空气中飘荡起一股浓浓的燎毛味。
苏亿城一手持枪一手拿刀，远的开枪，近的用刀劈，几乎不用思考的打斗刺激着苏亿城的神经，身体里的鬼气翻涌动荡，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奔流。
他越打越兴奋，越兴奋鬼气越汹涌，鬼气甚至涌出体外，和灵气一道裹挟着他的子弹和刀刃破开一个又一个画皮的皮囊。
皮囊只是被破开一个小口，鬼气和灵气像是洪水一般涌入，在皮囊内翻搅得天翻地覆，画皮的动作立刻变得扭曲且不受控制，甚至有被鬼气入侵严重的画皮倒地抽搐。
抱着婴儿的男人看着苏亿城：“有意思，能控制鬼气的人，你的皮囊能做装进多少鬼气呢？”
画皮们纷纷倒下，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摊在地上，从它们身体里跑出来的气全都向那个卷毛的男人身上集中，那个男人的身体暴涨，眨眼间涨到了两米多高，肌肉贲张，身上有稀稀拉拉的白毛，目赤如丹砂，犬齿外露，指如曲勾，甲发黑尖锐。
把婴儿轻放在残壁之后，他大吼一声，声音嘶哑好像恐怖片里面的恐龙，随着他的变化，四周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石浅大惊：“卧槽，这不是僵尸嘛！”
徐幼芽问：“你带黑驴蹄子了吗？”
石浅揪出一把符咒：“你《盗墓笔记》看多了吧？这儿有胖子可没瓶子！”
那白毛僵尸身形巨大，可也十分灵活，徐幼芽都没看清它是怎么发力，就见它扑到了跟前。
苏亿城的枪响了，子弹在僵尸的眉心留下一个烧伤的弹孔，僵尸的头被打得向后弯折，子弹入泥牛入海一般没入僵尸的头颅，没溅起一丝丝涟漪，僵尸的身体没有丝毫停顿继续进击。
三人一起躲闪，僵尸的大巴掌“轰”得一声拍下来，黑色的指甲瞬间把石块切成数条，它又随手一扬，碎石“嗖嗖嗖”朝三人飞来。
徐幼芽抱住脑袋，石块重重打在手背上，真疼，不仅皮疼，里面的骨头都疼！
等她落地，低头一看，手背上被打的地方已经肿起好大一块，血从皮肤上渗出来。
石浅撒出一把符咒，符咒无火自燃，冒着火苗贴在僵尸身上。
僵尸大喊一声，身形一震，符咒被抖落在地，它身上被留下几道烧伤，伤口往出流黑色的血，腥味极重。
可僵尸毕竟是僵尸，没一会儿血就不流了，伤口上长出薄薄的白毛，看不出曾有过伤口。
85.合作吧
苏亿城在僵尸另一边大喊着问：“胖子，这东西怎么办？”
石浅喊：“子弹！你的子弹夹给我！”
可扔子弹夹哪有那么简单？
僵尸矗立在他们两人之间，弹跳力又那么强，不论苏亿城怎么扔，子弹夹一定会被僵尸截断。
苏亿城和石浅两人分别对僵尸攻击，可攻击效果有限，反倒二人因体力下降，躲闪速度减慢，身上多少都带了伤。
石浅被僵尸扔出来的石头砸中了腿，一瘸一拐的，暂时躲到一旁去喷点云南白药；苏亿城手臂上被僵尸的指甲划伤，深可见骨，还有僵尸的尸毒附着在伤口上，若不是他有鬼气护体，这条胳膊就废了。
嘉嘉和老头的对战也陷入了僵局，老头叫来那些小妖帮忙，这些小妖虽然害怕可还是敢打敢拼，也许揣把菜刀就能甩出青龙偃月刀的姿势。
嘉嘉砍死过两个，却没有在它们的死穴中发现内丹，显然它们的内丹都被收走了。
只要内丹还在，通过一些法术它们就能复活，所以小妖们都不怕死。
打架这种事，不怕死的自然更占优势，而且它们数量众多，嘉嘉一时疲于应付。
老头子趁着小妖进攻的间隙来袭，嘉嘉分神应对老头，被一个鼠妖一刀扎了个透心凉，心口一疼，嘉嘉险些被老头的手杖砸下去半个脑袋。
勉强躲过老头的手杖后，嘉嘉亲手抽出扎在他身上的那把刀，随手一拧，把刀拧成了麻花状扔到一旁。
徐幼芽趁着石浅上药的机会从他包里抽出青铜剑就跑，石浅在后面喊她，她连头都不回。
石浅担心苏亿城一人招架不住僵尸，又投入了战斗。
恰好僵尸踩上了一块架空的木板，苏亿城对准木板架在石块上的一角开枪，木屑乱飞，木板掉落，僵尸被晃得摔了一跤。
苏亿城趁机把一个子弹夹扔给石浅。
石浅一接住子弹夹，立刻把一个小密封塑料袋里的红色液体倒进了子弹夹。
苏亿城躲开僵尸又一计重拳，问：“你在干嘛？”
石浅提着桃木剑贴身近战僵尸：“黑狗血！用这个子弹打它脊椎，七发！”
僵尸大怒，专攻石浅，好像是要抢夺黑狗血子弹的。
苏亿城在僵尸身后开枪，僵尸皮糙肉厚，子弹只能砍破一层表皮，根本伤不到筋骨，僵尸的后背看着黑血淋漓，伤势却并不重，不一会儿伤口就开始愈合。
石浅的腿仍旧疼，跑不快，被追击得根本没有机会把子弹传给苏亿城。
苏亿城一狠心，突然跳起，抱着僵尸的脖子狠狠咬下一口，竟然撕下一块干硬的僵尸肉，黑色的僵尸血沾在他的嘴角。
僵尸从它发生尸变至今，只有它咬别人的份，哪有别人咬他的？
僵尸被咬得一愣，激愤地转身来抓苏亿城。
石浅趁机把弹夹扔给了苏亿城。
此时，徐幼芽悄悄跑到了一截残壁后，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从残壁旁把手机递过去，这样她就能看到残壁另一边的景象了。
手机的画面中，婴儿正在闭目养神，安静的好像又死了一次。
徐幼芽握紧青铜剑，缓缓起身。
剑对她来说有点重，得两只手抓着。
当她站起来，把剑往残壁那边刺去，她才发现对面什么都没有，而手机画面里婴儿正睁着一双阴森的眼睛瞪着她。
徐幼芽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一剑刺向手机，手机被扎穿，婴儿惨叫一声被挑在剑尖。
