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汉家犬(求月票)
濮阳,曹朋知道,那是个地名。
但姓氏中有濮阳这个姓氏吗?曹朋还真不太清楚。他知道诸如南宫啊,西门啊,东方啊,司马之类的复姓,却是头一次听说有濮阳这个复姓。不过想想,似乎也很正常。这年头很多姓氏,是根据地名而来”,难道这濮阳闿的祖上曾居住在濮阳?所以才有了濮阳这个姓氏?
有一点曹朋可以肯定,濮阳闿肯定不是三国演义里的人物。
否则这么拉风的姓氏,就算是龙套,曹朋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印象”,
其实,曹朋心里面还是有些偏向邓芝。毕竟那是在历史上,证明过自己才能的人。但曹朋又有些担心,邓芝会不会来呢?邓芝即便走过来了,是否会听从邓稷的命令?论才华,邓稷未必高于邓芝;论门第,邓芝好歹也是前江夏太守刘样的门生,比邓稷可是强出不少。
一个出身好,才能高绝的人,是否愿意屈从于邓稷帐下?这仍旧是一个未知数。
当然了,也许邓芝会因为两家的情义,而愿意帮忙。可是能帮到什么程度?似乎也不好说。
在历史上,邓芝早期默默无闻。
似乎是在白帝城之后,才隆重登场,得到了诸葛亮的重用。
此时的邓芝,与历史上的那个邓芝,是否会一样?这也是一个曹朋不敢肯定的疑问……”
但总体而言,曹朋还是倾向邓芝。
不过,郭嘉椎荐了濮阳闿,说明此人也不同凡响。
以郭嘉那种才情高绝,内心极其骄傲的性格而言,他既然这么椎荐濮阳闿,绝不是无的放矢。
也就是说,濮阳闿可能在目前而言,于邓稷是最为合适的帮手。
至于什么名声?
曹朋还真就不太在意。
这年头,生存才是第一位。
濮阳闿偷鸡也好,从贼也罢,只要他有真本事,就值得一用。
至少,以邓稷目前的状况,好像还没有资格去挑选别人。有汉以来,君择臣,臣亦择君……”说不定人家濮阳闿未必能看得上邓稷,之所以点头,还是看在郭嘉,或者荀彧的面子上。
如果邓芝不肯过来,或看来了不肯效力,濮阳闿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姐夫,既然是郭祭酒椎荐,那肯定是经过一番考校。我觉得,你不必要考虑太多,不妨先征辟此人。如果他确有本事,你也多一个帮手;如果他德行确实太差,你到时候也有话说。连人都没见,便一口回绝出去,说不定平白得罪了别人,还会让郭祭酒面子上不好看。”ps:各位书友!进不来书评的请登录ap这个网址试试!花花更新~
前世那夺命的一枪,让曹朋的性情中,多出了一份圆滑。
做一个决定容易,可作出决定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也必须考虑清楚,以免遭遇危险。
东汉末年,和他前世生活的世界不同。
前世好歹也是法治社会,不管那是真法治,还是假法治,总归是有那么一副幌子挂在上面。
而在东汉末年,说穿了还是人治社会。
天晓得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崛起,万一得罪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邓稷思忖片刻,觉得曹朋说的也有道理。
“那我去和奉孝说,同意他的人?”
“姐夫啊,你以为你是谁?”曹朋的口吻,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邓稷一怔,心里没由来的就是一紧……”
“不是人家上杆子要帮你,而是看在郭祭酒的面子上,同意帮你。你如今不过是个四百石俸禄的县令,说句实在话,你连根基都还没有扎好,又拿捏什么架子?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你不知道吗?就算这濮阳闿的德行再不好,人家也是有真本事在身,岂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句话,说的邓稷面红耳赤。
从那天郭嘉告诉邓稷,他将出任海西令之后,邓稷的确是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也能理解,一个棘阳小吏,突然间变成了一县之长,这种身份上的变换,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出自负,乃至骄傲的情绪,甚至于会变得膨胀起来。曹朋一直想找机会,点醒邓稷,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邓稷刚才那一句话,也非常清楚的表现出了他内心中的极端膨胀。
“郭祭酒为什么要帮你?
姐夫,不仅仅是因为你和他有那狗屎的同门之谊。天下间,修习小杜律的人,多如牛毛。修郭氏小杜律者,也不计其数。难不成,所有研习小杜律的人,都是郭祭酒的同门吗?郭祭酒看重你,是因为你的谦和,你的坚韧,你的品性……”可你看你,现在还是以前的你吗?”
曹朋声色惧厉,说的邓稷冷汗直冒。
正在屋中和女儿说话的张氏,也听到了院子里的争吵声。
她扶着曹楠走出来,厉声喝道:“阿福,你怎么对你姐夫说话?”
曹朋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张氏还要斥责曹朋,却被曹楠拦住。
“娘,你别怪阿福”他刚才那些话,是为了叔孙好。这些天,叔孙是有些忘乎所以!我倒是觉得,阿福说的有道理。叔孙如今还未成就事业,便如此失态,与他将来,并无益处。”
而后,曹楠对邓稷说:“叔孙,你自己好好想想,莫要再执迷不悟。”
曹楠和张氏,返回屋中。
邓稷的心,砰砰直跳,坐下来,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
他有点恼羞成怒,觉着曹朋太不给他面子。可是,当他看到摇蓝中熟睡的小邓艾时,陡然又是一惊!
我如今已为人父,怎能这般不持重阿福说的没有错,我这些天,的确不是自己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风掠过,卷起他空荡荡的衣袖,拂在他的脸上,冷汗刷的流淌下来。
我,又有什么资格自负?
邓稷是个明白人,而且也能自省。
只不过,人在得意的时候,总是会有些难以把握。
邓稷突然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有一个很厉害的妻弟。如果不是阿福点醒,我只怕会继续错下去。
“小艾,爹爹是个糊涂人,对不对?”
他抚摸着邓艾的面颊,脸上的羞怒之色,渐渐淡去。
“来人,把少爷抱回房去。”
邓稷突然站起来,大声呼喝。
一个婢女匆匆跑过来,把邓艾抱回房中。而邓稷,快步向外走去。曹楠站在窗棱下,看着邓稷的背影,那甜美的面颊,顿时闪过了一抹笑意。她从婢女手中接过了邓艾,扭头对张氏说:“娘,你看……”叔孙想通了!我倒是觉得,让阿福跟他去海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朋儿年纪还小…*……”
“娘,你看刚才阿福训斥叔孙的时候,可像个孩子?”
张氏顿时,哑口无言。
没错,曹朋玉斥邓稷的时候,连张氏都觉得有点害怕。
那孩子平日里风轻云淡,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总一副笑呵呵的小模样。可张氏却知道,曹朋曾经杀过人。这孩子如果真恼起来的话,什么事情都敢做,是个很有主意的小家他…*……”
总觉得他年纪小,可不知不觉,这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天地。
听说,他和曹公的族子结拜,还有典满许仪那些人称兄道弟……”十四岁时,曹汲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徒。
而曹朋,却已经在这个家中,撑起了一片天地。谁,又能小觑了他呢?
眼角,有些湿润。
去年那个缠绵病榻的瘦弱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
想到这里,张氏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他轻声道:“是啊,朋儿已经长大了…*……”
邓范正举着石锁,呼哧呼哧的打熬力气。
王买手持一支白蜡杆,联系抖枪整劲的功夫。曹朋呢,则坐在一旁的青条石台阶上,看着两人。
“虎头,不是用蛮力,而是要用腰胯,骨节的力量。”
他不住纠正王买和邓范的错误,声音也显得格外严厉。
身后,脚步声传来。
曹朋没有回头。
邓稷在他身边坐下,伸出手,揉了揉曹朋的脑袋。
“阿福,还在生气吗?”
“没!”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邓稷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我这些天有点得意忘形,用你的话说,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幸亏你点醒了我!其实,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那你打算如何?”
“我准备去找奉孝,问清楚濮阳闿的住处。
赶去海西之前的这段时间,先请濮阳先生过来。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那我,就不陪你去了!”
“好!”
“态度诚恳点。”
“我知道了。”
“还有,要感谢一下郭祭酒。人家帮了你这么多忙,并没这个义务。”
邓稷已经习惯了曹朋口中不时蹦出一两个新名词,所以见怪不怪。他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那你答应不答应,我去海西?”
邓稷笑了,“只要娘同意,我没有意见。”
有这么一个随时可以提点自己缺失的人在身边,邓稷又怎能拒绝?
曹朋,立刻露出了笑容……”
邓稷拜会了郭嘉之后,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夏候兰,动身前往外黄县。
外黄位于许都东北方向,往返至少要四五日的时间。好在,曹家现在不比当初的窘况,可以自备车马。夏侯兰带着几名土复山的好汉随行,负责保护邓稷的安全。而曹朋呢,则悠然自得,每天在家里习武、读书,偶尔还会去回春堂,看董晓是如何为别人治病……”
董晓,不会随同前往海西县。
他得留在许都,为郭嘉调理身体。
郭嘉因为服用五石散的缘故,身体状况不算太好。
好在他服用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加之董晓现的及时,让他断了五石散,同时调养身体状况。
毕竟是名医门生,董晓的医术不差,郭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有了极大的好转。
所以,郭嘉更不会放董晓走。
他本想帮董晓,在许都城里开设一家医棺,先稳定下来。
而后等合适的机会,再把董晓椎荐给曹操……”董晓却拒绝了!他这今年纪,当坐堂医可不太容易。年龄和经验的缺失,让人很难相信他的医术。即便是开了医棺,也未必有人愿意让他来诊治。人常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董晓目前的状况,只是中医,还不是,老,中医。
所以,董晓选择了来回春堂。
回春堂虽说是以妇科为主,但肖坤的名声和资历摆放在那边。
到时候,肖坤给他开个案子,别人也不会太计较。有一个,老,中医坐镇,总能让人放心。
而且,董晓现在,又有了别的兴起。
自从那天曹朋让他用艾炎“董晓对艾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吧,这艾草可以治病!但能治多少病症呢?此外,还有诸多药草,会不会也具有这种效果。
为此,他还专门写了一封书信,请人送往涅阳张仲景处求教。
董晓如今最大的兴趣,就是曹朋口中那本子虚乌有的《百草经》。他需要翻阅大量医书,而许都是天子之都,还有许多世家门阀,藏书无数”,董晓只拜托郭嘉,为他寻找孤本,珍本。
回春堂的生意挺不错。
由于董晓的到来,也使得回春堂的诊治范围,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肖坤依旧是负责他擅长的妇科疑难杂症,而其他的事情,则交给董晓来负责,二人配合相得益彰。
曹朋只是想学一些简单的医术,对付个头疼脑热。
到了海西,天晓得会遇到什么麻烦?
人吃五谷杂根,总会生病。医学中不是还有i水土不服,的说法吗?海西,和许都可不一样。
这天,曹朋在回春堂待了一个时辰,便溜溜达达的离开。
昨衣一场秋雨,天气陡然转凉。
许多人都得了小病,使得回春堂里,生意兴隆。董晓也没时间招呼曹朋,曹朋一个人在里面,又觉得非常无起。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快午饭了”曹朋便想着,找典满许仪蹭饭。
“前面,可是曹大家公子?”
身后,突然有人呼唤,曹朋一怔,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却见一今年纪和他有些相仿的少年,一身月白色禅衣,腰系玉带,正驻足于街头向他招手。
“你是…*……”
曹朋觉得眼前少年,好像有点眼熟。
可这一时间,又想不起对方的来历。
少年笑了,“曹公子,忘了吗?此前我们在斗犬馆中见过,你还送了我一口好刀!”
“啊!”
“在下刘光,上次因为匆忙,未能亲热。一直想去拜会,却又担心冒昧,给你增添麻烦…*……”
曹朋想起来了。
眼前这少年,就是汉帝族弟,临沂侯刘光,雅号,汉家犬,。
“临沂侯!”
“哈哈,你想起来了”不过,这大街上,还是唤我刘光吧。”
“这…*……”
“怎么?看不起我吗?”
曹朋连连摇头,“怎敢怎敢,临”你严重了!”
“听说,你搬出典家了?”
“哈,正是。”
“那改日若有空,定要登门拜访才是。”
曹朋笑道:“在下荣幸之至”刘”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呃,刚和人赌斗结束,正要去吃饭。怎样,咱们一起,如何?“
曹朋露出为难之色,苦笑道:“非是在下不识抬举,而是之前与我二哥他们已经约定好了。”
刘光似乎有些失落,但旋即又笑容满面。
“那却是可惜了……”不如改日吧。”
“呃,过些日子,我可能要随我姐夫赴任。
“邓先生要去何处?”
“这个还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要外放。具体什么地方,还没有确定。”
邓稷出仕,并不是个秘密,有心人若真想打听,倒也不会太难。
刘光不无羡慕的说:“公子可以到处走,实在是令人羡*……”
他身为汉室宗亲,又是汉帝的心腹,想要离开许都,却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哪怕他权位甚重,终究还是个少年,总是对外界,充满了好奇。
“既然公子还有事,那我就不耽搁了。
若有机会,咱们再把酒言欢吧……”,”,
曹朋连忙拱手应承:“一定,一定!”
心里面,却还是有些奇怪。
这刘光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对刘光没有恶感,对汉室江山,也无甚野心。只是,曹朋知道,曹操未来必然会与汉室冲突。
既然自己已决定了归附曹操,那最好还是和汉室,划清楚界限。
只不过,看着刘光眼中那一抹淡淡的落寞,曹朋又觉得有些不忍
这,还是个孩子啊!
曹朋的年纪不大,可在这幅身体中的灵魂,却已是成*人。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刘光,汉家大也好,临沂侯也罢,可在曹朋的眼中,他终究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
身处于危机重重的宫墙内,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少年老成,心思深重。
可如果在后世,他这今年纪,本应是最快乐,无忧无虑的花季”,
“临沂侯,下次咱们斗犬。”
刘光已经转过身,正准备离开。
听闻曹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不由得身形一顿,愕然转过身来,向曹朋看了过来…*……”
曹朋的笑容,格外灿烂!
刘光心里一暖,忍不住也笑了!
“斗犬,你可不行。”
“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
刘光笑道:“那好吧,我等着你的挑战……”先告诉你,我可是如今许都城中,第一高手。”
“那赢过我再说吧。”
曹朋说罢,和刘光一拱手,转身离去。
刘光的脸上,笑容也显得格外灿烂。
他目送曹朋的身影渐渐远去,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之色,大步向酒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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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启程(1/2)
建安二年八月末,曹操在许都,誓师伐逆
以汝阴太守满宠为先锋,统八千人屯扎汝阴:又以郭嘉为军师祭酒,司空曹掾董昭为司马,命裨将军徐晃,平虏校尉千禁,离狐太守李典,各点一万精兵,兵分三路,征伐袁术……”
曹操自领中军,命典韦许褚各领虎贲虎卫二军出征。
同时,镇东将军到备、左将军吕布以及乌程侯,汉明将军孙策,分别起兵,直扑寿春而来。
一时间,天下振荡!
虽说曹操此前身经百战,可这一次,性质完全不同。
曹操这叫代天讨逆,自然务求一战而胜。不仅仅是要打赢,而且还要赢的漂亮,赢得干脆。
不如此,不足以体现出汉室威风。
有人称赞,自然也就有人冷嘲热讽。袁绍吊然没有禅什么却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而荆州刘表也不甚开怀,虽有心出兵袭扰一下曹操,但考虑到名声,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征。
而就在曹操率部征伐袁术的当天,一行车队,悄然离开许都。
朝廷的委任,终于发出。
任邓稷为海西令,即日前往海西赴任。
这海西县,就是后世江苏省连云港市的南大门,灌南县。
汉武帝太初四年,在海州之南佰二十里,置海西侯国,是当时贰师将军李广利的封邑。征和三年时,李广利降匈奴,海西侯国遂改置为海西县。初为东海郡治下,后归属广陵郡。
濮阳闿的年纪也就在四十出头,但由于种种原因看上去颇为苍老。
他生于陈留,如今在外黄县做教书先生。说实话如果不是有荀彧的推荐,濮阳闿也未必就能看得上邓稷。性子嘛,偏沉冷,不太喜欢说话。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是在房间里看书。
写的一手好书法,生平最好《春秋》。
用郭嘉的话,濮阳闿好六国之风,喜读韩诗。
这个韩诗,指的是战国时期的韩国。诗经里不是有《郑风》,《韩风》吗?纵观整册诗经,濮阳闿只读韩诗。因为陈留就是当年的韩国国都所在。濮阳闿长以为,自己是旧韩遗民……”而且他擅长《周礼》,一举一动,都要求很严格,是一个极其注重礼法的老夫子。
曹朋在濮阳闿面前的时候,总觉得压力巨大。
看到他,曹朋就会想起后世的那些老学究。面容古报,不喜言笑……”
就连邓稷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抱着一种千金买马骨的想法。虽说曹朋一顿斥责,把他点醒,可他并不认为,濮阳闿能有多厉害。人常说,人有气场!濮阳闿就有这样一种气场m你站在他的跟前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说,你也会感受到沉重的威压。是正气?说不太准……”反正让人感觉很有压力。曹朋今生前世,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但犹自感到有一些紧张。
这么一个老夫子,想必不一般啊!
这就是曹朋在见到濮阳闿时,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濮阳闿本已决定举家迁往庐江,投奔他当年的好友。但由于荀彧出面劝说,他这才打消念头。
他对邓稷说:“公此去海西,某亦可随行。
不过如果我提出好的建议,你不接受,而且又无法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那我就会自动请辞。”
这句话,颇有孙子兵法,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也!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的意思。你既然要我帮你,那就得听我的主意。如果你不听,又找不出理由,那我就离开。
听上去,似乎是在威胁邓稷。
可仔细一想,濮阳闿这样做,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
毕竟他年岁已经大了,在中原又没什么发展。你如果愿意听我的,我还可以帮你。但如果你不愿意听我的,那我又何必留下来,耽搁时间呢?濮阳闿膝下有子,他必须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大家丑话都说在明处,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各奔东西,谁也别委屈了谁……”
邓稷初时感觉很不舒服c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主意好,我就听;你主意不好,我就不听A
如果你要坚持我认为是错误的事情,那对不起,大家散伙就是。
于是,邓稷便答应下来。
而曹朋从濮阳闿的这番话里,却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如果一个,人不是真有本事,焉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有本事的人,性子都比较古怪;没有本事的人,才会维维是诺,言听计从。
邓稷需要的是一个帮手,而非跑腿。
如果濮阳闿没有自己的主意,那邓稷要他,又有何用?
只濮阳闿这一番话,就足以让曹朋,对他刮目相看……”濮阳岂还有个儿子,名叫濮阳逸,比曹朋小一岁。此次,濮阳逸并没有跟着濮阳闿一起过来,而是被濮阳闿安排着,去了庐江A
很显然,濮阳闿自己也不是很看好邓稷。
也许,在他的想法里,邓稷肯定是不可能忍受得了他。而他呢,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走。
所以把濮阳逸送到庐江的好友家中。
邓稷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人家愿意帮他,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总不成还要买一送一,未免有些说不过。
对此,曹朋同样,无能为力……”
濮阳闿来到曹府之后,依旧表现的很孤僻,不爱与人交谈。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认真的阅读海西县的那此公文和资料。比如当地的人情风物,比如那里的气候条件……”邓稷呢,每天都会带着曹朋前去问安。即便濮阳闿对他不太理睬,也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满之色,A曹朋跟着邓稷,也在暗中观察濮阳闿,试图寻找他的破绽……”
只可惜,濮阳闿清心寡欲。
不好女色,也不好钱帛,生活上更像是一个标准的苦行僧。
每天早上天不亮起床,锻炼一下身体,然后在书房里读书。午饭过后,他会小睡一下,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m睡醒后就开始阅读公文卷宗。晚饭后在附近散步一个小时,回来后洗漱、就寝。用向比较时髦的话,就是随着太阳劳作,随着太阳休息,生活很有规律。
这样一个人,的确是不太好招揽啊!
而邓稷的那位同乡邓芝,书信已经派人送过去,至今仍没有回复。
邓芝能不能过来?尚在两可。
说句心里话,曹朋对对邓芝过来帮忙,也不是特别有信心,只好把精力都放在了濮阳闿身上。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间,曹操起兵了!
与此同时,朝廷的任命也送抵曹府,任邓稷为海西令。
就如同郭嘉所说的那杵,满宠那边没有为难邓稷。相反,在得知邓稷要去海西的时候,满宠还很高兴。与曹操派去的使者,说了许多邓稷的好话。曹操也因此,最终下定了决心。
曹汲,已经在河一工坊上任。
家中只剩下张氏母女,还有刚满月的小邓艾。
邓巨业夫妇,留在许都曹府之中。本来,曹楠是想要跟随邓稷一同去海西县。可考虑到她刚分娩,小邓艾又小,离不开娘亲,所以被邓稷拒绝。除此之外,曹府里还剩下十个婢女,以及十名家将。周仓、夏侯兰带着十名土复山的好汉,随同邓稷一同前往海西县赴任……”
曹朋也随着邓稷一同前往。
虽然邓稷本意,是希望曹朋留在许都,设法拜入一位名师门下。
可曹朋却坚决不同意。”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我随姐夫一起去海西,可以增添更多的见识。《诗》《论》我巳经可以通读下来,如今正在读《尚书》。如果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求教姐夫,也可以求教濮阳先生,他定会教我。”
曹朋说罢,还向濮阳闿看去。
濮阳闿面色沉冷,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不过,从他那一闪即逝的眸光中,曹朋读出了一丝赞赏。”如果小公子问我,我知无不言。,,
邓稷这段时间,也一直和濮阳闿接触。
濮阳闿看上去冷冰冰的,性子也很古怪。但说起学问他的学问可是要比邓稷,更加扎实。
毕竟是教过书的人,对传统的《诗》《论》理解,远非邓稷可以比拟。
如果濮阳闿愿意教曹朋,邓稷也没有竟见。但邓稷也有一个底线:曹朋不能拜濮阳闿为师。
为什么呢?
说到底,还是濮阳闿的名声不好。
阿福这么聪明,将来一定要拜一位大人物为师才行,
邓稷是吃够了没有名师的苦处。早年他修刑名,如果能有一位名师的话,也不至于混的凄惨。
曹朋倒是明白邓稷的想法,而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一个人选。
但是,他不知道那个人,是否愿意收他……”
迎着黎明的曙光,曹朋一行人踏上了东行的路途A邓稷乘坐一辆马车,濮阳闿也有一辆马车。车上除了一此行礼也外更多的则是一摞摞书简和卷宗。荀彧转交过来的那此公文,邓稷尽量带去。他对海西的了解还不是很多,所以趁着赶路的时候,也可以多了解一此情况。
郭嘉说,海西很复杂。
荀彧叫他过去接受任命的时候,也说海西一地盘根交错。
尚书荀攸则让人来告诉邓稷:”海西扼三郡交界,一定要与当地缙绅搞好关系,特别是广陵陈氏。”
诸如此类的善意提醒有不少,甚至连曹真也偷偷告诉曹朋,”到了海西,最好能拜会卫弥。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曹朋,海西那边,真的很危险,
但具体怎么危险?
