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疏离(2/2)
荥阳,两京襟带,三秦咽喉。
楚汉时,刘邦项羽以荥阳的鸿沟分天下,划出楚河汉界。两汉时期,荥阳更是和长安、雒阳平级,号称‘富冠海内’、‘天下名都’。不过黄巾之后,荥阳的军事地位,渐渐大过于其经济和政治地位。作为许都北方门户,荥阳至关重要。
自曹操重开河一工坊,昔日的荥阳冶铁高炉重开,再次焕发生机。
建安十年三月初,春雨绵绵,桃杏凋落。
曹朋一行人,抵达荥阳城外,顿时引得荥阳热闹起来……
荥阳太守王植,亲自出城相迎。
以一郡太守之位,来迎接一个囚徒,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除王植之外,少府诸冶监监令郭永也前来迎接。另外,还有虎豹骑副都督曹真,虎贲军校尉典满,虎卫军校尉许仪,许都城门司马曹遵,也纷纷齐聚荥阳,来迎接曹朋……
作为荥阳两大宗族的郑氏和潘氏,也派来了代表。
孔融更使其族子,代表清流前来迎接。
浩浩荡荡,竟有近百余人,在城外十里亭中等候。
看那架势,哪里是什么迎接囚徒,分明是在迎接一位凯旋回来的将军!
曹真四人还好说,小八义嘛!
他们来迎接自家的兄弟,在情理之中。
但是王植等人,则就显得过于隆重。以至于曹朋来到十里亭的时候,也不禁感到惶恐,忙下车步行,与众人相见。曹真等人与曹朋,热情的拥抱,好一番寒暄。
孔秀则代表着孔融过来行礼,“家叔因公务,无法前来,还请公子见谅。”
此人,乃是雒阳八关之一,轩辕关的守将。
三国演义里,他曾是关羽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的刀下亡魂。只不过,关羽如今并没有获得千里走单骑的机会,而孔秀则安安全全,继续当他的校尉。
这家伙,是孔融的族子?
这倒是出乎曹朋的意料……
说实话,他没听说过孔秀这个人。
只是在三国演义里有一点印象。孔融有这么一个族子,的确是让曹朋感到吃惊。
但基本上,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镇静。
曹朋虽然是囚徒,来荥阳是被鬼薪三岁,服刑而来。可他毕竟在凉州立下了偌大功勋,夺武威,平陇西,镇金城,令西北异族,不敢轻举妄动。重开西域商路,更是有着莫大的功勋。而河西郡的出现,也让人看到了巨大的利益……
曹朋虽然罢官去职,但是他在西北的影响力,依旧不可忽视。
且不说,他老子出任凉州刺史,如今是一方大员。单只是他在凉州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也让人不敢小觑。曹朋,虽是囚犯,但却有着所有人都不敢轻视的影响力。
似荥阳太守王植,是得了夏侯渊的吩咐。
而郑氏和潘氏两个宗族,则希望通过曹朋这一层关系,能够获取一些西北利益。
总之,大家各怀心思。
“友学,夫人和少夫人,已迁至荥阳。
如今正在家中等候……待办完了交接手续之后,你可以先回家去看看,然后再说。”
那言下之意就是告诉曹朋:别太当真!
你这鬼薪三岁,愿意来就来,不想来说一声就是,我这边会为你遮掩。
曹朋点点头,表示明白。
与众人寒暄过后,一起到了荥阳。
而郭永呢,则领着郭寰步鸾等人,直奔荥阳住所。
张氏在荥阳,买下了一块面积达二百亩的田庄,就位于河一工坊旁边。曹朋作为囚犯,虽然大家并不这么认为,可是这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上一遭才是。
张郃陪着曹朋,在荥阳县府办完了手续,而后依依不舍,返回许都。
王植原本是打算在府中设宴接待,但被曹朋婉拒。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母亲,没有见过妻儿。如今,家人来到了荥阳,也使得他归心似箭……
对此,王植等人倒也能够理解。
郑家和潘家的代表,与曹朋说好了时间,等曹朋稳定下来后,再前去曹家拜访。
一应寒暄结束,曹朋在曹真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荥阳的住所。
正值暮春,一场小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桃杏甜味儿……
田庄的农田,绿油油,透着一抹生机,令人陡然心情愉悦。张氏,带着黄月英和夏侯真,已经见过了步鸾三人。特别是甄宓,在弄清楚的情况之后,黄月英二女,倒也没有为难她,而是宽容的接纳了她的存在。不过,当曹朋抵达之时,二女并没有出现。并不是她们怪罪曹朋,而是这厅堂上,客人着实不少……
虽然都是自己人,但她们还是要严格的遵循礼法。
曹朋毕竟不是等闲人物!
以前在西北,或许没有人会在意。
但这里是中原,荥阳距离许都又不远。曹朋此次惹了偌大的祸事返还中原,一举一动,势必会被人关注。所以,也只是由张氏出面,来招待客人的到来。
“爹爹!”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曹朋耳边响起。
心口,好像被重锤击打,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
曹朋看着那台阶上,粉雕玉琢的曹绾,牵着有些站立不稳的曹阳呼唤他时,眼睛顿时红了。
曹绾,已经快四岁了,她已经能清晰的呼唤‘爹爹’。
曹阳呢,虽然说话时还显得含糊不清。可是那种父子间,父女间骨肉相连的亲情,让曹朋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两个孩子,特别是曹阳,几乎对曹朋没有半点印象。曹绾可能还好一些,但那记忆,却也是非常模糊,甚是不太清晰。
两人躲在张氏的身后,一开始怯生生,不敢露头。
但是在张氏的开导下,随着曹绾那一声稚嫩的‘爹爹’呼唤出口,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曹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
而后,曹阳很是没心没肺的,擦了一泡尿,把曹朋淋了一个透心凉……
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曹彰站在最后面,鼻子也不禁有些发酸。
“子文,我这次过来,主公和夫人反复交代,让你回去一趟。”
“我……”
曹真一把搂住了曹彰,轻声道:“我知你担心什么,可不管怎么说,你离家近两载,可知夫人是何等思念。我时常见她,拿着你用过的物品,默默流泪!有些事情,我不好说。可为人子者,岂能如此作为?你常说友学是你老师,可这百行孝为先,你岂能一直躲着?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你老师面上无光?”