它的嘴虽然缝着，可尖锐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你怎么发现我在哪的？”
徐幼芽很自豪道：“障眼法对我不管用。”
随着婴儿的惨叫，另外两处战斗同时暂停，都向这边看过来。
不过两边的反应大不相同，老头那边只是冷笑一声，继续紧逼嘉嘉。
而僵尸显然陷入了混乱，呆滞地看着被徐幼芽挑着的婴儿。
那婴儿毕竟不是真的婴儿，剑几乎刺穿了半个身体，它竟然还能挣扎着要把自己从剑上秃噜下去。
徐幼芽抓住它那几根稀疏的头发，用力一拉，这回剑贯穿了，从婴儿身体里倾泄出夹杂着绿色尸毒的鬼气，徐幼芽灵气外放，加强防御。
可灵气经受不起尸毒的侵袭，被腐蚀的滋滋作响。
苏亿城已经换好子弹，瞄准僵尸的脖子下的脊椎开枪，子弹击中，在僵尸后背炸开一个小坑，黑色的血如泉水一样喷出。
僵尸惨叫一声，却没有继续攻击苏亿城，而是咆哮着跑向徐幼芽。
苏亿城立刻高喊：“合作吧！弄死你们的长老，你就可以当长老了是吧？我们只要地下的东西，不想要你们的命，我们带东西走，你当你的长老。”
石浅吃惊地看向苏亿城。
跑向徐幼芽的僵尸停住了。
那婴儿的声音响起：“怎么信你？”
苏亿城说：“别看你现在被穿成串了，你还是有办法弄死那姑娘的是吧？我怎么会拿同伴的命骗你？”
石浅一看有门，赶紧说：“妖的规矩你应该知道，先礼后兵，弱肉强食。现在接受条件，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要是来横的……鱼死网破，你也捞不着好。”
婴儿说：“让这丫头先放了我。”
徐幼芽看向苏亿城。
苏亿城深深看了徐幼芽一眼，眼睛眯了眯，道：“先弄死那老头子。”
婴儿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石浅说：“令主让我们来的。”
婴儿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好，记住你们答应我的。”
说完，僵尸突然转头向老头奔去。
那老头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稍一愣，被僵尸的指甲抓了个正着，开膛破肚一般，前半个身子都被撕烂了。
正在严阵以待的嘉嘉立刻懵了，不是他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
那些帮着长老跟跟嘉嘉打架的小妖们也愣住了。
婴儿用它那尖利的嗓子喊道：“我要是做了长老，就重新分房子！”
话音刚落，那些懵逼的小妖们立刻不懵了，想要抢房子的和已经有房子的打成一片，刀枪剑戟耙子锄头扁担，什么武器都有，乱七八糟上下翻飞。
嘉嘉还是没明白，立刻从一片混战中抽身来到石浅跟前：“胖子，这是怎么了？你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石浅用很标准的上海话指着嘉嘉说：“乡无拧！”
嘉嘉：“……啥？”
86.蓝色是什么样
徐幼芽上下口袋翻了一遍：“我应该带点瓜子花生来的。”
苏亿城看了徐幼芽一眼，莫名其妙笑了好半天。
那婴儿很不满意：“那老头不好打！你们只让我的僵尸去，你们不伸手，万一输了咱们一起完蛋！”
苏亿城安慰似的摸了摸婴儿的头：“孩子，不要这么暴躁，给你看点好玩的。”
说着他举枪，在僵尸和老头子的混战中，突施冷枪，老头正聚精会神应战却被一颗子弹射进了肩胛骨，他动作稍一顿，被僵尸挖下来一块肉。
苏亿城拿着枪问徐幼芽：“芽儿，你说，咱还打哪？”
徐幼芽把目光从老头和僵尸的战斗转移到苏亿城身上，苏亿城张狂邪魅的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徐幼芽心头狠狠一跳。
她问：“我说打哪就打哪吗？”
苏亿城挤了挤眼睛，道：“咱们芽儿都发话了，哥哥能不尽力吗？”
这神态，带着些轻浮，还有些宠溺，徐幼芽稍稍红了脸，说：“那就……门牙。”
苏亿城脸色一黑：“你是让我像你似的拿枪怼人头上去？”
徐幼芽不满意：“你不是说让我点嘛。”
苏亿城点了一下头：“行，咱就打门牙。”
他说完提着枪去找角度了。
婴儿身上插着一把剑，蹲在残壁上感慨：“这都行？”
石浅道：“娃娃，学着点，这就叫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婴儿想了一会儿，扭头对徐幼芽说：“生产力，你能先把剑拔出来吗？疼。”
徐幼芽：“……”
石浅一挑眉：“妹子，给它拔。长老不要面子的啊？”
婴儿听石浅叫它长老，脸上浮起满足的神色。
苏亿城向打斗中的老头靠近，手枪一直端着寻找机会。
老头一边提防苏亿城一边招架僵尸，打得十分困难。
他刚挡开僵尸的拳头，趁着一个空隙，苏亿城果断开枪，子弹打豁了老头的嘴唇，擦着牙面飞过去，却没把牙打下来。
看热闹的石浅好像看到中意的球队没进球一样，一阵惋惜：“国足吗你是？”
徐幼芽不爱听了：“你行你上？”
石浅不言语了，往嘉嘉的身边凑了凑。
嘉嘉正靠坐在残壁上运功疗伤，不想看到石浅，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回老头成了惊弓之鸟，苏亿城有一次故意朝天放空枪，都把老头吓得一哆嗦，误过了时机，被僵尸一口咬在肩头。
