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下咒的东西
李太太站在李先生旁边哭喊:“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李浩然突然长出一口气,慢悠悠苏醒了。
石浅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好了。那小娃娃把鬼气带走了,你儿子暂时没事了。”
李太太跪在地上看着丈夫:“那……那我丈夫这是怎么了?大师赶快给看看啊!”
石浅不慌不忙地走到了苏亿城和徐幼芽身边:“你们俩怎么样?”
苏亿城扶着徐幼芽,徐幼芽的身子冷得像冰块,只有握着狼牙的那只手有热乎气,她虚弱地靠在苏亿城怀里,冷得上牙打下牙,石浅问了,她摇了摇头,除了冷什么异常的感觉都没有。
舌根的伤口不算大,石浅为她号脉,也没发现她身体有什么问题,石浅说那不靠谱的狼牙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李太太声泪俱下,要不是怕石浅这就扔下他们家不管,她真想狠狠臭骂一顿,拿了钱,怎么能这种服务质量?
石浅慢悠悠走到李先生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李先生:“别叫了别叫了!刚才疼,现在也该好了。这也就是芽儿的灵力属土,攻击力弱,要是苏……我那男徒弟动手,你就死了。你到底瞒了什么?你儿子对面那个房间,那是婴灵首先出现的地方,里面放了什么?继续瞒下去,你家得凉一户口本。”
李先生不打滚了,也不叫了,心虚地看了石浅一眼慢慢坐起来,一脑门都是疼出来的冷汗。
李太太一听,一边流眼泪一边踢李先生:“你想死你自己去死,别害我们呀,为了那个贱人,你甘愿拿你儿子的命换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是瞎了眼啊……”
李太太还在骂,石浅蹲下问李先生:“怎么,是听你媳妇骂你啊,还是去跟我看看那间房?”
李先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立刻站了起来,一点都不虚弱。
李先生和石浅去了对门的房间,李太太也跟着,可怜的李浩然瘫在椅子里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无人问津。
苏亿城抱着徐幼芽,过了一会儿觉得徐幼芽的身体不再像是冰块一样冻人了,他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徐幼芽软软地靠在苏亿城的怀里,说:“腿软,站不稳。”
苏亿城低头看了一眼徐幼芽逐渐红润的脸色,说:“刚才胖哥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没事了呢?”
徐幼芽很羞涩:“他不好看,我不愿意让胖哥抱着。”
苏亿城:“……”
他把徐幼芽扶稳,在床边坐下,心里特别嫌弃自己,他是怎么了,被徐幼芽接二连三的占便宜他居然还感觉良好?
对着徐幼芽那张万年无辜的脸,他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这样是不对的!
可能是听着没了动静,李老先生和老太太来看情况,一看宝贝所以还被绑在椅子上,两位老人赶紧手忙脚乱来解救孙子。
李浩然明明半天没动静,静悄悄地看着苏亿城和徐幼芽,他一看到爷爷奶奶来了,立刻委屈巴巴地哭了,什么害怕啊,什么好疼啊,说了一大堆。
徐幼芽的身体还是僵硬,两只脚好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苏亿城让她在李浩然房间里休息一下,他去看看石浅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苏亿城还没走出李浩然的房间,就听到对面那房间里李太太一阵叫骂,石浅几乎是鼠窜出来。
石浅手里拿着一个a4纸那么大的牛皮纸包,说:“苏公子,带着芽儿,咱们走。他们家里的事,咱们掺和不了。”
苏亿城立刻回身,一句话没跟徐幼芽说,扛起她就走。
徐幼芽被苏亿城扛在肩膀上,心说,你就不能抱着吗?
石浅的汽车一路往医院开,徐幼芽以为他是要送苏亿城回去,就没有多问,她看了一眼石浅的背包,对里面的那个牛皮纸包很好奇。
石浅说:“下咒的东西。至少说明那姓李的曾经把陆小姐带回过家里,还在那个房间里过夜了。你可别把纸包打开,她用的是邪术,谁开包谁倒霉半辈子,走平路都能磕掉大门牙。”
接下来一路上,三人谁都没开口,到了医院,石浅直接带着他们往重症监护室走,看样子他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徐幼芽沿着静静地走廊走在石浅身后,轻声问:“来这里干什么?”
苏亿城走在徐幼芽的身后,平静地说:“陆小姐在这里吧?”
徐幼芽:“!”
几分钟后,石浅带头推开了一扇门,里面的病床上躺着陆小姐,她身上连了很多管子和电线,戴着氧气罩,还有一位中年妇女在陪床。
徐幼芽感到很奇怪,重症监护室怎么会允许陪床?
石浅告诉中年妇女他是李先生指派来探望陆小姐的,中年妇女对石浅立刻有问必答。
中年妇女是陆小姐的妈妈,据陆妈妈讲,她的女儿是那天同事聚会后因为酒驾还吃了感冒药造成反应迟钝,开车的时候撞到了立交桥的桥墩上。
万幸的是她女儿的老板是个好人,老板说不怕花钱,只要人保住就行。
现在她女儿其实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就是头部受了重创,医生说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老板人好,说重症监护室这边有医生全天监护,万一出个意外也能立刻抢救,所以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一直住着。
至于女儿在这边的人际关系,陆妈妈也不是很清楚,出事之前她一直在老家种地,她只知道女儿很争气,还说女儿说找到了一个几机会,能接妈妈来城里住大房子了,可至于是什么机会,陆小姐没说。
从进了病房,徐幼芽就看到了一个僵立在床头的生灵。
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她对自己的眼睛运用更加熟练,她把注意力集中在眼睛上,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丹田升起慢慢汇聚在眼睛的四周,她的视线立刻变得极其清晰。
看过以后徐幼芽确定了,那个生灵就是陆小姐。
她发现徐幼芽一直在看她之后,她的嘴一开一合在跟她说话,可她什么都听不到。
石浅和苏亿城都留意到了徐幼芽的视线,石浅给苏亿城打了一个眼色,苏亿城立刻去跟陆妈妈攀谈。
徐幼芽一直以为苏亿城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可他跟陆妈妈一谈话,徐幼芽就知道她被他骗了。
苏亿城和陆妈妈谈的都是很实际的话题,比如家里都种了什么,一亩地能收多少,农药化肥除草剂还有浇灌用的水费电费多少钱,一年下来一亩地能有多少收入。
要不是知道苏亿城家里是做生意的,徐幼芽都快以为他也是农村小伙儿呢!
陆爸爸常年在外打工,陆妈妈在家照顾老人连带种地,这些年过得辛苦,好不容易盼着女儿有了出息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肚子苦水没处倒,终于来了个人能听她说话,陆妈妈把一肚子的话都说给苏亿城听。
陆妈妈说得眼泪汪汪,看什么都不真切。
徐幼芽跟石浅说她听不到陆小姐说话的声音,石浅压着声音说:“注意力放在耳朵上,我看好你哦。”
她引着陆小姐的生灵到了卫生间,刚把温热的气流集中在耳朵上,视线稍有模糊,还没适应,陆小姐就开始长篇大论。
外面的病房里,苏亿城吸引着陆妈妈的注意力,石浅在陆小姐的右手中指尖上以三棱针取血滴在一张红色的符咒上,血滴在符纸上迅速扩散,留下的印记竟然是蓝色的!
石浅取了七滴血,陆妈妈一直没有发现。
徐幼芽在卫生间里听了十好几分钟才终于出来,脸色很疲惫。
32、为什么非要带我去抓鬼
他们告别了陆妈妈从病房出来,石浅打算回道观去。
陆小姐如果清醒,让她自己解开咒是最简单的办法,可现在她算是成了植物人,靠她解咒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石浅只能把东西带回道观,埋进香炉里靠日日诵经化解。
石浅问徐幼芽:“陆小姐不是用自己的命咒得吧?要是用命,那解起来可费劲了,埋七年,甚至四十九年都有可能啊!”
徐幼芽长话短说:“不是,她说她是被李先生谋杀的。半年前那次聚会她没打算喝酒,可被李先生几乎是强逼着喝了一盅。她根本没感冒,可出事后抽血化验说体内有扑尔敏,浓度还不低,一定是那杯酒里被李先生动了手脚。”
石浅皱了下眉头:“虽说这个跟这次事件没关系啊,我就是好奇,陆小姐干了什么能让李先生想弄死她?”
徐幼芽摇头:“我也问她了,她没说,只说她没干丧良心的事。”
石浅叹了一口气:“行吧,各人自有缘法。”
徐幼芽没让石浅送她回学校,说是自己打的回去,可石浅一走,她就跑回去找苏亿城。
苏亿城接到徐幼芽的微信后没敢让徐幼芽到他的病房,而是去了楼下护士站后的走廊见了徐幼芽。
苏亿城问:“怎么了?什么事不能当着胖子的面说?”
徐幼芽用自己最快的语速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胖哥为什么非要带我去抓鬼?去杜明家那次带你还说的过去,老爷子是出现在你的病房里的,你也算是委托人,他带你去没问题,那我呢?这次去李先生家,为什么要带我?他给了李家每人一根红绳,可以保护性命的,那我们两个去干嘛?我们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拖后腿。我总觉得他就是想要把我带去接触鬼,让我的眼睛越来越看的清楚,可他这么干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不明白,你帮我想想?”
苏亿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我觉得嘉嘉也是有目的的。”
徐幼芽接着说:“对对对。我在宿舍第一次遇鬼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当时没想明白,现在突然发现他说的话有矛盾。那个死在女生宿舍的小偷遇到鬼的时候,嘉嘉就能把鬼吃掉,为什么非要等鬼攻击我?他怎么知道鬼一定会攻击我?他就算先吃了那个鬼,救下小偷,他也仍旧可以拿我当捕蝇纸啊!为什么非得等我遇到鬼以后才动手?还有,他救了我之后的二十四小时,我究竟去了哪里?”
苏亿城说:“我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你的眼睛。我们谁也不知道你的眼睛以后会成长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你的眼睛是不是可以有别的用处。我也曾经去查过凡人慧眼会有什么后果,可一无所获。”
徐幼芽瞄了一眼苏亿城的脖子:“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跟你有关。”
苏亿城一愣:“谢谢?你看出什么了?”
徐幼芽指了指苏亿城的脖子:“这儿有个纹身,是婴儿手掌的轮廓的。在我遇鬼之前没看到过,可遇鬼之后就能看见了。不过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
苏亿城摸了摸脖子:“突然多出来的纹身?”
徐幼芽点头:“我身上有这个形状的胎记,嘉嘉说那胎记证明我招鬼,那你的纹身证明什么呢?”
苏亿城问:“你的胎记是天生的吗?”
徐幼芽:“而且是祖传的。我家的女性都有。有这个胎记的女孩,如果再加上八字圆满,那就能给嘉嘉当捕蝇纸了。”
苏亿城道:“看来你招鬼这八成事是真的,不是他们害你。有可能你的眼睛也跟这胎记有关系。世界上不应该存在纯粹的食物,这是生物链的特点,比如狐狸吃兔子,可狐狸总得追的上兔子才行。你招鬼,可也不会只是为了出生然后被鬼吃掉,你身上一定有能够克制鬼的东西,应该就是你的眼睛。嘉嘉和石浅要历练你的眼睛,然后使用。”
徐幼芽有些惊恐地看着苏亿城:“该不会……要挖我的眼球吧?”
苏亿城想了想:“每次去鬼屋抓鬼都抱着一个漂着两只眼球的福尔马林罐子?”
苏亿城和徐幼芽一起打了一个激灵。
苏亿城赶紧说:“这不是胖子能干出来的事。”
徐幼芽抱着胳膊压下上面窜起来的鸡皮疙瘩说:“而且上次胖哥带我来看你,回去的路上嘱咐我不要跟嘉嘉说你恢复特别快的事。”
苏亿城沉思了一会儿:“可能……你的能力不仅仅是什么都能看到。”
徐幼芽:“?”
苏亿城:“我也想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发现都跟我说一声,我好好想想。”
徐幼芽乖巧地点头。
送走徐幼芽之后,苏亿城一直在思考,他脖子上的纹身是徐幼芽遇鬼后出现的,而且只有徐幼芽能看到,他认为他和徐幼芽两个人的命运被这个纹身捆绑在了一起。
也许这个纹身才是石浅几次三番带着他和徐幼芽去抓鬼的原因——石浅和嘉嘉的目的不是徐幼芽的眼睛,而是他们两个人!