曹彰,沉默了!
“回去吧,我临行前,夫人说过: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她绝不会再逼你。还有,你在西北不是认识了一个女子?夫人也吩咐了,只要你喜欢,那娶过来就是。”
曹彰眼圈一红,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那等先生安定下来,我就回去。”
曹真,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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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番见礼!
张氏抱着曹朋,又是一番哭诉,倾斜对儿子的思念之情。还有曹楠,牵着邓艾在一旁,含泪而笑。
丈夫,常年在外。
弟弟,又跑去了西北。
这两年来,曹楠一边为女儿,一边做妻子,还要当母亲,更要为姐姐,可算是操碎了心。特别是曹朋杀了韦端,消息传到许都之后,张氏担惊受怕,更令曹楠无比操劳。她表面上,要做出一副镇定模样,安抚母亲;可是在睡梦中,却时常梦到曹朋遭遇杀身之祸,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跟前,每每令她惊醒,夜不能寐。
现在,好了!
总算是可以安下心来。
弟弟毫发无损的回来,这个家,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有时候,曹楠心里也暗自吃味,觉得父母太过于溺爱曹朋,甚至忽略了她这个女儿。
可是当曹朋出现在她面前时,曹楠心里的千般委屈,一下子消失殆尽。
她笑盈盈看着曹朋,直到曹朋走上前来,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这两年,辛苦你了!”
一刹那,心里的委屈,再也不见。
“舅舅!”
邓艾扯着曹朋的衣襟,大声呼唤。
曹朋忍不住笑了,蹲下身子,将邓艾抱起来。
“小艾,却长高了!”
一时间,曹府上下,欢声笑语。
张氏命人摆下了酒宴,招待宾客。
而后又让曹朋先去洗漱,更换衣服,祛除晦气。
直到这个时候,曹朋才算是得空,见到了黄月英和夏侯真两人。两年不见,二女看上去清瘦了许多。当她们看到曹朋的一刹那,也忍不住哭出声,扑过来。
将二女搂在怀里,曹朋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愧疚。
“这两年,却是苦了你们!”
他轻声说道,却使得二女,哭得越发厉害……
洗澡水,早已经烧好。
黄月英和夏侯真,亲自服侍着曹朋,为他清洗身子。而步鸾郭寰还有甄宓,虽然刚到家,却也不能闲着。烧水的烧水,准备衣衫的准备衣衫,忙成了一团。
曹朋的身子,泡在浴桶里,全身毛孔都一下子张开。
四只娇嫩的小手,轻轻为他搓背,那感觉,更是格外的愉悦……
回家,可真好!
曹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睁开眼睛问道:“对了,小艾不是在就学,何故在此?”
第521章 吕氏女虎(1/2)
第四卷开始了,赤壁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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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
慰礼城下,尸横遍地,战火弥漫。
残破的城头上,百济肖古王面色惨白,双手握紧了拳头,身子不住的颤抖。身为百济国第五代君主,肖古王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事实上,他也身经百战,而且每每冲锋在前,曾是一员悍将。在他父亲盖娄王当政的时候,因接纳了新罗叛将,而使得百济和新罗之间征战不断。
更有一次,肖古王亲自断后,率领数百人,与新罗大军鏖战。
虽然最终丢了腰车城等两座城市,但肖古王善战骁勇之名,也随之在三韩城邦中显赫。盖娄王最终选择又肖古王接掌百济,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因为肖古王的善战和骁勇。只是,肖古王从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曾被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马韩,竟然重新崛起,攻无不克。
不过,此马韩,非彼马韩。
如今的马韩,应该被称之为吕氏汉国。
顾名思义,这汉国之主姓吕。只是,这位国主,却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之辈,令肖古王感到羞惭万分。
建安十年仲夏,百济慰礼城下,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攻防战。
斜阳中,一面面黑色大纛,在风中猎猎。站在慰礼城城头,举目向远处眺望,可见一座耸立山丘上,一面大红色描金大纛,在如血残阳的照映下,透出一股子浓浓的肃杀之气,令人心惊胆战。
吕氏女虎!
那面大纛上,掐金边走银线,飞舞四个古拙篆字。
大纛下,一匹赤红马傲然雄立。这匹赤红色的战马,又叫做汗血宝马,比之朝鲜半岛上特产的马匹,明显要高出一头,显得格外雄骏。马颈上,生着雪白色的鬃毛,红白相称,耀眼夺目。
这匹马,又有一个俗称,叫做玉颈嘶风兽。
马背上端坐一员将领,身披唐猊宝铠,腰系狮蛮玉带,百花战袍,外罩大红色披风。往脸上看,头顶三叉束发紫金冠,稚鸡翎在风中摇摆。只是面覆黑色面具,看不清楚那人长相。
掌中一杆画杆戟,在斜阳之中,散发血色寒芒。
虽然距离遥远,但肖古王却一眼认出,那人正是传说中的吕氏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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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女虎的崛起,充满了传奇色彩。
据说,她们原本是中原汉国一位诸侯的家眷。那位诸侯,最终被如今的汉国掌权者所消灭。只是,这位诸侯曾有恩一个将军,于是那位将军冒着杀身之祸,偷偷将他的家眷放走,并送到了马韩。
吕氏女虎抵达马韩是,身边甚至不足八百人。
除了两位能征惯战的家臣之外,都是女儿之身……但她们携带了大批的辎重和军械,在登陆之后,迅速占领了马韩的一座城池。那时候的马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曾坐拥五十二座城池,横跨汉江两岸的强大马韩。事实上,朝鲜三韩,属于城邦制国家。而马韩实力最为强盛,包括百济在内,都曾经是马韩的附庸。不过现在,百济崛起,马韩已经衰弱不堪。
相比之当初,吕氏女虎登陆马韩时,马韩只剩下二十余城。
吕氏女虎立足之后,曾经历了最为艰苦的两年。马韩虽然不如往昔,可毕竟坐拥二十余城。
在吕氏女虎抵达后,马韩数次出兵征伐,试图将吕氏女虎击败。
可没想到,这吕氏女虎凭借着两个家臣,一个姓高,一个姓曹,率领数百健卒,屡次击溃马韩。同时,他们凭借着从中原源源不断输入的辎重和军械,以及大肆贩卖战俘,聚拢了惊人财富。在抵达朝鲜两年后,吕氏女虎开始主动出击。通过是用财富和武力,收拢镇压了七八座马韩城邦。与此同时,吕氏女虎主动向百济低头,并且用重金贿赂,得到了百济支持。
一晃,近十载。
马韩在三年前,被吕氏女虎消灭。
旋即,辰韩归附,吕氏女虎又迅速和新罗结盟,开始联手向百济发动攻击……
经过两年苦战,百济附庸四十余城,如今只剩下十余座城池。而东部新罗的凶猛攻击,也使得百济无法抽调兵力。吕氏女虎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连夺九城,兵临百济国都慰礼城下。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数千吕氏兵卒,肖古王后悔不迭!