曹真也说不上来……””阿福,那老东西,可真会拿捏。”
周仓和夏侯兰带着人在前面开路,曹朋与王买邓范三人,在后面押车。
王买催马,与曹朋并辔,低声嘀咕道,目光则落在了第二辆马车上。那车里,坐的正是濮阳闿。
“虎头哥,休得牢骚!”
曹朋一蹙眉,斥责说:”伯宁先生却有才学,而且见识广博。咱们以后,要对他多有尊重才行。你要是再唠叨的话,就回许都去。我和五哥去就足够了…*……”
王买一咧嘴,连连拱手。”我这不是……”好吧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发牢骚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回去。”
小八义之中,和曹朋感情最深,关系最好的就是王买。他也不想斥责王买,只是如今自己这些人,人单势孤m曹朋吊说是穿越众,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一些,可要说治理地方,他还直没有把握。濮阳闿,无疑是邓稷目前最可靠的帮手。曹朋可不希望,和他的关系太僵。
王买不牢骚了,邓范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怪话。
三人一边跟着马车,一边低声交谈A”前日三哥还喊着也要过去……”唉,在许都呆了这么久一下子分开了,确是有一些不舍。””是不舍三哥,还是不舍许都繁华?””当然是三哥他们……”许都再繁华,与我有何干系?我整日练武,也没甚功夫在许都戏耍。”
曹朋笑道:”难道你真的留念许都?”
邓范突然说:“我想我爹,还有我娘”,”
长这么大,邓范还没有离开过父母。这次一去海西,和许都远隔千里,难免会生出思乡之情。这才刚走出许都的城门,邓范就开始发作了!也幸亏他是和曹朋等人一起走,如果是孤身上路,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开始流泪。曹朋没有笑话邓范,王买同样也露出几分牵挂之色,。”我也想我爹”,他今天随主公出征,不晓*……”,”
印象里,曹操征伐袁术,最终是胜了!
但好像是赢得没那么轻松,不过也没有损失太严重A”虎头哥,你莫担心……”王伯伯是虎贲军职责宿卫中军又不是冲锋陷阵,你担心什么?””可宛城之战,典中郎不也是宿卫中军吗?”
王买一句话,差点把曹朋给噎死。
是啊,典韦当时的确是宿卫中军,结果差点丢了性命。
曹朋挠了挠头,“虎头哥,这是两码事。””怎么是两码事?””上次曹公在宛城,主要是因为……”掉以轻心:而这一次呢,曹公绝不可能再犯同样错误。而且,曹公这次有郭祭酒跟随。郭祭酒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怎可能让主公重蹈覆辙呢?”
王买听罢,也觉得有些道理。
他旋即展颜,露出笑脸,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阿福,阿福等我!”
曹朋勒住马,回身看去。
只见身后大路上,烟尘滚滚。
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从许都方向疾驰而来。
为首两员小将,胯下乌骓马,一个身负双戟,手持大斧:另一个跨弓负箭,马背上倒插一支九尺龙雀。
两人身后,还有二十骑随从,和两辆大车。曹朋一见这两人,也不由得愣住了。
他拨转马头,就迎了过去。”二哥,三哥,称们这是要去哪儿?”
两员小将,正是典满和许仪。
只见他二人兴致勃勃,一脸的兴奋之色,m”阿福,我们决定了,和你一起去海西县A””啊?”
典满连连点头,“是啊,你这一走,我和天头都带得,许都变得好生无趣。大哥去了虎豹骑,如今整日里在营中操演,根本没有功夫:老四和老六,一个去了洛阳,一个去了长安……”
我和大头盘算了一下,反正在许都,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索性和你一起去海西,增长见识!、,”你们要和我去海西?””是啊!“许仪兴奋的挥舞手臂,”听说海西如今混乱,正是我兄弟建立功业的好时候!”
这两位,莫非是把海西之行,当成了游戏吗?”阿福,你看,我们都准备妥当了!大头还专门从族中抽调出来二十个族人,和我们一同过去c你可别小看他们,可厉害的很呢。都很能打!到了海西以后,一定能帮上你们的忙A”
这时候,邓稷也听到了后面的骚动。
于是命人停下马车,走出来查看情况”,”阿福,怎么回事?”
他有些不满的问道:“咱们还得赶路,若再耽搁,天黑了可就要错过宿头,露宿于荒野中了。””呃……”,”二哥和三哥来了!”
曹朋一脸苦笑,看着邓稷说:”二哥和三哥说,要和咱们一起去海西县,还带来了车马!””什么?”
邓稷闻听,吓了一跳。
这两位也要去海西?
那边的情况很复杂,万一他二人出了什么差池,邓稷可吃罪不起。”阿满,大头,你们也要去海西吗?”
许仪在马上一挺胸脯,”那当然……”我们和阿福是结拜尹弟,怎能忍心看他,身处于危难?”
老子何时身处危难了?
曹朋在心里,破口大骂……”你们跟着去,那才是让我身外危难,
可人家是一片好心,总不能拒绝。
邓稷还想劝说,就听典满道:“邓大哥,我们和阿福去,我爹他们可都同意,否则大头也不可能带着人过来m你要是不答方我和大头也不勉强。你们走你们的,我和大头自己去海西就是。”
典韦和许褚是否同意?
此时已无处可查……”
倒是典满说的没错,许褚若不同意,估计许仪也带不来随从。
濮阳闿突然打开车帘,”叔孙,既然他们要去,就带上他们吧。反正你到了海西,也需要人手。他二人说不穿能帮上忙……”再者说了,你不让他们去,他们也会去,万一路上出了分午,岂不是更麻烦?”
邓稷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既然如此,你们就跟着*……”,不过话说清楚你们可得听我的命令!””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典满还神神秘秘的说,“邓大哥,我们还带了三幅铠甲呢!”
曹朋总觉得,这二位不是来帮忙,捣乱的性质可能更大。
但邓稷既然同意了,他也不好在出言反对。濮阳闿那向话倒是没说错,邓稷手中的确无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上路吧。””出发,出发!”许仪大呼小叫,指挥着马车跟上去A
曹朋落在后面,看着兴奋不已的典满和许仪二人,忍不住对王买说:”我总觉得,他二人是偷跑出来的!””那怎么办?”
曹朋搔搔头,苦笑道:”还能怎么办?跟上他们,咱们可得盯紧一些,别让他们招惹是非。”
但愿吧,这两个家伙,不会节外生枝!
曹朋此时也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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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愿闻其详(急求月票!)
从许都到海西,需通过三州之地。
自许都出发,经陈留,走沛国,或从下邳进入广陵,或是走东海郡直奔海西。这漫漫长路,走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愉快。虽说曹操执掌朝堂以来,已尽力恢复各地元气。但一路走过来,放眼望去,尸殍遍野,尽是荒芜之色。城镇周遭的状况可能会好一些,可一旦远离城镇,情况就变得越发恶劣起来。废弃的村庄,残垣断壁;荒芜的土地,野草丛生……”简陋的坟包,随处可见。更有甚者,一路走下去,也许一两个时辰不见人烟,只见惨白枯骨。
典满和许仪一开始,还兴致勃勃。
然则走了两三天后,就变得有些沉默了!
暮秋萧瑟,遍地枯黄,一片残败之色。在配上那些景象,更令人生出强烈的感受。
两人不再嬉笑,大多数对候,他们会看着那凄凉景致,默默不语,甚至有时一路都在思索。
曹朋也没有去打搅他们,更没有开玩笑。
他只是静静的观察,不愿去打断典满和许仪的思路。
有人说,远足可令人成长。但问题是,要看你怎么去远足……
一路上车马成群,所过之处有迎来送往。美酒佳肴,歌舞升平!如此所见大都只是虚幻。
只有沉下心来,默默前行,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世界。
邓稷也好,濮阳闿也罢,都不是那种喜好阿谀迎奉的人。而周仓夏侯兰,大致上也是如此。
曹朋又不愿去打搅,所以也就给了典满和许仪思索的空间。
行出第四天,车马渡过浪汤渠,抵达高阳亭。这里距离己吾很近,典满突然提出,想要回家看看。
四天的行程,令典满似乎成熟许多。
曹朋把典满的要求告知邓稷后,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三哥,我随你一同前往?”
“不用了,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我最迟明天一早,便赶回来。”
看看天色,也着实晚了。
曹朋没有强求,便点头答应。
众人决定,当晚就留宿于高阳亭,等典满回来。
四天晓行夜宿,所见尽是萧瑟。对人的精神和体力,也都是一场巨大的消耗。大家都显得很疲惫,所以吃罢了晚饭,便早早歇息。曹朋没有休息,先和夏侯兰周仓一起,安排了值守的事情。没错,这高阳亭位于雍丘和圉县之间,按道理说是挺安全。可问题是,正因为是位于两县之间,所以治理显得很松懈。无论是雍丘还是圉县,好像都没有对高阳亭特别上心。
高阳亭亭长是当地者老,也私下里对曹朋叮嘱:一定要多加小心
小心什么?
他没有说,但大家心知肚明。
只看这残破的高阳亭,就能了解一个大概。
如果这里的治安很好,以高阳亭的地理位置,绝对不会是眼前这幅景象。这就说明,高阳亭不平静。不过倒也无所谓,既然那亭长还在,说明高阳亭即便混乱,也是非常有限的混乱。
否则,这高阳亭早就不复存在……”
邓稷在房间里看公文,抓紧一切时间,了解海西的状况。
曹朋就当起了书童,在一旁守候。
他看了一会儿《论》,感觉着有些疲乏,便走出了房间。
邓稷也没有管他,因为他知道,曹朋不需要他来操心。
萧瑟的夜风里,已有些寒意。
曹朋下意识的裹了一下身上的袍子,在长廊下做好。庭院中,有枯草蔓蔓,几根紫藤花顺着院墙攀爬,还开着几朵白色的小花。这种紫藤花,曹朋在前世没有见到过。据那位老亭长说,这是当地一种极其常见的植物,逢秋冬之交盛开。每当紫藤花开,便知道冬将到来。
在庭院里,练了一会儿桩功!
精神头,也变得旺盛起来……”
自从导气入骨之后,曹朋就陷入了一个相对缓慢的成长期。
骨骼的不断强韧,需要大量的气血补养。只有当骨骼达到了某种程度的强韧之后,才有可能继续成长。这是易骨的必然阶段,所以曹朋也不着急。虽说长途跋涉,无法像从前那样练功,可是每天抽时间,练一会儿桩功,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筋经舒展,身体才能够强健
练功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一个态度。
时间嘛,总是能挤出来一些。只看你愿不愿意……”
曹朋对自己的状况是心知肚明。什么大局观,什么才学,都是他妈的浮云。偶尔拿出来炫耀一下还行,可时间长了,早晚被人看出自己是个空心萝卜。所以,他才要努力的学习,并且抓紧时间练功。一副强健的身体,一身出类拔萃的武艺,至少可以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他不想邓稷,土生土长的汉朝人。
更不可能和典满许仪一样,有强大的背景……”
有时候,曹朋甚至觉得自己比不上王买和邓范。要说起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自己远不如他二人。
生存的压迫,使得曹朋时时都会有一种强烈的危机起…*……”
“谁!”
一声轻响,把曹朋从沉思中唤醒。
他本能侧步转身,朝着声响的源头看去。
“濮阳先生?”
夜色中,回廊昏暗的灯光下,濮阳闿清瘪的身影,出现在曹朋的视线内。
一袭白色长衫,在黑暗中很醒目。濮阳闿是个很注重礼法的人,即便有诸多缺失,可衣装服饰上,非常讲究。什么季节,着什么样的服装,他绝不会弄错。如今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临,他还是穿秋日着装的白色禅衣。用他的话,冬至不来,秋仍在,所以衣着色彩必须遵循。
对此,曹朋也无可奈何。
濮阳闿从阴影中走出,疑惑的看着曹朋。
“友学,你还未睡吗?”
曹朋给自己取字,但由于年龄的关系,所以大多数人喜欢称呼他的乳名。
但濮阳闿却不一样,他是严格的遵循礼法习俗。既然你有了字,那就不能再呼唤你的乳名。而且,在濮阳闿看来,既然你取了字,也就表明,你已是成*人。
虽然他和曹朋没有任何关系,可对待曹朋,却是以成年人的标准来对待。说实话,曹朋对‘友学’这个表字,感觉还是有些古怪。他前世叫曹友学,用友学也算是对前世的一种怀念。他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是个重生者。可大家一直以来‘阿福阿福’的叫他,又使得曹朋时常产生一种错觉,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有时候,还会对‘友学’产生排斥。
上一次使用‘友学’这两个字,还是在羊册镇驿站的时候。
这一晃,就快一年了……
乍听濮阳闿称呼他做‘友学’,曹朋竟生出一种如堕梦中的错觉来。
“啊,姐夫还没睡,我担心他有什么事情,所以……”
哪知道,不等曹朋说完,濮阳闿便打断了他的言语。
“友学,你要记住,以后与外人言时,不可唤叔孙为姐夫。他如今是海西令,等到了任上以后,所做一切都会被许多人所关注。你总唤他姐夫,就会让很多人误会。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别人都会认为,是叔孙在你背后……私下你如何称呼都可以,但和外人交谈时,需尊他官位。”
“啊?”
“你别以为这是小事,此为礼法。
邓海西赴任之所,乃世族林立之地。他出身不好,加之又无甚名气,势必会被当地人排斥。正因为如此,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要遵循礼法,唯有这样,才能够被当地世族所接受……
我也知道,这并不容易,甚至有些委屈了你。
可你既然要跟邓海西赴任,就要为他着想……叔孙常言,你是个聪慧之人,想必也能理解。”
不可不说,这老头刻板的可憎。
但又让曹朋,感激不已。
至少,濮阳闿是个很尽职的人。既然他做了邓稷的幕僚,所做一切,都是站在邓稷一方考虑。
曹朋,躬身一揖,“小子受教。”
“还有,提醒邓海西,他衣着不对。”
曹朋一怔,看着濮阳闿,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虽无功名,却是朝廷命官。所以着装当偱礼法……你看他,秋时未过,冬日未临,他却穿着青色衣衫,成何体统?他现在,应着白衣。等到了冬日,就当换上黑色衣袍。
这样一来,即便是他身无功名,拜访当地人的时候,也不会被人看轻……有些话,我不好对他说,你既然是他妻弟,就应该时时提点。海西,如今可不是一个平静之所,叔孙此去,步履维艰啊!”
濮阳闿突然间,发出一声感慨。
“先生,海西如今是怎样的状况?”
“自太平贼乱世以来,海西一直处于动荡。即便是陶恭祖在时,也未能真正的把握住海西。
过去三年里,海西换了五个县令。
有的,是离奇身亡;有的则是挂印而走,不知所踪。如今甚至连海西县的印绶,都不在朝廷手里,而是被当地豪强掌控。而这些豪强,偏偏有背景复杂。叔孙欲立足海西,困难重重。”
曹朋曾听邓稷说过海西的状况。
也知道,海西县如今非常复杂……
但具体怎么个复杂?邓稷也没有告诉他。
那些公文,邓稷保管的很好,一般是不会让曹朋接触。濮阳闿是他的幕僚,接触起来自然方便,曹朋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生出紧张感,等着濮阳闿继续说下去,让他也好做些准备。
哪知道,濮阳闿突然闭嘴。
他沉默了片刻,扭头看着曹朋。
“听说,你已通读《诗》《论》?”
曹朋点点头,疑惑的看着他。
“那你以为《论》所著何也?”
这问题,可有点大了!
濮阳闿是问曹朋:论语里,都写得什么?
听上去似乎很简单,可实际上,却包含着诸多内容。要知道,自《论》问世,有诸多版本的解释。特别是董仲舒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论》更被儒者奉为经典,蒙上一层神秘面纱。非高明之士,不可以注《论》。因为那里面,包涵了孔仲尼的言谈,谁敢轻易注释?
濮阳闿这个问题,似有考校之意。
只是,他就不觉得,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评价《论》,有点过份吗?
可既然濮阳闿划出道来,曹朋是断然不会拒绝。
濮阳闿眼中,似有一种嘲讽之意。他来到许都之后,常听人称赞曹朋,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在他的心里,同龄人中,他的儿子最出色。
但现在……”所以,濮阳闿也就存了考校曹朋的意思。
曹朋不由得乐开怀!
老夫子,哥读过《论语别裁》……”
他想了想,回答道:“《论》所载,无非下学之事。”
濮阳闿闻听,眉头一皱,“继续说。”
曹朋见他没有发表意见,于是大着胆子回答道:“学生以为,读《论》,需用明于心,汲汲于下学,而求起心知所同然者,功深力到。他日之上达,无非是今日之下学。所以读《论》,必知通体而好之。”
曹朋是说,《论语》记载的,无非是生活中的琐碎,同时包含着孔圣人一声的成长感悟。
想要明白其中的奥妙,需身体力行,从生活中的琐碎感悟,然后慢慢体味孔夫子的高妙所在。生活够了,感悟就有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其中的感悟越深,自然就可以水到渠成。
也就是说,曹朋反对如今许多名士,截取《论》的某一个章节,大肆点评。
亦或者说,曹朋等于驳斥了当下许多名士的观点,口吻中自然流露出一丝丝狂放之意。
濮阳闿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沉默片刻,突然又问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友学既然通读《诗》《论》,想必也能为我解惑其中之意。”
这可是牵扯到具体的学术观点了!
曹朋深吸一口气,“小子以为,学而时习之,重点在于“时”,和“习”,两个字上。什么是学问?小子觉得,学问并非只是读书。学问不是文字!一个人的文章再好,也只能说他文章好;一个人懂得再多,也只能说他见识广博。小子以为,学问,不一定要懂得读书识字。
把人做好,把事情做对,那就是学问。
《庄子》将有道之人,称之为真人。什么是真人?小子以为,把人作好,就是真……”何为道?子曰:一以贯之。能够秉承如一,勿论艰辛挫折和失败,坚定自己的信念,就是“一,。做到了“一”就是作好了人;作好了,人“才是真正的学问……”所以,学而时习之,小子认为是从生活中时时坚持自己,时时体悟,方能有所获,方能感受快乐!”
濮阳闿,倒吸一口凉气!
不得不说,曹朋这一番话,几乎是推翻了这时代中,大多数人的观念。
听上去有些荒诞,一个不识得字的人,如何能被称之为有学问的人?可转念又一想,曹朋所言,不无道理。
而且,从他这一番话,濮阳闿可以肯定,这孩子真的是通读了《论》,否则不可能有此见识。
曹朋,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羊册镇车马驿时,与司马徽庞季侃侃而谈的那种状态里。
邓稷正好有些乏了,所以走出房间,看到曹朋和濮阳闿并排而坐,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事情。
不由得心里感到奇怪,因为濮阳闿这个人,经过近一段时间的接触以后,邓稷也算是有所了解。那是个从骨头缝子里都会透着骄傲的人!即便是答应做自己的幕僚,濮阳闿也很少对他和颜悦色。更多时候,邓稷会觉得,濮阳闿根本不想帮他,所以是故意气他,想要产生矛盾。
可现在,濮阳闿的态度,却显得格外郑重!
如果坐在濮阳闿对面的是某位当世大儒,他这种态度,倒也不值得奇怪。偏偏,坐在濮阳闿面前的是曹朋,一今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能让濮阳闿表现出如此郑重的神态,着实让邓稷吃惊。
“夏侯,他们在说什么?”
邓稷忍不住拉住门口值守的夏侯兰。
夏侯兰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刚才濮阳先生考校阿福,却被阿福一番言论,折服了!”
不可能吧!
邓稷闻听,大吃一惊。
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夏侯兰不要出声,而后轻手轻脚,就靠了上去。
早就听说,阿福曾舌辩司马徽与庞季;早就听说,阿福大局观超强。可说句实话,邓稷对曹朋的学问,并不是太了解。在他看来,曹朋时常会有奇思妙想不假,但学问……”恐怕也不见得如何。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邓稷十四岁的时候,似乎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少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以为,其真意是在“朋”,与“远”。这个朋友,不一定是身边的朋友,而这个远,也不一定是地域上的远近。
邓稷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他听清楚了曹朋的话语,不禁大惊失色。
我的今天,阿福这孩子也太胆大了吧……”听他这口吻,分明是在讲解《论》。说严重一点,这家伙是在注《论》,你才多大一点,竟然敢讲解论语?若传扬出去,岂不被人骂死吗?
在邓稷看来,濮阳闿定然会勃然大怒。
哪知道,濮阳闿那张刻板严苛的脸上,却悄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友学,愿闻其详!”
差距越来越大,又一次惨遭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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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陈登?薛州!
曹朋敏锐觉察到,周仓的脸色似乎微微一变。
那是一种惊异之色,虽然一闪即逝,却被曹朋发现,本能的,曹朋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这雷绪。和你们盗马有何关联?”
邓稷沉声问道。
胡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雷绪原不是本地人,大概是在去年,来到这里。小人一开始也不认识他,只因为一次偶然机会,小人和他们发生了冲突,这才结识了雷绪。雷绪的身手很好,小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并没有为难小人,而且为人也非常豪爽。,小人渐渐的和他成为朋友,时常帮他打听些消息。雷绪也很少率众劫道,袭扰这周遭的相邻。所以……”
大约去岁末,雷绪突然问小人,能不能搞来马匹。
小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告诉雷绪,说我爹是高阳亭高长,经常会有人骑马路过或借宿亭驿。雷绪就说,让我帮他搞些马,并承诺小人给他搞一匹马,他就会给小人一贯大钱。
小人平时游手好闲,眼看着父亲一日日老去,却还要呆在这边劳作,自己连处田地都没有。
小人虽然不肖,却也不是个不孝子。所以就动了心思应承了此事。不过我最初也没有去偷马,只是亭驿来了新马的客商就会设法告诉雷绪……”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就和几个平日要好的兄弟联手,在途中设陷阱劫马。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可不成想,雷绪前此时候突然找到小人,说是让小人尽快帮他搞五十匹马。还说,如果能搞来的话,就给我五百贯钱。”
邓稷心里一动。看了一眼濮阳闿。
濮阳闿也露出沉思之色,上前一步说:“叔孙,这里面似乎有此不太正常。”
邓稷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后来如何?”