也许经过一系列的历练,徐幼芽的能力彻底被激发后,她可以控制他,就像是驯兽师控制野兽一样,恐怕他这头野兽的攻击力还挺强,否则嘉嘉和石浅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苏亿城自信还算是有双可以识人的眼睛,他坚信徐幼芽不会骗他,他坚信石浅人性本善,只有嘉嘉心思诡谲。
既然这样,他可以暂时按兵不动,试着从石浅那边找到他们真正的目的。
七天的时间,世界风平浪静,李家却天翻地覆。
李浩然大病一场,无原因连续高烧好几天,医生束手无策。
李太太心疼儿子,时不时就对李先生拳打脚踢,可还是解不了心头恨。
婴灵动不动就出来闹腾一次,家里到处都有婴灵黑色的手掌印,有一次李先生起床的时候发现手印都爬到他床头了。
这些手印无论如何都弄不干净,李先生请了油漆工重新粉刷墙壁,不论刷几层那手印都像是刚印上去的一样清晰。
还有一天晚上李先生还梦到那死孩子呲着牙在他身上爬。
李老先生给石浅打电话求救,石浅不慌不忙地说已经给李家人留了红手绳,只要不摘下来就不会有事,至于李浩然的病,这叫父债子偿,他已经尽力了,孩子受点罪不会出事,他站在忙着解咒呢,这咒不解开,婴灵入地府之时就是李先生断气之日。
一直到七天满了,李浩然恢复了健康,没敢回家,跟着李太太在外面租房子住。
石浅气定神闲地带着徐幼芽和苏亿城到了李家。
33、无辜
一进李家的别墅,徐幼芽吓了一大跳,满屋子都是黑手印,唯一没有黑手印的地方是地板,可地板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有吊死的人,还有被刀拦腰砍断的人。
李先生的精神已经崩溃,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只要没人喊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他的手腕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手印。
李家人不明白,可徐幼芽看的明白,婴灵留下的那些黑色印记都是它的鬼气所化,留在墙壁上的手印和地上的涂鸦还好,也就是毁了这房子的风水,就算以后没事就招个鬼什么的,只要处理得当还不会死人。
可留在李先生手腕上的那个手印有大麻烦,那手印印在了内关穴上,内关穴在心包经上,一旦鬼气从内关穴经由心包经入心,那李先生要折寿的。
上了二楼,在婴灵曾经藏身的那个房间,石浅从背包里掏出一片沾了血的布,他说这是陆小姐下咒用的东西之一,很可能这血迹是引产时留下的,可以用来把婴灵招出来。
石浅颇有些自得地说:“婴灵比较麻烦,不能言语沟通,天生怨气,难以超度,所以一般不管是民间的俗家巫蛊,还是道教天师,或者是佛门沙弥,都不大愿意处理这个东西。不过呢,因为个人资质不同,贫道不善于超度,却精于强缉,也就是开个鬼门的事。不过呢……这李家的婴灵还有个问题,它已经和这房子融为一体了,不知道它藏在哪块砖里,如果这种情况我开鬼门,那地府阴气对李家人侵蚀太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招到这个房间里,再开鬼门。”
苏亿城问:“胖子,让我们干什么?”
石浅拍了拍苏亿城的肩膀:“苏公子豪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借芽儿把它勾引出来,你把它困住,我好开鬼门。”
苏亿城:“那芽儿不是很危险?”
石浅摆手:“不会的。李浩然只不过被鬼气影响了神智,就是俗称的中邪,你看他病成了什么样子?上次芽儿那可是实实在在被婴灵上身了,一点病都没有。你以为嘉嘉那狼牙是戴着玩的?”
一想起徐幼芽被上身的样子,苏亿城就抵触石浅的这个提议。
徐幼芽却很痛快答应了:“行,可以。不过……那孩子无辜,李先生才是罪魁祸首,我们就这样把它送走,它去了地府被审判,被惩罚……”
石浅反问:“那李浩然无辜吗?”
徐幼芽无语。
石浅冷冰冰地说:“既然是鬼就应该去鬼应该去的地方,留在人间就是违反天道。”
徐幼芽莫名讨厌“天道”。
石浅用四颗铁钉在地上钉了一个正方形,把红绳绕在铁钉上,让徐幼芽盘腿坐在红绳方框中间,而那方框他留了一边,形成一个三包围的结构,最后那一边的绳子他交到苏亿城手里。
然后他在徐幼芽面前摆上阴鼎,把那块沾血的布放进阴鼎里,拿出一根筷子粗的桃木枝穿过一枚铜钱交给徐幼芽,让她把木枝垂直戳在布料上。
石浅郑重其事地对徐幼芽说:“接下来,你要喊孩子。因为有那块布料,婴灵会以为是它妈妈来了。你必须看到它的眼睛以后才能给苏公子发信号,否则,关不住它。明白了吗?”
徐幼芽点头:“真的……除了抓它去地府,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石浅想了一会儿,说:“有些佛门会收小鬼做成金童子,让金童子修佛法、累功德,等累积到一定时日之后就可以再度轮回或飞向极乐。”
徐幼芽抱着一丝希望说:“那就带它去做金童子。”
石浅说:“你以为修佛法的过程不辛苦,没有风险吗?金童子就是南亚流行的古曼童,和小鬼仅一线之隔。一旦祈愿的人违反天道,不管金童子为他实现了愿望还是金童子对他反噬,那金童子会和这个人一起坠入地狱。还不如趁它没有罪大恶极就送他去地府,大不了判个有期徒刑,也不能让它以后去遭火烤油烹的罪。”
徐幼芽小声嘟囔:“又是天道。”
石浅拍了拍徐幼芽的肩膀:“安心送它上路吧。”
石浅用朱砂在布满黑手印的墙上画了一个半人高的阵法,这阵法徐幼芽看着眼熟。
画完阵法,石浅把窗帘拉上,让屋子里一片漆黑,拿出一把匕首看了徐幼芽一眼。
徐幼芽想起来了,在大学山上,石浅就是画了这么一个阵法强缉了厉鬼的。
厉鬼被抓走时叫声凄惨,徐幼芽想到一会儿那婴灵也会被那样拖走,她心里很不好受。
徐幼芽握着木枝轻声喊着“孩子”,仅喊了两声,房间四角的鬼气开始涌动,一浪一浪地慢慢通过没有红绳闭合的方向聚集在徐幼芽所在的方框中。
很快,方框里的鬼气堆积得层层叠叠,她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
浓浓得鬼气刺得她皮肉疼,徐幼芽想到石浅会用那种泛光的气把自己包裹起来,她试着像是听陆小姐的生灵说话那样,把注意力集中到腿脚上。
可毕竟腿脚不像是耳朵那么小,这么大的面积,她体内的热流在流入两条腿之后就发散了,膝盖的位置似乎不怎么刺痛了,可小腿和脚一点改变都没有。
就在徐幼芽努力让更多腹中的热流向腿部集中,厚厚的鬼气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婴儿的形状,它小而冰凉的小手突然贴到徐幼芽的小腹上,徐幼芽一惊,心神散乱,体内的热流瞬间全部消散。
徐幼芽低着头,浓稠的鬼气在地面上浪打浪,婴灵黑漆漆的后脑勺在鬼气中若隐若现,它手上的寒气慢慢侵入她腹内。
曾被婴灵上身的回忆好像是巨浪一样冲进大脑,那种全身犹坠冰窟的激痛和窒息距离死亡太近。
徐幼芽的后脊梁立刻冒出一层冷汗,同时,那种激痛的感觉又一次在腹内蔓延开……
苏亿城握着红绳,注意着徐幼芽的反应,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看到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后来她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就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了。
苏亿城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刚想叫她一声,突然看到徐幼芽后背一挺,上身特别直,可头依然低垂,头发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徐幼芽的身体开始一下一下抽搐,抽搐的频率越来越快。
苏亿城大喊一声:“芽儿!”
34、岗位职责
石浅中气特别足地“呸”了一声,徐幼芽的抽搐减慢了一下。
石浅立刻说:“芽儿,扛住它。气运丹田,神气合一,凝气化力,聚力相击!”
徐幼芽的身体突然直立不动,好像身后绑了一块木头板子一样笔直。
屋子里特别安静,过了一会儿,徐幼芽抬起头来,眼神飘忽地看着苏亿城,声音沙哑地说:“关上。”
苏亿城赶紧把手中的红绳绑在铁钉上。
方框闭合的一霎那,也许是婴灵发现被关了起来,他忽然躁动起来,发出凄厉的鬼叫声往红绳外闯。
可红绳好像是一个密闭的长方体盒子,不论婴灵往哪里闯都会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任它在里面撞得鼻青脸肿。
石浅立刻把手中的匕首刺入墙内,待他咒语说完手一松开,徐幼芽看到石浅的阵法内开了好大一个黑洞,从黑口里面飞出一根铁链,哗啦啦在婴灵身上缠了好几圈,婴灵瘦弱的身体都被勒变形了。
被拽进黑洞前,婴灵朝徐幼芽伸出小手,哭喊道:“妈妈!妈妈!”
孩子的叫声好像有钩子一样狠狠扯了一下她的心,徐幼芽浑身一颤,眼睁睁看着那个发育不全的孩子被黑洞吞噬,然后一切结束了。
苏亿城问徐幼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徐幼芽只是默默地摇头,那孩子最后离开前的呼救对她来说太有冲击力。
东西都收拾完,徐幼芽和苏亿城跟着石浅从二楼下去,正看到李先生坐在沙发上,李老太太眼睛红彤彤的,看上去好像在安慰儿子。
徐幼芽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邪恶,一想到李先生手腕上的那个鬼手印很有可能已经让他折寿几十年,她就有种报仇雪恨的畅快感。
李老先生迎向石浅,石浅说已经解决了,这回家里的手印能刷掉了,可这房子的风水已经毁了,最好还是换房子吧。
石浅还拿出几颗药丸给了老先生:“李先生的心包经受损,这种药能驱邪祟,你给他吃了,每天中午12.00正吃,误差不能超过半小时,否则我不敢保证李先生后半辈子会得什么怪病。”
徐幼芽眼底发红地看着石浅,婴灵被抓走时的画面和哭声不断在她脑中重播。
石浅说完走出了李家,在阳光下伸了一个懒腰。
徐幼芽脸色非常不好,连看都没看石浅,低着头走到皮卡旁边等着石浅开锁。
苏亿城问徐幼芽:“你不舒服吗?”
徐幼芽狠狠瞪了石浅一眼。
石浅感觉很冤枉:“怎么了这是?”
徐幼芽问:“他折寿是他自己作的,你干嘛给他那个药?”
石浅无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难道我还能见死不救?”
徐幼芽恨恨地说:“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害陆小姐怀孕,逼陆小姐堕胎,还想杀陆小姐!你帮他……等他好了伤疤忘了疼,还得去祸害小姑娘,你就是帮凶!”
石浅按开了车钥匙:“行了,上车吧,你也别说我是帮凶了。陆小姐跟他好,是我逼的吗?还是李先生强迫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就按正常成年人的智商说话。陆小姐一个私立学校的代课老师,上班没几年就买车买房,还是二百平米有小院的小别墅,你觉得她是被逼的?还是她不知道李先生有老婆孩子?”
徐幼芽情绪很激动:“那个孩子呢?它也是自己找的吗?”
石浅道:“我们是人,我们不是神!人就要做人该人做的事,搞明白自己的岗位职责,顺天应人!既然这个婴灵的活儿找到我们,这就是天意,接了就要尽量做到最好,我们要应承李先生他们这些人的心意。难道一个自己酒驾撞了,医生不该救他?难道一个人自己抽烟把自己抽成了肺癌,医生就让他自生自灭?芽儿啊,小孩子可怜,自有它的命数,再入轮回,也是它的造化,万事万物逃不过天道。”
徐幼芽突然笑了:“天道……我就烦天道!明明邪恶得不像话,还被奉为正义!”
石浅无奈摇头:“芽儿啊,有些话你应该听过,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天道酬勤,前人摘树后人乘凉,哪一句没道理?你能说天道邪恶?世间那么多妖魔鬼怪,可最后却被最弱小的人类成为了主宰,你居然还说天道邪恶?你让那些被天道打压的妖精们怎么办?”
徐幼芽道:“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不想听,就说这个孩子,它是无辜的!为什么带它走的铁链那么无情?那孩子都被勒变形了!你说它还会被地府审判……一个被害的孩子还要接受审判?它做错什么了?”
石浅打开车门坐进去,说:“动物世界里的小鹿做错了什么?一出生就被狮子吃了?李浩然做错了什么?乖乖在家就被一个婴灵害了?”
苏亿城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见石浅上了车,他推了推徐幼芽,让她也上车。
徐幼芽不愿意,扭开了身体。
苏亿城小声问徐幼芽:“不坐他的车,那小鬼就得救了?”
徐幼芽咬牙切齿地瞪着苏亿城。
苏亿城笑着说:“咱们上车,多两个人的分量,多烧他一格汽油怎么样?”