僵尸也没本事一口咬死一个妖，可它的嘴里和指甲上有尸毒，就算是妖也怕这种毒素，老头没一会儿就被尸毒麻痹了半个身子，行动特别受限，最糟糕的是还有一个苏亿城随时在外围瞄准他的大门牙。
等老头一个疏忽被僵尸甩在地上，苏亿城立刻开枪轰掉了他的两颗牙，苏亿城心满意足地提着枪去跟徐幼芽交差去了。
老头知道大势已去，可又心有不甘，嘶声裂肺地大喊：“小儿！你还记得当初是谁保你不死吗？你总有一天会遭天谴的！”
他话音刚落，僵尸一掌插进他的肺部，从里面拽出一颗像是玻璃球一样的东西，僵尸手捧玻璃球跑回来献给婴儿。
老头子死了，尸体现出蟒蛇原型，被一旁撒疯的小妖们拽过去撕扯成了好几段。
远处看热闹的妖们也都散去了，好像电影散场了一样。
婴儿接过僵尸递过来的内丹，天灵盖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丝丝缕缕的组织，它拿着那颗沾着血的球正要放进那道口子里，却被一旁的嘉嘉一把夺了过去吞了。
婴儿恶狠狠地瞪着嘉嘉。
嘉嘉把弯刀往残壁上一插，回给它一个轻蔑的眼神：“不满意？”
石浅在另一旁弹了弹他的青铜剑，一副只是听听声音的架势。
婴儿看了他们一眼，默默把这口气咽了。
嘉嘉又坐回去疗伤了。
那些打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小妖们现在也停了手，站在婴儿这方的小妖们欢呼雀跃，跟从老头的那些垂头丧气。
他们的欢呼十分暴力，殴打、强暴比比皆是，甚至有几个小妖把另外一个妖大卸八块吞吃入腹。
徐幼芽看得目瞪口呆，她指着那片混乱问婴儿：“你不管吗？”
婴儿不明所以：“管什么？”
石浅说：“没什么，这就是妖，跟人是不同的，恃强凌弱，弱肉强食，丛林就要按照丛林的法则运行。”
石浅说没什么，可徐幼芽还是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妖的世界比动物世界更残酷，和她想象的相差太大了！
那，嘉嘉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头死了，内丹都被吃了，笼罩在村子上空的结界也化作了乌有。
嘉嘉还在吸收老头的内丹，调理内息，需要再停留一会儿，石浅几人和那个婴儿一起看向变得清亮的天空。
婴儿突然发问：“天空是蓝色的吗？”
石浅他们三人微微一惊。
它又问：“蓝色是什么色？”
石浅笑道：“你哪么回事？怎么也好几百年了吧，找胖哥教你认颜色？”
婴儿说：“你看不到吗？一岁多就死了。”
石浅：“！你……这是真身？”
“我已经记不清那时候的事了，我只记得我有娘，也有爹，村子里有妖也有修炼得道的术士，大家和平相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都变了，村民都死了。中间是特别疼特别疼的一段时日，等我醒过来，我和小伙伴们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说来奇怪，我的灵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那僵尸是我爹的尸体，妖炼化它想用来当武器。那个杀了我全家的妖是当时的长老，它发现我跟其他小伙伴不一样，想吞了我修炼。是老头当时帮了我，和我联手杀了那个妖。”
婴儿抬头看看天：“我真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我能知道出了村子以后还有外面的世界，是有一次有人闯村子带进来一个收音机，可惜响了一段时间就不响了。后来我听说外面最厉害的妖是令主，我对这个令主很好奇啊。不过我最想知道的还是蓝色……我只能看到黑白，蓝色……是什么样的？”
徐幼芽心里很不畅快，在她看来，这里的天空依然是红色，可她是看过蓝色的天空的。
她指着僵尸背上被黑狗血子弹打出来的血洞，歉意道：“你爸身上的伤……不好意思啊。”
婴儿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什么就我爸？我爸早死了，僵尸就是僵尸，没脑子，我让它干嘛它才干嘛，就是个玩意儿。你们人类啊，总是那么多没用的思想感情。”
徐幼芽：“……”
恰好这时嘉嘉调理结束，站了起来。
婴儿的手一挥，一个画皮颤巍巍从地面上竖了起来。
婴儿说：“你们跟它走，它带你们去祠堂，枯井在祠堂里，从枯井下去，你们就能到地下。”
徐幼芽想说再见可又觉得不太对，于是冲着婴儿一抱拳。
婴儿叽叽咯咯笑了好几声，问：“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石浅说：“什么？”
婴儿问：“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石浅道：“画皮。”
婴儿感慨道：“画皮……行，没白帮你们，终于知道我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等徐幼芽他们走远了，婴儿从身后拿出手来，里面抓着两三根长头发，它阴森森地笑道：“小丫头，你以为不说再见就不会再见了？”
87.不要相信任何一只妖