三年前,他还曾想要娶那吕氏女虎为妃子,可不想,三年之后,吕氏女虎却领大军,兵临城下!
三日苦战,死伤惨重。
慰礼城已再难支撑,而吕氏女虎虽然也死伤无数兵马,可肖古王知道,她们还有一支最为精锐的陷阵营未曾出动。这支陷阵营,人数不多,统共也就八百人而已。但每一个兵卒,都是百里挑一,乃至千里挑一。临阵悍不畏死,骁勇异常。而主将,更是被三韩尊为‘战狼’。
曾有多少人,甚至包括新罗国主,试图招揽此人,却被他一一拒绝。
而今,吕氏军中虽未看到陷阵营的影子,但吕氏女虎既然出现,那头战狼,必然也随行抵达。
肖古王一想到陷阵营那可怕的战斗力,顿感一阵恐惧。
之前,他曾亲率六千人,与吕氏女虎决战弥邹忽。不成想那吕氏女虎只派出陷阵,生生将百济大军打得溃不成军。陷阵营悍不畏死的攻击,张弛有度的布阵,给肖古王留下深刻印象。
即便是再让他与陷阵交锋,他已失去了勇气……
就在这时,忽闻城外,鼓声隆隆。
吕氏军阵突然向两边一分,让出了一条通路。
玉颈嘶风兽的咆哮声,在空中回荡。但见那土丘之上,吕氏女虎纵马疾驰,在她身后,跟随一队女卒,大约在百人左右。一个个虽是女儿身,但奔行中却透出一股无可阻挡的惨烈气势。
战马冲到了阵前,吕氏女虎突然勒马。
身后亲随,立刻随之止步。
而在吕氏女中,却响起了震天介的呼喊之声。
吕氏军,多以三韩土著。他们用土著语高声呼喊‘女虎’之名,令城上百济军卒,面无血色。
与此同时,从吕氏军中推出一辆辆战车。
并且迅速在阵前组合。
只片刻光景,二十余架霹雳车就显出了雏形……
吕氏女虎单人独骑,纵马来到慰礼城下。在距离慰礼城城墙尚有数十步的时候,她勒住战马。
“肖古王,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一个时辰之后,若慰礼城依旧负隅顽抗,那休怪本王下令强攻。记住,一个时辰,过时不候。”
声音悦耳,中气十足。
虽然面覆黑色面具,看上去极为狰狞。
但是,肖古王依旧为那声音所陶醉。他见过吕氏女虎,那是一个何等千娇百媚的女子……可这样一个女子,怎如此大的杀性?据说,这女虎凶残无比,而且武艺高强,有万夫不挡之勇。自登陆三韩,死在这女子画杆戟下的三韩名将,没有一百,也差不多有七八十人。
中原,果然能人辈出!
一个女人,就有如此能耐,着实令肖古王震惊。
就在肖古王茫然不知所措之时,从吕氏女虎身后,纵马冲出一名女将。
但见那女将粉面朱唇,好不动人……一身甲胄在身,令她看上去英姿勃发,透着英武气概。
女将在城下走马盘旋,取下一枚铁胎弓,弯弓搭箭,照准城头就是一箭。
那支利箭破空,发出刺耳锐啸。
咻的一声,正中城头大纛。
绘有肖古王名号的大纛,顿时落下,引得城上军卒,一阵恐慌。
“是青狐,吕氏青狐!”
有军卒大声呼喊,又令得城头百济军卒,一阵骚乱。
青狐,是吕氏女虎手下的另一个恐怖人物。吕氏女虎帐下,一狐二狼,二狼凶猛,青狐狡诈。此女号称是吕氏女虎身边第一智囊,同时武艺之高强,丝毫不逊色吕氏女虎,而且尤甚一筹。此女好用奇谋,箭术超群,有百步穿杨之能。百济军折在这青狐之手的将领,更不计其数。据说,女虎凶残,但青狐更加诡谲。每战之后,所得俘虏要么被贩卖,要么就成为奴隶,被她百般折磨。曾有一名百济将领,在被俘虏之后,被那青狐吊在城下,花了三天三夜,生生折磨死。而那座城池里的百姓,也因此被吓得不敢再抵抗,乖乖的开城投降……
当青狐出现的一刹那,连肖古王,都感到了几分恐惧!
汉国,你们究竟放出的是一群怎样的女人?
吕氏女虎率部,缓缓退回本阵。
而吕氏军中的呐喊声,变得越发响亮……
在中军帐外,吕氏女虎下马,大步走进了军帐。百名亲随迅速将军帐保护起来,一个个持枪跨刀,警惕万分。
青狐,随着女虎一起进入军帐。
“祈儿姐姐,高叔父和曹叔父,已准备好了吗?”