徐幼芽哼了一声,拉开后门上车了。
徐幼芽一路上一言不发,恼哼哼地盯着车窗外。
石浅说的道理她都懂,可让她就这么接受一个无辜的孩子活该死掉,而罪魁祸首今后却能继续逍遥地过日子,她做不到。
苏亿城和石浅谁也没再招惹徐幼芽,没想到软萌软萌的小丫头也会发脾气。
苏亿城还记得白馨为难徐幼芽的时候,手指头都快戳进徐幼芽眼睛里了,徐幼芽都没发脾气,只是悄悄往后躲了躲。
苏亿城长长叹了一口气,猫急了也挠人啊!
过了一会儿苏亿城偏头去看徐幼芽,小丫头竟然睡着了。
石浅说:“她太累了。婴灵啊……我是太久没遇到婴灵了。鬼这种东西吧,道行越浅的鬼在发动攻击的时候需要满足的条件越多。比如,一个鬼要是想吃人,也许这个人必须八柱纯阴,同时身体羸弱,偶尔会遇到很奇怪的条件,我遇到最奇怪的是有人半夜十二点不睡觉在电梯里嚼着口香糖唱半夜鸡叫。”
苏亿城:“啊?那这个鬼是怎么死的?”
石浅:“大半夜在电梯里吃口香糖噎死的。”
苏亿城:“……”
石浅:“所以一般情况下,人不是自己作死,鬼不会轻易缠上他。如果不满足条件鬼就对人发动袭击,那鬼会消耗太多的气都未必能达到目的,所以正常的鬼不会随意攻击。可婴灵不同,就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它不懂什么叫消耗,所以……莫名其妙就攻击了芽儿。”
苏亿城默默无语。
石浅说:“你看一下芽儿的肚子。”
苏亿城掀开徐幼芽的t恤一角,在肚脐附近看到了一个婴儿手掌印,这个掌印并不是全黑色,而是黑中带红,仔细看还能在皮肤下看到滚动的血珠。
35、毕业实习
石浅啧了一声:“这伤重啦。先把她带回我出租房,我给她疗伤。”
苏亿城应了一声:“我跟你一起去。”
又走了好一会儿,石浅开口问:“苏公子,你……觉得天道是什么?”
苏亿城想了一会儿:“就是道理吧。”
石浅无奈:“道可道非常道。古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让谁死都得有个正经理由。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就是社会发展的道。可这个道,牺牲了多少人啊!残酷。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苏亿城点头。
石浅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苏亿城:“回头等芽儿醒了,你帮我跟她讲讲。经书什么的,她看不看都行,我从来没想过她能当个坤道,可《道德经》、《庄子》这些经典她还是应该看看。”
苏亿城突然问:“为什么你想让芽儿明白什么是天道?对她有用吗?那么多人都不懂,大家都安居乐业的。”
石浅说:“芽儿不行啊,她有那么双眼睛,总得学会自立自保。”
苏亿城从观后镜里盯着石浅,声音偏冷:“是因为她有那么一个肚子吧?”
石浅目光一抖,很快又镇静下来:“肚子?她肚子能有我肚子大吗?你想太多。”
徐幼芽两次受伤都跟肚子有关,婴灵豁出命也要碰触她的肚子,这会是巧合?
苏亿城和石浅不再交谈,车上十分安静,石浅的手机响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朋友,石浅在电话里和对方说了李家别墅到处都是鬼手印,李家急着出手,那房子市场价得上千万,可就因为曾有婴灵出没,那房子连家具一起出价不超过两百万就能拿下。
对方似乎也是担心闹过鬼的房子不吉利,石浅咧着嘴笑:“只要你把房子拿下,我给你驱邪,我经手的活儿你还不放心……行,按老规矩,一成的提点,你打款,我驱邪。”
石浅又谈成一笔生意,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
李家的事一结束,石浅就向徐幼芽和苏亿城的账户各打了十万块过来。
苏亿城有钱惯了,没什么感觉。
徐幼芽抱着手机通知短信数了半天零,她第一次觉得招鬼这事还是挺美的。
苏亿城伤势痊愈,办理出院手续,他早就好了,就算是装也不能老是在医院里装。
苏亿城出院后不久就碰上苏亿城大爷爷的七十八岁生日,苏亿城携白馨到大爷爷家去贺寿。
苏亿城家庭背景比较复杂,他爷爷哥们儿三个一起创业成功,他亲爷爷行二,而在整个苏家,是他大爷爷说了算,苏家的产业里最赚钱的要数宝石,那就是他大爷爷的。
他大爷爷一生红颜无数,还好只结了两次婚,头婚妻子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苏亿城的大伯父,人比较老实,大爷爷的产业中他只负责一小部分。
他大爷爷二婚的妻子年纪比大爷爷小了整整二十岁,当年是怀着二伯父把大爷爷的原配赶出家门,并且和大爷爷火速结婚的。
苏亿城的这位大奶奶是个有本事的,她嫁进来的时候,大爷爷的大儿子已经快成年了,可大爷爷的大部分产业还是让她划拉给了自己的儿子。
苏家老一辈都重男轻女,这位新大嫂没挑拨着大爷爷他们兄弟反目,还一举得男,所以大爷爷的两个弟弟只能接受这位新大嫂。
如今大爷爷年纪渐大,虽然身体还很硬朗,可万邦集团公司的工作他也逐渐不怎么过问了,很多时候决定是由大奶奶来做,苏亿城的爷爷和三爷爷就更加不敢慢待大奶奶了。
苏家第三代里,苏亿城并不算特别出色,他还没毕业,将来是人中龙凤还是空有花架子,谁也说不准,可苏家的长辈都对苏亿城另眼相看,因为苏亿城的对象可是白市长的独生女,他们多少生意都得白市长照拂呢!
所以苏亿城在大爷爷家一露面,长辈们立刻热情地招呼,小辈里只有苏亿维过来打招呼。
大奶奶和二伯母这婆媳俩非常亲切。
大奶奶轻轻拉住白馨的手腕,说:“快过来尝尝,你上次教我的凉拌海蜇,你尝尝味道跟你拌得差多少。”
白馨高高兴兴跟着大奶奶和二伯母去了厨房。
苏亿维是苏亿城大伯父唯一的儿子,和苏亿城的年龄相当,按苏家长辈的评价就是“吊儿郎当”,高中毕业后死活都不愿意再去读书,自己经营了一个职业电竞团队,他爸钱没少投进去,少见回头钱。
他从小和苏亿城关系好,两人常在一起打游戏,虽然他几乎没赢过。
苏亿维这会儿过来碰了碰苏亿城的胳膊,小声道:“走,开一局?”
苏亿城和苏亿维到阳台上玩去了。
大伯父是大爷爷前妻留下的孩子,在苏家不受宠,连带着苏亿维也不怎么招人待见,家里长辈们一看苏亿城跟着苏亿维去混,心里都是一串冷笑。
苏亿维一边打游戏一边和苏亿城闲聊,得知苏亿城已经全部结课了,他问毕业实习打算怎么办。
苏亿城说:“我以后想做媒介策划,前几天联系了几家策划公司,不过还没有哪家让我去面试。”
苏亿维奇怪道:“不对吧,我听我妈说白家给你安排去政府或者是去市电视台,我妈因为这事没少唠叨我,说我没出息,找对象都找不到个正经的。你怎么说去策划公司呢?”
苏亿城放下手机,说:“我跟白馨说过,我去策划公司。”
苏亿维问:“她不反对?”
苏亿城说:“她希望我去电视台,因为她已经和电视台签了三方协议了,可这是我的事。”
苏亿维撇了撇嘴:“你还是去问问白馨吧,全家人现在都知道你要去政府或者是电视台了。刚才二伯母还说白市长对咱们苏家不错呢。”
苏亿城立刻起身去厨房找白馨。
苏家的男人是不进厨房的,祖孙三代人聚在客厅里讨论现在的经济形式,奶奶们在旁边帮他们削苹果、倒茶水,苏亿城的姑姑、婶婶们是厨房的主力。
这些女人平时在家都有保姆伺候,猛不丁地让她们展示厨艺,免不了手忙脚乱的,显得喜欢烹饪的白馨特别心灵手巧。
苏亿城走进厨房的时候,白馨正在展示怎么用擀面杖敲打牛肉,一位婶婶一看见苏亿城进来了,立刻往外推苏亿城,说他一个大男人进厨房算怎么回事。
白馨笑嘻嘻地看向苏亿城,却发现苏亿城似乎找她有事,她赶紧放下擀面杖跟着苏亿城走出了厨房。
二伯母笑着说:“看看这小年轻,就是不一样,这么一会儿不见就想的慌了!”
大家哈哈一笑,看上去真是和乐融融。
白馨跟着苏亿城上了二楼,苏亿城说:“刚才有一家公司给我回电话了,让我明天去面试。”
白馨一愣:“怎么可能?”
苏亿城温和地笑着:“怎么不可能?你觉得我很差吗?公司老板们都不应该看上我?”
白馨强装镇静地问:“什么公司啊?”
“绿叶传媒。”
白馨的脸色立刻变了:“不可能!你骗我!”
苏亿城的手搭在白馨的肩膀上:“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刚才他们的人事经理刚给我打过电话。”
白馨说:“可是你给绿叶传媒的邮件我……”
白馨猛然住了口。
苏亿城仍旧笑着:“你什么?怎么不说了?”
36、狂躁
白馨瞪着苏亿城:“你在套我的话!”
苏亿城俯视白馨:“你有话瞒着我吗?”
白馨冷哼了一声,盘着胳膊:“苏亿城,我不跟你打哑谜了,没意思。你投出的那几份简历,我又联系那几家公司说你已经找到工作了,所以他们不会再联系你。电视台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过几天你跟我一起过去,从编辑做起,积累工作经验以后升职。”
苏亿城盯着白馨一直看,目光冷峻,一言不发。
白馨被看得心哆嗦。
苏亿城还是冷冷地看着她。
白馨想要逃下楼去,可苏亿城挡在她身前,她过不去,白馨惹受不住苏亿城的目光,大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苏亿城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次性说完。”
白馨语重心长地说:“你说你去那小破策划公司有什么前途?全公司不到五十个人,最好了将来能当副总经理,不还是就那五十个人吗?你需要更大的平台,更高的起点!”
苏亿城:“说完了?”
白馨加重语气:“我是为你好!”
苏亿城扭头便走,好像身后空无一人。
白馨心头腾起一股怨气,夹杂着平日里她只会藏在最心底的恶毒念头,一股脑全都冲上了头顶,这股怨气她怎么都压制不住,好像是发了疯的野牛群一样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向以理智和冷静自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冲动暴躁?
推门离去的苏亿城也感觉很不好,胸中好似有一口火山,总想大肆破坏才能熄灭火山。
自从他反噬了鬼气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现在一想到跟着石浅干活儿就有机会杀伤鬼,他就会莫名感到兴奋,这种感觉像是上瘾了一样。
苏亿城一路飙车,沿着快速路十几分钟就到了他和白馨的出租房,把手枪别在腰后,又开着车冲到了大学山。
大学山上的厉鬼被石浅强缉,那时候大学山上的生物几乎死绝了,连知了都没有一只。
这次苏亿城再到大学山,山上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小草,石缝间有小树的枝丫伸出,又有小鸟来觅食,空中有蜜蜂飞来飞去。
这本是万物复苏的景象,可苏亿城只想破坏,恨不能再一次全都死绝才痛快。
苏亿城手里提着枪往山上走,他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狂躁的屠杀欲,汗从他的额头流下。
苏亿城走德很快,没几步就看到了半山腰的那棵树,不过这棵树不再郁郁葱葱,已经枯败。
苏亿城立刻抬手射击。
他并没有精确瞄准,发着狠劲扣动扳机,子弹“咻咻”地划开空气错落地打在树干上。
让苏亿城感到过瘾的是,子弹并不是单单打进树干,而是在树干里炸开,木屑纷飞。
不过是五六发子弹,一颗大腿粗的大树轰然断裂,顺着山势倒了下去,砸起一片沙石尘土。
大树倒下的一瞬间,苏亿城胸中的火山湮灭了,火气随着他一次次扣动扳机发泄了出去。
他的衣裳已经全都被汗湿透了,苏亿城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山放声大笑,真tm痛快!
苏亿城呈大字型躺在地上,静静地想着他的实习和他和白馨的关系。
手机突然响了,苏亿城接了起来。
石浅特有的讨好声传来:“公子啊,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麻烦你。”
苏亿城:“说。”
石浅道:“你还记得杜明吧?他家不是要拆迁嘛,然后呢,我刚知道他家那个开发商是万邦,万邦园林这个小区的一期已经建好了,现在开发商说给他二期这边的一套房子,可这个房子所在的这栋楼里很多人家都在装修,杜明的闺女呢今年就要中考,装修的声音影响她学习。隔壁那栋装修的人家少,杜明想要那栋的房子,可他跟开发商说的时候,开发商不同意。你看,万邦园林的房子是你爸跟别人合资搞的,你能不能跟你爸说说,给杜明调一套房子?”
苏亿城问:“就那么个人渣,你还帮他?”