去祠堂的路上，苏亿城又收了灵气，他并不喜欢随时都准备砍人的感觉。
石浅问苏亿城：“你怎么知道那画皮想当长老？”
苏亿城的回答很干脆：“猜的。”
石浅：“……”
苏亿城慢慢解释说：“那时候它明显是要攻击芽儿，只要能拖延一下，咱们就能救下芽儿。”
石浅点头：“你说得对。”
苏亿城问：“第一次见僵尸？”
石浅点头：“以前只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见过记载，我又不走地下的路子，一般没机会见这个东西。”
苏亿城说：“胖哥，给我推荐几本好书吧，回头我也看看。”
石浅看着苏亿城牙缝里若隐若现的黑血，问：“好吃吗？”
苏亿城猛地唾了一口：“妈的，一股臭了的老腊肉味！下次让你尝尝。”
石浅朗声大笑：“你真下得去嘴！”
苏亿城用手背擦了擦嘴，苦笑道：“那会儿不是疯着呢嘛。”
徐幼芽则是一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嘉嘉。
嘉嘉反问：“怎么，看我不对劲吗？”
徐幼芽问：“你是嘉嘉吗？我怎么看着感觉很陌生呢？”
嘉嘉摊开双手给徐幼芽看：“我现在身上有两股气，一股是我自己，还有一股是那个老头子。老头子的气虽然听我指挥，可还没有同化，大概还需要个几天，所以你看着别扭。”
徐幼芽似乎明白了一样点了点头。
嘉嘉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石浅和苏亿城，声音特别小地问徐幼芽：“你觉得我怎么样？”
徐幼芽一怔：“什么怎么样？挺好呀，真能打。”
嘉嘉：“……”
徐幼芽又试探着补充了一句：“死不了？”
嘉嘉：“我是说，我和苏亿城比起来，你……觉不觉得跟我更好？”
徐幼芽惊恐地看向嘉嘉：“嘉嘉，你别怕，你跟我说实话，我和胖哥都不会嫌弃你的，一定会帮你，你被老头咋了？”
嘉嘉：“……算我没问。”
徐幼芽以为这不过是嘉嘉随口一说，并没有当回事。
这一路到祠堂很顺利。
祠堂分为前后两部分，后面是一座大宅院，看上去应该是给长老住的；前面是有一个半米高的大台子，台子上有飞檐，看上去很古朴。
台子后面，大宅院子正中央有一口六角形的古井，井口上被绳子磨出好几条凹沟。
此时，台子前立着一个十字架，架子上吊着一只硕大的狐狸，就是那只带着他们到了这个村的大狐狸！
石浅晃悠着软乎乎的肚子蹦到台子上，平视着狐狸，满口东北味地问：“哟，哥们儿，咋的了，让人给烤了？”
狐狸满脸都是毛，看不出它脸色是好还是不好，眼睛弯弯地，说：“你们还真有本事，老头子就这么被弄死了。”
石浅笑得很嘚瑟，道：“没想到吧？想弄死我们也不容易。”
狐狸道：“我没想弄死你们，是你们自己要跟来，来都来了，那就生死由命吧。”
嘉嘉站在台下，仰望着狐狸，问：“你是回来求死的吗？”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狐狸最先反应过来，呵呵笑了几声，说：“我从出生就很奇怪，明明是个妖，却更喜欢和人相处。那时候人和妖在这个村子里还算和平，虽然不时有人杀了妖或者有妖杀了人，可双方总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甚至双方有通婚现象。我出生就有灵智，而且有人类血统，不过为我提供人类血统的老奶奶据说已经死了好久了，死的还比较凄惨。我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和妖混居，只是听说从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就是这样。这里极度排外，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外人进来，非死即伤。可人这种生物不能像妖一样吸收日月精华生存，他们必须和外界打交道，于是免不了有人走出这个村子，然后再也不想回来了。”
嘉嘉说：“那个带你出村的，本来是这个村子的人。”
狐狸没有反驳，说：“他不顾村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离开村子去和他喜欢的女人生活了，就连从小就照顾他的狐狸都不要了。可所有从村子离开的人都会被妖的长老诅咒，所以他的孩子都养不活。他刚开始还能坚持，后来受不了了。他妻子又怀孕后，他回来了，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当时老头子就想造反，来找过我爹娘。你应该知道妖的爹娘对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当天晚上我跟着他一起跑了，我为他解咒，他为我提供生存之地。”
嘉嘉又说：“你跑了，就是背叛。你明明知道回来就是死，为什么还要回来？”
狐狸说：“我们在村子里生的妖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自由的，我们却只能属于这里。不管我在外面怎么修炼，道行都不会提升，只能慢慢等待消亡，而且如果消亡了，就真的消亡了，魂都不会留下一缕，入不了地府。只有回来，死在这里，到时候我就能重新转世，那我才算真正的自由了。”