“都已准备妥当,一个时辰之后,若那肖古不识抬举,必破他慰礼城……小姐,只管敬候佳音。”
青狐,也就是那名叫祈儿的女子,上前为女虎卸下了身上的甲胄。
女虎缓缓取下脸上黑铁面具,顿时露出了一张千娇百媚的娇靥。她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也就是二十二三的模样。身材高挑,体态婀娜,靠在榻上,透着一抹慵懒,令人禁不住心生怜惜。
如果曹朋在这里,一定会万分惊讶。
大名鼎鼎的吕氏女虎,赫然正是当年虓虎吕布之女,吕蓝……
而那青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是当年追随吕蓝左右,拜吕布为义父的贴身女婢,祈儿。不过,她现在,名叫吕祈,是吕氏汉国的王宫女官。
“这一战过后,想必可以休息些时日了。”
“嗯,大夫人和小夫人都是这个意思,咱们扩张太快,马韩二十三城尚未消化,如今又得了百济十九城,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对了,新罗国主好像又派人过来,为他儿子求亲。”
吕蓝脸色一沉,透出一抹怒色。
“如果那蛮夷货再不知好歹,我就马踏他新罗国。”
祈儿闻听,不由得笑了。
“确实,新罗国主忒不识趣。
也不看看他那儿子的德行,居然敢来求亲?上次,他儿子跑来海东,我差点把那小子废掉。”
吕蓝嗔怪道:“那你为何不废了他,省的如今呱噪。”
祈儿咯咯的笑了,却没有搭话。
之前,如果不是小夫人及时派人前来阻止,说不定她真就下手,废了那位新罗王子。跟随吕蓝多年,祈儿自然很清楚,吕蓝心中的小女儿心思。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轻轻揉着吕蓝肩头。
“小姐,转眼你也二十出头了,总是要有个归宿才是……
大夫人也私下里和我说了好多次。咱们一群女人,支撑到现在,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夫人也知道你的心思。可你想想看,咱们还能回去吗?就算可以回去,他……还会记得你吗?”
“祈儿姐姐!”
吕蓝闻听,顿时大怒。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差事。我其实也就是转大夫人的话而已,听不听在你。不过,有些事还是要想清楚,如果你真的忘不了他,最好还是能让他知道。
你也清楚,他的身份摆在那里,终究是个麻烦。
小夫人前些时候和我聊天,倒也提起过那人。小夫人说,如果你真的忘不了他,也不是不成……不过有一个条件,将来若有了孩子,必须姓吕。你觉得,那人会答应这个条件吗?”
吕蓝粉靥羞红,忍不住轻声骂道:“祈儿姐姐,你休要拿我说事。
你要是想嫁人,只管说就是了……何必拿我来打趣?他,也不知道,是否还记得我这个人呢?”
眼中,泪光闪动。
吕蓝娇靥,透着几分凄然。
祈儿看着她那娇柔的模样,也不由得心生怜惜。
走上前,轻轻把她搂住,低声道:“小姐若是真的还念着他,等回了海东,派人过去打听一下吧。
只是而今海西似乎已不复他所掌控,咱们要派人过去,还是小心一些……最好还是先和郁洲山的周校尉联系一下。这两年忙于征战,却是对中原的消息闭塞了,总要先探探路才是。”
“王上,高将军派人来说,一个时辰就要到了,是否开始攻击?”
就在这时候,军帐外传来一个女声。
吕蓝立刻起身,“传令,攻击!”
天,已经黑了。
大帐中燃起的烛火。
吕蓝抛开了杂念,正要穿戴盔甲,却被祈儿拦住。
“小姐,慰礼城已不堪一击,此战高将军和曹将军联手,必胜无疑。
你连日辛劳,就别再去督战了……好好歇息一下,我代你前往,一旦获胜,立刻来告知。”
“那,烦劳祈儿姐姐。”
祈儿笑了笑,而后拱手退出大帐。
她吩咐亲随,为吕蓝准备好晚饭,然后跨上马,打马扬鞭冲出辕门。
中军大帐里面,寂静无声。
吕蓝走到那一人高的铜镜跟前,看着镜中那个娇柔的美人,突然间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大坏蛋,你是不是真的已忘记了我呢?”
吕蓝自言自语,没有去擦拭脸上的泪水。
她呆立片刻,而后深吸一口气,朝着镜中的美人,露出灿烂笑容。而镜中的美人,笑容格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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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文,已经走了吗?”
司空府中,卞夫人端坐楼阁中,身披一件薄薄轻衣,手里拿着一卷书册,正在用心的阅读。
堂下,一个婢女恭敬而立。
“世子已经出城了。”
“嗯,那你先下去吧……”卞夫人说罢,突然又抬起头,轻声问道:“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作为卞夫人的贴身婢女,当然能明白,夫人言语中的‘那边’所指何人。
环夫人!
表面上看去,环夫人和卞夫人极为和谐。
但暗地里,许多人都清楚,两人已是水火不容。
曹丕死后,卞夫人一直很努力的为曹植培养班底。在他看来,曹彰已经指望不上,只希望他能建立军功,掌握兵权,能够在将来,给予曹植一定支持。这也是卞夫人为什么在后来,不再抵触曹彰留在西北。她非常清楚,曹丕的死,和曹朋没有半点关系。她没必要去迁怒曹朋……如果曹彰真的能得到曹朋的帮助,那么在将来,也就能为曹植再争取一些利益。
可谁料想,曹朋竟杀了韦端!
曹操把曹朋抓回荥阳,曹彰居然也跟着回来了……
卞夫人没有去责备曹彰,相反曹彰这次回来,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甚至连曹操,也感到万分惊讶:那个从来不爱读书,拿起书就会感到头疼的黄须儿,竟然要读书了!