石浅轻叹了一口气:“我该坑人的时候也坑,可该帮忙的时候也得帮。再者说,杜明是人渣,可他闺女还是个孩子不是?我要是能给他闺女树立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那孩子呢,要不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得歪成什么样?”
苏亿城轻轻笑了:“我回去问问我爸,我以前没关心过他工作上的事。”
石浅那边传来一声拍大腿的动静:“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不管成不成,以后只要你开口,什么看风水、求子、求财这类小事,我都给你免费。我胖子一口唾沫一个坑,绝不反悔!”
苏亿城:“呃……我听说你给芽儿看了不少书,以后她有天生慧眼,还什么都懂,我还用得着你?”
石浅啧了一声:“你是真傻还是逗我?你家那母夜叉看见芽儿都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你还是放过芽儿吧。”
苏亿城:“……”
石浅又说:“说起来啊,那天我去杜明家看风水,他家那布局是很好的,可万邦园林前面工厂那里,据说是要盖商场,你跟你爸说一声,不行,那块地地势太低,四周有冷却塔还有蓄水池,最要紧的是那条水沟和路,本来就阳气不足还都被水和车带走了,那就是块聚阴地。聚阴地不可怕,改造改造就好,可那地底下有东西就可怕了。要是盖成商场,生意不好那是正常的,搞不好要死人的!”
苏亿城试着问:“有东西?坟墓?”
石浅说:“不是,我从罗盘上看不出是个什么,只能判断出那地方有法器镇着。你想想,什么东西需要用法器镇?能是什么吉祥物吗?要是你爸他们把法器挖出来,谁知道会跑出什么来。”
挂了电话,苏亿城又开始想徐幼芽说的,嘉嘉和石浅有事瞒着他们两个的事,可石浅这个人本性算是良善,要说石浅真的抱着什么伤天害理的目的,苏亿城还真不信。
那么,没有恶意的石浅究竟隐瞒了什么?
37、什么都指望不上
苏亿城恢复了正常,把枪藏在车里回了大爷爷家。
苏亿城的父母这时候也到了。
苏亿城的爸爸苏楼一直以来都是经营万邦物流,最早那几年物流发展不好,费了不少心血,最近这十几年来全国整体物流发展稳定,尤其是万邦旗下的快递更是欣欣向荣,苏楼开始想要涉足房地产行业,万邦园林是苏楼做的第一笔房地产生意,前一期还算顺利,第二期老旧橡胶的拆迁遇到一些状况,目前还在想办法。
苏亿城一回来就能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好像和刚才不太一样,亲戚们都用思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苏亿城和苏楼对视了一眼,苏楼表情平静,目光清冽,苏亿城心中大概有数了,没什么大事。
王晴听到儿子来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白馨不太舒服,楼上的客房躺着呢,你去看看。”
苏亿城点了一下头,却转头看向苏亿维。
苏亿维特别无辜,悻悻地跟在苏亿城身后上了楼。
苏亿城问:“我刚才出去以后发生了什么?”
苏亿维哼了一声:“能有什么?女人那一套呗。哭唧唧地要走,走就走,还故意要跟大奶奶她们说一声,说就说吧,还非得欲言又止,那眼泪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我看了都觉得楚楚可怜。全家人都劝她留下,越劝她越哭。正好你爸妈和二爷爷来了,她还冲着你妈挤出一个要多苦有多苦的微笑。你做好心理准备。”
苏亿维看了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开饭,全家长辈都得教育你要爱护女朋友。”
苏亿城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亿维下楼的时候看到苏楼上来,他以为苏楼要教训儿子,所以立刻给苏亿城发了信息,让他想想怎么应付老爹。
苏亿城和苏楼两人在二楼尽头的小阳台上说话,苏亿城转述了石浅对他说的那些话,问他站在拆迁工地上出了什么事。
苏楼说:“暂时还没有大事发生。那片地我们是从前面一个开发商手里买来的,他那时候拆不倒那个工厂,就是因为拆迁的工人中很多都做了穿着红衣服的古代女人的噩梦,梦醒之后都大病一场。我们现在的拆迁也是遇到这个问题。我还想托你二伯母找个人帮忙看看呢,你这边先有消息了。”
苏亿城点头:“那房子怎么样?”
苏楼:“就是换一间的事,简单,你去找老杨,这事他管。”
苏楼的下巴指了一下客房的门:“打算怎么办?”
苏亿城笑道:“要不你给支个招?”
苏楼也笑:“我可不会!你妈生气直接抄家伙就上,哪用得着我琢磨她的心思?不过我以前觉得白馨不是这么个脾气呀。”
苏亿城微有惆怅:“她最近确实有些怪。”
苏楼拍了拍苏亿城的肩膀:“小伙子,未来是你们的,你一定会比你老子出息啊!”
苏楼说完风凉话就走了,从头到尾没说两句正经话,苏亿城猜他上来走这么一圈是给亲戚们做戏看的,那群人不知道这么活着累不累?
到了吃饭的时候,苏亿城下了楼,跟着亲戚们一起进了餐厅,除了白馨之外的所有人都等着大爷爷入席。
二伯母看了看苏亿城的身后,问:“亿城,馨馨呢?”
苏亿城心安理得地坐到餐桌边:“她一会儿下来。”
接下来就是三位奶奶和各位伯母婶婶外加姑姑们对苏亿城的轮番教育,什么要爱护女生,要尊重女孩子,要多让着女孩子。
苏亿城乖乖坐着,心里冷笑,苏家的女儿连继承权都没有,男人吃饭得女人盛上桌,男人说话女人插嘴都算是没礼貌,这样的一群女人居然还有脸说爱护和尊重?
王晴微笑着,为苏楼和苏亿城盛好饭,又另外盛了一碗放到苏亿城身边的空位置上。
苏亿城的姑姑拍了拍王晴的胳膊:“馨馨还没来,你不过去叫一声?”
王晴笑着说:“孩子们的事,我掺和进去,不太好吧?”
姑姑脸色一沉:“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真是什么都指望不上!”
姑姑说完起身去“请”白馨了。
苏家发达后,几乎所有进门的儿媳妇几乎都是为了联姻,其中只有苏楼的妻子王晴最特殊。
当年苏亿城的爷爷给苏楼订了一门婚事,可苏楼从来都不同意,对那个姑娘爱答不理,那个姑娘爱慕苏楼出色的外表,苏楼越不搭理她她越要纠缠苏楼。
后来爷爷竟然和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串通好给苏楼和那位姑娘办理了结婚证。
苏楼也是个狠的,当即把王晴向所有公司员工介绍,说这位是他的妻子,而且已经怀孕三个月。
这是事实婚姻。
当时大爷爷和三爷爷甚至一度把苏楼排挤出万邦集团的管理层,可毕竟苏楼的父亲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家业让给侄儿,所以几经波折,苏楼终于回归万邦,并且和王晴光明正大结婚生子。
苏家重视男嗣,王晴一结婚就生下了苏亿城,苏楼的父亲因为孙子的降生渐渐接受了这个“不善”的儿媳妇。
可毕竟王晴身后没有家世撑腰,在苏家多少要受欺压,包括苏楼的亲姐姐在内的女眷时不时就呲哒她几句,好在这些年来苏楼和王晴一条心,夫妻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比其他亲戚家都顺心。
亲戚们对王晴的态度转变开始于苏亿城和白馨公开恋情,王晴有了市长闺女这么一个儿媳妇,亲戚们都愿意亲近王晴些。
不过,既然这种亲近始于白馨,也会终于白馨,这不,有机会直接巴结白馨,姑姑立刻就对王晴露出了真面目。
白馨在姑姑的盛情邀请下终于露面了,和姑姑挽着手特别亲密,而且她并没有坐在苏亿城旁边的位置,而是坐到了姑姑的身边。
姑姑一边给白馨准备餐具一边絮絮叨叨,说苏亿城一个大男人居然不懂得让让小姑娘,说着说着就说到这是家教不好。
苏亿城前面还默不吭声地听着,一听这话转到了他妈的身上,他面色一冷,反问道:“听说表弟前几天飙车撞了人,这是不是就是姑姑说的家教不好?”
姑姑的儿子仗着家里有钱这几年没少闯祸,一说到她儿子的问题,姑姑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可男人们的那一桌就在旁边,她也不能大呼小叫丢了一个淑女的体面,只能自己把气往肚子里憋。
白馨给姑姑夹菜,说:“表弟还小嘛,今年才大一吧?等再过两年就懂事了,毕竟有姑姑教着他呢。”
白馨撇了苏亿城一眼:“表弟有人教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赖,有的人就是没人教,蛮不讲理。”
38、把赌注下在别人的涵养上
姑姑特别欣慰地看了看苏亿城又看了看白馨。
苏亿城突然问白馨:“我对你好吗?”
白馨哼了一声:“好不好你心里有数。”
苏亿城点头,声音不大:“看来是太好了,我就是不懂好赖。”
白馨一把把筷子拍到桌面上,吼道:“苏亿城你什么意思?”
大爷爷带着他的两个弟弟正好走进餐厅,大家立刻起身相迎,只有白馨用愤恨的目光盯着苏亿城,姑姑安抚白馨,另一桌上的小辈和女人们用看好戏的姿态看过来。
苏亿城的爷爷低沉地喊了白馨一句:“馨馨,不可无理。”
白馨一扭头冲着爷爷喊道:“无礼?谁无礼?你的好孙子不识好歹……”
苏亿城赶紧说:“馨馨,咱们两的事回去之后说,现在给大爷爷过生日。”
白馨不依不饶道:“知道丢人了?给你脸你不是不稀罕吗?不去电视台非要去个小破私企就不丢人了?”
苏亿城脸色发沉:“馨馨……”
白馨突然大吼:“别叫我!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嘛!徐幼芽跟你告白以后你处处关照她,还好几次跑出医院去陪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溜出去干什么了,我是给你留脸,是你自己不要,你跟那个徐幼芽就是一对儿臭不要脸的!”
苏亿城凶狠地盯着白馨:“你是想让我把你扔出去还是你自己走出去?”
白馨又要开口叫骂,就见苏亿城猛地站起来,脸色瞬间全变了,阴狠毒辣,带着嗜血的凶残,白馨汗毛倒立,好像见到了吃人的怪物,她再说不出什么,扭头逃出了大爷爷家,直到跑出家门她还在心悸。
家里人都看着苏亿城。
姑姑本来还想训斥苏亿城不懂事,可当她看清苏亿城的表情,她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其他亲戚也被苏亿城骇住了,餐厅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大爷爷首先打破了沉重的气氛,沉声道:“没想到白市长的女儿这么任性啊。”
大家赶紧接话,这才算是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大爷爷致辞后,苏亿城的大伯带着苏亿城的大堂兄一起把蛋糕推了上来,生日宴正式开席。
苏楼作为苏家第二代的男人必须在大爷爷那一桌列席,他和王晴交换了一个眼神,王晴凑到苏亿城身边问徐优雅是谁。
苏亿城解释道:“一个小师妹而已,小丫头跟我告白过,但一直没做过过分的事。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免不了我会跟她有些接触,馨馨就受不了了。”
王晴脸色不太好:“反正你给我记住,我王晴的儿子不许二婚,离了的话,这辈子你就给我单着。脚踏两条船这种缺德事你更不许干!”
苏亿城赶紧表示服从。
王晴还教育苏亿城,以后要是跟白馨吵架得分场合,今天是大爷爷的生日就不要惹她生气,不能把赌注下在对方的涵养上。
苏亿城也觉得自己确实想得太少了。
大爷爷的生日结束后,苏亿城想要开车回他和白馨的出租屋,可下了楼才发现汽车不见了。
苏亿城从小区物业那里调出监控画面一看,是白馨去而复返,拿着汽车的备用钥匙把汽车开走了。
这辆车是白馨买的,虽然后来的保养维修都是苏亿城出钱,可从严格意义上说,车是白馨的,她开走没什么不对,唯一有问题的是,他的枪还在车上。
苏亿城打的回到出租房,竟然发现白馨把她所有东西都带走了,连枕头被子什么的都没有留下。
苏亿城和白馨谈了七年恋爱,白馨这是什么架势他当然明白,不过就是又在闹分手嘛,又不是没闹过,按照他的经验,大概过不久她就会打电话过来一边哭诉一边重复好几十遍她要分手。
苏亿城洗漱干净,打开电脑,一边玩游戏一边等着白馨的电话。
苏亿城和白馨的出租房距离学校并不远,白馨的汽车开到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恰好遇到嘉嘉和徐幼芽并肩过马路。
白馨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看到徐幼芽的时候她突然踩下了油门,冲着徐幼芽就撞了过去,万幸嘉嘉动作快把徐幼芽推开了,否则徐幼芽就得葬身车底。
等白馨被交警截停,白馨出了一身冷汗,趴在方向盘上放声痛哭。
徐幼芽刚才一点防备都没有,被白馨的车刮到了手背,肿起来一大块,嘉嘉带着她去医院包扎。
上过药之后,嘉嘉突然问徐幼芽:“你想要苏亿城吗?”