胡班一脸苦色,“小人也是鬼迷了心窍,一接有五百贯,足够我和我爹花销。还能计个媳妇,让我爹宽心,所以就答右下来。可是这半年来,由于过往客商连遭劫掠,比从前变得少了。即便悬有那客人路过。也都是带着大队扈从……”小人就算胆子再天,也不敢跑夫族死……”
原本。小人想找雷绪推了此事。
哪知雷绪却变了脸。他说如果小人不尽快解决就会去官府掀了小人的底儿。还会连累老爹。小人也是骑虎难下,无法推脱。这日子越来越近,雷绪催的越来越紧。傍晚时,小人见几位大人住进了亭驿。便动了歪心思,把消息传递给了雷绪。雷绪就派了他族弟雷成过来。帮着小人偷马。原以为大人们赶了一天的路都歇息了……”可没想到,才一动手就被发现……
“我打死你这畜生”。
胡华闻听暴怒。拎着竹杖就要冲过来,暴打胡班。
怪不得常听人说,最近高阳亭算近不太安全。许多经常路过这边的客人,也突然间不出现了。
原来。自己这宝贝儿子干的好事。
对于一个老实巴交。干了一辈子亭长的人来说,胡姓所作所为,令胡华无比痛心。
胡班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那拇指粗细的竹杖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棱子。
“老丈,老丈息怒!”
邓稷眼看着胡班要被打死了,连忙出面阻拦。
你说这一家子可怜?也当真可怜!
但那些被胡班劫掠的路人。就不可怜吗?怪不得阿福刚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以想象。那些被胡班劫掠的路人,会是怎样的后果。
“濮阳先生,你怎么看?,。
濮阳闿露出沉吟之色,开口问道:“胡班,你前后为这雷绪,弄了多少马匹?,。
“前前后后,差不多二十多匹。”
胡班可怜兮兮的回答道:“如今这时局不太稳单身的客人太就不多。最初倒是有几批大宗的客人,我只是通风接信,并不清楚雷绪是否下手。不过小人去过鹿台岗,留意到山上的一些状况。雷猛手底下,应该有百十匹马,想必走动过手,否则他也不今得来这许多马匹……
“那你可知道,雷绪要这么多马做什么?”
马匹对于中原而言,非常珍贵。
似周仓当年落草土复山,手底下也就几十匹马而已。
雷绪突然间要那么多马匹,一定是有所图谋。否则的话,他这样做。就很容易引起官府注意。
胡班说:“这个小人真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你说不说,说不说”,
胡华冲过去,举起竹杖又要打。
胡班抱着胡华的腿哭喊道:“爹啊,我是真不知道。我只是想让您过的好一点。没想那么多啊。”
看起来,胡班是真不清楚。
“大头!……邓稷突然道。
许仪连忙上前,插手应道:“喏!”
“你和夏侯将军可熟悉?”
许仪点点头说:“夏侯叔父与家父颇有变情我曾与他贝讨。次。”
“你连夜动身。前往陈留。把这里的事情,通禀给夏侯将军……”就说。那雷绪是一股悍匪。,。
“喏!”
许仪连忙往屋里走,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便穿戴整齐。
他戴上两个随从,和曹朋交代了一下,把剩下的随从就交给曹朋指挥,然后便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濮阳先生,这些人怎么办?”
濮阳闺看了胡班等人一眼。叹了口气,对胡华道:“胡华,这附近,可以会治伤的先生?……
“呃”,有!”
“阿福。派两个人,骑马带着胡华,把先生接讨来。”
曹服答应一声,便把事情托付给了邓范。
邓范叫上两名随从,带着胡华离去。看着满院子的伤号,曹朋也叹了一口气。即便胡班老实交代。可是依小杜律,这家伙也少不得挨上一刀。想到这里。曹朋摇摇头。转身想找周仓。
殊不知,胡班一直留意。
他见曹朋摇头,立刻心知不妙。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太大了,大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以得以幸免。
可是。他又存了个希望。曹朋之前的那此话,让他看到了一点光明。如果连曹朋都不帮他。那他就死定了!
“小公子。,小公子留步……
胡班跪行数步。脸上呼喊。
曹朋停下来,向胡班看了过去。
,“小公子,小人刚才想起来一件事。”
“嗯?”
“两个月前,我给雷绪送马。那天雷绪的兴致看上夫很好,还把小人和小五都留下来吃酒。”
小五?
曹朋的记性很好。
他记得。那个使耙子的青年,好像就叫小五。
小五这个时候。也清醒了不少,被曹朋撞出了内伤,使得他脸色看上去,没有半点血色。
见曹朋向他看来,小五连连点头。
“确有此事。小人可以证明……
曹朋又看向胡班,“你接着说。”
“吃酒的时候。雷绪曾向小人打听雍丘的状况。还问我雍丘丘有什么富户。平日里守卫如何之类的问题。,小公子也知道,小人平时是个闲汉,到处游荡。雍丘也好,圉县也罢,小人都挺熟悉。所以小人就把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雷绪,为此雷绪还赏了小人一贯钱。”
曹朋抬起头。凝视邓稷。
邓稷则上前问道:“那雷绪近来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回大人的话,小人只是帮雷绪做事。食钱……”其实对他并不是特别了解。所以没有留意。”
“你好好想想。嗯清楚。
雷绪那些人,可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亦或者有什么击怪的行为?”
胡班皱着眉,半晌后摇了摇头。
“大人,小人倒是知道一件事。”
小五突然插嘴。
“说”。
“大概在十天前,雷成曾下山,找胡班大哥吃酒。那天胡班大哥正好不在,小人就陪着雷成……”他当时吃多了酒,对小人说,陈留人太穷,着实没什么油水。还说小人留在这里,没得前程。
小人也就是借着酒劲儿问他,哪里有前程?
雷成说了些个人名。不过由于小人也吃多了,所以也记不住太多。只依稀记得,什么鲁美,什么成,还有个叫做薛州。,。
“薛州?”
邓稷和周仓,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曹朋疑惑的看着二人。“薛州怎么了?,、
“薛州,就是广陵最大的一支盗贼首领。”
“啊?……曹朋大吃一惊,“薛州,是广陵贼吗?”
周仓这时候开口道:“薛州原本是青州渠帅我曾听说,讨他的名号。不过,他这人做事不好张扬,所以名声并不太显。太平道失败之后。何仪何曼兄弟渐渐取代了薛州,许多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是,何仪何曼被曹公斩杀。其部被并为青州兵,没想到这薛州,却还活着……
“薛州,是太平道?”
曹朋惊讶的看着周仓。
他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倒是何仪何曼,他略知一二。
“周叔。那你也知道雷绪?……
“……”恩!”
“他是什么人?难道也是太平道?”
周仓搔搔头,苦笑一声,“公子还真就说对了……”雷绪原本是波才帐下小帅,为人非常狡猾。那波才,当初也是张黑成帐下的悍将,后来在颍川被皇甫嵩所杀。雷绪,便下落不明……
后世常说。黄巾起义走动摇汉室根基的关键。
如今看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距离黄巾起义有多少年了?中平元年爆发黄巾起义,而今已是建安二年,足足有十三年之久。
期间,汉室历经波折。
十常侍作乱,董卓乱政,诸侯并起。
可是这黄巾之乱,却犹如野草般,炷之不尽……”
曹朋看看邓稷,又看了看濮阳闿。三人不由得都露出了苦涩笑容。
怎么办?
三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邓稷知道海西混乱。并且在荀彧给他的那此卷宗里,反复接到了一个名叫薛州的悍匪。最初,邓稷还以为这个薛州,不讨是一个普通的盗匪,了不起实力强横一些。可他既然敢招搞雷绪说,明此人图谋不小。经历过太平之乱,而且还是一方渠帅,这个人怕悬不简单。
如果说,邓稷之前还自信满满,那么这时候,就开始有此肝儿颤。
而濮阳闿则考虑的更多:广陵郡。那是广陵陈氏的地盘。而陈氏家族。在当地可说是威望甚高。薛州在广陵肆虐纵横,甚至还要招兵买马?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薛州在广陵郡,根基不浅。一个太平贼,能在广陵郡扎下根,这本身就是一桩古怪的事情。徐州人,有着极为强烈的排外意识,而薛州不仅仅是外地人,还是个反贼,而且在广陵为盗……”里面可是有此古怪啊。
如果薛州背后没有靠山。恐怕不可能在广陵站稳脏跟。
可是广陵郡。又有谁能让陈氏低头?
连吕布那等虓虎,手握精兵悍将,也要对陈氏尊敬无比。这个答案。可就要呼之欲出了!
难不成,此去海西,邓稷的对手就是陈登?
濮阳闿不免有些忐忑!一个外来的县令一个本地的豪族太守。这实力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c
自己。还要淌这浑水吗?
濮阳闿想到这里。突然间下意识的看了曹朋一眼。
原以为,曹朋会露出紧张之色,可濮阳闿却发现”曹朋看上去,显得非常平静。
难不成老夫真的老了?居然连一个小娃娃,都比不得吗?
仁之所至。义所当然!
既然连一个小娃娃都不害怕,那么我又有件么害怕呢?
罢了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然答应了荀文若,那就陪着邓叔孙走这一遭刀山火海。
想到这里,濮阳闿旋即露出坦然之色,。
曹朋可不知道,在这电光火石间,濮阳闿已是千回百转。
他的心里。正兴奋着!
因为隐隐约约,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刺激。
也许这次随姐夫前去,还真会不虚此行……”
前世,那**的热血又有些沸腾了。越是错综复杂的案子,曹朋就越感到兴奋。
海西。也许并不会如想像中的那么无聊。至少从目前来看,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消遣的乐子!
不过,此刻他们还身处陈留。
“雷绪的事情,怎么办?”
邓稷突然问道。
按道理说,这和他并无任何干系。他是海西令,又不是圉长,也不是雍丘令,雷绪就算是造反,也轮不到邓稷来出面。可问题是,既然已经碰到了,邓稷现在想要脱身,也不容易。
曹朋看出了邓稷的心思,轻声道:“姐夫,咱们如果这时候抽身出去。胡班、小五……”甚至包括胡华在内,都难以幸免。刚才咱们可是答应了,要帮他们疏通。做人,需言而有信。,。
濮阳闿不仅赞赏的看着曹朋,脸上的曲猛,随着变得更加柔和。
“叔孙,友学说的不差。做人需言而有信。,。
“那怎么帮他们脱身?、。
就在这时,邓范和胡华,带着一个大夫赶来。
那大夫看上去衣着凌乱,脸上还带有几分倦意,显然是在睡梦中,被胡华给叫醒。不过。从他表情看,好像并没有什么不满。从某种程度上,这也说明胡华在本地。也挺有威望……”
“老丈,烦劳你在这里招呼一下,治疗伤者……
“这是小老儿的本份……
“胡班,你随我们来……
曹朋拉着邓稷和濮阳闿。往房间行去。
胡班在他们身后,忐忑不安的跟嗯…*……”
“老丈。你只管放心。阿福是个好人,一穿会帮你父子。,。
邓范见胡华很紧张,于是轻声劝慰。
“这孽子……”罪有应得!”
胡华嘴上咒骂,还是有些担心的张望过去。
就见曹朋等人走到回廊下,冲胡班说:“在这里等着,叫你的时候,你再进来。否则休得乱动。”
“喏!……
胡班颤巍巍。躬身答应。
夏侯兰和王买,在门外守候。
周仓则随着三人一同进屋,然后分别落座。
“阿福,你怎么说?,。
邓稷拎起一个盛水的陶罐,给濮阳闿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而后一饮而尽。
“夏侯将军最早明日傍晚,就会抵达高阳亭。,。曹朋道。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如果雷绪天亮之后等不到胡班他们,一穿今有所觉察对不对?”
“没错!”
“那样一来,就打草惊蛇了……”周叔也说讨,这个雷绪很狡猾。他能隐藏这么久,而且神不知鬼不觉,说明他非常警觉。如果被他觉察到不妙,说不定会脱身……”他族弟可是死在周叔手里。若让雷绪脱了身,那高阳亭必然面临洗劫的厄运。夏侯将军不可能把兵马一直留在高阳亭。他带兵走子,万一雷绪杀回来,这边的父老乡亲,岂不就要遭殃?那可就成了咱们的罪过……
一番话,令邓稷和濮阳闿连声称是。
濮阳闿本身就是陈留郡人,虽非高阳亭人,可毕竟也是乡亲。
“那友学可有主意?”
“拖住雷绪!”
曹朋说的斩钉截铁。
“怎么拖住他?”
“这个,恐怕就要有劳胡班。,。
邓稷一怔,旋即似恍然大悟一般,手指曹朋,“你是说,用间?……
“不错,就是用间!……
“可这样一来,胡班可就危险了。,、
“如果他不愿意冒这个险,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曹朋回答的更加简单,他站起来说:“胡班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九死一生,一条十死无生。他愿意冒这个险,那就还有一猛生机。如果他不愿意……”呼!那咱们也就不用再管了。,。
邓稷和濮阳闿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把胡班叫进来。利害说清楚任他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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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奈何为贼?【急求月票,推荐票!】
车仗一路东行,接官厅外不见宫灯彩棚,也没有喧天鼓架。(手打小说)
冷冷清清,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海西的人,都死绝了吗?”
许仪勃然大怒,咬牙咒骂起来。
按照规矩,每座县城外,都会有一座接官厅,负责迎接履任官员,亦或者欢送离任的官员。
曹朋也听说过这么一个规矩。
看着冷冷清清的接官厅,他不由得想到:后世作品里常有出城十里迎接,还有十里长亭相送的桥段。莫非这十里长亭,就源自于接官厅吗?
“二哥,咱们悄悄过来,又没有通知海西县,他们没有人迎接,再正常不过。何必为此而生气呢?我现在就想早一点到,然后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他一觉……好了,别再和自己较劲儿。”
许仪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在说什么。
于是这车队冷冷清清来到海西西城门口,只见箭楼耸立云端,城门坚不可摧。
不是说,海西县残破,屡遭匪患吗?
曹朋愣了一下。
但又一想,也许正是因为屡遭匪患,所以才修此坚城吧……
“胡班,过去叫门!”
邓稷在车中下令,胡班答应一声,飞马来到城下。
城门,裹以铁皮,上面嵌有青铜泡钉。
胡班上前,举起手中的长矛,篷篷篷敲击城门,同时高产喊道:“海西令到此,快开城门!”
“喊什么喊!”好半天,箭楼上打开了一个小窗子,从里面传来嘶哑的声音,“上峰有令,入夜后城门不开,明日请早。”
胡班大怒,举矛再决敲击,“听清楚了,是海西令,邓县令到此,开城门。”
箭楼上,沉默了一阵。
紧跟着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邓县令?”
“休要啰嗦,新任海西令邓县令到此,乃朝廷所任,还不速速开门。”
箭楼上的窗子,哐当一声合上了。
典满忍不住骂道:“这些懒狗,好嚣张!”
许仪也点头说:“是啊,明知道是县令来了,还这般模样。这海西县,还真要好生整治一下。”
曹朋倒是没有开口,端坐于马上,静静观察。
不一会儿,城门内传来铁链的声响,沉重的大铁门开了。
门旁边,站着几个衣衫不整,盔歪甲斜的门卒,头上的兜鏊都发了黄锈,看上去残破不堪。
典满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催马上前,就冲了过去。
他马速太快,险些把门卒撞倒,同时口中喝骂道:“两个懒骨头,还不把城门大开!”
门卒看着眼前骁骑盛气凌人,心中着实恼怒。
一个开口就要顶嘴,另一个见典满盔甲鲜明,坐骑神骏,那非凡的气概,绝非是等闲官员。
连忙拉住同伴,示意他不要开口。
“快点开城门!”
同时,那门伯模样的男子,上前问道:“敢问哪位是邓县令?”
邓稷从车里出来,朝那门伯一点头,“我就是邓稷……朝廷文书早已发来,尔等可曾收到?”
“啊,已经收到。
前些日子陈太守还派人过来通知,但因为不晓得县令的行程,故而未曾远迎,还请县令恕罪。”
似这等新官上任,必须先由朝廷发送公文,到各郡太守。
而后,各郡太守再命人通报所辖县城,使原来的官员提前做准备,和新任的官员准备交接。
不过海西县己经很久没人治理,上一回有县令,还是去年的事情。
所以广陵郡太守陈登,只需要把情况通报给县里的人知晓。如果县衙里没有人,则有当地缙坤,负责迎接。一般而言,这种场面上的事情,大家都会尽量做好,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海西的情况,好像很特殊啊!
曹朋跨坐照夜白,和邓稷点点头,而后一摆手,示意车队启动。
门伯让门卒让开道路,在前面领路。一行车仗驶入城内,就看见街市上黑灯瞎火,一片凄凉景象。时辰还没有到头更,街道两旁的大店小铺都已关门啰唆。只剩下几处摊贩仍在张罗买卖……在这等萧瑟冬夜里,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所以那摊贩上,也同样是冷冷清清,不
见一个客人。
新任县令初至,一县文武,居然全部隐迹,乡宦望族尽数潜踪。
这海西县,果然是有性格!
明知道上官即将到来,却只派了门伯张罗……
这下马威,果然厉害!
曹朋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冷笑不止。
越如此,岂不越是说明,这海西县问题不小吗?
他扭头对王买说:“虎头哥,觉着比咱那中阳镇如何?”
“妈的,好像快死绝了一样,比不得中阳镇的热闹。”
许仪则勒马,等了一下曹朋。
“阿福,这里的人,似乎并不欢迎咱们。”
“不是似乎,根本就是……不过无所谓,咱们既然来了,总归是要看一下这其中的玄妙。”
“哦?”
许仪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曹朋的话中之意。
他有点莽,有点虎……可毕竟是大族子弟,一些阴谋诡计,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阿福,你的意思是……”
曹朋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那意思就是:你知,我知,不必说明!
许仪顿时恍然,点了点头,不再赘言。
车仗走过跨越街道的一座拱门,便看见大街沿一面高墙,分为左右两条。不过,高墙残破,有好几处出现了坍塌。站在墙外,可以一眼看清楚墙内的状况。是一座宅子,有中堂和厢房,还有两个跨院。
越过墙内的建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高大的门楼,影影幢幢。
这里,应该就是县衙的后墙了!
一行右转,沿着高墙向东,向北,再向西……
直走到一座黑漆大门的门首,门楣上方挂着一块风蚀雨剥的木牌。
牌匾有些歪斜,尚有海西县衙的字样。
门伯躬身道:“邓县令,此处就是县衙。”
这就是县衙吗?
邓稷和濮阳闿走下了马车,站在门阶下,抬头看去。
那门楣上结着蜘蛛网,地面上脏兮兮的,也看不出究竟有多久没人打扫过。一旁的栓马桩,断了半截,基本上已经没了用处。而那座黑漆大门,紧闭着,大门后静悄悄,鸦雀无声。
“叫门!”
邓稷的脸色,越发阴沉。
周仓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上台阶,抨拳重扣。
“谁啊,谁啊!”
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门丁,鹰鼻鹞眼,胡须篷乱。
他手里举着蜡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周仓,张口就骂道:“你这黑厮好不晓事,难道不知道这衙门一向紧闭不开吗?家里死了人,还是媳妇跟着人跑了,敲,敲,敲你娘个敲啊!”
周仓那是什么性子?
刚直暴烈!
当过黄巾,干过山贼……因为跟了邓稷,才改了一些脾气。
可他那受过这等羞辱,顿时勃然大怒。伸出手,一把就揪住了那门丁的衣服领子,而后胳膊一用力,就把门丁拎起来,朝着黑漆大门旁的门柱,篷篷蓬的撞了十几下,“狗丵日的贱种,再敢出言不逊,老子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门丁哭叫着连连求饶,周仓这才罢休。
曹朋在马上,也没有过去阻拦,只是冷眼旁观。
目光游离,好似不经意的向四周打量。在远处的街道拐角处,有人影闪了一下,旋即侦没了动静。
心里冷冷一笑:看起来,这海西县城里的水,够浑啊!
他翻身下马,喊了一声:“周叔,休要和他啰嗦,先进去再说。”
“这里可是县衙,你们……”
“瞎了眼的东西,新任邓县令就在你眼前,还不给我立刻打开衙门,着人前来参见?”
说着话,周仓推了一下黑漆大门。
哪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用力,那大门轰隆一声,便倒塌过去。
“这……”
“算了,咱们进去再说。”
邓稷和濮阳闿并肩往里走,曹朋典满许仪等人,紧紧跟随。
四十名扈从随即下马,列在了衙门口外。还有十几个从下邳买来的随行家奴,在胡班的指挥下,卸车马,搬行李……冷冷清清的海西县县衙门前,顿时热闹起来,在这座冷冷清清的县城里,显得格外喧闹。
周仓和夏侯兰,找来了火把点上。
借着光亮,邓稷向院内四周环顿一番,与花厅前院中停下。
对面衙厅的窗户紧闭,窗户纸破破烂烂的,不成体统。院子里,厅内一片漆黑,不见一人。
邓稷顿时有一种烦躁的情绪蕾绕在心头。
他让周仓把那门丁带了过来,阴沉着脸,看着那门丁,一句话也不说。
灯火照映下,邓稷独臂卓然,目光森冷。门丁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涌来,连忙噗通跪下。
“你,是何人?”
门丁结结巴巴答道:“小人,小人名叫麦成。”
“麦成,你是做什么的?”
“小……小人是本衙牢头禁子。”
“这县衙里,为何如此破败?”
“回,回大人的话,本衙已有多年未曾用过,以至于,以至于……”
“那县衙印绶,又在何处?”
“大人,本衙印绶在三年前便不知下落,之后的大人们,都是由州牧和太守委任,故无需印绶。”
也就是说,这座县衙在过去三年中,基本上除非废弃的状态。
“那差役呢?”
“差役,差役早就没了……”
“混帐东西!”邓稷勃然大怒,“照你这么说,整个海西县,只有你一个人尽忠职守不成?”
“啊……”
“隶役何在?书差何在?巡兵又何在?”
“这个……”
“本衙已有两年未曾征役,书差更是未曾有过。至于巡兵,原本倒是有的。不过那早先的兵曹掾史冯超出走后,巡兵也就解散了。这县衙里,如今的确是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看管。”
邓稷冷笑,“倒是个忠心之人啊。”
他扭头向濮阳闿看去,就见濮阳闿也不说话,只朝他点了点头。
“来人,先把他下在牢中,究竟是何事再此作怪,本官当查明之后,再做处置……”
“喏!”
麦成闻听,大惊失色。
“大人,我冤枉,我冤狂啊……”
周仓上去就是一记耳光,“再敢呱噪,拔了你的舌头。”
麦成面对着凶神恶煞一般的周仓,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出声。
“走吧,去你的大牢,前面带路。”
“把那些贼人,也都一并关押起来。”
“喏!”
曹朋站在县衙门口,突然扭头对那门伯说:“你很清闲吗?”
“啊?”