嘉嘉问：“你想转世？”
狐狸说：“我想做人。”
嘉嘉看着狐狸沉默了好久，才说：“真的是很奇怪的妖啊。”
狐狸轻轻笑了几声：“天快黑了，你们从井口下去吧。不过我觉得你们下去了就再上不来了，下辈子也得耗在这里。”
嘉嘉转头走向井口，问：“你确定不用我们把你的内丹带出去？”
狐狸抬头看向天空：“好不容易回来，我不会再走了。”
徐幼芽从狐狸身边走过时，狐狸声音特别小地悄悄说：“别信妖，为了你自己的命，不要相信任何一只妖。”
徐幼芽一愣，问：“你是再说嘉嘉吗？”
狐狸的嘴角翘了翘，看上去是在笑。
徐幼芽怀着怪异的心情走到了石浅的身边。
徐幼芽问：“狐狸说的，好像妖和父母的关系都不太好？”
嘉嘉正在准备下井，和苏亿城两个人顺绳子，没有注意到徐幼芽和石浅。
石浅远远看着嘉嘉，说：“妖是一种完全受战斗和生存本能驱使的生物。所以，孩子呢，一般成长前战斗力都不如父母，那他们就得听父母的使唤，不听话的，一般就……吃了。”
“吃了！”徐幼芽惊愕。
石浅低下头：“一般妖的孩子都逃不过被吃的命运。不听话会被吃，就算听话，当它们的父母感觉到孩子的实力已经成长到对自己有威胁的程度的时候，也会吃了它们。”
88.亏本
这半天，徐幼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完全颠覆了，她心跳如鼓，颤悠悠地问：“那嘉嘉……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石浅继续说：“要想活下来，有两种办法，第一，被父母吃掉以前投靠一个更强大的妖，为那个妖卖命，这样多半情况下，大妖会保护这个孩子成长到能和父母对抗以后。”
“第二呢？”
“找机会，弑父杀母。”
徐幼芽看着嘉嘉，她的手指在颤抖，一想到嘉嘉杀了自己的父母，她就有种靠山塌了的感觉。
刚才那些小妖们撕扯和啃食的残暴画面再一次在她脑海中闪过，闪得她恶心：“嘉嘉呢？怎么活下来的？”
石浅拍了拍徐幼芽的肩膀：“不用担心，嘉嘉是用第一种办法活下来的。他爸妈现在还活着。”
徐幼芽长长舒了一口气。
石浅意味深长地看着徐幼芽，说：“芽儿，一定要跟公子好好的呀！”
徐幼芽莫名其妙，正打算再问问，嘉嘉那边已经顺好了绳子，让他们一起下井。
苏亿城又一次帮徐幼芽穿戴好攀岩的护具，穿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说：“嘉嘉和石浅是听命于令主的。恐怕那个令主对你没安好心。”
他说着把狗腿刀别到了徐幼芽的腰里：“这次下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保命要紧。哪怕是嘉嘉和石浅，杀了他们。”
徐幼芽的心发颤，声音里带着哭音：“真的要这样吗？”
苏亿城说：“也许是我多虑了。”
说到这里，两个人的心里都特别沉，未卜的前程压在他们心头挪都挪不开。
徐幼芽抬起头看着苏亿城，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师兄，我想好了，这次你生日，我给你买一件羽绒服吧。要是你怕白师姐不高兴，我就买一件跟你现在穿的这件一模一样的。”
现在畅想些将来的小事，能让人松口气。
苏亿城拍了拍她的头顶：“我还是更想要一件你喜欢的。”
徐幼芽笑了，柔柔的，软软的。
这个笑让苏亿城猝然记起那个打着马赛克的梦，梦里的徐幼芽微胖，看上去软乎乎的，就像是这个笑一样绵柔，甚至在那一瞬间苏亿城记起她曾经强吻他的感觉，她的嘴唇也是软软的。
苏亿城赶紧打断自己的回忆，忙活着往身上穿戴护具。
下井的顺序和下山的时候稍微有点变动，第一个下去的依然是嘉嘉。
他身上带着有毒有害气体的检测仪顺着绳子慢慢爬下去，慢慢融入黑漆漆的井底。
徐幼芽他们在上面井口等了很久，除了下面的一片漆黑之外根本看不到嘉嘉的影子，只能看到吊着嘉嘉的绳子一晃一晃的。
过了好一会儿，嘉嘉在下面喊，没问题了，徐幼芽和苏亿城才连在一起顺着绳子爬下去。
徐幼芽第二次攀爬，比第一次要熟练一点，可这井壁实在不好着力，长了很多藓类，特别光滑，鞋钉很不容易扎进井壁的石头里面去。
而且这下面的空气不流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湿冷得厉害，徐幼芽抓着绳子的手几乎要冻僵了。
好在徐幼芽的夜视力比以前好太多，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这时她才发现井壁上那么光滑的东西，已经从藓类植物变成了不知名的一种晶体。
这种晶体近乎透明，能看到晶体下一格一格的石砖，晶体带着特别淡的绿色，有一种冬末初春时时树叶将绿未绿的感觉。
徐幼芽轻轻抚摸了一下晶体，指尖立刻传来刀割般的冰冻感。
徐幼芽不敢再摸，而是乖乖的下降。
苏亿城看到了徐幼芽的举动，带着笑意说：“妹儿啊，世界这么大你哪都想去摸摸，不怕它咬你一口？”
徐幼芽抬头看向苏亿城。
黑暗中，他身上灵气的光更加显眼，同样，在灵气中游荡的鬼气也更清晰，好像是祥和舒缓的深潭滋养着暴戾狰狞的怪物。
徐幼芽抬头看着苏亿城，发动灵气后的苏师兄，不调戏糟践了，她笑：“我最想摸摸的是你，给不？”
苏亿城摇头：“不行，亏本。”
嘉嘉并没有下到井底，而是在接近井底的井壁上进入一个一人高的洞，这个洞里的晶体更厚。