用曹彰的话说:读《史-项羽本纪》,而幡然悔悟。
并且,曹彰变得懂事了很多。他回家后,主动向卞夫人道歉,更让卞夫人喜得落泪。这黄须儿倔强的很,而且非常叛逆。没想到,从西北回来,居然知道,向她这个母亲道歉。卞夫人怎能不喜?
婢女轻声道:“却没什么动作。”
“呃?”
“倒是五公子最近,和那荆州神童出入太学,为许多人所称赞。
司空也很高兴,说五公子学问大涨,颇有风范……还下令让那周不疑,做了五公子的书伴。”
卞夫人眼眉儿一挑,闪过了一抹冷意。
不过,她旋即露出喜色,“世子去荥阳就学,是一桩大事,不可以失了礼数。
你去准备些礼物,以我的名义,送去荥阳,就说是谢礼……烦劳友学多年,如今他落了难,却不能怠慢。然后在派人持我令牌,去告诉王植。就说,曹朋在荥阳,要烦他多多照拂。”
第522章 福纸(2/2)
天色,渐渐暗淡。
曹冲兴冲冲的从车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门阶。
“公子,夫人找你。”
一个老家臣突然上前,拦住了曹冲。
“母亲找我?”
曹冲一怔。
环夫人找他,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娘找儿子,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可问题是,派这么一个老家臣守在门口专门等他,可就有些不太正常了。曹冲敏锐的觉察到,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母亲现在何处?”
“在公子书房。”
曹冲点点头,不敢再犹豫,连忙向书房走去。
片刻后,他来到书房跨院门口,就看见房间里燃着灯,环夫人的身形在窗内影影憧憧。曹冲走到门口,抬手轻轻叩击门扉,而后拉开门,迈步走进房间。灯光下,却见环夫人背对着他,正坐在书案旁边,不晓得在看什么东西。甚至,连曹冲进来,环夫人也没有回头询问。
“母亲……”
环夫人瘦削肩头一颤,回过身来。
“仓舒,回来了?”
“是啊。”
“又去找那周元直了?”
环夫人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感觉不出半点喜怒。
曹冲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轻声道:“是。”
“都做了些什么?”
曹冲小声道:“今天元直在毓秀楼上,与仲豫先生辩论。仲豫先生此前做《申鉴》五篇,元直大不以为然,故而与仲豫先生争论……母亲,元直果有雄辩之才,竟使得仲豫先生最后无以回答。孩儿今日在一旁聆听,收获甚大。元直虽有诡辩之嫌,但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曹冲越说越兴奋,却不见环夫人,眉头渐渐拧成了一团。
仲豫先生,亦即荀悦。
是荀彧的兄长,同时也是当今极为著名的一位名士学者。官拜侍中,曾为汉帝经筵讲解,更在建安三年到建安五年里,编撰《汉纪》,可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编撰汉纪之后,荀悦以年迈而请求致仕,不再担任任何官职。之后,他在家中潜心修《史》,在建安八年,连出《申鉴》五篇,抨击所谓的祥瑞谶纬之说,其矛头甚至直指董仲舒天人合一论调。
为此,常有人与荀悦进行争论,倒也成了许都难得的一桩盛事。
只是周不疑年方十四,来到许都之后,透着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之前他曾与孔融有过争论,后来还在一次聚会中,话语直指卧龙谷胡昭,险些引发一场动荡。
而今,他更是与荀悦发生了辩论,让环夫人感觉不太舒服。
看着曹冲兴奋的模样,环夫人心里突然感觉一阵后悔:让仓舒和这种全然不知掩饰锋芒的小子混在一起,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呢?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仓舒和周不疑呆的久了,不要沾染那狂士的习气。与士林而言,狂士或许是一种风骨,可以获得许多人的称赞。
其中最为人知的例子,便是那祢衡。
可祢衡最后是什么下场?
而且,为人主者,沾染狂士习气,绝非什么好事。
之前,环夫人希望通过周不疑的关系,而与荆襄世族取得关系;可是现在,她觉得这周不疑,少不更事,有点不知道轻重。那荀悦是何等人物?清流代表!你竟然指责这样一个士林大鳄,哪怕荀悦不会动气,可在士林中的影响,又当是何等巨大?是在不是一桩好事……
至于这谶纬符瑞之说,见仁见智。
荀悦看不惯,自有他的道理,轮不到你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来指手画脚。
可是,环夫人又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
她读书多,但这谶纬符瑞之说,却不是她可以评价是非。看着一脸兴奋之色的曹冲,环夫人眉头紧蹙。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问道:“仓舒,你曹家哥哥从西北返回,在荥阳至今已近半载。我问你,你可曾去探望过他?”
“这个……”
曹冲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曹家哥哥,就是曹朋。
曹冲一直称呼曹朋为先生,以至于环夫人说起‘曹家哥哥’时,他一下子也未能反应过来。
不过,从环夫人的言语中,他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那就是环夫人似乎在有意无意间,淡化原来的那种师生之谊,而是把两人摆在了平辈的位子上。
这么做,倒也没什么错误。
曹朋和曹冲,本来就是平辈。
曹冲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未曾去过。”
“小艾,也有很久未曾来过了。”
“嗯!”
“听说你们吵架了?”
曹冲顿时激动起来,大声道:“母亲,这件事非我过错,是小艾太过于小气。只不过是几句口舌之争,他就不再理我。”
“那究竟是怎样的口舌之争?”
“这个……”
环夫人叹了口气,看着曹冲,不由得轻轻摇摇头。
“仓舒,你和周不疑都是聪慧之人,我让你和他接近,是学他的长处,而不是学他的狂生之气。周不疑抨击你曹家哥哥,不管有没有道理,你不该卷入其中。要知道,曹家哥哥毕竟曾为你蒙学,算的是半师之谊。你即便是赞同周不疑,却也不能表现出你内心里的看法。
周不疑和小艾之间的冲突,是他二人的事情。
而作为你,当时应该缓和两人矛盾,而不是站在一边说话,徒令这冲突加剧……”
“可是,元直并没有说错嘛。”
曹冲有点不乐意了,“易言,万物万事皆有阴阳,人自有高下卑贱。先生……曹家哥哥以下官而斩上官,本就不对。君臣、父子、夫妻,纲常自有天定。若是人人都如曹家哥哥这般,那要那纲常还有何用?再者说了,韦端乃名士,而王猛不过庶民,怎可以相提并论呢?”