“去吧,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的主子……另外帮忙带一句话,就说这海西,是汉室疆域。”
门伯闻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看了曹朋一眼,突然扭头,撒丫子就跑。
典满愕然看着门伯的背影,“阿福,你是说……”
“没有县令,没有文武吏员,没有隶役,没有书差,没有巡兵……偏偏还有门卒?”曹朋呵呵笑道:“三哥,若没有人给你俸禄,你可愿意做这等事情?这海西县,可没有傻子!”
“那麦成也是如此?”
“反正,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试想,一个公司己经倒闭了,连老板都不见了踪影。偏偏还有员工尽职尽责,若非是傻子,那便是别有图谋。曹朋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邓稷和濮阳闿,自然没有理由看不出来。
前院左厢是巡兵、衙卒居住的下房,空荡荡的。下房后面,便是牢房,同样也是空无一人。不用说,牢房己经很久没有用过,然牢门仍旧坚固。
“阿福,我们去大堂和衙厅看看。”
“好!”
曹朋从邓范手里接过了火把,跟着邓稷和濮阳闿,来到大堂门口。
把门推开,生了锈的合叶嘎吱直响。来到厅内,但见遍地的绘图,蛛网满墙。盖在公案上的腥红色台布,也退了颜色。当曹朋走过去的时候,几只黑色的老鼠突然间窜出,吓了曹朋一跳。
“没想到,海西竟然破败如斯!”
濮阳闿忍不住发出一声浩叹。
这里,真的还是汉室天下吗?
他正要发表感慨,忽听前院里,传来一阵喧哗骚乱声。
“出了什么事?”
邓稷转身,向外面看去。
这时候,就见夏侯兰匆匆跑进来,“大人,先前剪径的贼人首领,喊着要见大人,说有要事禀报。”
“哦?”
邓稷不由得一怔,有些想不明白,这贼人有什么事情要说。
“姐夫,这里实在是太……咱们到厢房里说话吧。我刚才看了一下,那厢房里,还能落脚。”
“也只好如此。”
邓稷曾想过他来海西后,出现的各种局面。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种状态……
在自己的县衙里和人说话,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反而要跑到衙役们居住的下房里面接见别人。
想到这里,邓稷不由得一阵苦笑。
“濮阳先生,咱们一起去吧?”
濮阳闿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曹朋陪着他二人,走出了衙厅,直奔厢房而去。
一进屋,就见王买和邓范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一个青年。那青年一袭黑衣,跪在地上。发髻散乱,额头还有一块乌青伤痕。见邓稷一行人进来,那青年显得好像是非常激动,呼的就要站起来。王买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冷声喝道:“老实点,否则要你好看!”
“我不是贼人!”
青年大声喊道。
邓稷冷笑道:“剪径毛贼,不是贼人又是什么?”
“我不是贼人,我真的不是贼人……这海西县城里,真正的贼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青年激动的大声叫喊,拼命挣扎。
王买和邓范死死将他按住,口中连连呵斥。
邓稷眉头一蹙,看着那青年,久久不说话。
而曹朋,从进屋以后,便站在旁边观察青年。见那青年如此激动,他走出房间,让人舀了一瓢井水,走上去扬手就把井水泼在了青年的脸上。那青年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喘着粗气,不再挣扎。
“你……是冯超?”
“啊?”
青年大惊失色,抬头向曹朋看去。
不禁他感到意外,就连邓稷和濮阳闿,也有些莫名其妙。
冯超,是谁?
曹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冯超,海西县兵曹掾史。我刚才听那麦成说,你之前离奇失踪……呵呵,你看你,虽说换了衣服,可是手修饰的很整齐,而且还穿着黑履,这可不是普通毛贼可以穿得上……姐夫,我想他的确不是贼人,包括那些被剪径的毛贼……他们是本县巡兵,对不对?”
冯超惊恐的看着曹朋,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是毛贼,你们是强盗…巡兵装扮的强盗!”
邓稷眼晴一眯,闪过一抹冷芒。
曹朋笑道:“你不用否认,其实要想证明,很简单……我只要把麦成拉过来,他就会老实交代。
哦,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两年前,海西县曾有过一位县令,名叫冯爰。此人是许都人氏,也是朝廷派来的最后一位官员。可惜,这位冯爰冯县令只做了两个月的县令,便遇到了盗匪袭掠海西,在乱军中被杀……他好像有一个儿子,随同他一起来到了海西县。此后便再也没有这个人的消息……”
邓稷一拍手,“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曹朋笑呵呵看着青年,“冯超,冯兵曹掾史!好了,现在可以说说,好端端的官不做,何苦为贼呢?”
冯超面颊剧烈的抽搐起来,看着邓稷三人,久久不语!
海西县的故事,将要开始。
不少朋友说,邓稷站在前台,总有些不太舒服。
其实,海西县的种种,还是曹朋为先。同时,他很快就会获得爵位,逐渐浮出水面。
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曹朋的真正班底,也就是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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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三害(2/3)求推荐票
胡班指挥人,把书斋和卧房先清理出来。
一桶桶井水冲洗过后,地面终于恢复了原有的颜色。灰尘和着老鼠屎之类的污秽,顺着屋檐下的水槽流淌出去。把门窗全都打开,冷风灌进来,卷走了房间里原本的阴湿腐腥之气。
不过,想要立刻住进去,恐怕也不太可能。
厢房中,冯超痛哭失声。
“非我愿为贼,实不得已而为之。”
邓稷问道:“什么叫不得已而为之?”
冯超听邓稷询问,泪如雨下。
原来,在两年多前,冯超的父亲冯爰,最初是徐州牧陶谦的幕僚。当时徐州并不似如今这样混乱,海西县的问题,就成了陶谦的心腹之患。这海西县虽然地处荒僻,却又是勾连两淮地区的盐路枢纽。由于海西县的混乱,使得两淮盐路受阻,加之受地方豪族掌控,使得徐州的盐税流失极大。陶谦想要整治海西,于是便向当时在长安的朝廷,举荐冯爰为海西令。
董卓自迁都长安以后,也一直试图修复和关东诸侯的关系,分化关东诸侯的力量。所以陶谦很轻松的便得到了朝廷的委任,冯爰带朝廷诏令,赴海西任职。
冯爰是个很认真,也很尽责的人。
一上任,便开始着手整顿海西县的混乱局面。
只是,冯爰过于雷厉风行,以至于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到任两个月后,一群盗贼突然袭掠海西。冯爰仓促应战,奈何孤掌难鸣,被盗贼所杀害,尸首被悬挂于海西县城外的接官厅门楣上,整整三日,才被人发现。冯超当时任海西县曹掾史,得知消息后,愤怒不已。可那些盗贼来无影,去无踪,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报仇。
本想要通过陶谦,却不想这一年,发生了陶谦部将杀害曹嵩的事情。
曹操为父报仇,挥兵讨伐徐州……
陶谦面对曹操兵临城下,那里还顾得上海西的事情?
不久,曹操因吕布攻占濮阳,不得不收兵返回。陶谦随之一病不起,临终前把徐州托付给了刘备。
提起刘备,冯超突然间咬牙切齿。
“镇东将军不管吗?”
“休提那国贼!”
冯超暴怒吼叫,“刘玄德,国贼尔!”
曹朋闻听,不由得愕然。
受《三国演义》的影响,曹朋对刘备的印象,总体来说,并不是太坏。在他的记忆里,刘备应该是一个温和儒雅的长辈。即便后来他对刘备少了许多爱,重生之后,更发现刘备并非是后世所传的那样,名声响亮。司马徽赞刘备,有大志;郭嘉却认为,刘备是伪善之人。
这版本,众说纷纭。
但‘国贼’之说,曹朋还是第一次听到。
心里不免疑惑,但曹朋并没有急于询问,而是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冯超,这‘国贼’之说,又从何而来?”
“大人可知道,这海西有‘三害’吗?”
邓稷还真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海贼、盐枭、商蠹子。”冯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了一下情绪,“海贼,就是广陵大盗薛州所部。他麾下坐拥万人,有海船数艘,盘踞海外荒岛,登陆袭掠村镇。且薛州所部实力极大,又和陆上诸多盗匪勾连,故而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法消灭……家父就任后,曾仔细研究过薛州此人,并私下里对我说,绝盗难,绝海贼更难。他们行踪诡异,进可入山,退可入海。而且登陆之地,更无人知晓,想要消灭薛州所部盗匪,必须要有足够耐心。”
邓稷闻听,眉头一蹙。
“那盐枭又怎说?”濮阳闿问道。
“大人可知,东海最大的私盐贩子是谁吗?”
“呃……这个还真不清楚。”
“便是朐县麋家。”
“朐县,麋家?”
冯超点点头,“海朐麋家,徐州首屈一指的豪族。
麋家祖世货殖,资产钜亿,僮客万人……于外,人们只知麋家行商天下,却不知这麋家自光武以来,便暗中贩卖私盐,几乎掌控了两淮,乃至于江东地区的私盐。他们在朐山煮海,勾结官吏,贩卖私盐,在徐州有着极为巨大的影响力。即便是陶恭祖对麋家也忌惮三分。
海西,是麋家贩卖私盐入两淮的重要所在,故而在海西县,麋家堪称一霸。
那刘备接掌徐州以后,麋家之主麋竺,先进其妹于刘玄德,后赠奴客两千,金银货币无数,助刘备在徐州站稳了脚跟。吕布夺取徐州之后,随掳走刘备家眷,后来又不得不交还刘备。其中麋家的周旋,产生了重要作用。你们说,刘备与麋家如此亲近,焉能对麋家动手?”
邓稷倒吸一口凉气,和濮阳闿相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
真是不临其境,不知其害。
若非本地人,谁又能知晓这里面,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呢?
曹朋多多少少,弄明白了冯超为何对刘备怀有怨念的缘故……莫非,冯爰之死,和麋家有关?
“商蠹子又是什么?”
“便是这海西县城里的贾人。”
古时,行为商,坐为贾,连在一起就是商贾。
“贾人,自古有之,又怎算得一害?”
“若他们老老实实经商,自然算不得一害。可海西县的贾人,大都是一些欺行霸市,为非作歹之徒。
比如兴平元年,曹操攻打徐州。
海西贾人率先屯粮,使得物价暴涨。当时从东海等地来了许多逃难的流民……那些贾人便收其青壮为打手,霸主商市,哄抬粮价。十日间,从百钱一斛,暴涨至两万一千钱一斛粗粟。有人出来和他们争吵,那些商蠹子们便叫上打手将其痛殴。更有甚者,毁其家园,坏其性命。而官府也只能坐视,对这些商蠹子束手无策。若打压的狠了,他们便联手罢市。”
冯超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
“如此霸道,谁敢招惹?
而且这些商蠹子背后,都有人暗中支持。曾有人告到了下邳,结果没两天便横尸于街市……
小人幼时也读过书,懂得这是非善恶的道理,可小人又能如何?
家父组建巡兵百人,不到半年就被迫解散。在海西县,大家已无生路,不去做贼,做什么?”
邓稷和濮阳闿,都沉默了!
曹朋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冯超,你从贼,是想要为你父亲冯县令报仇吧。”
“啊?”
“冯县令死于盗匪之手,你却不知道该找谁去报仇。
于是,你就扮作强人,流窜于山野之间。你想用这种方法,和那些盗匪接近,打听消息,对吗?”
冯超没有回答,却低下了头。
曹朋突然厉声骂道:“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杀了的商贾路人,又有何罪?”
“我没有杀过人,只抢东西。”
“可你抢了他们的东西,就等于断了他们的性命!”曹朋怒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麋家,也不是所有人,都家财万贯。那些商人可能是用身家性命来押送一批货物,赚的是辛苦钱,卖命钱!可你抢走了他们的货物,有没有想过他们怎么办?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我……”
冯超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为人子者,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可如果你把报仇的愿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又算得什么东西?你报了仇,你畅快了……可那些失去财物,绝望而死的人,又该找谁?难道他们的儿子,也要去做盗匪,也要去效仿你们的行为?冤冤相报,到头海西县越来越乱……我再问你,那些因此而受到牵连的海西百姓,又有何罪?他们为何要为你一己之私,而卷入这仇恨的漩涡之中?人人都似你这般作为,朝廷威严何在?律法威信又何在?”
冯超哑口无言,垂下了头……
曹朋哼了一声,甩袖走了出去。
濮阳闿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冯超的肩膀,也走出了房间。
邓稷则看着冯超,“冯超,你为父报仇心切,本官能理解。但本官还是希望,你能用正道解决此事。似你这样聚众为贼,冯县令若泉下有知,恐怕也无法瞑目……你糊涂,糊涂啊!”
说罢,邓稷朝着王买和邓范摆了摆手,转身走出房间。
王买邓范也松开了冯超,目光里有一丝怜悯,又有些鄙薄,随着邓稷,一同走了出去……
“姐夫,就这么不管他了?”
“让他好好想想吧。”
邓稷轻声道:“我们初临海西,人手明显不足。这冯超可以纠集这么多人,说明他还是有一点威信。如果他愿意帮咱们的话,说不得可以使咱们尽快融入海西这个环境,站稳脚跟。”
而另一边,濮阳闿却笑盈盈看着曹朋。
“友学,计将安出?”
曹朋摇摇头,“哪有什么妙计。
只不过,我还真没有想到,这海西县里居然这么复杂……海贼、盐枭……还有那些商蠹子?”
韩非子在《五蠹》中,把商贾列为五蠹之一。
想必商蠹子,便是由此而来。
麋家!
刘备……
哈,这好像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了!
麋竺在历史上的评价很高,甚至包括曹操在内,对麋竺也很欣赏。
不过,谁也没想到,这麋竺居然还是个私盐贩子出身。
那么在糜夫人死后,关羽对麋家似乎就怀有轻视之意,丝毫不念及麋家和刘备的关系,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麋家就算给予刘备帮助再多,麋竺即便是有再大的功劳,可论及出身,还是个私盐贩子。
“阿福,陪我去内衙查验一下案牍。”
邓稷说着,就往内衙行去。
曹朋从邓范手里接过火把,轻声嘱咐道:“五哥,先简单收拾一下,安顿下来,明日再说。”
“好!”
曹朋点点头,举着火把,和濮阳闿并肩,往内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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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之前出了点小错误,修改之,勿怪!
第125章 第一日(3/3)再求推荐票!
内衙书斋里,只有一张书案。
一副床榻,三张蒲席,件件破旧不堪。好在已经清洗了一下,所以还能看得过去。打开里间档房小门,扑面一股阴湿气味袭来。墙边立着的书架,摆放着一摞摞竹简,都长了白霉。
邓稷摇摇头,一副很无语的表情。
曹朋举着火把走进档房,转了一圈之后,又走了出来。
“姐夫,依我看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梳理清楚的事情。大家赶了一整天的路,已经很乏了。不如简单清理一下,先休息。等天亮之后,咱们再把这里里外外,好好清理一番吧……”
邓稷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这一整天,疲乏、恐慌、气愤、惊讶……
各种情绪交织一起,也让他有些累了。
没想到,来海西的第一夜,竟然要在这样一种环境里渡过。
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失落的情绪,但一转眼,他又振奋起来,和濮阳闿曹朋等人走出书斋。
奉孝曾提醒过我,说海西县并非一处善地。
他让我来出任海西令,也足以表明他对我的看重。我如果这么快就退缩,岂不是辜负了奉孝的看重?我丢下了刚生了孩子的妻子,丢下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为的不就是做一番事业吗?海西虽说混乱,却正是我辈建立功业,一展才干的好地方……我不可以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想到这里,邓稷不由得用力,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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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子夜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冬雨冰寒,使得气温陡降。好在大家聚在一起,所以也不算特别寒冷。先清理出了几间厢房,邓稷濮阳闿和曹朋一间,典满许仪邓范王买一间,周仓夏侯兰以及其他人,分掉了其他几间厢房。同时,曹朋又安排好了警戒,大家守在县衙的前院里,倒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毕竟,这里有几十个人!
如果有人想来生事,还真不需要担心。
屋外,雨声滴答。
海边的雨夜,让人感受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腥湿之气,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弥漫……
这就是海西吗?
曹朋倒在榻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雨,只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快亮的时候,海西起了雾。规律的生物钟,使得曹朋准时睁开眼睛。他从床榻上下来,走出房门。一股清冷的风迎面吹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海西的风,不似北方罡烈。
但这种寒冷,却可以化指柔,直入人的骨头缝子里。
曹朋下意识裹住了衣领子,走出房间,就见夏侯兰靠在屋檐下的避风处,正在打盹儿。
“夏侯,夏侯!”
“啊,公子……”
“让大家都去休息吧。”曹朋看了看天色,“天马上就要亮了,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岔子……今儿个事情很多,你们先去休息,等有了精神,咱们还得要修缮府衙,整理那些案牍呢。”
“喏!”
夏侯兰也不客套,直接拱手应命。
他知道,曹朋说的没错。这海西如今是百废待兴,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如果不休息好,就会没了精神。夏侯兰走出回廊,招呼那些在门廊下,避风处警卫的扈从们下去歇息。
雾天,不好剧烈的活动。
所以曹朋只是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舒展了一下身子,从摆放在屋檐下的杂乱行李中,拾起一根木棍,而后迈步走进了后宅。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堵高墙,果然是后宅的院墙。这宅院的面积不小,房舍俱全,左右还有两个跨院。院子里有两棵参天大树,枝叶已经凋零。
曹朋细数了一下,统共四十多间房舍。
如果再加上前院的厢房,一共有六十余间,足够安置这些随行扈从。
房舍虽说看上去是破旧了些,但基本上没有大毛病。清扫一下,便能住人,工程不会太大。
两座跨院很幽静,即独立于整座府衙,同时又有通幽小径勾连。
看得出来,这县衙最初的设计,还是下了番功夫。不过想必那位设计者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座代表着汉室劝慰的建筑,竟然破败到如斯程度吧。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曹朋不由得轻吟起这首《乌衣巷》,虽说有些不太相合,但就意境而言,却是非常的妥帖。
“好唱!”
“啊?”
曹朋回身看去,就见濮阳闿站在他不远处。
刚才太过于投入了,以至于……
曹朋暗暗责备自己,在这等环境下,居然会放松了警惕。
这也幸好是濮阳闿,如果换一个人,对他怀有敌意,岂不是危险?这里虽说是县衙后院,可是等同于门户大开。那堵残破的院墙,着实太容易进出了。就算来个人,这会儿也不易觉察。
濮阳闿负手走过来。
“友学,你刚才唱的又是那一首?”
汉代的诗词,多以乐府为主。
五言刚开始兴起,七言还不算特别流行。似濮阳闿这种很传统的老人家,对于七言还不是很能接受。所以,他以‘唱’来代替诗词。言下之意,却是这七言绝句,难登得大雅之堂。
“呃……濮阳先生,起的好早。”
“不早了!”濮阳闿说:“若非昨日太疲乏,这辰光早就已起身了。”
他说着话,那略显古板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笑容,“阿福,你刚才唱的,又是那一阕呢?”
“哦,小子只是看眼前景色,不由得心生感慨,随口吟唱。”
濮阳闿点了点头,“朱雀桥我倒是知道,可这乌衣巷又是何处?”
“这个……”曹朋差点被濮阳闿憋死。他怎么回答?乌衣巷是南京的景色……哦,在这个时代,应该是叫建康。天晓得建康有没有建立起来?印象里,建康城似乎是孙权所督造吧。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曹朋手指跨院通幽小径。
“先生请看,这小径两边,古树参天,枝桠繁茂……与这雾气相合,像不像披了一层乌沙?”
濮阳闿愕然,认认真真的审视一番。
“你这一说,还真有些相似。”
“看这县衙格局,想必他最初的主人,曾花过不少心思。不过他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精心设计的县衙,居然变得如此残破。我也是一时心有所感,随口唱出,令先生见笑了。”
“嗯……确有几分味道。”
濮阳闿捻须,“旧时王谢堂前燕……对了,这王谢又是何意?”
我的个天!
王谢,那都不是这时代的人。
曹朋编出了一个乌衣巷的解释,可实在是想不出‘王谢’的由头。
就听濮阳闿自言自语,“莫非这海西以前曾有过王姓、谢姓的县令吗?”
说着,他摇摇头,便不再追究。
他喜欢古体诗,而非七言绝句。曹朋刚才轻吟时,濮阳闿也只是觉得有些意思,其实也不太在意。
曹朋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好家在,幸亏这老古董没有盘根问底。如果再问下去的话,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友学!”
“啊,学生在。”
“你对这海西三害,有何看法?”
“我?”
濮阳闿停下脚步,伸出手从跨院宫门上,掐下来一根枯藤,在手里把玩。
“是啊,之前我们曾设想过很多种状况,但如今身临海西县,才知道里面竟有这许多曲折。”
他转过身,看着曹朋道:“叔孙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恐怕不是一桩易事。”
“嗯,的确如此。”
曹朋心里面嘀咕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你也不用来问我吧。
濮阳闿说:“那你以为,咱们当从何处着手?”
“哦……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把院墙修好,省的站在墙外,就可以看得清楚这里的一切。”
说着,曹朋凝目向院墙外看去。
“先生,我想此时,那墙外面不晓得藏了多少人,正在关注你我呢。”
濮阳闿顺着曹朋的视线看去,就见轻雾中,依稀有人影晃动。他浓眉微微一蹙,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怒气。声音也随之提高,厉声喝道:“宵小之辈,不足为虑。我等奉天子之命,出镇海西……这里还是大汉的治下,这里还是大汉的疆域,我看他们还能够嚣张多久!”
墙外,人影晃动,旋即不见。
曹朋也笑了!
“先生胸中有浩然气,诸邪不侵啊!”
“哼。”
濮阳闿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友学,看起来咱们立足海西的第一步,还要从这院墙上着手。”
县衙,代表着朝廷的威严。
如果就这么容易被人窥探,又成何体统?
濮阳闿原本觉得,想要立足海西,就要尽快解决‘三害’。
但现在看来,也许还是要先把朝廷的威信立起来。怎么立?自然就是从这县衙的院墙开始。
不过,曹朋并没有发现,当濮阳闿走出后院拱门的时候,嘴角轻轻的翘了起来。
曹朋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实际上,却已经给出了一个最好的答案……叔孙还是有些过激了!
清晨,陈登步履匆忙,穿过小径,来到池塘边上。
“父亲,您唤孩儿来,有事吗?”
陈珪背对着他,也没有转身,“算算日子,曹公所任的海西令,应该已经到了吧。”
“父亲,应该就在这一两日间。”
“派个人,盯着那边。”
陈登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先看看再说。”陈珪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个邓稷,此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却被曹公突然委以重任,绝非等闲之辈。好好盯着海西,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立即告与我知。”
“喏!”
陈登拱手应命。
推荐一部同类作品《三国大航海》,作者庄不周。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
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孙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
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
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
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汉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海。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126章 江表虎臣(求推荐,求月票!)
“冯超!”