嘉嘉蹲在洞口用手电照着晶体仔细查看。
徐幼芽跳进洞里，就着嘉嘉的手电筒一起看，她也想弄明白这些晶体是什么。
苏亿城很快也跳了进来。
苏亿城刚一落地，就听上面石浅一声大喊：“接着我！”
徐幼芽一回头，就看到石浅巨大的身形从上面极速下坠，苏亿城立刻扑过去抓住了石浅的背包，巨大的冲力连带他本人都被拽出洞半个身子，一只胳膊一条腿紧紧攀附在洞口。
石浅仍旧在大喊：“快快！那帮没屁眼的要填井！”
徐幼芽和嘉嘉赶紧过来，一人拉苏亿城的胳膊，一人拉腿，三下五除二把两人全都拉了进来，石浅刚爬进洞里，就有一大堆石头块哗啦啦从井口上面砸下来，还有好些从洞口涌进来，苏亿城和石浅连滚带爬躲过那些石头。
石头终于不掉了，石浅趴在地上感叹：“特么的，差点进了肯德基砸鸡桶！”
唯一的光源现在就是嘉嘉手上的手电了，他照了照被石头填得满满的洞口：“是被我们用雷管炸塌的那座房子。”
石浅哼了一声：“那死孩子还真客气，它让画皮把咱们带过来，瞅我下井了，就给我把绳子割断了！还送了一座房子下来。要不是我命大，这会儿我特么的去跟他抢长老！”
徐幼芽问：“可……我们怎么出去？”
徐幼芽感到了活活饿死在地底下的恐惧。
嘉嘉没说话，石浅出了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徐幼芽的心更沉了。
苏亿城往洞底看了看，说：“你们没感觉到有空气流动吗？有空气流动就说明有出口，大不了让胖哥炸一个出来。”
徐幼芽顺着苏亿城的目光向黑暗的深处看去，她心底升起一点点希望。
石浅哈哈哈笑着站起来：“对。胖哥给你炸一个全家桶！”
徐幼芽跟着一起笑了。
因为石浅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矿灯帽，脸比帽子大。
有了这盏灯，洞壁上的晶体都反射着莹莹绿光，跟《聊斋》似的。
石浅把青铜剑给了苏亿城，还说回去以后得给他再找找防身的家伙，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条法鞭，挥了挥，看上去还挺趁手。
鞭子不算长，也不算粗，在鞭子上裹挟着的那股浓浓的灵气，清淡平和，虽有暗流也是圆润舒缓。
徐幼芽又悄悄看了一眼嘉嘉，妖气暗红，气流湍急，波涛汹涌，好似奔腾的熔岩。
这就是人和妖的区别，妖性如火，暴戾恣睢，可坐观生灵涂炭。
徐幼芽想起狐狸对她的警告，不要相信任何一只妖……嘉嘉真的不可信吗？
89.防风氏
四人鱼贯而行，因为石浅头上有灯，而且在四人中他的夜视力最差，所以让他走最后一个。
嘉嘉开路，之后是苏亿城和徐幼芽。
这个洞越走越宽敞，刚开始不过一人多宽，走了十几分钟后，这洞已经有三五米那么宽了，而且洞里有些痕迹好像是人工留下的，比如他们脚下的地面上，晶体的排列相对比较规则，怎么看都像是在人工开凿的台阶上长出来的晶体。
变化最大的是高度，如果石浅不用灯特意往上照，他们谁都看不到洞顶上什么样。
唯一不变的是洞壁上的晶体，似乎越来越厚，现在透过晶体，徐幼芽已经不能清晰看到石头或者泥土了。
又走了几步，徐幼芽的余光突然看到有一个影子从身边闪过，可她身边就是布满了晶体的洞壁，怎么可能有东西跑过去？
徐幼芽站定，瞪着眼睛看着身边的洞壁。
石浅问：“怎么了？”
嘉嘉和苏亿城都停下来看着徐幼芽。
徐幼芽说：“里面有东西，我看到了。”
没人质疑她的话，徐幼芽的眼睛不会出问题。
石浅探头问嘉嘉：“是什么？”
嘉嘉一甩手，手里多出一把弯刀：“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对吧苏公子？”
苏亿城拍了拍嘉嘉的肩膀：“这话充分体现出了你的聪明睿智博学多才，明显是咱们四人小组的男神标杆，怎么可能不对？”
嘉嘉：“……”
徐幼芽：“……”
师兄啊，这是在夸谁啊？
石浅：“公子，你这个高岭人设，不要发动一次灵气就崩一次行不？我们有点跟不上节奏。”
石浅的话刚说完，晶体下突然蹿过去一个黑乎乎的人形影子，可这影子太过惊悚，大约有五六米高，而且有胳膊有腿。
石浅吓了一跳：“我嚓，什么玩意儿，防风氏？”
徐幼芽没听过，问：“防风氏是什么？”
苏亿城说：“据说远古时候的一个部族，都是巨人。防风氏部落首领因为开大会迟到被大禹杀了，他的一根骨头就能装满一车，据说防风氏后来刺杀大禹失败集体自杀，大禹用不死药复活了他们，让他们建立了防风国，商朝后改名为汪芒国，可不管叫什么国，都不再是巨人。说不定复活后的防风氏只能在地底下生活，真正的防风国在地下。然后，我们今天要干跟大禹一样再灭一次防风氏？胖哥，雷管呢？炸了它？”
石浅摇头：“苏公子，冷静，冷静。让它在里面蹦跶吧，啥时候出来咱们啥时候整死它，你看成不？”
那影子突然又回来了，就站在晶体里面俯视着他们，因为光线不好，又有晶体隔开，四人看不清影子的样子，只能看到它慢慢跪下，两只黑黢黢的“手”放在了晶体里面的墙上，硕大的一张脸慢慢靠近，它的五官并不清晰，只有满口同样黢黑的尖牙隔着晶体墙都让人遍体生寒。
苏亿城挥了挥青铜剑，活动了一下关节：“看来它想出来玩玩。”
四人后退了两步，都准备好了打斗，可里面那巨大的影子一点都没有要破壁而出的样子，趴在里面抑扬顿挫地嚎叫，声音瓮声瓮气，引的山体都跟着共鸣，叫了几声之后，它起身跑了。
四人一阵愣怔。
徐幼芽说：“怎么走了？觉得咱不好吃？”