环夫人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自董仲舒定下这三纲五常的礼法以来,君臣父子,是天定……从道理上而言,似乎曹冲并没有过错,可是环夫人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受。她闭上眼睛,不再和曹冲争执,而是沉吟不语。
环夫人这一沉默,曹冲也随之沉默下来。
他静静的站在一旁,也没有开口,等待着环夫人的指点。
“仓舒,你三哥今日,已离开了许都。”
“啊?”
曹冲一怔,诧异问道:“三哥去了哪里?”
对曹彰,曹冲倒是没什么恶感,只不过这一次曹彰回来,还是和曹冲闹出了一些小矛盾。
曹彰返回许都的第二天,就带着家将,直接堵了周不疑的大门。
若不是当时曹冲正好也在周不疑的住处,死死拖住了曹彰,弄不好周不疑就要被曹彰一刀砍了。
但也因为这件事,曹冲对曹彰非常不满。
可毕竟是兄弟,曹彰对曹冲一直不差,所以乍听曹彰离开,曹冲心里面,还是有一些失落。
他曾与曹彰,同在曹朋门下就学。
不过,他是向曹朋求蒙学,而曹彰则是虽曹朋习武。
环夫人道:“你三哥去了荥阳,说是要在那边就学。
你父亲非常高兴,还夸他有情义,大有长进……甚至,连他要去一西北商贾之女的请求,也一并答应,还同意立为平妻。仓舒,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你知道的比我更加清楚。子文此去荥阳,说是就学,其实是陪你曹家哥哥;你当年也曾随你曹家哥哥就学,怎可以不去拜见?”
曹冲心里,莫名一颤。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不愿见曹朋。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其他的原因……总之,他一直不肯去荥阳,确是不知如何与曹朋见面。
或者说,他内心里,隐隐对曹朋有些畏惧。
可母亲既然说出口来,曹冲知道,他无法躲得过去。
犹豫了一下,曹冲轻声道:“这两日元直要和卧龙谷门人辩论,孩儿想听过之后,再去荥阳。”
“卧龙谷门人?”
“嗯!”
环夫人心里,更有些不喜。
卧龙谷,那不就是曹朋的恩师胡昭住所?
想来此前周不疑口出狂言,抨击胡昭的事情被胡昭的弟子知晓,所以才有人要过来和他辩论。
可这一来,岂不是更要和曹朋站在对立面?
周不疑若是输了,还好说一些;可如果他赢了,势必会进一步激怒曹朋,绝非一桩好事。
“不行,你必须立刻动身,前往荥阳。”
“可是……”
“仓舒,三天之内,你必须离开许都。”
环夫人凤目圆睁,声色俱厉。
曹冲从没有看到过母亲如此声色俱厉的训斥,竟吓得心里一颤,不敢再有半句反驳。只是这内心深处,隐隐有点不太舒服。他这个年纪,本就是叛逆的时候,再加上自幼得父母关爱,天资聪慧,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不敢有人和他争论。也使得曹冲,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种傲慢习性。母亲如此斥责,让曹冲觉得委屈,同时更有一种莫名的愤恨……
愤恨谁?
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他就是感觉不满。
“孩儿,遵命!”
“下去吧,早些歇息。
你去荥阳的事情,我自会派人与你父亲知晓。”
“喏!”
曹操如今不在许都,而是前往邺城。
依照着曹操之前的计划,入秋后将会向并州发动攻击,准备在年末时,解决高干,收复并州。
轲比能已经同意,出兵攻打东部鲜卑。
如此一来,燕荔游必然会调回他支援袁熙的三万骑军,也就使曹操对并州之战,有了七成胜算。邺城自去年一场血战,几乎成了废墟。但又因为他特殊的地理位置,曹操在年初下令,重建邺城。并从各地迁一万三千户定居邺城。如今,邺城已经修建完毕,移民也纷纷抵达。
曹操此去邺城,正是为稳定民心,着手向并州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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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年暮夏,酷热难耐。
繁华的毓秀街突然响起阵阵锣鼓声,引得无数人的注目。
毓秀街,是许都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就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步行街。它位于毓秀门外,周围居住的都是高士名流,王公贵族。所以,在这条街上贩卖的,大都是极为奢华名贵的商品。
一座高足有三层的阁楼,披红挂彩。
黑色牌匾上,横书‘福纸’二字。
福纸,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可是却有人发现,那牌匾的下方,赫然有孔融题名。也就是说,这两个字,是孔融所题,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阁楼里,清一色身着水蓝色蝉衣,一副学子打扮的女婢。
这些女人,很明显是经过专门的培训,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学子的气度,颇有气质。更重要的是,这些女子个个貌美,有书卷之气。进出阁楼,使许多人产生了浓厚兴趣,不由得驻足观瞧。
“这福纸楼,究竟是做什么的?”
一众刚从太学中下学的学子,面露疑惑之色。
“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没错,进去看看!”
众人迈步走进阁楼,却见一楼大厅中,正中央是一个柜台,周围摆放着一个又一个书架。
书架上,全都是一刀刀的纸张,散发出淡淡香韵。
一个貌美女侍上前,极为恭敬的道:“各位先生,今日小店开张,先生们乃首批客人,可以得八折优惠,请随便参观,若有什么疑问,只管询问小婢。小婢编号08号,希望能使先生们获得一次愉快的购物。”
一个太学生愕然道:“你们这里,究竟是卖什么物品?”
“先生,小店名为福纸楼,卖的自然是福纸。”
“福纸?”