胡班足蹬一双黑履,站在一块干地上喊道。(手打小说)
一伙人正在县衙的后院墙外,被周仓带着人监视干活。这些人就是和冯超一起劫道剪径的盗贼,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海西县巡兵!反正邓稷现在缺人手,干脆就把这些人拉过来干活。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在周仓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也不得不勤快起来。
冯超放下手里的木槌,直起身子。
“跟我走,公子找你。”
胡班摆了摆手,示意冯超赶快。
冯超愣了一下后,忙走了过去。
“快跟我去换件衣服,公子在前厅等着呢。”
“哪位公子?”
“哈,这县衙里,还能有几位公子?走吧,过去你就知道了。”
胡班咋咋呼呼,把个冯遗弄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随着胡班,先换了一件深灰色的襜褕,外面则罩了件大袍,跟在胡班的身后,穿过后院拱门,很快便来到了前厅大门。
大门外,曹朋一身黑袍,负手而立。
典满和许仪也换了一身新衣服,踩着黑履,手里还拎着马鞭。
王买和邓范则在低声交谈。两个人看到冯超过来了,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话。
“几位公子,唤罪人前来……”
曹朋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什么罪人不罪人。你若真想恕罪,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啊?”
“别告诉我你不熟悉这里!”曹朋的表情很淡然,也看不出喜怒哀乐。
“初来乍到,我们对这边的情况都不了解。你在这里两年了,想必对海西县,也能有个认识。带我们到处走走,顺便说一说海西县的风物人情……对了,这边可有什么好吃的去处?”
“呃……这个罪人倒还清楚。”
“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曹朋说着,便走下了台阶。
他也没有骑马,好像是准备步行过去。
典满和许仪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不时的说笑两句。
“冯超,怎么走?”
站在岔路口上,曹朋回身问道:“既然是由你带路,你倒是走过来一点,大家也好说话嘛。”
“这个……罪人却之不恭。”
冯超心里突然升起了无限的感慨。
两年前,他是这海西县县令之子;两年后,他却成了阶下囚。
眼前的这些个少年,显然是不同寻常。冯超心里即感到落寞,同时又生出了一丝期盼之情。
他快走两步,在前面领路。
冯超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的模样,生的一副好模样。
换照他的说法,他祖籍许都,在当地也算得上一家小小的望族。只不过因他父亲冯爰庶出,和家里分了家,便投到陶谦帐下。熬了十年,才算是当上了县令。可没想到只两个月,便丢了性命。冯超没有回过老家,对于家乡的事情,也几乎没有印象,所以也没有谈太多。
从县衙出来,众人南行。
先是到海西塔楼观赏了一番,鸟瞰海西的全景。
这座塔楼,据说始建于西汉年间。当时海西国还是李广利的治下,于是有人便造了这座塔楼,以示纪念。当时,塔楼名叫观海阁,据说是因为李广利曾在这塔楼上,饮酒观海而名。只不过,李广利后来投了匈奴,观海阁也就变得无人理会,惭惭成为本地的一处景观……
“那边是荷花池,池里还有做山丘。
夏天的时候,池中菡萏吐艳,池畔垂柳袅袅……不过这个季节,那荷花池周围变得很冷清。”
冯超在曹朋身边,为他介绍海西的景致。
“往北边走,就是商市。这个时段,正是集市开市的时候。嗯,如果公子有兴趣,也可以前去一观。海西的人口虽然不算太多,但是在这周遭几县,倒也算得上是最繁华的县城了。”
广陵郡,始建于汉武帝元狩三年,由江都国而为广陵国。
王买始建国元年,改为江平郡。后东汉建武初,又从江平郡改为广陵郡,置治所于广陵县。
期间,又历经更迭,郡国之名具复数次。
在顺帝永和三年,广陵郡治下共才十一县,分别是广陵、江都、高邮、平安、凌县、东阳、射阳、盐渎、典县、堂邑和海西。海西县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又和东海郡的朐县同位于游水以东,和曲阳淮浦,隔水相望。用勾连山东两淮之要地,八水相通之枢纽来形容,绝不夸张。
听得出,冯超言语中,还是有些自豪。
也许两年的时间,足以把他同化!同化成为一个海西人……
“冯超,你昨天说,海西才三害?”
曹朋突然转变了话题,把冯超吓了一跳。
他连忙向四处观望,见这塔楼上,除了他们这些人外,并无旁人。曹朋出门还带了十名扈从,在塔楼楼梯口守护。典满和许仪站在另一个窗户旁边,朝着远方的海天一线,指指点点。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模样。
只是由于距离有些远,所以看得也不甚真切,有些模糊。
王买和邓范两人,则站在曹朋的身后,看上去好像是在为他守护。冯超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想知道,这海西还有没有别的人物?
我是说,比较出名的人物……呵呵,我们来到这里,总要拜会一下本地缙绅,了解情况嘛。”
“海西……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人物。不过先帝时,曾出过一个孝廉,后来还在朝堂上做过太中大夫,名叫麦熊。但他并没有做多久,听人说不足月余,便被人顶替,而后返回海西。
此人在海西,是一位名人。
当年太平贼肆虐时,这为麦熊麦大人还组织乡邻抵抗。只是这些年,他因年龄日增,身体越来裁不好。差不多有好多年没有公然露面。先父就任时,曾去拜访此人,也只在床榻上见了一面而已。据先父回来时说,麦老大人的身子很差,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一两句话而已。”
说再这儿,冯超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如果麦老大人身体康健,海西也断然不会变成如今模样。”
“麦熊?”曹朋一蹙眉,本能的就想到了那个被关在牢里的麦成。不过他并没有追问,而是好奇的看着冯超说:“难道麦老大人就没有子嗣吗?他不能出面,他的儿子也可以啊?”
“麦仁……太柔弱!”
冯超苦笑说:“麦老大人倒是有一个独子,年近四旬。只是这身子骨也不太好,而且酗酒,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海西县的那些人也不会去扫惹麦家,麦老爷自然也懒得出面理睬……对了,昨日在县衙里那个牢头禁子,就是麦老爷的远方侄儿,据说很得麦老大人的喜爱,所以才被留在县衙之中。那个人……说实话不招人喜欢,很奸猾,也不知麦老大人为何就看中了他。麦老爷对麦成也不是很看重,基本上不和他来往,就任他住在这县衙之内……”
曹朋手指轻轻敲击窗棱,露出沉思之态。
“还有呢?”
“城西头,有一个王先生,名叫王成。此人读过圣贤书,在城西头开设了一家私馆,教授邻里的孩童。他家境倒也不错,所以也不怎么贪图钱财,在本地颇有名声,也是善良之人。”
王成?
没听说过,很陌生!
曹朋只知道,后世的样板戏《英雄儿女》里,有一个英滩名叫王成。
三国时期……
他扭头笑道:“虎头哥,还是你本家呢。”
王买呵呵一笑,并未赘言。
曹朋又问:“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什么人吗?”
“剩下的…”冯超面颊抽搐了一下,“就是陈升了!”
“陈升又是谁?”
冯超回道:“陈升,是海西县的一霸。
他原本是琅琊郡东安人,十年前来到海西定居。此人颇有手段,而且手下还有一群爪牙。他蚕食鲸吞,强取豪夺,霸占了海西三成以上的良田沃土。在城里,还设有店辅商号,北集市十家店铺,就有三家是他所设。且这个人很机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郡府州衙打点。
当初陶徐州在世时,就受过他的蛊感。陶徐州的两位公子,更是没少为这陈升帮忙,使其在海西的根基,越发牢靠。先父就任之后,因为和陈升队识,所以也劝说过他。两人还为此而闹出了矛盾,甚至反目成仇。先父过世后,这陈升竟然在家中奏响鼓乐,还宴请宾朋。”
说到这里,冯超咬牙切齿,面目显得狰狞可怖。
曹朋低声道:“那令尊之前的县令,就无人过问吗?”
“当时陶徐州尚在,陈升与陶徐州两位公子关系又好,谁敢过问?
还有,陶徐州故去之后,陈升又拜入广陵陈氏门楣,还成了陈氏子弟,如今是更加的嚣张。”
这个陈升,听上去好像很符合薛州啊!
你看,他是十年前过来。
当时薛州恰好失踪,不见了踪迹。
他手里有爪牙,在海西县根基牢固,还和广陵陈氏勾搭上了关系……
这不又恰好和薛州的情况吻合?难道说,陈升就是薛州?这年月,想隐姓埋名并非一桩难事。
白天,是地方豪强;晚上,又变成了海贼大盗!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曹朋这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他在窗户旁站立许久,突然道:“走,咱们去北集市看看。”
“去北集市?”
“呵呵,看一看这个陈升,究竟是如何经商。”
冯超搔搔头,随着曹朋走下塔楼。
“冯超!”
“罪人在。”
“你说海西有三害。
海贼我已经了解,商蠢子我也清楚……可这盐枭,又如何成了一
害?
按道理说,盐枭经由海西行商,虽不一定能为海西带来好处,但至少也不会成为祸害吧。”
“那些盐枭贩卖私盐,与两淮豪族相勾结,已成尾大不去之势,如何不算一害?”
“我的意思是说,他与海西县……”
曹朋停顿了一下,向两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他们在海西,应该没和什么人勾结吧。”
“这个……那些盐枭每次都是匆匆来,又匆匆走,倒是没听说和什么人联系。”
“那你认为,坏令尊牲命的人,会是谁!糜家?海贼?亦或者是那个陈升?”
冯超显得有些犹豫,很明显,他也无法确定凶手究竟是哪一个。
这些人,都有可能联络盗匪,都有可能杀害他的父亲。可究竟是谁?他打听了两年,也没有结果。
“那你以为,会是谁?”
“陈升!”
冯超想了一会几,给出了一个答案。
“为什么?”
“出事之前,家父曾经见过陈升,而且两个人还有一番激烈的争吵。家父回家后曾对我说:陈升乃蠢虫,早晚不得好死。为了这件事,家父那天还喝醉了酒,在院子里咒骂陈升……”
曹朋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一行人不知不觉,穿过了一道双层拱门后,便来到了北集市。
与塔楼冷冷清清的景象不同,北集市很热闹。来自游水西岸的商人,还有东海郡,以及两淮地区的商贾,人声鼎沸。据冯超介招,海西县如今已经变成了东海地区最大的一个销赃集市。贩卖私盐,倒卖赃物……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基本上,买方和卖方并不会照面,都是通过这里的店铺进行交易。而海西的店铺,则用这样的方式赚取差价,也算是一本万利。
真正的卖方和买方,不需要接触。
一切都交给这里的贾人来处理,可以省却很多麻烦。
所以,海西县的人。虽说只有三万余人,但却是一处五方杂处之地。
集市县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酒肆布幌林立,显得格外嘈杂。
曹朋一行人正在行走,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吵骂声。
“你们这是什么破店,爷爷在这里住了不过几天的光景,就要收取恁多的钱财?”
“客官,你这怎么说话……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小的们也都伺候的尽心尽力。别的不说,你每天就要喝两瓶酒。
一部五斤,二十个大钱,一天就是四十个大钱。除此之外,你每天吃肉吃的恁爽快,难道就不用钱吗?再算上您住了七天,一天只收你十大钱,加起来五百钱,小的可没有多要半点。小的这也是小本生意,你财大气粗,何苦为难小的呢?”
“怎么回事?”
曹朋不由得好奇上前探望。
“住了店,吃了酒,不给我罢了。”
冯超似乎对此,有点见怪不怪。
“休说你那破酒,一瓶酒掺了半瓶水,淡的连个鸟滋味都没有,尔还敢收取这许多的钱财?”
“客官,你喝得时候,可没说这些,还一个劲儿的叫好。
再者说了,二十钱一瓶酒,你还想怎样?小的敢说,这集市里没人能比小店卖的更贱……”
伙计说罢,突然眉头一蹙。
他语调变了个味儿,“客官,你别是没钱,想要白吃白住吧。”
“胡说!”
和伙计争吵的,是一个青年。
看年岁,大约在二十出头的模样,和冯超差不太多。
古铜色的脸,呈酱紫色。浓眉大眼,看上去挺精神……只是在这个时候,青年似乎底气不足,说话也没有了早先的那份豪气。
“小的是不是胡说,客官拿出钱来,便能见分晓。
若是拿不出钱……”那伙计冷笑两声,冲着后院叫喊道:“三黑哥,有人想要在这里赖账!”
话音未落,就见内堂门帘一挑。
呼啦啦,从里面走出五六个闲汉来。
为首的一个闲汉,长的是肩阔背大。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薄襜褕,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
“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赖账?
也不打听一下,这是谁的地方……我们陈公又岂是你这泼皮无赖敢辱骂的人吗?找死……”
说着,闲汉一挥手,身后的人呼啦一下手,便围了上去。
青年顿时勃然大怒,“尔等意欲如何?”
“小子,今天你老老实实把钱交出来,爷爷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如果你不交钱,那可别怪我们海西人不懂得待客之道。你竖着进来,让你横着滚出去……”
青年不由得冷笑,“几个小蠢贼,好大的口气。”
“蠢贼?”三黑是怒不可歇。
“兄弟们,动手!”
这时,周围围观的人呼啦一下,如鸟兽散。
青年垫步拧腰,闪身就跳到了大街上。
他挽起袖子,把衣襟往腰里一扎,“来来来,我潘璋就在这里,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来收拾我。”
曹朋原本是打着看热闹的主意,并不想出面插手。
毕竟,这是他来海西的第一天,也不想太招惹是非……
但当他听闻青年自报家门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
潘璋?
曹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那个随吕蒙奇袭烽火台,后来又生擒关羽,夺走青龙偃月刀,诱杀老将黄忠的潘璋潘文珪吗?
不对啊,他不是江表虎臣,东吴的悍将吗?
怎么刚才听他说话,却好像是东郡的口音,全无半点江淮的味道!
莫非,是重名?
曹朋心里犹豫了一下,就听街市上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
他抬头看,就见潘璋在眨眼间,便将那些闲汉们击倒,正揪住那个三黑,一拳轰在对方脸上。
这一拳,显然是力道奇大!
只打得那个三黑,满脸是血……
“杀人啦,有人闹事了!”
伙计在店门。大声呼喊起来。
曹朋一蹙眉,扭头对典满和许仪道:“二哥,三哥,想松松筋骨吗?”
“当然。”
“那是陈升的店铺,咱们迟早要收拾他。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干脆咱们现在就砸了这家店,如何?”
“正合我意。”
典满许仪闻听,顿时大笑起来。
“兄弟们,给我砸了这家店。”
说着话,两人健步如飞,就冲了过去。
十名扈从二话不说,紧随其后,风一般冲进了店中,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集市上顿时大乱。
曹朋则冲着潘璋喊道:“潘璋,还不快跟我走。”
注:根据三国志记载,潘璋于建安元年,孙权为阳羡长时投奔了孙权。而在三国演义中,则是在孙策死后,孙权掌权后才投奔孙权。本书采用《三国演义》的剧情,故而潘璋此时,尚为归附孙权,正处于很落魄的状态之下。
第128章 一手遮天(求推荐票!!!)
细读案牍,就不难发现一个规律。(手打小说)
在过去数年间的历任海西令,并非全都是胸无点墨,酒囊饭袋之辈。
勿论是朝廷委派,还是有地方直接安排,不少人都是怀着将海西县治理好的目的前来赴任。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冯超的父亲,冯爰。
但几乎所有人,似乎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急于求成……每一个人都希望尽快将海西县恢复到正常的运转之中,为此他们纠集人手,打击海贼,围剿盗匪。包括冯爰,则是希望通过打击盐枭,控制盐路,来增强海西县的力量。不可否认,一旦他们成功,将会给海西县带来巨大的变化。
可问题是,海西县问题由来已久,非一两天就可以改天换日。
前人们一次次给海西人带来了希望,又一次次让海西人陷入了绝望。
到最后,已无人再去考虑什么改变,得过且过……至少海西虽乱,也不是不能够生存下去。
就连邓稷在内,似乎也走入了这个误区。
好在曹朋对他的计划提出了反对,让他打开了另一扇门窗。
海贼、盗匪、盐枭……
说起来全都是海西城外的祸害。
于海西而言,这些祸害所造成的伤害,可能远远比不上海西县内的诸多问题。
海贼,你打得绝吗?
盐枭,你控制得住吗?
这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也许不是一两任县令能够做到的事情。
海西人付出了许多,却收获了无数的失望。
在这样的情况下,海西人凭什么还要相信官府?
邓稷,必须要为他的那些前任们买单。
对海西人而言,邓稷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不过,没有人主动接触官府,而是静静地一旁观瞧。王成从县衙离开之后,非常兴奋的回到了西里,他告诉大家,新任的海西令,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一定会给海西带来改变……
“老爷,王成那家伙可是很张狂啊。”
位于海西城北的一座宅院里,陈升半倚在榻上,聆听手下人的汇报。
他年纪约四十出头,身材略显瘦削,长的也是眉清目秀。白面,黑须,手指皮肤非常柔嫩。
手里把玩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玉球,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怎么张狂了?”
陈升说话很柔和,丝毫不带一点火气。
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走在街上,会把他当成一个文质彬彬的士人。
厅堂上,一个精瘦的灰衣男子连忙回答:“王成说,那个新来的海西令背景很深,很有手段,这一次曹司空把他派过来,就是要解决海西的现状。他还说,这位邓海西不日就会动手……”
陈升冷嗤一声,翻身坐起。
“还不是老一套?
所有过来海西的人,都说要有大作为。结果呢?老子还在这里,海西县也没看到什么变化。
对了,王成有没有说,这位邓海西准备怎么做?”
“哈,如主公所言,都是老一套。听说又要征召隶役,还说要消灭海贼盗匪之类的言语……
小仆也过去听了一耳朵,没什么新东西。
老爷,要不小仆去捣捣乱,到时候给这个邓海西一个下马威,让他弄明白这海西县,谁才是真正的当家。”
“不用!”
陈升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子。
“到时候他自己就会知道,海西县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把握的了。
对了,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是说,有没有那不长眼的,趁机给咱们添乱闹事?”
精瘦汉子想了想,“倒是有那么一点小岔子。”
“哦?”
“晌午时,有人在北集市闹事,还动手打了咱们的人。后来还来了一帮子人,砸了咱们的店铺。起因嘛,据说那一个家伙输光了钱,想要赖账……还有,砸咱们铺子的人,好像就是邓海西的人。老爷,你说会不会是邓海西想要针对咱们?所以故意找人来砸咱们的铺子?”
陈升一皱眉,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戾气。
“他要是不长眼,那就别怪我不给朝廷脸面。”
“那……”
“传话下去,从明天开始,把海西的粮价涨三成。”
“喏!”
陈升冷冷一笑,“他要是不老实一点,我就让他在海西,连一天都呆不下去。”
精瘦汉子嘿嘿直笑,眼中流露出一抹敬佩之意。陈升对折中眼光,也是非常的享受!他一副自得的模样,把玩着玉球往屋外走。一边走,他还一边自言自语:倒要看你,能坚持多久!
第二天,海西的粮价,暴涨三成。
一时间人心惶惶,对这突然到来的涨价,表现出极为不满的情绪。
为什么会涨价?原来一斛粟米,也就是一百钱左右。现在突然涨了粮价,使得海西人的生活,顿时变得困难起来。
有人传出了消息!
是海西令让人砸了陈升的店铺,惹怒了陈升,所以才出现的折中结果。
这个海西令来到海西县,什么都没有做,却招惹是非。现在可好,连生活都变得艰难许多。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扫把星!
“听说,那个邓海西准备征召人手,围剿盗贼。”
“那让他去嘛……一个废人,看他能折腾出什丵么花样来。反正我是绝不会应征,有本事让他来抓我。”
“我也不打算去!”
“就是就是,咱们都不去,看他能奈何咱们。”
“对,不应!”
短短一天的时间,海西人便对邓稷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抵触感。
许多人都准备看热闹……他们想看看,到底这位邓海西,有什么本事来挽回败局?是向陈升低头,还是准备灰溜溜的离开。反正,他走不走都无所谓。
海西可以从来没当有这么一个人。
更有甚者,还开出了赌盘,赌邓稷等待多久。
“哦?那结果如何?”
邓稷笑呵呵的看着曹朋,饶有兴趣的问道。
设出这个赌局的人,其实就是曹朋。
他很严肃的说:“有三成*人赌你挺不够三个月;有两成*人认为你撑不住半年。”
“那不是挺不错,至少还有一半人认为我能撑过半年嘛。”
“可问题是,没有人认为你能撑过半年……剩下的一半人认为,你会丢了性命,死无葬身之地。”
邓稷本来还笑眯眯的,听完了这句话,不由得露出严肃表情。
“看起来,海西人挺剽悍。”
曹朋说:“我还开出了你能撑过一年的盘口,但是没有人投注。
姐夫,这可不是一件好事。陈升只不过小小的出了一招,就让整个海西和咱们敌对起来了。”
“是啊,胡班今天还说,他去买粮食,都没有人愿意卖给他,只好从曲阳人手里购高价米。咱们这么多人,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恐怕不用三个月,我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住。”
邓稷忧心忡忡,轻轻抚摸着颌下的短须。
“姐夫,动手吧。”
邓稷咂巴咂巴嘴,在房间里徘徊。
“阿福,这样一来,会不会把咱们和海西完全敌对起来?”
“你要向陈升低头吗?”
“这个……当然不可能。”
“不低头,那就只有动手。反正是背水一战,容不得咱们退缩。我就不相信,陈升还能一手遮天?”
“那,就依你所言!”
邓稷沉吟许久,一咬牙,拿定了主意!
反正已没有了退路,不是陈升完蛋,就是自家倒霉……
日子,一天天过去。
眨眼间,邓稷来到海西,已有五日。
这五天里,海西的情况越来越紧张。陈升在三日里,连续两次提价,使粮价整整高了一倍。
同时,他又命人从东海购粮,准备给邓稷一个好看。
你就算是想购粮平抑粮价,我先把周围的粮价都给炒起来,看你低不低头。
不得不说,陈升这一招的确是毒辣。海西百姓对邓稷的怨念越来越重,而海西的商人们,则在一旁看笑话。在他们看来,邓稷不过空有一个海西令的头衔,又怎能斗得过地头蛇陈升?
不过,在第六天,北集市的商人们,都收到了一封请柬。
发请柬的人,正式邓稷,约北集市的商人在天黑时,至县衙饮酒,邓稷有事情要和他们商议。
陈升也收到了一份请柬,但旋即就扔进了火盆里。
“老子缺他那一杯酒吗?”陈升哈哈大笑。
“不过一竖子尔,也敢和我作对?放出消息,就说谁敢去邓稷那里饮酒,谁就是与我作对。”
“若是邓稷准备向你低头……”
“那就让他绑着他的妻弟,登门认罪。”
陈升冷冷一笑,转身变回到了屋内。
当晚,县衙门头,高悬彩灯。可是门外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
邓稷站在堂上,看着冷冷清清的大堂,脸色阴郁的,快要滴出水来。
“好手段,好手段!”