嘉嘉说：“得感谢胖子，说不定那东西正减肥。”
石浅：“哎……”
苏亿城若有所思：“它叫的声音有规律，听上去像一种语言。”
徐幼芽：“它是要咱们换菜？”
石浅：“你们欺负老实人。”
苏亿城顺着影子跑走的方向看了看：“反正肯定要往里面走的，走，跟过去看看。”
因为发现了一个“防风氏”，接下来他们格外注意晶体后面的动静，可一直没再有巨大的影子出现。
地洞的地形越来越复杂，从一条通道变成了三条，还不是并排的三条，一条在上，还有两条要往更低处走，徐幼芽被另外三个同伙盯着，她看那条顺眼就走哪条。
高考的时候，她不确定的选项就随便选一个，正确率能达到75%，这是运气好，可现在面临的是送命题，这个75%的几率还是太低了，她心里有些发颤，虽然已经默默认定了朝上的洞，可还是有些犹豫，不敢决定。
正在这时，晶体下面又有黑影掠过，这回还在里面拍了拍晶体墙，不过发出的声音不是拍击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和搅砂浆。
四人一起看向黑影。
黑影“滑进”其中一条向下的地洞。
徐幼芽他们又都看向苏亿城。
苏亿城问徐幼芽：“跟你选的不一样？”
徐幼芽点头：“感觉不安全。”
苏亿城想了想，问：“你想去蹦极吗？”
徐幼芽摇头，她不喜欢快死了的感觉。
苏亿城说：“其实我还蛮想去一次。现在身体条件不一样了，我甚至想过不带绳子蹦下去会什么样。”
石浅盘着胳膊说：“什么样？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嘛。”
苏亿城问：“怎么着，要不要去红一次？”
嘉嘉没说话，操刀走进了黑影选择的地洞。
剩下的三人都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地洞内怪石嶙峋，脚下的路也变得不再平坦，晶体出现裂纹，从裂纹里不断溢出水来，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小水滩和泥坑。
他们四人从水滩旁边走过，他们身后的水面开始轮流冒泡。
又走了一会地，水滩开始变大，一滩一滩连了起来，水泡冒得更大，水花都翻了起来，可就是没有声音。
很快，水泡没有了，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串脚印，脚印的形状似人不是人，比人脚小很多，这一串小脚印不远不近地跟在四人身后。
徐幼芽走着走着，听到后面石浅特别轻地叫她，她回头，满眼都是矿灯的光，看不清石浅的脸。
石浅轻声说：“你看我后面是不是跟着什么东西？我包里的三清铃刚才响了一声。”
徐幼芽往石浅后面看，逆光，什么都看不清：“你把灯关了，太晃眼。”
石浅抬起手去关帽子上的开关。
他一抬手，徐幼芽吓了一跳，他手背上长出好多黑毛。
徐幼芽指着石浅问：“你手怎么了？”
嘉嘉和苏亿城也停下来看向石浅。
石浅把灯关了，这会儿大家才看到，他已经长了一身黑毛，连脸上都没放过，而且在他眉心隐隐约约有一道缝隙，看上去像是要睁开的眼睛。
徐幼芽看到了从缝隙中慢慢渗出的鬼气，她说：“胖哥，你这是被鬼附身了。”
石浅恶骂一句：“草，这什么鬼啊，敢跟天师玩耍，活着不好吗？不对，它已经死了。鬼气这么轻，这家伙已经快饿死成聻了。帮我看看我什么样。我好找法子彻底让它死透。”
嘉嘉和苏亿城走过来仔细端详石浅的脸。
要是徐幼芽来形容的话，石浅现在就是西游记里面的黑熊怪。
徐幼芽还觉得好奇，在石浅的脸上薅了一把，疼得石浅咧牙咧嘴，薅下来的黑毛不仅油亮，居然还有自来卷，越看越眼熟！
徐幼芽心情复杂地看向石浅，你这究竟是长了一身什么毛啊？
90.黑毛鬼
在几个人围着石浅打量的过程中，谁也没注意到在石浅毛呼呼的黑毛下，额头上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鬼气在眼球里盘旋，突然向石浅脑中倒灌。
石浅浑身颤抖，双眼翻白，长着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哕的声音，突然从徐幼芽腰里抽出狗腿刀往自己心口扎去。
嘉嘉一把打掉了那把刀，石浅竟然出手去抢嘉嘉的弯刀。
嘉嘉很轻易就松了手，弯刀像是一股烟一样消失了。
苏亿城把他的鬼气集中在掌心，贴在石浅脖子上的脉搏上。
石浅的动作僵了一下，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人中。
苏亿城会意，用弥漫着鬼气的手指压上了石浅的人中。
与此同时，徐幼芽觉得后背一凉，紧接着被掩了口鼻，冰凉尖锐的妖气自口鼻中灌进她的身体，致使她全身无力，软绵绵地被身后的妖拖入水滩。
徐幼芽绝望地看着苏亿城，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想要向苏亿城求助，可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来越向下沉去。
石浅的眼睛斜着，目光似乎从徐幼芽脸上扫过。
他身体的颤抖减缓，从口袋掏出符咒，指尖一抖，符咒无火自燃，火光幽蓝，他手一斜，火苗燃着了他满身的黑毛，一瞬间石浅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火团。