徐幼芽一愣:“啊?”
嘉嘉:“不就是个男人嘛,我有办法。只要你想要。”
徐幼芽犹豫了一下:“啊……什么办法?”
嘉嘉微笑道:“只要你亲他一口,他就是你的了。”
徐幼芽一撅嘴:“怎么可能?”
嘉嘉拍了拍徐幼芽的手:“别着急,回头把东西给你带来。”
徐幼芽:“什么东西?”
嘉嘉神秘一笑:“保密。”
徐幼芽没有告诉嘉嘉,白馨开车撞向她的时候,她小腹内炸开一股热流涌向的全身,那一瞬间她感到了浑身充满了力量,也是从那开始,她能看到远处偶然路过的鬼魂。
包扎后嘉嘉送徐幼芽回宿舍。
徐幼芽走进楼道嘉嘉却还没有走,徐幼芽问他还有什么事。
嘉嘉摆摆手:“没什么,我等个人,你上去吧。”
徐幼芽疑惑了一下,慢慢悠悠上楼去了,走到中途的时候遇到刘欣一路小跑下来,她没来得及跟徐幼芽打招呼就跑了下去。
徐幼芽回宿舍后问刘燕妮刘欣是忙什么去,刘燕妮撇了撇嘴,她也不知道。
第二天,徐幼芽晚自习后有一道鬼影总是不远不近跟在徐幼芽身后。
这个女鬼总是出现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穿了一身汉服似的黑袍,一头漆黑无光的及腰长发遮挡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下巴毫无血色,而嘴唇却红得好像要滴血。
徐幼芽从来没看到她迈步,可不论徐幼芽走得快还是慢,那女鬼一直都跟她保持十几步的距离一点都不变。
刘燕妮和徐幼芽一同从自习室出来,徐幼芽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还时不时回头看,刘燕妮跟着徐幼芽一起回头看,却只见到浓稠的黑暗。
39、向她求救
徐幼芽拉着刘燕妮赶快往前走,身后的寒气越来越重,脚下的鬼气也越来越浓。
徐幼芽立刻停住了脚步,让刘燕妮先回去,她说要去买点东西。
刘燕妮不明所以,还说要跟她一起去,徐幼芽劝了好久才让她先走。
徐幼芽不敢回宿舍,怕连累了刘燕妮和刘欣,只能走出校园往石浅的出租房走去,但愿他在。
女鬼一路跟着徐幼芽到了出租房,跟徐幼芽的距离永远保持着半层楼梯的距离,每次她走到楼梯间的平台,一回头就能看到那个黑漆漆的身影停在身后。
好不容易走到石浅房门口,一抬头看到了房门上面挂着的凸面八卦镜,徐幼芽的心放下了,石浅会用的都是好东西,今天晚上她能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果然,女鬼没能进屋。
徐幼芽给石浅打电话,石浅在河南回不来;嘉嘉说有他的狼牙,不会有问题。
徐幼芽挂了电话,想着明天一定要回宿舍拿木鱼。
第三天,徐幼芽没敢上自习,下午的课一结束就回了宿舍去拿木鱼,她也不敢留在宿舍过夜,所以拿了东西就往出租房走。
傍晚的余晖一分一分暗下去,当徐幼芽走进出租房的小区时,太阳光已经完全被楼房挡住了,到处都阴沉沉。
这小区至少是十五年前的建筑,大多数房子都只有步梯没有电梯;楼道门年久失修,大多关不严,从门缝能看到里面黑洞洞的楼道。
徐幼芽贴着小区里被汽车挤占得狭窄的小路往里走,经过一单元楼道,一股黑雾喷涌而出,她的余光在楼道门背后看到了黑色的鬼影。
徐幼芽硬着头皮从楼道口走过。
走过楼道,阴冷的空气散去,徐幼芽身上恢复了温热。
她继续往前走,在二单元门缝后,她再一次看到了阴森森的女鬼露出半张脸。
它的眼睛仍旧被头发遮得严严实实,它的目光凉冰冰地落在她身上,身体一点动作都没有,可仍随着徐幼芽的前进而缓慢旋转,随时面对徐幼芽。
徐幼芽紧咬牙关,把手伸进书包,掏出她的木鱼。
当徐幼芽走近三单元,石浅的出租房就在这里,她只能面对女鬼,越躲天色越暗,那她对女鬼的胜率就越小。
徐幼芽站在单元门外,和女鬼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不急不缓地敲了一下,平静悠远的声音如涟漪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那女鬼的猛得一震,向后飘去,渐渐散开。
它消失前,徐幼芽听到一个轻飘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救我……”
女鬼消失了,可楼道口的鬼气依然滞留不散,徐幼芽知道,女鬼只是暂时逃离了。
不过它向她求救,是什么意思?
徐幼芽莫名想到了被强缉的婴灵,它被抓走的时候也曾向她伸手求救。
婴灵无法沟通,成年的女鬼却可以,也许她可以为它做什么事。
这一夜依然安静。
第三个晚上,嘉嘉打电话过来说他今天没事,可以去陪徐幼芽,她立刻说不用了,她可以解决。
吃过晚饭,徐幼芽在出租房楼下“散步”,日头西斜,路灯亮起,她一转身,女鬼果然出现了,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和前两天相比,女鬼和徐幼芽之间的距离更加接近,徐幼芽甚至能看到它干枯的皮肤上细细的皲裂。
徐幼芽浑身肌肉紧绷,汗毛根根倒立,可她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女鬼。
徐幼芽问:“你说让我救你,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救?”
女鬼突然贴近徐幼芽,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拳远,徐幼芽的目光甚至穿透女鬼厚厚的头发看到了它没有眼球的眼睛。
徐幼芽立刻后撤,可还是晚了一步,被女鬼牢牢抓住了手腕,鬼气自内关穴侵入体内,一路刀劈斧凿一样冲向她的心脏。
徐幼芽立刻调动体内热流迎击,一热一寒两股力在她的肩臂之间相撞,她的皮肉突感被炸裂的痛苦。
好在这一击,徐幼芽占了上风,鬼气几乎被赶出体外。
下一瞬,女鬼突然抬头,瞪着鼻梁两边的黑洞全身压上,徐幼芽心下一惊,体内气息不稳,热流被鬼气击退,鬼气瞬间涌入她的身体。
徐幼芽神智有些混乱,脑子里闪过乱七八糟的景象,有卡车向她撞来,有她自高楼摔落地面,还有被陌生的男子淹死在澡盆中。
混乱中,徐幼芽听到很多人喊她的名字,有的远有的近,有男的有女的,其中似乎夹杂了嘉嘉的声音。
徐幼芽迷迷糊糊地回应了,她在这里,这回她可能要死了。
可为什么嘉嘉的声音会越变越轻飘?
徐幼芽倒地前,嘉嘉赶到,女鬼看到嘉嘉的一刹那消失了。
嘉嘉抱起徐幼芽回到石浅的出租房。
后半夜,石浅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查看了徐幼芽的伤势。
徐幼芽手腕上那个黑得触目惊心的鬼爪印让石浅眉头紧锁。
徐幼芽现在是平躺的姿势,双腿并拢,光着脚丫,双手右下左上交叠在膻中穴,而且嘉嘉并没有给她盖被子,她的鞋被鞋尖冲着床整齐摆放,正对床的墙上挂着一面镀铝镜。
嘉嘉拍了拍石浅的肩膀:“不用担心,你知道她的身份,被那么弱的鬼抓一把都不能自愈的话,那她活着还有什么用?我警告你,你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石浅的声音很悲伤,说:“我只是可怜芽儿。可怜她这样的女子。”
后半夜,徐幼芽半梦半醒间身体轻轻坐了起来,她走出卧室,站在卧室门口看到了石浅正在厕所里给他的茅坑石翻面。
徐幼芽问:“胖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石浅并不应答。
徐幼芽加大了声音:“胖哥?你没听到我吗?”
石浅直起身拍了拍手,竟然背对徐幼芽解开了裤腰带!
徐幼芽赶紧往客厅的方向躲去。
走起路来徐幼芽才觉得好像不太对,为什么她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像走在厚厚的棉花上?
徐幼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没什么不对啊。
就在徐幼芽疑惑的时候,突然一个轻飘的声音唤了一声:“徐幼芽……”
徐幼芽的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握住了,慢慢升起来。
徐幼芽紧紧盯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鬼爪印越来越立体,好像真有一只手握着,紧接着,她的身体被爪印拉着往前走。
徐幼芽的身体轻飘飘的,被一拉就拉走了,一点反抗的力道都使不出来。
给读者的话:
我发现我现在的作息每天早上5点更新基本做不到啊。以后改成早上5.00和晚上10.00交替吧。
40、坠窗
徐幼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拉向墙壁,她扯开嗓门朝着石浅使劲叫,可石浅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徐幼芽觉得自己马上要被贴到墙壁上的时候,她竟然穿墙而过了。
徐幼芽一怔,然后她就顺着楼道“飘”到了小区,又飘上了大马路,这一路上她能感觉到风吹透身体的那种凉爽。
夜深人静,徐幼芽第一次看到深夜的大街,比她想想的要热闹多了,虽然人不多,可鬼多啊!
其中有一个穿着一战后欧洲流行服装的金发女士像是活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过马路,突然她惊叫一声飞了出去,重重落地,头和四肢都严重变形,身下流出一滩血迹。
没过多一会儿,它消失了,再一次出现在街边准备过马路。
徐幼芽估计,这个女人是当时租界里面的外国女人,被车撞死在了异国他乡,不知道外国鬼能不能移民中国的阴曹地府。
徐幼芽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这么轻易拉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她居然不觉得害怕;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难道……她死了?
拉着她走的是牛头马面?
徐幼芽朝身前仔细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啊!
她没有被拉着走很远,只是从学校南边走到了学校的北边。
北边有一个叫做天合华庭的高档小区,徐幼芽以前曾经想进去玩,可没有门禁卡进不去。
没想到今天,她有幸进去了。
天合华庭里有洋房、多层、小高层和高层,徐幼芽特别想去洋房看看,听说洋房那边的造景特别好。
可爪印不同意,拉着徐幼芽往高层的方向走,和徐幼芽一同乘坐电梯的还有一个女孩,她看上去很疲惫,从徐幼芽上了电梯她连一眼都没有看向徐幼芽。
电梯在二十三楼停下,徐幼芽走出电梯,就听那个女孩嘟囔了一声:“怎么停了?没有人呀。”
徐幼芽的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向女孩。
电梯门正在关闭,那女孩的目光穿过徐幼芽的身体不知道投向何方。
徐幼芽的心猛地跳动了两下,她才突然意识到,她真的出事了!
从二十三楼到二十四楼的楼梯之间有暗淡的月光从小窗户外照进来,一身漆黑汉服的女鬼双手垂落地站在窗前,窗外有风声响起,好像是女鬼在呼唤。
鬼爪印拉着徐幼芽走过楼梯间的门,徐幼芽想要挣脱,可她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小腹间升起的热流更是连影都没有。
徐幼芽看向楼梯间的门,门上有一块玻璃,可她通过的时候玻璃里面并没有她的影子。
徐幼芽被拉着往台阶上,她使劲扭头看玻璃,又走了几步她突然在玻璃里面看到一双跌跌撞撞迈步走来的脚。
那双脚上穿着一双狗头塑料拖鞋,那双脚胖乎乎,脚趾头圆溜溜,大拇趾的趾甲上画着一只熊猫。
这双脚熟悉到不能更熟悉,那是她自己的脚!
徐幼芽剧烈地挣扎,她没有力气跟鬼爪印抗争,那她赖皮总可以吧?
徐幼芽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手抓住楼梯的栏杆死活不撒手,可力气不够大,被鬼爪印拖得躺在了台阶上。
两秒之后,徐幼芽看到了她自己的身体从楼道转进楼梯间,身体好像喝醉了一样颠三倒四走过来,两只眼睛空洞漆黑的,嘴边挂着诡笑,嘴角的弧度极为不正常,唇间能看到惨白的牙。
女鬼特别缓慢地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口里空洞洞的,不住地冒出鬼气,抓着徐幼芽手腕的鬼爪印力气越来越大,徐幼芽快被撕扯开裂了。
她的身体继续向前走,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并没有停下,徐幼芽的胳膊被扯得生疼,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身体聊天,只能“喂喂”地叫。
可身体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歪歪扭扭往半层楼梯平台那里走去。
只是几步路的时间,在徐幼芽看来有好几个小时那么久,只见她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向女鬼,女鬼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身体上,放松了对对徐幼芽的钳制。
徐幼芽刚一获得自由就朝着自己的身体跑过去。
徐幼芽跑向身体的时候,女鬼突然冲着她的身体长大了嘴,黑洞洞的大嘴好像要把她的头整个吞进去,一股淡蓝色的气息从身体里被吸出来涌进女鬼无底的大嘴里。
徐幼芽身体的狼牙吊坠突然有一道暗红色的光亮起,女鬼哀嚎一声化为鬼气消失无踪,徐幼芽的灵魂瞬间被吸入了身体。
徐幼芽猛地一阵眩晕,瞬间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还没等她好好感受回归身体的幸福感,忽听身后苏亿城大喊一声:“芽儿,躲开!”