他咬牙切齿,沉声骂道:“他陈升,果然是好手段啊!”
“王成,王先生到!”
就在这时,只听县衙外传来一声高呼。
紧跟着,王成迈步走进县衙,远远的便和邓稷拱手打招呼:“邓海西,王某来迟,恕罪,恕罪。”
“王先生能来,下官感激不尽,焉有罪过可言?”
王成走到了堂上,目光在大堂内一扫,眉头顿时一蹩。
他看了一眼邓稷,轻声道:“怎么,没有人来吗?”
邓稷摇摇头,用力呼出一口浊气。
“没关系,就算没有人来,咱们一样可以一醉方休。来人,把酒宴赏下去,大家与我同醉。”
说罢,邓稷一把拉住了王成的胳膊。
“明伟兄,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麦仁,麦老爷到!”
邓稷和王成,不由得同时停下了脚步。
两人回身看过去,只见从县衙外面走进来一个锦衣中年男子。
他看上去矮矮胖胖,脸圆圆的,好像一尊弥勒般总带着笑容。身材不高,而且给人倚重好像喝多了的感觉。此人就是海西县的另一位巨头,前太中大夫麦熊之子,今海西孝廉麦仁。
邓稷在来到海西的第三天,就去拜访了麦熊。
不过,由于麦熊身体不是太好,所以并未出面接待邓稷。
邓稷倒也不恼!
老人家身体不适,他总不能强迫人家接见自己。再者说了,邓稷拜访麦熊,也只是一个礼貌。
那天,接待邓稷的人,就是麦仁。
这个人就如冯超所言,酷爱饮酒,整天都是醉醺醺的。
麦仁也没有客气,只说他那族人麦成被关在牢中,请邓稷放了他。
除此之外,麦仁也没有说什么,还代表了麦熊,以及海西父老在家里招待邓稷一顿酒宴。
邓稷回来后,就放走了麦成。
因为他也实在是找不出来麦成的破绽。这家伙刁滑至极,一个劲儿的喊冤。邓稷没办法治罪,也不好轻易对他用刑。既然麦仁开口求情,邓稷也乐得做顺水人情,便放了麦成回家去。
麦仁笑呵呵道:“邓海西,麦某冒昧前来,讨一杯水酒,不知可否?”
邓稷这一次并没有邀请麦仁,所以他也算是不请自来。
“麦大兄,你能前来,小弟正求之不得。”
说这话,他三人就走进了大堂。
“这么多好酒,居然没有人前来?”
麦仁走进大堂后,看着冷清清的厅堂,也是蹩起了眉头。
他不由得怒道:“海西人眼中,还有没有朝廷?实在,实在,实在是太猖狂了。”
王成也感慨万千道:“子衿兄,我刚才也在和邓海西说这个事情。一县之长请他治下的子民饮酒,居然一个都不肯过来。这海西,究竟还是不是汉室的疆土?实在是太无礼,太无礼!”
麦仁拱手,“邓海西,今日麦仁就代海西父老向你赔罪。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谁才真心为海西着想……气煞我也!邓海西,今日我定要好生敬你几杯。”
“如此,本官却之不恭。”
邓稷微微一笑,浑若无事般,请两人坐下。
“咦,邓海西,你那位妻弟何在?”
“王先生说的可是友学吗?”邓稷摆了摆手,“他就会给我添麻烦,我已命他去想办法购粮,尽快解决海西目前的状况。”
“他……购粮?”王成搔搔头,“友学能成吗?”
“哈,有什么成不成?”邓稷突然口气一转,颇有些骄傲道:“你们别看友学年纪不大,却比我聪慧百倍。当年,若非阴差阳错,说不定他现在已拜入了襄阳鹿门山庞公的门下求学。”
麦仁闻听,不由得一怔。
“可是鹿门庞尚书?”
“正是!”
王成和麦仁,不由得相视一眼。
“哈,我就说,似友学那般聪慧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两人说罢,齐刷刷点头。
邓稷微微一笑,脸上露出自豪之色,“他说他有办法购粮,那一定能解决问题,我又何必操心?本来……我想要邀请海西的商家,商讨一些事情。今天他们既然不来,那以后再想吃这杯酒,恐怕没那么容易。”
“商讨事情?”
王成好像来了兴趣,“邓海西,要商讨什么事情?”
“呃,反正没有人来,说出来也没有用。商贾之事,不登大雅之堂。两位皆品德高明之士,说出来污了两位的耳朵。算了,算了,咱们不说这个。饮酒,饮酒!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说罢,邓稷举杯邀酒。
王成和麦仁则举杯回应,三人将爵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相视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海西北里陈府,陈升正坐在堂上,与人开杯痛饮。
厅堂上,坐着的都是海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包括了整个海西所有的商人大贾,还有一些合作者。
“哈,那独臂狗官,现在怕正大发雷霆吧。”
一个商人站起来,笑呵呵的说道:“他也不打听打听,这海西县,什么时候轮到外人发话?”
“就是!
那狗官居然和陈老爷作对,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诶,话不是这么说。”陈升脸一沉,摆手制止了商人们的吹捧,“怎么说,邓县令也是朝廷命官,咱们这等小民,就算不给邓县令面子,怎么也要给朝廷面子,狗官狗官的,成何体统?”
“哈哈哈,没错没错,给朝廷几分面子。”
大贾们连声称道。
“那陈老爷说,咱们该如何称呼呢?”
“呃……”陈升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半晌后装作很无奈的表情,“思来想去,好像还是狗官最合适……哈哈哈哈。”
商人们先是一怔,旋即爆出哄然大笑。
这时候,有奴仆近来,在陈升耳边低语了两句。
陈升眉头一蹩,露出不快之色。
“陈老爷,出了什么事?”
“诸位,王成和麦孝廉,去了县衙。”
“啊?”
“诸位,我陈升自认为,为海西可算得上是尽心竭力。可这个王成,却屡次与我作对,实在是令人气恼。他仗着读过几本书,视咱们若无物。大家都是海西人,自当齐心协力,偏他总是和咱们作对,此前,咱们看在他的名气上,不与他计较!但今天,他分明是削我面子。”
“这王成,的确是不知好歹。”
无论是陈升,还是其他人,有意无意的,都忽视了麦仁也过去的事实。
王成,说穿了就是个小地主,一个教书匠;可麦仁,却是实打实的海西豪族。在座的这些人,敢无视朝廷,无视官府,但却不能无视麦仁……哪怕张狂如陈升,也不敢开罪了麦家。
“我准备给王成些教训,大家以为如何?”
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升道:“看在他也为海西出过不少力,我也不取他性命,把他赶出海西就是……到时候,他名下那些田地,我也不要,到时候谁有兴趣,买走就是!我教训他,不是因为他总和我作对,我只是想告诉大家,咱们都是为了海西着想,谁敢出卖咱们,咱们就不让他好过!”
“对,不让他好过!”
一时间,商人们群情激奋,振臂高呼。
陈升看到这副情形,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哈,朝廷?
有算个什么!
在海西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我陈子齐说了算……
“老爷,出事了!”
众人酒兴正浓,忽见一仆人,一路小跑,踉踉跄跄来到厅堂上。
陈升顿时心生不快,只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发作。于是脸一沉,陈升就站了起来。
“什么事,如此惊慌?”
“老爷,咱们的粮车,咱们的粮车……”
“粮车怎么了?”
“粮车,被人给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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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夏虫不可语冰(上)
王成果然是一个热心肠!
“此事,关系海西的稳定。既然马老亲自前来,我自当尽力为诸公说项……只是,诸公此前所为,的确是有些过了。如果说邓县令设宴邀请,你们碍于陈升的淫威而不敢去,倒也是情有可原。可为什么陈升死了,你们却迟迟没有行动?若我是邓海西,也一定会很生气。”
“我等糊涂,糊涂啊!”
贾人们一脸的尴尬,连连作揖。
好在王成并没有就此事在说下去,送走贾人之后,他便备车前往县衙。
可没想到的是,邓稷竟然不在海西县。
原来,陈珪开革了陈升的陈氏子弟身份后,还邀请邓稷前往广陵一叙。作为邓稷的上官,而且还是广陵郡首屈一指的世族,陈家可说是给足了邓稷面子。而邓稷作为陈登的下属,按照礼节,本应该在上任前就去拜访陈登……所以,陈家既然开口,广陵之行也就刻不容缓。
“胡班,那濮阳先生在吗?”
“回王先生的话,濮阳先生与我家主人,一同去了广陵。”
王成问道:“濮阳先生也去了,那如今谁留在县衙?”
“哦,是我家公子!”
“曹公子吗?”
“正是……公子本来也应该前去拜会陈老太爷,只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就留在了海西县。”
“这样子啊!”
王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王先生,可要见我家公子吗?”
“哦,既然公子有恙,那我就不叨扰了!对了,邓县令可提过,准备何时征召兵马,围剿海贼?”
“这个嘛……”胡班摇摇头,“主人好像没有提过这件事!铲除了陈升之后,主人也只是命人召回了一百巡兵,交由冯超和潘璋执掌而已。其他的……哦,我想起来了,主人还说,必须要加强对集市的治理,还说准备出台一个……那名字太拗口,我有些想不太起来……哦,治安管理条例。”
“啊?”
王成一脸愕然。
“那是什么东西?”
“全名叫做海西县北集市商业区治安管理条例,具体是什么内容,就不是小人能够打听的事情了。”
“海西县北集市商业区治安管理……条例?”
这一长溜的名字,的确是有些拗口。
王成搔了搔头,偷偷塞给胡班一贯钱,而后告辞离去。
这个劳什子商业区什么条例,究竟是什么?
王成一头雾水的走了,胡班看着他的背影,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钱,轻声笑了起来。
“胡班,你笑个什么?”
“哦,刚才又有人过来询问,我依着公子的吩咐回答,又得了一贯赏钱。”
“娘的,公子这一手,可真高明。”
“那是……我这一晌午,就得了快两贯钱。不过说起来,还是王成大方,一出手就是一贯。”
和门丁说笑两句,胡班就走进了县衙。
他绕过衙堂,穿过夹道,走进一个拱门,便来到了曹朋所居住的跨院。
跨院里倒是很安静,一间书斋,两排厢房,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胡班走到书斋门口,敲了敲门,把房门拉开。
“公子,王成来了!”
“他来干什么?”
曹朋坐在一堆案牍中,正在翻个不停。
胡班进来,他头也没有抬起来,直接发问道。
“他是来见主人……不过主人不在,他就没有再说求见的事情。”
“那他有没有说其他的事?”
“哦,他只是问了一下,主人何时平剿海贼。”
曹朋身子一颤,从案牍中抬起头。
“他一个教书先生,怎么对打海贼的事情这么热心?
我记得他第一次拜访我姐夫之后,便慌慌张张的对外宣扬,险些让我姐夫陷入尴尬的境地。”
“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
曹朋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之色,直起身子,轻轻搓揉太阳穴。
这两天,的确是把他累坏了!
为了查找关于鱼吻铜镇的事情,他几乎翻遍了档房里的案牍。不得不说,古人记载的档案,往往是寥寥数语,便说明了很多问题。曹朋好歹也重生了快一年,对于东汉末年的修辞造句,多少有些了解。可了解归了解,当他把这些案牍拿出来查阅的时候,着实是太辛苦。
一句话,往往要反复推敲,才能弄清楚一些意思。
曹朋正捧着一部类似于海西地方志的竹简,上面记载的,大都是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
就类似于,地方传说?
恩,好像《搜神记》那种类型的志怪体。
放下竹简,曹朋从案牍中起身,顺手抓起两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球。
这对玉球是从陈升家里抄没而来,据说是陈升最为喜欢的东西。曹朋是觉得,这玩意儿看上去挺像后世的健身球,所以便留了下来。两个白玉球在他手中滚动,不时发出清脆声响。
“这位王先生,对打海贼的事情,倒是热心的有些过分。”
他走出书斋,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冬天的海西就是这样,湿漉漉,潮乎乎,让曹朋多少感觉不太舒服。他在门廊上缓步而行,胡班则在他身后,不急不慢的跟随着……
“胡班,陈升的家产清点如何?”
“夏侯大哥还在清点。他早上走的时候还说,陈升的家产是在太庞大,一时间很难清点出来。”
“恩,让夏侯做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难为他了。”
陈升生前的生意,涵盖了金市、粮米、木作、布庄等行业。
此外还有典当,田庄等各种生意,五花八门,非常繁杂。而且,还需要清点人口,登记造册,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海西现登记在册的,有大约三万余人。可这是两年前的人口数量。现在的海西,究竟有多少人口?谁也说不清楚。地方土豪,家中多有蓄养的奴仆。这些奴仆属于土豪们的私有财产,并不在户籍上显示。陈升占有海西大片良田,那么他名下的奴仆,究竟有多少人?还需要仔细的盘查和清点……夏侯兰打仗可以,做这种事,却不上手。
没错,陈升死了!
邓稷也似乎在海西站住了脚。
可实际上呢,邓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建立起来一套完善的成员班子。
一般而言,一座县城,除了县令之外,还需要设立县丞一人,管理文书、仓狱;县尉一至两人,管理治安。县丞和县尉以下,还有主簿、功曹、掾、史等职务。另外还必须有三老,里长等最基层的吏员。县令或者县长,是由朝廷任命。但州郡同样可以过问县里的人事。
不过海西的情况特殊,陈登并没有插手其中。
而今,邓稷已经打开了局面,那么一套幕僚班子的建立,就迫在眉睫。
县丞的职务,已被濮阳闿担当;县尉嘛,周仓和夏侯兰都能够出任。曹朋现在的职务,是海西县兵曹。可实际上呢,他手里一共也只有那一百多兵马。冯超出任兵曹史,潘璋为兵曹掾,已经是整个海西县的武装力量。余者,诸如户曹、法曹、仓曹、工曹等职务,尚处于空缺。
想要治理好海西县,单靠邓稷一个人,并不现实。
濮阳闿的学问非常出众,可处理这些琐事,未免有些不足。
所以当务之急,邓稷需要征辟一个主簿,还有各部功曹,然后才算是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班子。
可想要建起一套班子,真的很难。
没才能的人,用了也是白用;有才能的人,谁又会愿意屈居邓稷一个普通县令的手下做事?
曹朋拍了拍额头:得要给姐夫,找些帮手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胡班,我让你放出去的消息,你可曾放出去了?”
“公子,都放出去了……不过,他们都问我,那什么条例,究竟是什么?”
曹朋微微一笑,“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喏!”
“好了,你先下去吧。”
胡班躬身退下。
曹朋在回廊上慢步行走,手中的玉球,越转越快。
鱼吻铜镇!
神秘的凶手……
还有那传说中的宝藏。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想这件事,脑海中也渐渐的形成了一条脉络。
根据海西地方志……哦,就是那本志怪体的竹简上记载:李广利在投降匈奴人之前,的确是埋藏了一大笔财富。可是,从汉武帝至今,数百年间竟没有人找到这笔财富的所在,连那座所谓的迷宫,渐渐的也就成了一个神话传说。到如今,这传说已不太为人所知道了。
李广利的宝藏-鱼吻铜镇-近年来海西县令离奇的死亡-麦成在县衙的驻留……
所有的一切,似乎隐隐把矛头指向了麦家。
而这个麦家,又是海西本地的豪族,不但有悠久的历史,还有很高的声望。
陈升别看表面上霸道,可若是和麦家相比,那就是一个渣!麦家,才是真正的海西一霸!
曹朋可以毫不留情的对付陈升,但却不代表,他可以对付麦家。
前世,他凭着一腔热血,不畏权贵,到头来落得个家破人亡;这一世,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充当英雄!所以在面临同样的问题时,曹朋决定暂时隐忍,先不急于来破解这个谜团。
毕竟,邓稷还没有在海西县扎下根……
还有一件事,王成这两天好像很活跃。
也许是处于刑警的本能,使得曹朋从一开始,便对王成有一种警觉。
根据他得来的消息,王成的确是个好人。他为人豪爽,他乐善好施,他不求奢华,过近乎苦行僧一样的生活。这样一个人,真的很完美。但也正是这种完美,让人感觉着王成不真实。
好像,是刻意做出来的完美!
如果真是如此,他为何要做出这个假象?
大善之下,必有大恶。这是曹朋的感觉……王成对平剿海贼的热诚,更令曹朋感到了怀疑。
呼……
还真是一桩复杂的事情!
曹朋深吸一口气,在回廊上站下。
冬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曹朋却意外的发现,在院墙的一角,一朵梅花,正在悄然绽放!
第132章 夏虫不可语冰(下)
两联更,前面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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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忧心忡忡中,海西县的贾人们,渡过了两天的辰光。
邓稷,终于回来了!
不过他并非是一个人回来,除了濮阳闿和他一同回来之外,邓稷还带来了两个人,一枚首级。
这首级,正是陈升之子陈夔的首级。
当日陈升出事,陈夔得知以后,便逃离海西,到广陵避难。
但他如果只是求一容身之所也就罢了,偏偏还挑拨离间,试图挑动广陵陈氏与邓稷发难……陈珪得知后,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斩了陈夔。此次邓稷前去拜访,陈珪用陈夔的这颗首级,表明了他的立场。他表字汉瑜,自然尊奉汉室。邓稷是汉帝官员,他理应协助行事。
除此之外,陈登得知邓稷手下无可用之人的时候,便主动向邓稷推荐了两个人。
这两人,一名名叫步骘,字子山,比邓稷大两岁,是广陵郡淮阴人;另一个名叫卫旌,就是广陵县本地人,表字子旗,与邓稷同岁。
说起步骘,也是有来头的人。
据说步骘的祖先,是周代晋国大夫杨食。因其采邑在‘步’这个地方,所以便以‘步’为姓。
后步氏族人有步叔,曾为孔丘弟子之一。
秦汉之交,步氏族人有为将军,因功而得淮阴侯,步氏便成了淮阴大族。
步骘便是步氏子弟,但并非嫡支。他父母早故,孑然一身,与卫旌交好。二人白天种瓜,夜间读书,在当地也小有名气。步骘本人,精于各种学问和技艺,堪称是博览群书,宽雅深沉。而卫旌则性情刚直,有钟离昧的风范,好兵法,喜商君书,素以步骘为兄长而侍……
如果换一个人,未必能看得上邓稷。
步骘虽是士族出身,但说较起来,倒是和邓稷颇为相似。
邓稷的祖上,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邓禹。到了邓稷这一辈儿,和步骘一样,都属于远支。
祖上的荣光他们没有享受到半分,同为庶出子弟,也受过族人的逼迫。
邓稷是当了小吏,而步骘则跑去种瓜。两个人,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意,再加上濮阳闿的学识渊博,很容易便得到步骘的认可。陈登亲自推荐,步骘也不好推辞。而且,这年月种瓜终究不是一桩长久的事情。而他本身又没有功名,想要获得一个好前程,并非容易的事情。
所以步骘得陈登举荐,邓稷亲自登门,便表示愿意相随。
卫旌呢,则是以步骘马首是瞻。而且海西距离广陵也不算太远,他干脆随步骘,一同前往。
步骘清瘦,大约有174左右的高度。
卫旌则敦实许多,170的身高,配合他的身材,看上去很壮实。
曹朋乍听步骘之名,心里面也是一怔。
步骘,这名字听上去,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卫旌倒是不太清楚,好像三国演义里没有出场;但步骘……曹朋肯定,他在三国演义中露过面。
“此乃我妻弟曹朋,字友学。”
邓稷在府衙内,为步骘两人引见曹朋。
“就是濮阳先生所说,通读《诗》《论》之曹友学?”
“呵呵,就是他!”邓稷笑道,“不过通读《诗》《论》,倒是有些过誉。他如今忝为我的兵曹,执掌海西兵事……友学,子山兄学问出众,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多请教。
从今日起,子山兄便是我海西主簿。”
曹朋连忙行礼:“小弟曹朋,见过两位兄长。”
步骘露出和善的笑容,连忙搀扶曹朋,“步子山不过一落魄之人,得邓县令看重,前来投靠,日后还需曹小弟多关照。”
他言语间,没有那种士人特有的高傲,声音听上去很清雅,喜怒不形于色。
曹朋连忙客套,“小弟不过尸位素餐,那当得‘关照’二字?子山先生能来,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哦?”
“如今海西百废待兴,许多事情杂乱无序。
小弟对这案牍之事,素来敬谢不敏,却被邓海西强拉来,清点账册户籍。这两日,小弟正为此而头疼。子山先生一来,小弟总算可以脱身出去……呵呵,日后就要多辛苦子山先生。”
步骘原以为,曹朋会有所刁难。
在他看来,曹朋或许真有才华,但不免年少,心气高,会恃才自傲。
好不容易在海西站住了脚,身为邓稷的妻弟,在海西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过来,等同于是要抢夺曹朋的权力。步骘甚至做好了准备,来迎接曹朋的刁难。哪知道,曹朋居然这么爽快的把手中的事务交出来。言语间,更听不出半点的埋怨,似乎非常开心。
这个少年,很有意思!
步骘心里面暗自赞道,但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笑容。
“小子倒也知事……”
卫旌突然开口,脸上露出嘲讽笑容,“不过,你小小年纪,又有何德能,做这海西兵曹呢?”
“子旗,不得无礼。”
步骘闻听,连忙开口想阻止。
但很明显的是,他还是没能拦住……
他清楚卫旌的想法:卫旌并不想过来,只因为自己要来,不得已相随。
其实,在陈登推荐他二人前,步骘和卫旌已准备离开广陵,前往江东谋求出路。虽说广陵现在太平,可是在平静中,却激流暗涌。有志之士,大都能感受到这股激流所含的力量……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这广陵郡,势必会成为战场。反倒是江东之地,如今还算是安全。
曹朋诧异的看着卫旌,突然笑了。
“阿福,不得无礼!”
邓稷对曹朋,再熟悉不过。
每当他露出这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笑容时,往往会有凌厉的反击。
“子旗先生所言极是,小弟的确是无甚德能。不过,小弟听说,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岁可以为相,霍骠骑十七岁便成为骠姚校尉,随卫大将军击匈奴于漠南,以八百人歼两千余人,俘获匈奴相国与当户,杀死匈奴单于的祖父和季父。勇冠三军,而被拜为冠军侯!
小弟今不过十四,仍一无所成。
所做之事,不过杀中阳山恶霸,诛陈留盗匪,斩海西一霸陈升于马下耳,又怎敢称德能呢?”
那言下之意,我年纪虽小,却做了不少事情。
你年纪比我大,有没有做过利国利民的事情呢?如果没有的话,还是请你闭上嘴巴……
卫旌,好像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
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曹朋,一顿足,扭头便走。
“子旗,你要去哪里?”
“子山兄,我早就说过,以你我之才学,何必委身于一残臂之人手下?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前来海西。一介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依我看,邓叔孙也不过是任人唯亲罢了。
我决定回去,你和我一起走吧。”
说着,卫旌大步向外走,可走了一半,却发现步骘并没有跟上。
“子山,你难道要留在这里?”