太学生更加奇怪,连忙又开口询问。
“请先生随我来。”
那女婢恭敬的引领众太学生,走到一个书架跟前,只见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纸张。
有常见的左伯纸,麻纸和桑皮纸,还有很多太学生们,未曾见过的纸张。
“这是……”
“此我家主人专门设计,制作出来的新纸。
又因家主人之名,而得福纸二字。先生请看,这是家主人采用孟门桑皮纸的原始工艺,经过改良之后而成的桑皮福纸。纸质坚韧,且具有保温性,可长期存放,用于契约文书,最为合适。
孟门桑皮,每一百斤可分为四百刀,每刀二十五张。
而家主人的桑皮福纸,每一百斤可以分为八百刀,每刀五十张。也就是说,同等重量的桑皮纸,我们可以多出四倍的份量,但纸质更好。同时在价格上,比孟门桑皮,要便宜五倍。”
孟门桑皮纸,起源于秦汉时期。
在东汉末年,与麻纸和左伯纸齐名,主要集中于并州离石地区。
由于其工艺复杂,而且制作费用昂贵,很少为人所用。在市面上,一道孟门桑皮,价值五贯,堪称昂贵至极。许多人只闻孟门桑皮之名,而不得其用,就是因为这昂贵价格令人望而却步。
东汉初,孟门桑皮一度成为供品,尤胜左伯纸。
左伯纸每刀一百张,价值八贯。可孟门桑皮的价格,比左伯纸高出两倍有余……
太学生们初闻是卖纸,都有些丧气。你说你贩卖纸张就贩卖,搞出这么多的动静又是何意?
可听罢那8号女侍极为专业的讲解,不由得兴趣大增。
要知道,自蔡伦造纸后,纸张的成本虽然较原来有所降低,可依然不是普通人能够购买。
一名太学生从女侍手中接过一张桑皮福纸,顿觉手感不同。
“好纸!”
他轻声赞了一句。
想来,此人家中富裕,所以毫不犹豫便定下了十刀桑皮福纸。
“姑娘,你们这里还有其他的介绍吗?这种桑皮福纸,与文书契约倒是合适,和我等学子,用这种纸……”
另一个学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却见女侍笑靥如花,连连点头:“先生们,请随我来。”
这福纸楼内的纸张种类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若没有人一旁解说,走进来足以让人头昏脑胀。
按照女侍的讲解,福纸楼内,共分有契约文书,书画,记账等十个大类。
每个大类,又分有无数个小类别。比如这笺纸,就有十数个类别。可以根据不同的对象,使用不同的纸张。比如,对那种社会地位不高的人,可以用染黄麻纸,与平辈儿,可以用冷光笺,对地位较高的人,又有宣纸可用。对女子,有彩笺,对男子,有素笺……等等,种类五花八门,只听得一种太学生,头晕脑胀。在女女婢温婉而悦耳的解说声中,不少太学生鬼使神差般,定下了各种纸张。从几十钱到几贯乃至几十贯一刀的纸张,堆积了一摞。
到结账时,太学生们看着这许多的纸张,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么多,我怎么拿回去?”
“先生们不用担心,小店设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店内配有车仗,可以帮助先生们送货到家。”
“那,可要额外费用?”
女侍微笑,“不用,这是小店的本份。”
当一干太学生,满意离去时,另一批客人,走进楼内。
从那服侍上可以看出,这些客人的身份不同于那些太学生。于是立刻有女侍走上前去,“几位大人气度非凡,一看就知道不比常人。小店里有各种纸张供大人们选择,11号女侍为您服务。”
几位客人一怔,旋即露出了赞赏之色……
第523章 文化暴利(1/2)
转眼间,来到荥阳已近半载。
暮春时抵达,而今已入了仲秋,天气渐渐转凉。总体而言,建安十年算不上风调雨顺,特别是青州,在年初时出现了旱情,入夏后又有局部地区,发生了疫情,使得青州在入秋后,险些出现大规模的流民暴乱。幸好曹操早有准备,命徐州刺史徐璆,晋级从海西调拨大批物资,稳定了青州局势。虽然说不得是一个好年景,可毕竟没有发生灾荒,也算的是一桩好事。
海西,发展越来越快。
其辐射区域,已横跨两淮,渐渐演变成为一块繁华富庶之地。
曹操在年初时,下令重修沭水、沮水和游水两淮三大河流,也进一步推动了两淮地区发展。
并且,在仲夏时,曹操又下令,在沮水和泗水之间,开凿河渠,连通两河。同时命豫州刺史满宠,着手设计在泗水和鸿沟之间开凿河渠。并使梁郡太守郑浑参与设计,负责督造……
郑浑,虽为成凉州刺史。
但由于他的出身和才华,最终令曹操下决心,委任一郡太守。
梁郡,也是泗水和鸿沟水之间的必经之地。地形相对复杂,所以这任务也就显得格外繁重。
按照曹操的规划,两个河渠道最后,必然要连通一处。
到时候,两淮所产生的财富,将会通过这新建造而成的河渠,源源不断输入中原,进一步抑制中原物价,有助于恢复民生。不过,和河渠建造,并非一蹴而就可成。根基荀彧等人的计算,如此浩大工程,几乎贯穿三州之地,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但若建成,效果也显而易见。所以,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同意……荀彧规划,要十年方能竣工。
这分明就是大运河的雏形啊!
当曹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两淮的发展,已超出了曹朋的预料……
而今两淮的财富急剧增加,已成为曹操一大物资基地。当年偶然为之,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历史上,两淮的发展,至少要到东西两晋,南北对峙时期。可没想到,竟提前发生。徐州地形复杂,若不修建大运河,势必会影响到日后发展。可以想象,随着运河开凿,徐州将与中原,进一步联系在一起。所产生出的影响,也会随之时间推移,日益增大!
曹操,不愧是雄才大略之人!
而且他不是历史上那个开凿运河的杨广,所以在实施计划的时候,也极为谨慎,不会出现劳民伤财的结果。
根据荀彧的归化,运河开凿,于每年暮秋开始,持续整个冬季。
而这个阶段,也正是大量人力闲置的时期,更不会影响到来年的春耕……
每年四到五个月的时间,逐渐推进。十年之后,一条连接东西部的经济命脉,也将随之出现。
若真如此,那未来又将会变成怎样的一个局面?