徐幼芽一回头,只看到女鬼的脸一闪而过,她被一股重重的气浪撞出了窗户,耳边响起一阵玻璃破裂的尖锐声,徐幼芽心说,完了!
她的脚腕被猛地一扥,髋关节疼得要断了了一样。
徐幼芽忍着强烈的眩晕向上一看,苏亿城咬牙拉住了她的脚腕,她倒吊着飘飘荡荡挂在二十三楼的窗户上,楼下是滚滚车流,如果苏亿城松手她就会摔成肉酱,而苏亿城的手臂被碎玻璃刺伤,血正沿着他的胳膊流下。
徐幼芽身体酸软,用不上一丝力气,仰头看着苏亿城,然后看到女鬼从苏亿城的身后慢慢靠近,朝着苏亿城伸出鬼爪,似要把苏亿城推下楼。
徐幼芽惊恐焦急,大喊小心,同时自小腹冒出一股清润的暖流刹那盈满全身。
一声声道家宝诰之声在楼道里响起,女鬼惨嚎一声抱着脑袋后退。
苏亿城猛一用力,一口气把徐幼芽拽了上来。
徐幼芽刚一踩在坚实的地板上,灵魂出窍的副作用猛然袭来,她头疼欲裂,浑身突发高烧,无力地倒下,被苏亿城拢进怀里。
女鬼身后,石浅和嘉嘉站在楼梯间的门口。
石浅口中的宝诰声一停,女鬼立刻想逃,嘉嘉忽然全身包裹着暗红色的气息猛向女鬼冲去,刀锋上缠绕着层层暗红气息眨眼间一刀劈断了女鬼的腰际,女鬼的鬼气像是决堤的洪水从伤口倾泻而出。
女鬼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声音好像都是在人脑中直接炸响的一样,徐幼芽被震得头疼又开始疼,还直想吐。
女鬼似乎还想跟嘉嘉缠斗,可它在嘉嘉手里就跟白条鸡似的,想怎么切就怎么切,仅仅几个回合,女鬼已经满身伤痕,四处漏气,它好像是没了气皮球干瘪下去,而那些漏出来的鬼气一团一团涌向嘉嘉,被嘉嘉身上暗红色的气打着旋吸收进去,好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处处漩涡在吞噬船队一般轻易。
很快女鬼越来越干瘪,直到最后它的残肢也化为鬼气被嘉嘉吸了个干干净净。
嘉嘉似乎很累,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苏亿城打横把徐幼芽抱起来走向石浅。
徐幼芽脑子里翻江倒海,哪边是上哪边是下都分不清楚。
石浅正打算从苏亿城怀里接过徐幼芽,白馨突然从旁边跳出来,照着徐幼芽的脸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41、天道是很温柔的
徐幼芽现在十分脆弱,这一巴掌下来,脑子里好像插进了一个搅拌机一样,而且半边脸上立刻渗出一层血珠。
石浅和苏亿城立刻如临大敌,赶紧把白馨和徐幼芽隔离开。
白馨穿着一身睡衣指着苏亿城的鼻子大骂:“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吵架好几天了,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跟我说,结果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找那个小贱人!”
苏亿城怒目瞪视着白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把东西都搬走了吗?你不是要分手吗?”
白馨冷笑:“分手?给你和小贱人让路?我怕美死她!”
石浅让徐幼芽躺在自己腿上,忙着往徐幼芽脸上敷药。
徐幼芽哼哼唧唧说:“好吵。”
石浅立刻冲着苏亿城怒吼:“赶紧把这个泼妇弄走!”
这时候两边的住户有一家开了门,一个男人很不爽地喊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号丧啊你们?”
石浅和苏亿城立刻给人家道歉,说马上就走。
白馨冲着那个男人冲了过去,苏亿城赶紧拉住白馨的胳膊,白馨的腿差一点没有踢到那男人,她一边想要用力甩脱苏亿城一边大骂:“就是号丧,给你.妈号丧呢!你什么时候死,连你的一起号了,你还不谢谢我们?”
苏亿城赶紧给人家打手势,意思是白馨脑子有问题,他不敢逗留,扛起白馨上了电梯。
白馨在苏亿城肩上也不老实,拳打脚踢,真像是精神病发病了一样。
白馨一走,楼道里立刻安静了,那个男人正打算关门,看到了徐幼芽的脸,他吃了一惊。
男人问:“这姑娘的脸上怎么都是血?”
石浅说:“不就是被那个精神病打的吗?”
男人咋舌:“用不用叫救护车?”
石浅摇头:“不用了,我是医生,我妹子就是皮外伤,我带她去包扎一下就行了。”
那男人没说什么,摇了摇头表示遇到精神病真倒霉,然后关上了门。
石浅带徐幼芽回出租房的路上,徐幼芽迷迷糊糊睡着了,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一直处于高烧状态,饭也吃不下几口,稍微吃啊合适就吐个昏天黑地。
她病了一个星期,等病好了人也瘦了一大圈,一照镜子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被白馨打的那半边脸黑得好像被烧焦了一样,她这算是毁容了吧?
石浅拿着药膏安慰徐幼芽,说只要乖乖涂药,一个月还她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徐幼芽撅着嘴嘟囔:“凭什么打人呀?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她是滴滴打人吗?”
嘉嘉嗑着瓜子从客厅走进来,说:“要我说啊,苏亿城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呢,那白馨都这么打你了,你看看他维护白馨的那个样子,简直就是把白馨当祖宗供着!”
石浅一边给徐幼芽上药一边说:“也不能这么说。那天咱们进不去天合华庭,还不是给苏公子打电话,保安才放行的?他也想不到白馨会在他楼下租了房子监视他起居呀。”
徐幼芽问:“苏师兄住在天合华庭?”
石浅道:“可不嘛,就是那座楼的二十六层。”
嘉嘉搬把凳子坐到徐幼芽对面:“就你现在的水平,如果不是你去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它们只能看着你干眼馋,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着那女鬼了?”
徐幼芽没回答嘉嘉,而是问石浅:“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女鬼为什么要把我往那个地方引?”
石浅点了点头:“是你的苏师兄打听到的。差不多五六年前,有个女孩的男朋友劈腿,她跟小三在楼梯间发生争执被推出窗外,恰好她穿着宽大的演出服,就被吊在了窗外。小三害怕,跑了,那女孩就被活活吊死了。”
徐幼芽叹了一口气:“所以它才会跟我说让我救它。”
石浅拍了徐幼芽一巴掌:“你想什么呢?你以为你能帮她,所以她叫你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就答应了?”
徐幼芽很委屈地捂着被拍疼了的胳膊:“谁知道那是女鬼叫我?我以为是嘉嘉。”
嘉嘉被瓜子呛着了:“我好歹是个老爷们儿,声音跟一女鬼能一样吗?”
徐幼芽低下头,可怜巴巴地说:“我错了……”
石浅长长叹了一口气:“芽儿啊,你还是不明白。其实,天道是很温柔的,天道让人死了之后还能在人世逗留的目的,是让人慢慢接受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跟这个世界好好道别,跟亲人们好好结束一段缘分,然后去地府接受审查,这段期间里鬼还和人一样,有感情有思维,明是非。审查呢,只不过是通过地魂的记忆来判断此人一生的是非功过,如果有过那就受罚,如果有功那就受奖。你没注意到吗,有的人就是随便开张发票都能中大奖?那就是他前世积累的功德。地府不是地狱,地府里还有很多等待投胎,在那边安居乐业的地魂呢!”
徐幼芽幽幽问道:“是我多事了?”
石浅说:“作为人,能帮助鬼做的,就是送他们去地府。鬼本身没有作为人的情感,没有思维,只有死前留下的执念,这就造成它们做的事不计后果,总会害到人。就算不害人,人鬼殊途,鬼的气息对人的伤害很重。比如李先生的儿子李浩然。鬼害了人,那它的罪孽就加重一分,那个婴灵在接受审查的时候会因为李浩然受害被处罚。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作为人,帮助鬼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们去地府,减少它们作恶的机会。”
徐幼芽看向嘉嘉:“可你不是……吃鬼吗?吃掉了它们还能去地府吗?”
嘉嘉一摊手:“当然不能了,吃了就没了。可弱肉强食也是天道的一部分。”
徐幼芽渐渐拧紧了眉头。
石浅说:“鬼有两种,一种是已经知道自己死了,还有一种不知道自己死了。不知道自己死了的那种,会一直重复生前所经历的事,它们鬼气相当小,那像是嘉嘉也不会去吃它们,吃了会损道行。另外一种,已经知道自己死了,可还是要逃过鬼差的抓捕,想方设法留在人世,这种鬼聚阴,鬼气越来越重,吃掉可以长道行,可以说这是另外一种天道循环,它们被吃是它们自己作的,被吃掉是对地狱刑罚的补充。”
徐幼芽说:“我看见婴灵被强缉的时候,很痛苦。”
石浅苦笑:“有的道士擅长超度,有的擅长驱鬼,我擅长强缉,这跟天生的特质有关,就像是有的人擅长数学,有的人擅长语文一样。要是世界上的鬼都像是杜明家的老爷子一样和善,让我超度我也愿意,可更多的鬼是凶恶的,对我来说还是强缉更顺手。遇到我,也就只能委屈那孩子受点罪了。”
徐幼芽看着石浅,说道:“我见到一个外国女人,重复不断得被撞飞,你能帮她吗?”
石浅摇头:“也能强缉,但是最好的办法是找人超度,让她慢慢明白她死了,要不给她造成的精神冲击太大,下一世会受影响。这事你别管了,我也在罗盘上看见那个女人了,就是不知道居然还是个外国鬼。我认识一个和尚,他擅长超度,交给他去处理。”
徐幼芽点头。
石浅微微一笑:“不钻牛角尖了?”
徐幼芽冲着石浅尬笑。
石浅帮徐幼芽上过药之后就出去了,嘉嘉往徐幼芽身边凑了凑,小声问:“恨白馨吗?”
徐幼芽点了点头。
嘉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玻璃瓶子:“这个喝了,一年之内只要你能跟苏亿城有一次口舌之交,苏亿城就是你的。”
42、不想轻言放弃
瓶子里有两种液体,一种无色一种鲜红,同装在一个瓶子里,可它们并不相溶,红色的液体丝丝缕缕悬浮在无色的液体中。
徐幼芽颤巍巍地接过瓶子:“大哥,这是啥?”
嘉嘉有些得意地说:“算是一种蛊。不过不会迷惑人,只会让苏亿城有意无意多注意你。男人和女人,多几分注意,接下来的事还不是水到渠成?再者说,白馨那么烦人,就算你不用蛊,苏亿城跟她也成不了。”
徐幼芽犹犹豫豫把瓶子放回嘉嘉手里:“还是算了……”
嘉嘉笑了笑,把瓶子放到床头:“你自己想一下,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徐幼芽赶快把瓶子放进抽屉,眼不见心不烦。
徐幼芽清醒后给苏亿城打电话,想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他没接;给他发微信发现她被拉黑了。
徐幼芽立刻明白了苏亿城的潜台词,在白馨和她之间,苏亿城选择了白馨,就算白馨千错万错,苏亿城还是不要她。
看着手机屏幕上被拉黑的提示,徐幼芽心里酸痛得厉害,她真恨自己,那天晚上怎么就虚弱成那个德行,白馨打完她,她应该打回去才对,如果打回去了,那她被苏亿城嫌弃也不亏本!
想到这里,徐幼芽立刻从抽屉里取出小瓶子,一仰头把里面的液体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东西有淡淡的腥味,总体来说不难喝。
可她喝完才突然想到,万一有毒呢?
她拿着瓶子扭扭捏捏去找石浅,石浅拿着瓶子看了看里面的残留,说:“这东西……就相当于你喷了一种只有一个人能闻到的香水啊!”
徐幼芽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没有毒吧?”
石浅犹豫道:“不知道呀……我只知道这东西一般是妖精用的多,不知道人用了有什么副作用。”
徐幼芽大惊:“妖精!”
石浅白了徐幼芽一眼:“你该不会以为这世上只有鬼,没妖精吧?”
徐幼芽:“不是建国后不许成精了吗?”
石浅:“呃……那就是无证成精吧。”
安抚过徐幼芽之后,石浅立刻给苏亿城打电话,把苏亿城骂了个狗血淋头,白馨把徐幼芽打成什么样了,白馨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也就算了,她并不知道当时徐幼芽刚刚死里逃生,那他苏亿城是怎么回事?