步骘神色复杂,看着卫旌,轻轻叹了口气,“子旗,我本是卑贱低微之人,叔孙今诚意请我,以上宾而代之,委我以重任,我感激不尽。你说他残臂,却是朝廷所任,乃当今正统。我为朝廷做事,为叔孙效力,又有什么不对吗?江东虽好,但于我却不免有一些远了……”
“你……”
卫旌说:“子山,你有大才,怎能屈居一县?”
“我有没有才,和我所做的事情,并无关系。叔孙即便无才,可是他却铲除了海西一霸,我有才,只能在广陵种瓜为生。子旗,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而且叔孙也非那种无才之人。”
“随你,反正我不留在这里。”
卫旌说罢,迈步就走出了门厅。
曹朋在他身后突然道:“卫先生,我有一句话送与你……才无分大小,能利国利民,便是才。赵括才华出众,长平一战,却使得赵国精锐尽桑。我姐夫身虽残,志却不残。至少到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海西的百姓着想,为了我大汉疆域的完整,为了朝廷的尊严。
辱人者,人恒辱之。
您今天走出这扇门,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不尊敬别人的人,一辈子都别想获得别人尊敬。”
“小子胡言!”
曹朋立刻反击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拘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这是《庄子-秋水》中的一句话,如今却作为曹朋的反击利器。
卫旌站在门外,面颊一阵剧烈抽搐,狠狠一顿足,甩袖离去……
“阿福,你怎可如此无礼?”
“他无礼在前,焉能怪我?”
曹朋看着邓稷,大声反驳。
步骘则看着曹朋,眼中流露出奇异的光彩。
“叔孙,算了吧!”濮阳闿站出来说道:“子旗心高气傲,难免气盛。从见他之初,我便知他并不愿意相随。之所以过来,其实就是看在子山的面子上。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各有志,又何必强求?子山,你如果不想留下来,也可以走。友学刚才的那番话虽然有些无礼,但有些话,却说的没错。人无论才华大小,要看他是否愿意做事……至少,我们在做事!”
步骘此刻,其实也很犹豫。
他和卫旌关系很好,但另一方面,他也能感受到邓稷的赤诚之心。
曹朋那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人无论才华高低,年龄大小,只看他是否愿意做事。
卫旌的才华,无疑是有的。可说实在话,他有点心高气傲,说难听一点,就是好高骛远……
步骘,倒是想做些实在事!
他正犹豫间,却见曹朋拿出来一卷竹简。
“姐夫,海西北集市整顿,已经迫在眉睫。
之前那些商蠹子们,现在想来也有些顶不住了!我做了一份计划,若成功,则海西必将改头换面。”
步骘乍听曹朋这番豪言壮语,不由得立刻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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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谁赞成,谁反对(三)2/3
海西县北集市商业区开发治安管理条例。
左伯纸上,写着这样一行大篆。
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一下。早就听说了这个古怪的东西,一直以来,大家也都在费尽心思的打听其中的内容。可是当这么一张精美的左伯纸摆放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又感到忐忑不安。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邓稷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也不会是简单之物。
九个海西县商贾,深吸一口气,认真阅读。
其实,这就是一份类似于后世行业规范,市场规范的综合体。
里面表明了官府的态度,绝不会打压,或者抑制海西商业的发展,并且愿意给予海西商人一定程度的社会地位。但海西的商业,必须要有行会和官府共同掌握。如果商人们出了事,海西县衙可以用官方的身份进行协调;但如果官府需要商人们的帮助,商人也必须履行职责。
同时,条例规定,海西县目前的金市、米市、木作、布庄等行业,需城里相关行会,以保护本地商业发展。行会与行会之间如果出现矛盾,则交由官府解决。当遭遇外来商业入侵的时候,行会必须承担起保护本地商业的责任。比如说,有一些人试图恶意哄抬市价,那么行会就必须联合所属成员,进行反击,平抑,协助县衙,维持海西县的平稳和发展……
行会的概念,产生于隋唐,兴盛于两宋,没落于清。
东汉末年,行会还没有产生。但手工业和商业,已经开始有了发展的趋势,跨地域的商业行为,也随之产生。商贾的地位虽然并未获得提高,但已经开始积极的参与到了社会行为中。
比如,当初资助曹操的卫兹,就是一位大商人。
此外还有资助过刘备的张世平和苏双,以及后来在徐州归附刘备的麋竺麋芳兄弟,都是商贾出身。
曹朋向邓稷提出了行会的概念,并且依照着后世一些经验,对北集市进行约束和管理。按照曹朋的想法,他希望借用这种方式,连拉拢那些商人,形成一个足够巨大的利益网络。
事实上,每一个世家大族的背后,都存在有巨大的利益关系。
这种利益关系同样具有地域性和排他性,从某种程度上说,和行会的性质,颇为相似……
比如广陵的陈氏,荆襄的蒯氏,庐江的陆氏,全氏。
这些家族都拥有巨大的商业网络,甚至包括如今的明汉将军孙策孙伯符,也是富春豪商出身。
曹朋也不说话,喝了一口水,便闭上了眼睛。
商贾们在看完了这份条例之后,一个个面面相觑。不可否认,海西如今虽然商业繁荣,但是却缺乏一个规范的管理。加之朝廷对于商贾们的打压,在律法上,同样歧视商人存在。
“曹公子……”
黄整稳定了一下心神,开口想要发问。
却见曹朋睁开眼,一摆手,便打断了他的话语。
“大家都看明白了?”
“呃,看明白了……”
“有什么疑问吗?”
“小人倒是有一个疑问,这个准入资格,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准入资格,就是对商家的信誉进行审核调查。坑蒙拐骗,亦或者存着欺瞒客户之心,信誉不佳的商户,必须进行清查。若起资格不符,不能进入北集市……这样做,是为了提高北集市的商业信誉度,促使更多的人前来交易。当然了,信誉好的,就可以赚大钱。”
说着,曹朋从食案上拿起一卷竹简。
“这上面,记载了大约过去一年中,北集市的种种。
哦,这个得要感谢那死鬼陈升,他记录的倒是很详细……过去一年里,北集市发生过大小欺诈案件,共六十六次,其中货殖超过十万钱的案件,有十七次。所造成的结果,许多客人在被欺骗之后,或自尽身亡,或不在涉足海西。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商人能为海西带来十个商人的话,就可以有一百个海西人揽到活计……也就是说,去年一年的时间里,海西县有一千七百个海西人失业。每个失业者背后以三口之家计算,就是五千一百个人有可能饿死,或者流离失所。
诸公,五千一百个人,几乎占据海西总人口的一成六……呼,我看到这个数字,不免感到心惊。”
不止是曹朋表示心惊,在座的商贾们,也有些心惊。
曹朋的数据很明显不准确,但是隐隐包含着一定的道理。
“所以,北集市的规范化,事在必行。别看海西现在繁华,可实际上却隐藏了诸多危机。
设立准入制度,就是要大家规范北集市的环境。一个良好的商业环境,可以令海西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海西发展的越好,诸公的身份和地位,也就会越高。诸公的身份地位越高,就能赚到更多的钱货。赚到更多的财货,就能是海西的信誉更好……总之,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大家可以展望一下,有朝一日海西县,甚至有可能成为东部最大的商业集市……”
前世,曹朋是个刑警。
但在一个完全以经济发展为主体的社会里,耳濡目染,还是知道很多经济上的术语。
加之当时他所破获的那个案子,涉及面很广。在破案追查的过程中,曹朋同样是受益良多。
这一番言语,如同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顿时沸腾起来。
东汉末年的商业行为,大都还是一些雏形。诚信二字的确是商贾必须之学,但如果说到理论的完善,曹朋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着实给众人上了一堂生动的课程。规范市场,建立城市信誉度,以点带面的推动整个海西商业的发展,并由此而产生巨大的利益……
行业规范,市场规范……
一个又一个新名词进入众人的耳中,产生出巨大的凡响。
说实话,宴请曹朋之初,这些商贾并没有把曹朋看在眼中。
一个十四岁的娃儿,能有什么本事?若非他有个好姐夫,估计现在什么都不是。可是,飞扬阁独特的设计理念,让他们开始产生了一些认可。而后曹朋在对待叶倍的事情上,更展现出一种超乎他年龄的狠辣。只一句话,就令叶家家破人亡,这种纨绔,得罪不起啊!
于是,人们心里,产生了敬畏。
而现在,曹朋又为他们规划出了一个美好的蓝图……
黄整问道:“那这个准入资格……”
“准入资格,必须每年进行审评,每次审评,都必须由行会和官府通过。每一个进入北集市的商家,必须向官府交纳管理费用。并根据商家的交易额度,产生交易税,纳入库府……
同时,行会每三个月,要向官府交纳管理税……呃,这几个费用,想必不需要我进行解释吧。”
汉代的赋税很重,但是如曹朋这般,赤裸裸的征收,还未有过。
马掌柜结结巴巴问道:“这个,这个管理税,又是怎么回事?”
“呃,就是维持北集市治安,保证诸公利益的税赋。这么说吧,我这里还有一笔账,和大家说一说。其实,诸公明里暗里所做的事情,咱们都心知肚明。比如黄掌柜,你去年二月经手了一批云锦,说是从吴郡购来,却贱价卖给了下邳周家。那批云锦,又是从何处得来?”
黄整脸色顿时苍白,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咱们都清楚,我并不是想要追究,只是借此来说明一下北集市的客商复杂程度。
北集市的客商,鱼龙混杂,很难说得清楚来历。
若遇到明白事理的,还好说!如果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难免有强买强卖,甚至会造成冲突。所造成的影响,并非我愿意看到。这个管理税,就是为杜绝这些不讲道理的人闹事,影响了大家的生意……马掌柜问的好!怎么管理呢?我们也想出了对策……从明日起,将会在北集市设立曹掾署,纳入海西法曹治下。曹掾署将征召一些人手,由专人带领,巡查集市。
只要是发现违背规范条例的商家,或者在集市中寻衅滋事之人,自会有曹掾署负责处置……
这个曹掾署,我初步计划招纳百人,对北集市昼夜巡视。凡是遇到了困难,或者出现了问题,都可以通过曹掾署,报知官府,或者行会……总之,管理税就是用于曹掾署的建立。诸公所缴纳的管理税,到头来会一文不少,用在诸公的身上。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曹朋这一番解释过后,众人纷纷点头。
没错,由于北集市的人员复杂,时常会出现种种事故。
如果商家的背景强横一些,就比如之前的陈升之流,可以自行处置,但不免有横行霸道之嫌疑;若没有背景的小商家,就会比较倒霉,也没有人为他们做主,只能靠自己却解决问题。
运气好的,破财免灾。
运气若是不好的,那可就不是一点点财货的问题。
对于这种情况,在座众人,感同身受。
曹朋喝了一口水,双手摊开,放在食案上。
“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同意的,就在上面签字画押,不同意的,现在可以离开。不过,我会给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撤出海西,否则叶倍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海西,我觉得挺好,很有搞头。
现在我希望大家和我一起来搞这件事,有钱大家一起赚。
好了,情况我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谁赞成,谁反对?”
酒楼里,顿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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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闷头发大财(3/3)三更毕,求月票!
衙堂,书斋。
濮阳闿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曹朋。
而步骘则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手中那一叠条例,感觉有些头晕。
这些,如果是由一个成年人,比如自己,比如邓稷去做,步骘绝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偏偏做成这件事的人,是曹朋。
而且从头到尾策划这件事的人,也是曹朋。
一个年仅十四岁……哦,好吧,用曹朋的说法,他马上就要十五岁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许能上阵杀敌,也许可以搏杀疆场。但要说去谈判……步骘还真有些不太放心曹朋。
毕竟,这种事情属于细致活,不必打打杀杀。
曹朋却一脸沮丧,愁眉苦脸的说:“我这一刀,下的还是轻了。那帮家伙根本没商讨,便同意下来。早如此,我就把管理税提高到一千贯。看那帮孙子答应的那么痛快,八百贯少了!”
濮阳闿苦笑……
“友学,你征收这些赋税,究竟做何用处?”
步骘放下了那些契约,看着曹朋,轻声问道。
“作何用处,自然是养兵。”
“啊?”
“否则我成立那曹掾署做什么用?”
濮阳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看着曹朋,半晌后轻声问道:“你难道想要剿匪?”
曹朋站起身,走出书斋向四周看了一下,然后高声喊道:“胡班,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斋二十步。”
“喏!”
胡班现在几乎成了县衙的管事。
随着周仓夏侯兰,潘璋冯超一一被任用,许多时候,曹朋也不好再对他们向从前那样呼来喝去。
见胡班回应,曹朋这才放下心,转身回来。
“濮阳先生,子山先生……实不相瞒,邓县令从未停止过平定海贼的念头。只是我们都知道,那些海贼在县城里藏有耳目。一俟海西县兵员补充,海贼必然就会得到风声,先下手为强。
所以,邓县令和我商议,决定对外宣称,只收一百巡兵,不再扩充兵员。
可这兵员,必须要扩充……随着我们在海西县站稳脚跟,早晚会触犯到一些人的利益。别看现在咱们和海贼相安无事,但我敢说,我们之间,早晚会有一场冲突,你死我活的冲突。”
濮阳闿和步骘面无表情,沉吟不语。
其实,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不过,他们更清楚,一俟大肆扩军,海贼绝不会任由邓稷做大。
“你成立曹掾署……”
“海西需要稳定,集市更需要稳定。我借由整治集市的借口,暗中私募兵员。人数也不会太多,百人足矣。到时候我会把这些人交给五哥和七哥来管理,借集市之名,暗中训练兵马。”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步骘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曹朋的意思。
曹朋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的实力,终究还是薄弱。”
他苦笑着说道:“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又何必去偷偷摸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些事情邓县令不好出面,索性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不过,这么一点人手,还是不够啊!”
“友学,慢慢来。”
濮阳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只能温言劝慰。
“哈,我没事儿……”
曹朋深吸一口气,抖擞精神。
他突然问道:“子山先生,陈升的那些产业,可曾清理完毕?”
“大致上已经清理出来……此人名下的产业颇为惊人。出了北集市上十二家店铺,涉猎各种行业之外,尚有千顷良田。他在城外的别庄,有数千庄户,全都依附在陈升的名下,而不在官府户籍。这种情况并非陈升一家,包括许多家,都存在着隐匿人口的现象……我现在有些头疼,这数千庄户,该如何处置?若收没了陈升田产,这些人又该如何生存?”
曹朋想了想,“屯田!”
“嗯?”
“效仿曹公在许都之事,咱们在海西屯田。”
“屯田嘛……倒是一个办法。如若能屯田的话,至少海西不再需要从外输入粮米,还可以保证仓廪充盈。只不过,我们的人口并不算多。单只数千庄户,也难以成气候,作用不大。”
曹朋听罢这些,也觉得有些头疼了……
步骘所说的,的确是一个现实存在的问题。
这些年来,由于屡受盗匪袭掠,所以海西人已很少从事农事。这也造成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海西县受外来影响很严重。没有民生产业,一切依靠输入,终究难以长久发展。
曹朋问道:“濮阳先生,你估计那些商贾家中,会藏匿多少人?”
“哦,我这段时间整理案牍,倒也留意了一下这方面的情况。海西如今藏匿人口,大概有七八千人?恩,差不多这个数字,我估计只会更多,绝不会比这个少。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能不能让他们,把这些藏匿人口,释放出来?”
濮阳闿和步骘相视一眼,齐刷刷摇头,“这个,恐怕很难。”
“如果有利益呢?”
“那得看有多大的利益……若小了,这帮商蠹子,恐怕不会同意。”
东汉末年,什么最重要?
答:人口!
和后世热兵器时代不同,冷兵器时代打得就是人力。
曹操平定青州,却不肯杀掉那百万黄巾众,何也?为的就是人口!
而在东吴,孙氏不断对山越开战,围剿土著……说是夷蛮之争,其实所求的,还是人口!
有了人,可以种地,可以打仗,可以生儿育女,继续增加人口。
说起来那些世族大阀,除了拥有显赫的家世,传承的家学之外,还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资源。
海西这些商人,又怎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
就如步骘所说的那样,没有一个巨大的利益,想要他们让出手中的资源?难度很大,很大!
可问题是,曹朋手里,有什么巨大利益出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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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曹朋坐在房间里,翻弄着面前的箱子。
九连环?
这他妈的也能做礼物?
还有这玩意,不就是一个雕工精细的人偶,当老子是小孩子吗?
箱子里摆放着的,全都是海西商人通过王成送给曹朋的奇巧淫技之物。不过说实话,没什么用处。
曹朋对这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他很奇怪的是,王成怎么会想到了这个?
是偶然,还是别有用心?
今天晚上,王成没有出现在飞扬阁。这也是曹朋有意为之……
他想要看看王成会有什么反应!可是根据胡班的报告,王成表现的很平静,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晚饭时,他在西里的一家酒肆里用饭。
而后便回了家,睡觉了……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如果换做曹朋,一场忙碌之后,结果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肯定会不高兴。
这家伙,有古怪啊!
曹朋从书案上拿起玉球,在手中把玩起来。
“阿福,怎么还不休息?”
“虎头哥,我在想事情!”
王买就住在曹朋旁边的厢房里,半夜醒来,却发现曹朋房间里的灯,仍亮着。
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阿福,别睡的太晚。如果想不明白,就先别去考虑,回头再说。”
“我知道了……”
曹朋放下了玉球,却不想那两枚玉球在书案上滚动,一不小心撞翻了摆在书案边缘的鱼吻铜镇。
铜镇口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买连忙走上来,将铜镇捡起,在手里摆弄了一下,正要放在书案上,却突然间说:“阿福,你看这鱼的嘴巴,真是有趣。”
“嗯?”
曹朋伸手接过来,拿眼睛扫了一下。
眉头微微一蹙,他忙把铜镇拿在手中,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
“这鱼嘴,的确是有点怪异,怎么感觉着……”曹朋抬起头,看着王买说:“我说不出来,但好像是不一样。鱼吻,鱼吻……我怎么感觉着,这鱼嘴的形状,好像是一个锁芯啊。”
“是吗?”
王买拿过去,瞪大眼睛看了半天。
“没有吧……依我看,你就是累了,早点歇着吧。”
“嗯……”
曹朋暗自运气,点了点头。
“可能吧,是我多疑了!”
“阿福,我觉得你最近有点疯魔了!这种奇巧淫技,你又何必太过于在意呢?”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慢着,你刚才说什么?”
曹朋呼的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把王买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没说什么啊。”
“你说了,你说我……”
“哦,我说你最近有些疯魔。”
“不是这一句,后面那一句。”
王买搔搔头,笑呵呵道:“我是说,这种奇巧淫技,没必要太上心。”
奇巧淫技!
他抓起鱼吻铜镇,扭头向摆放在旁边的那口箱子看去。眼中,闪烁着灼灼精芒,脑海中在一刹那间,好像变得清亮许多。
鱼吻铜镇—李广利的宝藏—历任县令力气的死亡—王成—眼前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麦成……
曹朋好像明白了,忽然间生出一股毛发森然的感受,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福,你怎么了?”
王买看到曹朋的脸色很难看,连忙上前,搀扶住了曹朋。
“虎头哥,还差一个环节,一个环节!”
“什么一个环节?”
曹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一个能解开所有谜团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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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下邳(3/3)求推荐票!!!
吕布,一个极具争议性的人物。
总体而言,后世对他的评价,贬大于褒。一部三国演义,更使得吕布得了一个三姓家奴之名。
但在东汉末年,曹朋发现,人们对吕布的评价虽然不高,但也说不上太恶。
只说是虎狼之性,不可以轻信之。
而三姓家奴的说法……
至少曹朋目前,还没有听到。
人言吕布,或称之为世之虓虎,或说他是虎狼之将。
正所谓马中赤兔,人中吕布。从某种方面,又表示出对吕布的赞赏。
这个一个反复无常,且有虎狼之性的人,却能独镇一方,甚至被曹操引为心腹大患。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说明了吕布的能力。曹朋重生前,曾听到过这样一个说法:吕布也是个穿越者。他自私,他反复,他好色,但却又对女人非常温柔,活脱脱一个后世的绝世好男人。
他对家庭的重视,远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拥有。
下邳之战,陈宫建议吕布分兵防御。却因为家人的一席劝说,使得吕布不可离开下邳,最终落得惨死。他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袁术逼迫他送女儿到寿春成亲,吕布背着女儿,在乱军中反复冲杀,哪怕是战到力竭,也不肯将女儿抛弃,带着女儿返回到下邳城。
与某些动辄抛妻弃子的人相比,吕布也许更为女生所爱。
后世谈吕布对家人不离不弃的时候,难免会提及刘备四次抛妻弃子,独自逃命的事情。
其中,就有两次是吕布所为。
但吕布对刘备的家眷,可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而吕布被俘之后,曹操本希望收留吕布,却被刘备一句话,丢了性命。
随后,吕布的家眷好像也被曹操刘备等人瓜分。其中最为有名的,恐怕就是关羽和貂蝉的故事……
貂蝉,同样也是个深受许多人喜欢的人物。
美女英雄……关羽敬重貂蝉,貂蝉爱慕关羽,英雄配佳人,似乎是一个最为完美的结局。
可是曹朋对这个结局,似乎并不认同。
濮阳闿让他带着礼物去下邳拜访吕布,曹朋是即惊且喜。
喜的是,他可以亲眼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惊得是,吕布那等人,恐怕也不太好对付吧。
不过不管他是否愿意,下邳都是势在必行。
勿论于公于私,曹朋都没得借口。吕布拜左将军,假徐州事。虽说这个假徐州事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可无论怎样,他始终都掌控着徐州。海西是广陵的属县;广陵是徐州的治下,如今上官得胜凯旋,作为下面的郡县,都要循礼前去道贺。这是一个谁也无法推脱的事情。
正如濮阳闿所言,邓稷不在,理应由曹朋代表。
这个资格,濮阳闿和步骘都不具有。曹朋没有办法推辞,于是也只好应下了这一件事情……
不过在走之前,曹朋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首先,他要求步骘尽快将陈升的产业脱手,换取足够的钱粮后,加快海西县城的修缮速度。
那破败的城墙,的确是需要好好修缮一下。
而且相应的武器,也必须配备完整。毕竟这么多年来,海西县无人管理,库府里的武器,早就丢失精光。可笑,曹朋的老爹执掌诸冶监,负责的就是天下兵器。可偏偏,当曹朋需要的时候,却面临着许多困难。武器必须要偷偷的准备,不可以明目张胆,更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否则的话,很容易打草惊蛇。
其次,曹朋又拜访了一下黄整等九大行会的行首。
他再三交代,北集市整治刻不容缓,当务之急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将曹掾署人员配备整齐。
这个人手,曹朋决意由九大行首,每家出十人。
而这十个人一旦纳入曹掾署,与九大行首再也没有任何关联。
对于这个要求,黄整倒是表现出了足够的理解,并且答应,会在三天之内,解决曹掾署的问题。
曹朋为他们勾勒出了一个美好的蓝图,如今他们必须要投桃报李,给予曹朋支持。
解决了这两件事,曹朋又去了一趟陈升的田庄。
总体而言,陈升的田庄到还算平静。数千庄户也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抗拒之意。
如今辜月马上到来,种田肯定是不可能。但这么多人,也不能让他们闲着。闲着就会胡思乱想,闲着就会生出乱子。当晚曹朋又马不停蹄赶回县衙,与步骘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将这数千庄户,全部投入修缮城墙的工程中。有数千人动工,即不会给海西增加麻烦,也可以让这些人忙碌起来。同时,借由修缮城墙,也是县衙向海西人,展现实力和威信的时机。
待一切安排妥当,已经过了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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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
明天就要启程前往下邳,去拜见吕布……呃,一个小小的县令,恐怕也未必有机会见到吕布。
估计是将礼物放在那边,留个名剌,证明海西县来过人,也就完事儿了。
可曹朋又觉得有些不太甘心,他希望能借此机会,见一见吕布。因为他知道,吕布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唉,真是矛盾,真是头疼啊!