嘉嘉和苏亿城赶紧灭火。
可那大火团却干脆利落地扑向水滩：“芽儿，救芽儿！”
这时嘉嘉和苏亿城才发现徐幼芽被拖进了水滩，几乎全身都陷了进去，只剩头和一只手在外面，还有一只干枯冰冷、长满硬壳的手堵着她的嘴。
苏亿城赶紧跑过去拉住徐幼芽的手，浑身是火的石浅把一张符咒贴上了那只鹰爪，鹰爪立刻也冒起蓝色的火焰，松开了徐幼芽，慢慢沉入水底，可火苗不熄，幽蓝色的光透过晶体地面和水传上来。
徐幼芽陷入的这个水滩其实只有脚面那么深，嘉嘉和苏亿城站在徐幼芽身边怎么都拉不动她，她被地面卡住了。
石浅猛地跳了跳，一身火星子随着肥肉的颤抖都被抖掉了，他身上没有一点被火烧过的痕迹，黑毛也蜕了个干净，只是手里多了个黑毛猴子。
这猴子被烧得够呛，身上的毛都焦了，冒着青烟，脸上好不容易有点没毛的皮肤也都熏成了黑的，看样子是昏了过去，三只眼睛都闭着。
石浅对这黑毛猴子一点都不客气，拎着就往洞壁上撞，撞得猴毛乱飞，那猴子惨叫起来。
石浅冷笑问道：“不装晕了？”
猴子战战兢兢说：“不关我的事呀，我也就是个听差的。”
石浅抓着猴子的脖子晃了晃：“听差来杀我，我还得原谅你是吗？你是猴子派来的sb吗？”
猴子赶紧求饶：“大侠……不，天师，只要您能放我一马，我给您鞍前马后当牛做马都成！”
石浅往猴子的脖子上栓了根绳子，然后指着水里徐幼芽：“给爷捞上来。”
猴子撅着嘴，走过去拉住徐幼芽的头发，然后轻轻一提，徐幼芽就这么轻飘飘地上来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湿。
苏亿城踢了一脚这黑猴子，问：“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石浅拉着绳子，说：“黑毛鬼。生前是个小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颠倒黑白，损事干多了，死后被地府打入鬼道，就是《西游记》里被猴子一棒子打死都上不了演员表的那种角色，浑身黑毛从外向内刺入皮肉生长，好像无数钢针穿刺，喜吃人心。不吃则饥饿难耐，吃则黑毛多入体三分。畏火。这东西可能生前就是这妖村的人，死后从地府逃出来，不能见阳光，只能躲在这洞里。对不对，你个死鬼？”
黑毛鬼没精打采地摇头：“我记不清了，活着时候的事都忘了。我就记得一睁眼睛就被一根铁链子拴着，全身都被毛扎得疼死了，还泡在一个岩浆池子里，然后有个人问我想不想换个凉快地方，我说想，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亿城又踢了它一脚：“你说你是个听差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当差？”
黑毛鬼快哭了，说：“那个把我带过来的人让我守着这里，谁都不许过去。这里每条通道里都有鬼怪守着，我就和刚才那个是旋龟化妖，跟我一起守着这条通道的。”
苏亿城皱眉：“旋龟？山海经？”
黑毛鬼点头：“是。我第一次看到旋龟的时候也快吓死了。”
石浅照头给它一巴掌：“省省吧，你已经死了。”
黑毛鬼抱头：“……”
嘉嘉问黑毛鬼：“抓你来的人是谁？来守着什么东西？”
黑毛鬼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啊！他从来没露过面，跟我隔空传音联系，听声应该是个男的。他也没跟我说让我守什么，我觉得应该在地底下，我只能在这一截活动，再往下走毛就会扎我，疼。”
嘉嘉点头：“行，知道了。”
石浅特别嫌弃地看了一眼黑毛鬼：“你这么弱，让你来能守住什么？”
黑毛鬼指了指水滩：“那王八今天发挥不行呀，平时怎么也能同时抓两个，今儿就顾着抓炉鼎了，结果还没抓走！”
水滩里冒起一个水泡，黑毛鬼赶紧改口说：“我在地府火山地狱都没烧化，一般人间俗火根本奈何不了我，谁知道遇到一个能使幽冥鬼火的……这不是一物降一物嘛。”
苏亿城问：“这地方那个防风氏是怎么回事？”
黑毛鬼一愣：“哪有防风氏？防风氏当年都死绝了吧？”
石浅问：“那个五六米高的人形影子，是什么？”
黑毛鬼却反问：“米是什么？我只知道，尺、寸、丈。”
石浅：“……”
特么的还是个古代鬼。
苏亿城：“就是……三丈？”
黑毛鬼连连摇头：“不知道，没见过那么高的。我负责守着的这段没这东西。”
嘉嘉指了指前方黑漆漆的洞里：“下面还有什么东西？”
黑毛鬼还是摇头：“不知道呀，我只能在我这段活动。”
石浅拍了拍大腿：“得，包产到户。旋龟不上来我无能为力，你……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吧。”
石浅从包里拿出一个袖珍葫芦给黑毛鬼看：“你自己进去还是我把你塞进去？”
黑毛鬼挣扎着想跑，可刚一跳开，拴在他脖子上的绳子突然浮起一串咒文，黑毛鬼被活生生给拉了回来。
石浅笑着问它：“你还以为我能用栓牛的绳子栓你吗？”
石浅从兜里挑出一张符咒正要强缉，突然平地生风，拴着黑毛鬼的绳子莫名断裂，黑毛鬼化作一股黑烟消失了。
石浅和嘉嘉对视一眼，道：“还真特么的是被圈养的。”
嘉嘉站起身来：“怕是有人要抢先，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