他不明白徐幼芽刚刚经历了什么吗?
他不来看望徐幼芽也就算了,居然连微信都能拉黑,这是怎么了,朋友都没得做吗?
苏亿城的声音很压抑,向石浅道歉:“胖哥,你帮我跟芽儿说一声,我对不住她,可我必须要有个取舍,既然要跟白馨在一起,至少我得给她一个心安。”
石浅特别想不通:“白馨那样的,你都舍不得,你是没见过好女人吧?”
苏亿城道:“胖哥你这话我不爱听。”
石浅不得已,说:“行,算我没说。”
苏亿城:“两个人相处肯定有合不来的地方,要多磨合,互相迁就。我们在一起七年多了,我不想轻言放弃,还想努力一把,就……只能委屈芽儿了。”
石浅无奈:“行吧,这是你的选择……虽然我不支持。不过芽儿的电话你别不接呀,万一有事呢?”
苏亿城苦笑:“有人不让我接呀!”
石浅:“……”
徐幼芽养伤这几天石浅一直陪着她,石浅告诉她小腹会涌出热流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丹田穴,从丹田涌出的热流就是灵气,由灵气移动产生的力量就是灵力。
要想在战时爆发强大的灵力,就得先学习怎么凝聚生气,怎么用意志控制生气在丹田凝聚并提纯,生气就是道家常说的真气,是先天之气。
要在保证身体有充足的生气滋养的情况下每日进行灵气的储存。
最关键的,要想真正对鬼怪妖精形成杀伤力,灵力不能仅仅在体内运行,而是要释于体外,要想把灵力释于体外,就得学习怎么引导灵气在体内的十二经络及奇经八脉间流转,这就是道家所说的大周天和小周天。
奇经中的任督二脉是最难运气的,也就是武侠片中说的打通任督二脉,这两脉打通了,基本上小周天就成了。
小周天成功后就可以修炼大周天,引导灵气在十二经络中运行。
因为人与人的体质、魂魄属性等等差异都特别大,所以不同人的生气差异也很大,形成的灵力自然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属阳有的人属阴,生气属阳的人一般的妖魔鬼怪会敬而远之,阳性特别强的人据说是百毒不侵,可这也不过是概率问题,万一某些不一般的妖精或者鬼怪就爱慕纯阳的人也不好说。
徐幼芽在纯阳和纯阴之间,正好是阴阳调和的平衡点,而且徐幼芽五行属土,有生化、承载、受纳的特性,土载四行,为万物之母,土具生生之义,为万物生存之本,所以不管是对妖魔还是鬼怪来说,徐幼芽都是大补的灵丹妙药,而且因为属土,徐幼芽的灵力攻击性不会很强,但是她自己的生命力会特别旺盛,说白了就是爆发力不好但胜在耐打。
石浅试着带徐幼芽修心入定,前两天徐幼芽盘着腿睡得打呼,石浅都不好意思叫醒她,第三天虽然哈欠连天,但好歹没睡着。
一个星期后徐幼芽终于能体会到一点石浅说的气运丹田,神气合一是什么意思了。
能够气运丹田以后,徐幼芽欣喜地发现她的皮肤变得超级好,由内而外的白,原来那几颗小小的雀斑都不见了,所以徐幼芽对运气凝神越来越喜欢。
只是好几次次运气中会时不时觉得气流卡顿,就像是钢珠顺着光滑的卡槽滚动中突遇卡槽严重磨损,她用了好大力气才能把钢珠推过磨损地段,继续顺畅地滚动。
徐幼芽拿了医生出的病假条,老师还是担心她这学期缺课太多,考试恐怕会挂,不过老师不知道徐幼芽有两个中国好室友,课上的重点她们全都抄好了笔记,刘昕每天都给徐幼芽送笔记过来,有时候还会四个人一起吃顿饭。
在忙碌的学习、修炼中,徐幼芽暂时忽略了苏亿城对她的拒绝,可事情往往并不能一直平顺苏楼投资的那处房产项目还是出了问题,苏亿城给石浅打电话求助。
透过石浅的电话,徐幼芽听到了苏亿城的声音,她心头又抽痛了好几下。
一个她喜欢的男人,他们还有出生入死的情谊,让她突然间完全放弃这个男人,她做不到……
徐幼芽保持着这种低气压跟着石浅到了万邦园林二期的工地。
43、吻
万邦园林二期那个废弃的工厂一直拆迁不顺利,和苏楼合作的那个开发商着急了,没经过苏楼同意找人做了定向爆破,爆破完了以后也没出什么事,大家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爆破后第二天夜里,爆破队的总工突发急性哮喘,连夜送去医院才保住性命。
这位姓江的总工以前并没有哮喘病,而且他向家人陈述,从爆破之后他的余光总能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在他身后跟着,可正眼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到。晚上睡觉时,那女子突然站到了他床头,对他挥了挥手,然后他就开始喘。
合作开发商听说后赶快联系了苏楼,这块地确实有问题。
苏亿城联系过石浅之后跟着苏楼去往工地,这时候他才知道合伙人是白市长夫人的同学,为了这块地,白市长也来了。
白市长并不是个唯物主义者,这些年各地庙宇的头香他没少烧,s市内他认识的大师也不少。
苏楼和苏亿城到达工地的时候,已经有六七个奇奇怪怪的人在工地上转悠了。
也许是因为这是苏楼的工程,白馨也跟着白市长一起过来了,她一看到苏亿城就跑到了苏亿城身边,笑着去拉苏亿城的袖口。
以前这种时候苏亿城都会握住她的手,可现在,苏亿城一点都不想握,甚至觉得要是她没来就好了。
白馨发现苏亿城没有握住她的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白市长走过去拍了拍白馨的后背:“去跟亿城走走。”
白馨没说话,瞪了苏亿城一眼,扭头走了。
苏亿城很礼貌地对白市长点了点头,跟着白馨走了,脸色沉静,丝毫不被白馨影响。
白市长看着苏亿城走远,苏楼走过去跟白市长说话:“让市长见笑了,亿城这孩子不怎么懂女孩的心思,让馨馨委屈了。”
白市长摆了摆手,笑道:“大丈夫,懂那些小女子心思干什么?老苏啊,你真不打算让亿城走仕途?他性子稳,定力好,很适合啊。”
苏楼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啊……没什么信心。我倒是觉得让他在普通岗位工作几年,积累点工作经验再考虑要不要考公务员,这样可能会更顺些。”
白市长点头:“嗯,也行吧。”
说完孩子,他们又开始说工地的事。
现在在工地上勘察的人都是白市长叫来的,据说都是有本事的人,以前没少给白市长出谋划策,可今天这些人来了只说地底下有东西,却没有一个能说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市长和苏楼说话期间不停地往路口看,过了一会儿他指派秘书去问问,高天师什么时候能到。
苏楼觉得这个高天师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苏亿城和白馨一前一后走在这一片爆炸后的废墟周围,白馨不说话,苏亿城也不打算开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压抑。
走了没一会儿,就连一辆越野车顺着路行驶到白市长面前,从车上下来五六个穿着一身白色丝绸唐装的男人,都带着道士的黑色混元巾。
白馨这才对苏亿城说:“那才是今儿的主角,高天师,有真本事。”
苏亿城一愣:“高天师?就是在刘寻病房门口贴放阴符的高天师?”
白馨冷哼了一声:“是不是放阴符都是那个胖子说的,万一不是呢?你以为那胖子是什么好东西?我爸可打听了,石浅就是个钱串子,圈里的人谁不知道他,屁大点事都能坑人一堆钱。”
苏亿城向着高天师走过去:“石浅爱钱,可从来不干昧良心的事。就怕这位高天师是爱钱又没良心。”
白馨气恼:“是因为徐幼芽整天跟着石浅鬼混你才维护石浅的吧?你以为徐幼芽是个要脸的?他们就是一对臭鸡蛋,她跟嘉嘉和石浅在出租房里呆着,男男女女住一起,谁能知道人家玩几p呢。就你眼瞎,把烂货当美玉。”
苏亿城突然转身冷飕飕瞪着白馨:“你还能说句人话吗?”
白馨立刻闭嘴,可眼神仍旧不屑。
苏亿城和白馨走回高天师身边的时候,恰好石浅的皮卡也到了,石浅和徐幼芽从皮卡上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和尚。
高天师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脸色微微泛黄,两只眼睛亮得出奇,面对石浅的时候态度很倨傲,还轻轻哼了一声。
他一看到白馨就皱眉头。
白市长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高天师说:“让白小姐远离这地方,地底下的东西对她不好。”
高天师说这话的时候,石浅也在看着罗盘,罗盘的指针对着白馨抖了又抖。
石浅悄声问徐幼芽:“你能看到什么?”
徐幼芽的目光在高天师和白馨的身上扫了一个来回,说:“白馨如果扭头的动作快了,我就能看到她分离出来另外一张脸;这个高天师的肩膀上还有另外一个头。”
石浅说:“你看看那是个什么动物,他是个巫。”
徐幼芽:“巫?”
石浅:“准确说,是巫中的出马仙,身上有妖灵。”
徐幼芽盯着高天师看了好一会儿,疑惑道:“看着像是一只……膨化博美?”
石浅满头黑线:“……妹儿啊,是狐狸吧?”
徐幼芽:“啊……你胖你说了算。”
石浅和徐幼芽说话的间隙,云清和尚走到了白馨面前,说:“女施主,你印堂晦暗,最近怕是心浮气躁,夜不能寐,常常急火攻心,邪侵心窍,去九里寺上香的时候贫僧愿为施主祈福。”
白馨说:“我不去。”
云清和尚又说:“这位施主花容月貌,我寺招收收俗家弟子,包教包会,学不会不收任何费用……”
苏楼就在石浅旁边,清楚地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不禁多看了一眼高天师的肩膀。
苏亿城故意绕了一圈走到石浅身边,尽量距离徐幼芽远了些。
石浅向苏亿城介绍那位和尚,是城郊九里寺的云清和尚,九里寺主持的徒弟。
云清和尚双掌合十鞠躬,递上一张名片,淡然道:“这位玉树临风的施主,我寺招收收俗家弟子,包教包会,学不会不收任何费用……”
苏亿城:“……”
石浅:“滚!”
苏亿城还没跟石浅正经说上一句话,白馨也追了过来,两只眼睛冒着寒光等着石浅,道:“胖子,你来干什么?这可不是能给小妖精倒贴男人的地方,别动歪脑筋了。”
白馨的声音不小,包括高天师的徒弟们在内大约十几人都听到了。
一向大度的石浅脸色阴沉。
苏亿城拉了白馨一把:“别乱说话。”
苏亿城这一句更惹恼了白馨,白馨指着徐幼芽破口大骂,说她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是扒着男人不放的小三儿,什么难听骂什么。
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白市长和苏亿城都觉得难堪,立刻出言喝止白馨。
白馨扯着嗓门对苏亿城大喊:“敢做不敢当,你们苏家不就是遗传小三转正吗?”
苏亿城气的手抖,谁都知道他父亲在和她母亲结婚之前有过一段婚姻,那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最终因为他母亲的存在而告终,白馨这话不就是骂他的母亲是小三吗?
那他是什么?
私生子?
野种?
白市长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徐幼芽突然从石浅身后跳出来一把推开白馨,白馨被推得撞到了高天师的汽车上,疼得嘴角直咧。
徐幼芽愤怒地吼道:“我和师兄什么都没有,我们清清白白!我不做点什么真对不起你这一通骂!”
徐幼芽吼完,一回身,捧着苏亿城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
44、共鸣
苏亿城愣住了,小小的舌尖害羞似的从他唇间溜过去,等他反应过来去推徐幼芽的时候,徐幼芽已经推开了他。
苏亿城还在震惊中,白馨已经冲了过来,照着徐幼芽就挥出一巴掌。
徐幼芽现在身强体健,自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白馨的手腕,牢牢攥住。
徐幼芽手很小,力气却出奇得大,白馨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好像被老虎钳掐住了一样,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白馨恼怒、气愤、憎恨,激烈的情绪在心中翻江倒海,全身的血液都像是烧开了一样往头上涌,一个不辨男女的声音在她心底发出阵阵阴笑,那个声音对她说:“你没错,你说的都是实话,可他们却都在怪你,小狐狸精亲了你的苏亿城,他心里指不定多乐呵呢。这些虚伪的人啊,让他们都去死吧!”
徐幼芽眼睁睁看到白馨的眼睛越来越红,漆黑的鬼气从眼底开始升腾。
徐幼芽一惊,这是被鬼附身了?
什么时候的事?
徐幼芽刚想要喊石浅来看,忽然废墟之下传来阵阵的隆隆声,地面开始震颤,好像地震来临。
徐幼芽举目看去,从工地中央的地面缝隙中喷出一股又一股黑气,凶横地直扑天际。
高天师一声大吼:“快跑!那东西跑出来了!”