曹朋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骑着照夜白,在平原上驰骋。照夜白风驰电掣,他则体会着其中的爽快。忽然间,正前方有一团火,向他冲了过来。马上的人,身披百花战袍,罩唐猊宝铠,胯下一匹赤兔嘶风兽,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轻而易举拦住了曹朋的去路。
“敢问,可是温侯吕布?”
马上的大将,哈哈大笑。
说来很怪,对方明明距离他不远,偏偏看不清楚长相。
正当曹朋疑惑的时候,那员大将忽然纵马冲来,手中方天画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青龙偃月刀。
一张红脸,卧蚕眉,丹凤眼,颌下一部美髯。
“曹贼,休走……关羽在此!”
说时迟,那时快,关羽挥刀劈向了曹朋。
也不知为什么,当青龙偃月刀向自己劈来的一刹那,曹朋的身子好像动弹不得一样,眼睁睁的看着那明晃晃的钢刀,越来越近!
“啊!”
曹朋大叫一声,翻身坐起。
屋中,烛火摇曳,光线昏暗。
火盆子里的炭火仍熊熊燃烧,房间里温暖如春。
额头,冷汗淋漓。
衣服被汗水湿透……
曹朋只觉得口干舌燥,跌跌撞撞从床榻上下来,端起一碗白开水,咕咚咕咚的干了一大碗。
呼……
真他娘的诡异,这好端端,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怪梦?
曹朋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道说,这个梦是在提醒我,此次去下邳,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轻松吗?曹朋前世是个无神论者,可现在,他可不敢确定了。连重生这种诡异的事情都能发生,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
看起来,自己得小心一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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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梦到关云长张牙舞爪,轮着青龙偃月刀向他扑来……以至于天亮后,曹朋顶着一对黑眼圈起床。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同时耳鸣的厉害,脑袋瓜子嗡嗡直响。
“阿福,你是不是不舒服?”
王买看着曹朋一副憔悴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我没事儿,只是昨晚没睡好。”
曹朋摆了摆手,拉着王买说:“虎头哥,我这一去下邳,可能得几天时间。你在这边多盯着些,顺便留意一下多留意一下王成。北集市那边你操点心,等人到齐了,要尽快收为己用。
我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一定会回来。”
“你放心吧,北集市那边的事情,我和五哥会留意。”
“嗯……”
曹朋点点头,没有再赘言啰唆。
他很了解王买,人虽直一些,但并不笨。
事情交给他,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完成,所以曹朋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洗漱一番之后,精神好转许多。曹朋换了一身衣服,从马厩里牵出照夜白,走到了县衙门外。
马车已经备好,里面是给吕布的贺礼。
这些贺礼,大都是从陈升府中抄没而来的物品,濮阳闿和步骘精心挑选了一番之后,选出了这一车贺礼。曹朋也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无非一些金银绢帛,倒也不会显得非常寒酸。
“二哥,三哥,咱们起程吧。”
本来曹朋是打算一个人过去,可典满许仪听说之后,非要一同前往。
这两人都是那种好勇斗狠的人,典韦曾与吕布交过手,回家后在典满跟前称赞过一番;而许仪呢,更是久闻虓虎之名未得一见。这次有机会到下邳,他二人很想看一看吕布的风采。
说起来,他二人的心思,和曹朋倒也有些相似。
典满带着十名扈从,许仪带着十名扈从,加上奴仆车夫,共三十余人,从海西北城门,缓缓离去。
在出城的时候,曹朋还遇到了王成。
他在马上朝着王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和王成打过招呼。
而王成则朝着曹朋一拱手,同样是笑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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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年十月,吕布助曹操共击袁术,凯旋而归。
时,杨奉韩暹协助吕布击败袁术后,留驻下邳。因徐州扬州战乱不断,杨奉等军粮部继,于是生出篡夺徐州之心。二人与刘备相约,意图趁吕布回军之时,共击吕布,将徐州吞并。
然则刘备厌恶杨奉其人,将杨奉约至军中,趁机杀死杨奉,将其兵马占为己有。
韩暹见杨奉一死,便带着十余骑逃奔并州。然在途中,为部曲所杀!杨奉韩暹,遂告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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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虓虎(求月票)
论气力,宋宪大过曹朋。(手打小说)论经验。宋宪多过曹朋。论兵器。宋宪长过曹朋。
总之,不管是从哪一个角度看。曹朋都不是宋宪的对手。
可偏偏。宋宪被曹朋打得非常难受。曹朋人马合一。俨然比长年生活在马背上的匈奴人还厉害。那匹该死的照夜白,好像有灵性一样,在交手的过程中不断变化速度。忽而快,忽而慢。忽而急停。忽而加速。就是在这种不断变化的速度中,宋宪完全迷失了他的优势。
每每交锋。都被曹朋死死的克制住。
而且曹朋的那口大刀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道。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一种劲!一种宋宪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样产生出来的劲力。短距离的爆发。加上大刀之上。变幻莫测的劲力。令宋宪万分难受。每一道劲力出现之后,都迫使他不得不狼狈招架。十几个回合下来,宋宪被曹朋打得狼狈不堪。一时间无还手之力。
曹朋呢,似乎也发了狠。刀刀狠辣!
“都给我住手!。,
一声巨雷呼喝。在宋宪耳边回响。
宋宪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狂喜不已。
他当然能听得出来。这呼喝声走出自什么人的口中。
心中暗道:小崽子。你要倒霉了。
于是乎。他竟然下意识的停手。全忘记了此时此刻。他正和曹朋在激烈的交锋,生死搏杀。
曹朋也听到了那一声咆哮,不过他倒是没有在意
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宋宪的身上,照夜白在曹朋手掌轻灵的拍击下,领会了曹朋的心思。急速的奔行中,它突然间再一次发力。而这时候,宋宪居然分神了。似乎忘记了抵挡。
曹朋双手握刀。刀口朝外。身体在马上倾侧,大刀就横在一旁。
“子远,小心!”
有人高声叫喊。
子远,是宋宪的表字。
宋宪这才反应过来。可曹朋已到了跟前。
铁蹄踏地。哒哒声响。
曹朋拖刀斜撩而起。一道冷芒撕裂空气,带着一股锐啸声。斩向宋完
这也是曹朋拉开距离的出手。刀光闪闪。刀气森寒。宋宪回过神,森寒的刀气已迫体而来。
不由得大叫一声,本能的提缰绳。胯下坐骑希幸幸长嘶一声,呼的仰蹄直立。
而宋宪在马上一缩脖子,双手弃枪抱马。刀光掠过。照夜白风驰电掣般从宋宪身边冲过去。宋宪长出一口气,一松手。却听战马发出一声希幸幸的惨嘶。从马胸口一直到脖颈处,血雾喷射。那一道。生生将战马开膛破肚。马前蹄着地,顺势噗通就挥在了地上。鲜血油徊流徜。
宋宪被马尸压着,浸泡在血水中。哇哇大叫。
“君侯。救我!”
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是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圈。惊魂不定。
“小娃娃,大胆!”
曹朋拨马盘旋。刚勒住马。
耳边响起如雷巨吼,眼前只见一团火光跳动。风一般朝他扑来。
马上大将,单手执画杆戟,劈头就砸向了曹朋。
且不说其他。只那股气势,迫的曹朋几乎要窒息了一样。是谁?
曹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抬刀封挡。
刀戟尚未交击,一股骇人之气如泰山压顶般。呼啸而来。那可不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而是一种气势。一种曹朋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可心里面很亮堂的气势……
气势这东西。说起来很玄妙。
所谓王霸之气,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解释清楚。
那员大将才一出手。曹朋就觉察到了不妙。这一下绝不能硬接。否则的话,自己是死路一条。心中念头一起,两脚轻轻一磕马腹,本来珊直的手臂。突然间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弯曲弧度。
错一声响。刀戟相交。
那排山倒海般的力量。险些让曹朋握不住手中钢刀。
他大叫一声,把全身的力气都运在丹田,照夜白也在刀戟交击的一刹那间,前腿绷直。后腿微微弯曲。好像要坐下来一样。马身向下一沉。曹朋也就借着这一沉的间隙。侧身让过了画杆戟。旋即他大吼一声。照夜白后腿猛然之力。身子一下子腾起。借着照夜白腾身的力量。曹朋双脚踩死马镫。两膀一较丹田气。呼的一下子从马背上站起来,双手紧握大刀。扑棱一些贴着画杆戟。拖刀斜撩。快如闪电,朝着那团火红抹出去。面孔扭曲,格外狰狞。
“咦?”
那员大将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
声音中。暗藏着一种赞赏,还有一丝丝怒意。
二马错开。曹朋和那员大将同时拨转马头。曹朋的心。是砰砰直跳。冷汗顺着后背流徜。打湿了内衣。
不身临其境。绝无法体会到那种可怕的感觉。
当一座山向你压过来的时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气势。
握紧大刀的手。不住颤抖。
身体在一刹那间,好像虚脱了似地。也轻轻颤抖不停。咽了。唾沫。曹朋抬起头,定睛看去。
只见眼前一员大将。头载金冠,倒插稚鸡翎。
百花战袍。唐枕宝铠。腰系狮蛮玉带,身披一件锦缎子黑底红面的披风。掌中一支画杆戟。
那画杆戟,粗有鹅蛋般。长近四米。
双耳小枝寒光闪闪。戟刃宽大。足有二十公分的宽度。
戟杆是用麻钢打造而成。黑幽幽,雕镂盘龙回说……往下看,一匹赤兔嘶风兽,浑身毛发火红,没有半点砸死。身长丈二。四肢强健,膘肥体壮。那碗口大的蹄子。吨喊挞敲打地面。口中不时发出响鼻声,喷着气,摇头摆尾。宛如蛟龙出海一般,在对面走马盘旋不止!
赤兔马,兴奋了……
一匹好马。和人一样。有灵性。
它们同样渴望遇到对手。
只不过。似赤免嘶风兽这样的宝马良驹,一般来说很难遇到对手。
否则,这好马不就走到处可见了吗?
而今赤免马遇到了照夜白。好像棋逢对手一般。
不止是赤免马兴奋,照夜白也很兴奋。若非曹朋死死拉住缰绳,说不定它已经冲过去。和赤免一较高下。
两匹龙马,不时发出低声咆哮,好像在向对方挑战。
而赤免马上的那员大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跳下马。身高约在两米上下。体格魁梧而强健。但又不像典韦许褚那般,膀阔腰圆。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斜插鬓角,透着英武气概。那张脸,棱角分明,恍如刀削斧劈般。线条充斥着阳州之美,令人不由得为之赞叹。“小娃娃,身手不差!“
那员大将冷厉喝道。声音格外洪亮。
这时候,跟随在他身后的两员大将也冲过去。生生把许仪典满,和魏续侯成两人分割开来。
两边扈从也随之分离,各自在主家身后,一个个怒目横眉。
双方各有死伤。但总体而言,却是侯成的人马。吃了一点小亏……
侯成死了三个扈从,并有十余人重伤;而曹朋这边,死一人。伤七人,情况并好不到哪里。
“君侯!”
侯成魏续两人在那员大将跟前。拱手行礼。
与此同时。宋宪也被人从马尸下拽了出来。浑身血淋淋。一瘸一拐的过去,向那大将行礼。
人群外,一个老者在一个中年男子的陪同下,站在一辆马车上,负手观战。
“元龙,那三个小娃娃。什么人?,。
“呃……那个白脸娃娃我好像认识。”
“哦?,。
“此前孩儿去许都时,曾在毓秀楼和他见过面。当时还差一点惹出冲知……,这孩子名叫曹朋。其父曹汲,据说是隐墨矩子,如今在曹公帐下,担当少府诸冶监监令。造的一手好刀,能断二十札。最厉害的是,那曹汲在三个月,便造出了三十余口断二十札的宝刀,非常厉害。
“曹隽石吗?”
老者点头。“我倒也听说过此人……呃,我想起来了,这小娃娃是随着那叔孙去的海西县,对吗?”
“应该是吧。”
“那叔孙做的不支”
老者话锋突然一转。目光朝曹朋看去。
“走吧。”
“父亲,咱们不管吗?”
“放心吧。君侯骁勇,却非以大欺小之人。”
“哦……既然如此。那请父亲回车。”
中年人搀扶着老者。往车厢里进。不过老者突然又停下来。扭头对中年人道:“那小娃娃。不错。,。
“哦?“
中年人一怔,想要询问。
可老者趁着功夫,已经进了车厢。
“小娃娃。哪个让你来此闹事?”
马上大将。并没有理睬侯成等人。单手拖戟。勒马而喝。
曹朋这个时候。努力平定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催马就上前三步。
照夜白上前,使得赤免马更加兴奋,咕喊呕连进三步。马上大将。中一声呼喝,才算是停下来。
曹朋深吸一口气,棒刀拱手。“敢问,可是温侯当面?,。
那双眸子,半眯起来。
大将看着曹朋。上上下下打量,半晌后沉声道:“正是”。
温侯是何人?
就是那世之唬虎,吕布吕奉先。
曹朋不由得暗自一声赞叹: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免。
他再次拱手,“下官海西兵曹,曹朋。
此次前来下那。乃奉县令之命。前来为君侯道贺。哪知道一进城。就被三位将军盯上。要强抢下官坐骑。下官虽非什么好汉,可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故而与三位将军起了冲突。“哦?”
吕布闻听。扭头向侯成魏续看了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
侯成魏续宋宪三人。不由得羞臊的满脸通红。一个个低下脑袋。
吕布回过头来,看着曹朋道:“果然好马,既然他们看上了你的马,你现在交出,也不迟”
曹朋闻听。脸色一变。
侯成魏续宋宪三人。却面露喜色。
先前两个分开许仪典满的将领,纵马上前想要说话。却见吕布一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开口。
“小娃娃,给你们两条路。
交出马。留尔等活命;否则的话。就留下命来。,。
“吕布,休要张狂”。典满大怒,双铁戟一分。催马就要冲过去。
吕布看到典满手里的双铁戟时,不由得一怔,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曹朋抬手拦住了典满,“三哥,稍安勿荐。,。
“嗯……”
典满咬了咬牙。勒住战马。
“典韦是你什么人?……
曹朋正要开口。吕布突然大喝一声。
典满一怔。一挺胸膛,骄傲的说:“正是家父!,。
“居然是恶来之子……”
吕布不由得哈哈大笑,“本将军最敬豪勇之士。嗯当年你父亲与我厚战百合。不分胜负,也端地是一条好汉。也罢,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回。你们两个。又怎么说?”
许仪和曹朋相视一眼,同时催马上前。
曹朋道:“君侯想要强夺我的马儿,那就看君侯有没有这等手段……,
许仪冷笑一声。“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吕布你休要废话,想要我的黑龙,那先杀了我再说。”
两人一左一右。一个棒刀端坐马上,一个拖刀虎视眈眈。
说实话,曹朋知道自己不是吕布的对手。
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想要和吕布大战一场……男儿大丈夫。又岂能不战而低头?
吕布露出狰狞笑容,画杆戟蓦地抡起,生生在半空中停住。
戟尖遥指两人。“三招之内不取尔等性命。今日之事,就一笔勾销。”
“正要领教君侯高妙。”
曹朋说着话,单手执刀。刀尖朝下。
“且慢!”
典满纵马来到曹朋和许仪中间,双铁戟执在手里。看着吕布,跃跃欲试。
“小娃娃,本将军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饶你一回……休要再来送死。”
“我等小八义自结义那天开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岂能贪生怕死?
吕布身后两员大将。不由得露出赞赏之色。
而吕布的脸色却变了,骤然间杀机凛然,“如此。我就送尔等上路!”
沉甸甸的画杆戟遥指曹朋等人。那股子骇人的杀机。直扑而来。周围看热闹的人,吓得是连连后退。而曹朋三人的脸色。也都随之变了…………变得很难看!因为在这一刻。他们都感受到了。吕布给他们带来的可怖威压。那是一种信念。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诡异力量。或者说。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攻击。一种精神上的压迫。
吕布跨坐赤免马上。在一刹那的功夫,好像与天地相合。
画杆戟指着三人。他还没有动。曹朋三人。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吕布牢牢锁住了一样。难以躲闪。
这才是唬虎之威吗?
曹朋心里,暗自惊呼。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造成了无穷的压迫。
刚才他和吕布虽然过了一招。可现在看来。吕布刚才根本就没有施展全力。
妈的。这家伙的气场实在是太过于强悍了!
曹朋的额头。冷汗淋漓,紧握住刀柄的手心。也渗出了汗水。
不仅是他,包括典满和许仪在内,都感受到了那股子可怕的威压。但他们的情况比曹朋好一些。毕竟论功力,他们要强过曹朋。曹朋那张脸,微微发白。不过掌中的大刀,却格外沉稳。
那股气势越来越强。他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
吕布厉声喝道:“小娃娃。现在下马。犹未晚矣。”
他声音冷厉。每一个字出口。那气势就强上一分。
曹朋突然一声暴喝,“温侯要战,便来战!”
七个字从他口中呼喝而出,在一刹那间,产生了巨大的力量。曹朋在吕布那强横的气势压迫下,竟突然间爆发了。七个字。以真言之法呼喊出来。隐隐间使得吕布的气场有些紊乱。
吕布不禁一怔。脸上杀气更重。
“再说一次。下马”。
“某家宁可站着死。也绝不屈膝跪着生!”
曹朋手中大刀,在半空中不断画出圆弧,猛然大吼一声。催马冲向吕布。
与此同时。黑龙和典满的大宛良驹齐声嘶鸣,三匹马成品字形朝着吕布冲过去。竟生出一股子悍勇无比的惨烈之气。吕布身后两员大将。也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温侯,手下留情!”
两人齐声高呼。
赤免马恰恰在这时候。一声长嘶。腾身而出。
吕布后发而先至。画杆戟夹带无匹巨力,呼的落下。竟然将曹朋三人的联手合击。消解于无形之中。
铛铛。两声巨响。
战马长嘶……
典满和许仪手中的兵器。在瞬间被吕布崩飞出去。
而画杆戟却毫不停顿,朝着曹朋劈头落下。曹朋双手握刀。一刀劈在那小枝上。可是画杆戟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的暗劲摧毁,双手虎口迸裂。大刀膛哪一下。就跌落在了长街地上。
“爹。你住手!。,
一声娇呼。突然响起。
而曹朋却毫无所觉,此时此刻,他完全被吕布那一戟之力所笼罩。
一力降十会!
这就是***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招都不可能产生作用……
曹朋心中感慨:竟小觑了古人。
画杆戟。蓦地停下,正架在曹朋的肩头。
一个少年将军从酒楼里冲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爹,你怎能不讲道理……明明就是魏叔叔他们不对。看上了别人的马,却又打不过人家……我回去告诉我娘。爹你又欺负人了。”
这少年将军。居然是吕布的儿子?
吕布一见这少年。脸上的杀气顿时烟消云散。
大戟呼的抽了回去。催马过去。到少年身边俯身一把将少年抱起。跨坐在赤免马上。
“爹那又欺负人。不过是与他们戏耍而已……嘿嘿。玲绮我儿,不好好在家里读书。怎地又偷偷跑出来?等回去,定要告诉你小娘,让她好生管教你才是。好了好了,咱们回家去。”
说罢。吕布拨转马头就要走。
而曹朋此时。才将将清醒过来。冷汗已湿透衣襟。
“君侯。那马……”
宋宪巴巴的叫喊道。
魏续和侯成恨不得抽他一巴掌。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提什么马?
吕布勒马,回头冷冷看了宋宪一眼。“尔等若有本事。只管去抢。与我有何关系?,。
“可是……,。
“子远,闭嘴,别再丢人了。”
魏续恶狠狠的咒骂一句。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今天这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吕布骂完了魏续。目光落在了曹朋三人身上。
他突然笑了,“三个娃娃。本事不差……想当初。恶来也未能挡住我这一击。若非他身披三层重甲。说不定现在……呵呵。方才与尔等相戏尔。若你等心有不满。他日可在来一战。”
说罢。吕布对身后两员大将道:“文远,叔龙。,。
“喏!”
“找个人,带他们去驿的……一看就知道是三个没出过门的娃娃。带这么多东西,竟不知先找地方落脚。
着人好生安置。可别让人说我吕布。不晓礼数。”
两员将领相视一眼。拱手应命。
吕布带着那少年。领着亲随绝尘而去。
曹朋脑袋仍有些发懵。只觉耳朵边上,嗡嗡的响个不停。
这一战。比之和雷绪那一战更可怕。和吕布比起来。雷绪简直就是个渣……三人联手,三个人联手。居然不是吕布一合之敌。这就是三国第一武将吗?曹朋心里不由得暗自苦笑。
他向典满许仪看去,从他二人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失落……
其实。曹朋自己何尝又不失落?
魏续三人羞红了脸,带着人。抬着尸体和伤者。狼狈离去。
两个将领催马来到曹朋三人跟前。看三人仍失魂落魄,不由得相视而笑。随后轻声叹了口气。
“某家张辽!”
“某家曹性……,。
“三位,君侯有命。让我们陪你们去异站。走吧。”
“哦!,。
回应两人的。却是三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有随从过去把三人的兵器都拾起来。曹性又派人去请了医生,好为伤者诊治。至于那死者。也一同带去驿馆。同时准备棺接。那都是好汉,总不成让他们曝尸荒野。到时候。会有人将棺接送到指定之处。
曹朋这时候也清醒过来。
他朝着两人拱手道谢。“多谢二位将军。”
慢着……
曹朋心里一震。抬起头来看着那两人:张辽,张文远?还有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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