工地上顿时一片混乱。
白馨笑得毛骨悚然,死死抓住徐幼芽怎么都不撒手,四周的鬼气、怨气、戾气一股脑往白馨身上冲。
石浅和苏亿城两人忙着分开徐幼芽和白馨,白馨抓着徐幼芽的衣襟,力气之大指甲都穿透了布料刺入了自己的手掌。
地震越来越剧烈,白市长和他的秘书也忙着拉扯白馨。
云清和尚在一旁大喊:“你们快走!扛走!”
苏亿城正要扛起白馨,徐幼芽突然一口咬住了白馨的手背,硬是咬到鲜血淋漓白馨才松了手,白市长立刻拉着白馨往汽车的方向跑去。
云清和尚捧着木鱼,逆着逃命的人流向着森森的鬼气中走去。
石浅把徐幼芽往苏亿城怀里一塞:“把芽儿带出去!”
苏亿城大声问:“你不走?”
石浅喊道:“和尚一个人顶不住。你带芽儿快走,别让我分心!”
苏亿城刚扶稳徐幼芽,就见石浅背着他的双肩包追着云清和尚一起向中心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和尚,等等,我去给你收尸!”
地震越来越剧烈,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发觉阳光被一层灰蒙蒙的阴霾阻隔了,到处都死气沉沉。
苏楼和苏亿城拉着徐幼芽跳上他们的汽车,苏楼一脚油门下去,汽车就好像飞奔在搓衣板上一样跑出好几公里。
徐幼芽坐在汽车后排,一边看着车后弥天的鬼气,一边给嘉嘉打电话,可手机信号很不稳定,电话怎么都拨不通。
一直到地面稳定不震了,苏楼才停下车。
这时候手机信号已经稳定,可嘉嘉那边却不接电话,徐幼芽听着听筒里的回铃音急出一脑门汗。
苏楼也看着远处黑气,问:“徐幼芽是吧?你好,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徐幼芽摇了摇头:“我只能看到鬼气,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石浅才是行家,可他……”
苏楼继续问:“今天这事跟白馨有关吗?”
徐幼芽看向身旁的苏亿城:“呃……”
苏楼说:“你别看他,我要听实话。”
徐幼芽轻轻一拍大腿:“这个必须有!肯定跟她有关,因为她真是我的情敌,现在不说几句她的坏话对不起情敌这两个汉字。”
苏楼:“……”
苏亿城:“……”
这时候徐幼芽的手机响了,是嘉嘉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说已经有人赶去救人,胖子不会有事。
徐幼芽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亿城一直盯着工地的方向,面无表情地问:“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徐幼芽说:“白馨激动的时候我在她脸上好像能看到两张人脸,隐约觉得地下面的东西会突然出来是跟白馨体内的东西共鸣了。”
苏亿城问:“白馨……是被鬼附身了吗?”
徐幼芽迷茫地摇头:“不像啊。被鬼附身的人都没有自己的意识,全被鬼操控。可是你看白馨,骂人的时候口齿伶俐,哪有被操控的样子?”
苏亿城暗暗握紧了拳头。
远处的鬼气翻卷,其中有无数的人脸,全部都是痛苦哀嚎,层层叠叠在半空上演着人间炼狱。
徐幼芽突然发现鬼气中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好像是暗夜中的一颗星辰。
徐幼芽指着那点光亮喊:“胖哥一定在那里!”
苏亿城紧张地顺着徐幼芽手指的方向看去,视线特别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粘在了眼球上一样。
苏楼静静地看着天:“别激动。徐幼芽,我们就算回去也什么都做不到,说不定还会给石浅天师添累赘。”
徐幼芽期期艾艾道:“我想回去,就算我们吸引鬼也好,能给胖哥减少一点压力呀。”
苏亿城摇了摇头:“你过去说不定会把别处的鬼招过去。”
苏亿城话刚说完,徐幼芽的手机响了,徐幼芽一接起来,嘉嘉急躁地喊起来:“芽儿,你怎么还在那边?快走!去胖子的出租房,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千万别出来!”
徐幼芽问:“发生了什么?”
嘉嘉急地吼起来:“还有苏亿城,让他也去出租房,那房子有结界,你们进去了就不会被发现了!”
徐幼芽也急了:“究竟是谁要找我们?”
嘉嘉:“你快走!我拖不了多久。”
嘉嘉说完挂断了电话。
徐幼芽有些晕乎乎地看着苏亿城。
嘉嘉的吼声很大,苏亿城听得很清楚,他立刻让苏楼开车,赶往石浅的出租房。
徐幼芽快急哭了:“胖哥怎么办?”
苏亿城说:“胖子那边我们无能为力,能做的就是不要添乱。既然你在这里有危险我们就快走,让嘉嘉专心去救胖子。”
徐幼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暗唾自己怎么会这么废物!
汽车越走越远,徐幼芽心急如焚,隐隐觉得喉咙里有丝丝血腥味,不过她全然没有在意。
又走了一会儿,汽车刚驶上快速路,徐幼芽突然觉得空气在下降,空气中有淡淡的暗红色随着空气流动一起从汽车的车顶上方压下来,她来不及为自己看到的画面感到诧异,忽然发现暗红色气体越来越浓,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徐幼芽突然大吼一声:“换车道!快,换车道!”
驾驶位上的苏楼竟然毫不怀疑地转了方向盘,在后车一长串的鸣笛声中,他们原本的那条车道上突然发生了塌陷,后面来不及刹车的车辆栽进了大坑里。
徐幼芽又喊:“停车!”
苏楼立刻猛踩刹车,汽车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而地面上突然裂开一条腰那么粗的裂缝。
45、地陷
苏楼的汽车急停,后面的一串汽车发生追尾,快速路上立刻乱成一团。
苏亿城目光冷峻地看向徐幼芽,苏楼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徐幼芽则紧咬牙关瞪视着路边。
苏亿城顺着徐幼芽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已经站了很多人,有跑过来帮忙从车里救人的,还有忙着打电话的,最显眼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
这个男孩孤身一人,并没有家长陪伴,肤色特别白,眼角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桃花痣,他的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的汽车,目光里是和年龄极不相配的冷厉,甚至全身都笼罩在杀气之中。
徐幼芽能够感受到来自于那个男孩的威胁,空气中暗红色的气好像是刀刃一样试图刺入她的皮肤。
徐幼芽回头看了看苏亿城,他的手臂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有被暗红气息侵蚀的伤口。
徐幼芽调动体内气息运转,明明是照着石浅教她的方法,可总觉得哪里别着劲,又被卡住了。
眼看着男孩的气息越来越强,马上要包住整辆汽车,徐幼芽的心里火烧火燎,猛一用力,气息运转终于顺畅,可她同时感到从下腹部到人中一阵剧烈的撕裂痛,气血顶在喉咙里险些一口喷出来。
就在这时,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那男孩似乎是顾及警车,看看人群后的警灯,一转身挤入人墙中不见了踪影。
徐幼芽松了一口气,喷出一口鲜血,软绵绵倒在苏亿城怀里。
苏亿城慌了,抱住徐幼芽问她怎么样。
徐幼芽却比刚才冷静多了,她已经猜出那个男孩的身份,于是她虚弱地对苏亿城说:“去出租房,那里有胖哥的结界,这些东西进不去,能保我们太平。”
苏亿城用纸巾小心翼翼擦拭着徐幼芽嘴边和脖子上的血迹:“不去医院?你吐血了。”
徐幼芽说:“我的伤医院治不了,去了医院更不能保障我们安全。刚才那个孩子是妖。”
只是徐幼芽不明白,招鬼也好,阴阳平衡也罢都是她的特性,为什么那个妖不仅仅针对她,还要伤害苏亿城?
警察和医护人员挨车检查,徐幼芽躺在苏亿城腿上,苏亿城拒绝了警察让他们去医院的建议,只做了登记之后,苏楼开着车往石浅的出租房驶去。
苏亿城把徐幼芽抱进卧室,徐幼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苏亿城走到客厅里,和苏楼并排坐在沙发上。
苏楼问:“睡了?”
苏亿城点头。
苏楼想了一会儿,说:“如果是这个徐姑娘,我不同意。”
苏亿城一愣,想了一下才想明白他爸爸说的是什么,他说:“有白馨呢。”
苏楼摇了摇头:“跟白馨没关系,我说的就是这个徐姑娘。她太复杂,她所处的世界和我们太远,玄而又玄,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一定也会走进那个世界,我和你妈怎么可能放得下心?你看今天,就说在路上发生的事,太危险了,而且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抵抗的危险……就好像是有一把刀吊在脖子上,随时会掉下来。我跟你妈只有你一个孩子。”
苏亿城说:“我明白,我懂的。”
苏楼不再继续说话了,而是站起来往厨房走,问他儿子想吃什么,他做饭的手艺可是经过他媳妇盖章确认过的。
今天工地上发生的事已经被媒体报道了,而事故的原因归结于原工厂的地下室年久失修酿成垮塌,继而引起地陷,事故发生太过突然,很多人来不及逃命,造成死亡两人,十多人受伤。
苏亿城看着电视里的画面,思绪纷杂,脑子里好像有一团乱麻。
他担心石浅,担心白馨,也担心徐幼芽,而且徐幼芽之前跟他说过,石浅和嘉嘉对她有所隐瞒,加上今天那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出现之前嘉嘉曾打来电话警告,更能说明嘉嘉完全明白对方的动态。
那么嘉嘉接近徐幼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石浅和嘉嘉总是若有似无地把他和徐幼芽捆绑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徐幼芽的伤这么在家里养着就能好了,不用去医院吗?
苏亿城想得脑壳里开花也没想出个结果,只能是越想越烦。
苏亿城父子和徐幼芽在石浅的出租房里过了一晚上,第二天苏亿城一睁眼发现了些不对头,他不管看什么都好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
虽然前一天他的眼睛就不是很舒服,可因为发生的事情多,所以他忽略了,休息了一晚上,他的眼睛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更严重了,苏亿城就更心烦了,胸口里那股亟待发泄的火气越烧越旺。
晚上睡觉前苏亿城去看望徐幼芽。
徐幼芽还在昏睡,呼吸还算平稳,可体温偏高,嘴唇出奇得红。
苏亿城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照进来的路灯灯光看着徐幼芽,他轻轻坐到徐幼芽床边,胸中的火气随着徐幼芽轻轻的呼吸声一点一点平息,仿佛这声音是世间难得的天籁。
苏亿城坐在徐幼芽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不自觉地放空自己的大脑,世界又是那么安宁了。
他在徐幼芽的房间坐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苏亿城端着早饭去敲徐幼芽的房间,苏楼坐在餐厅神色若有所思。
徐幼芽看上去脸色不再那么难看,嘴唇还是很红,仍旧低烧,不过她没有在卧室吃饭,而是跟着苏亿城到了餐厅。
苏楼亲手做的米粥油条味道不错,徐幼芽吃得慢,苏亿城一边自己吃一边看着徐幼芽吃。
也许是经过一番逃命,苏亿城和徐幼芽竟然谁都不觉得尴尬,仿佛曾经嘴对嘴的两个人不是他们一样,徐幼芽吃一口夸一句苏伯伯的手艺,苏亿城还特别骄傲地跟徐幼芽显摆,要不是他爸手艺这么好,当初那么艰苦的环境,他妈才不会跟着他爸一条道走到黑呢。
苏楼这顿饭吃的有点不是滋味,跟了他怎么就成了一条道走到黑了?
这是亲儿子说的话?
饭后,徐幼芽又昏昏欲睡,回卧室去了,苏亿城轻轻叹了口气。
徐幼芽睡前试着入定,可她连体内的气都感应不到,更别说控制,一夜回到解放前,徐幼芽只能委屈巴巴去睡了。
苏亿城又开始心烦。
好在下午的时候来了好消息,石浅在医院里醒了,给苏亿城打来了电话,只是断了一条腿。
苏亿城自从知道工地上死了两个人之后,心就一直悬着,得知石浅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这心总算是不那么揪得慌了。
石浅在电话里说:“苏公子,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毕竟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苏亿城脱口而出问道:“芽儿是因为我才吐血的吗?”
石浅愣了一下:“吐血?应该是运气上有问题,让她养着,什么都不要做,我找机会回去给她调理。我说的事吧,要说起来,跟芽儿也算是有点关系,丫头那初吻这算是献给你了吧?”
苏亿城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赶紧拿着手机躲上阳台:“胖哥别乱说。”
石浅嘿嘿笑了一气,才说:“说跟你有关,你第一反应是芽儿出了问题,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琢磨琢磨。我其实是想跟你说,白馨出事了。”
苏亿城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她怎么了?她不是跟着她爸走了吗?”
石浅说:“她……被鬼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