曹朋不由得心生感慨!
但也仅仅是感慨而已……
海西,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大。
阚泽正式从海西令的位置上卸任,转而为凉州从事。在一个月前,他已赶往凉州赴任,协助曹汲。
也正是从阚泽卸任的那一刻起,曹朋在海西留下的烙印,被彻底抹消。
除了郁洲山屯扎的水师,与曹朋尚有些关联之外,整个海西地区,曹朋的控制力等同于零。
不过,曹朋并不觉得可惜。
因为他能看出,海西在未来二十年里,无法获得太大的发展。
毕竟,江东尚在孙权掌控中,两淮的影响力如果不能向东南扩展,必然将止步于长江以北地区。
同理,受科技的限制,尚无法从陆地走向海洋。
大航海的时代还很遥远,那么海西的影响力,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收到越来越多的限制。除非,有先进的航海技术出现,除非,有先进的造船技术出现,除非,曹操能收复了江东地区。
然则这三点,最简单的恐怕就是收复江东。
相对于这第三点,前两个条件,还需要充足的时间……
曹朋毕竟不是百事通,并不清楚这造船和航海的技术。事实上,对于周仓屯驻郁洲山,组建水军的决定,至今在朝堂上仍有诸多的异议。周仓为水军校尉,可手中所控制的船只,并不算太多。对此,曹朋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尽可能的,为周仓争取到更多的船只以增强力量。
“没想到,这文化产业,还真是一个暴利行业!”
曹朋坐在书房里,看着从许都送来的财务报表,不由得连连摇头,发出一声感慨。
没错,许都福纸楼,正是曹朋所建。
历经六载,黄月英在黄承彦的帮助下,依照着曹朋之前所提到过的种种设想,最终造出了各种不同的纸张。比之原来的纸张,福纸的成本更加低廉,更有利于向民间推广。在曹朋返回荥阳之后,得知黄月英造纸成功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在脑中产生出一个奇妙的想法……
卖纸!
他要设法,加大纸张的推广力度,增强纸张的普及型。
这可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在历史文明的传承历史中,纸张的推广和普及,无疑是极为关键的一步。此前,由于造纸成本的昂贵,在历经了两晋南北朝三百年时间后,纸张才算是完全普及开来。而今,他要做的是加快这个普及的进程,才好进一步推动他的下一个计划。
只是,曹朋没有想到。
这福纸楼,竟然产生了他无法想象的巨额利润。
由于身份的原因,曹朋并没有出面,而是委托了濮阳闿,来负责在许都开设福纸楼。而对于这桩生意,曹朋一如往常,先和曹洪等人联系。可明显,曹洪等人最终没有产生兴趣。
而后,曹朋和陈群,以及荀衍取得联络。
并通过荀衍的关系,与正在家中将养身体的颍川名士钟繇,达成合作关系。
经过一个月的试推广,福纸楼的构思,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在福纸楼正式开始营业十天后,濮阳闿通过他在太学院的关系,向福纸楼下达了一个大额订单,以供应太学院纸张。
旋即,尚书府也向福纸楼下单。
订购了大批的桑皮福纸,以及各种笺纸,用于公务处理。
就在三天前,豫州地区最大的书院,也就是那颍川书院向福纸楼下单,同样是订购纸张。
这些地区和机构的订单,各不相同。
比如尚书府的订单,已笺纸和桑皮纸为主。笺纸用于公务交流,而桑皮纸则是用于契约公文等用,价格相对昂贵;而书院主要是为方便学生使用……太学院订购的大都是价格中等的染黄纸和硬黄纸,还有少量鱼子笺和冷光笺;至于颍川书院,作为具有浓郁区域性和私立性的书院,则是以桑麻纸为主,价格相对低廉,但胜在颍川书院所需求的量大,故而也是一笔好买卖。
陈群已派人前来,和曹朋商议在长安设立福纸楼的事宜。
据说,曹洪懊恼万分,面对如此巨大利益而坐失,让他顿足捶胸。
曹朋已经开始计划,来年开春之后,会在雒阳等地开始三家福纸楼,到时候必然会产生更大的利润。
而造纸工坊,也已经完全竣工,可以投入生产。
工坊位于河一工坊以西,频临虢亭。造纸工坊的兴建,将吸纳近千流民,以缓解荥阳本地,土地紧张的局面。于荥阳太守王植而言,这个造纸工坊的出现,不但可以增加荥阳郡税赋,还能够降低荥阳人口密集,土地相对稀少的窘境。着实是一桩了不得的政绩,自然也拍手欢迎。
文化暴利,这就是赤裸裸的文化暴利!
曹朋预计,工坊在全力开工后,将会给他带来每月逾千贯的收益。而且这还只是初期,随着福纸楼未来在各地的设立,工坊进一步的扩大,所产生的利润,也毕竟是格外的惊人……
濮阳逸和陆瑁两人,坐在一旁,看完了这份报表之后,也忍不住发出感慨。
这曹朋,莫非有点石成金的本领?
曹朋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突然问道:“子璋,江东那边,如今形势如何?”
“前些日子兄长来信,说周都督在柴桑调兵遣将。但具体的目标,目前尚不是特别清楚。”
周瑜,果有动作!
曹朋哑然一笑……
河北荡平在即,而这天下格局,似乎变得越发微妙。
曹朋知道,孙权和周瑜,绝不会坐视曹操统一北方。他们会想出各种方法,来拖延北方统一的时间,以争取更多的准备。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谁也无法阻挡。自从黄巾之乱以后,诸侯割据,至今已有二十年时间。随着曹操统一北方,局势愈发的清晰起来。
只是,不知道曹操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北方之战?
曹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色微微一变。
“小逸,你什么时候回去?”
濮阳逸说:“最迟后日,我就要返回许都。”
“如此,你帮我带一封书信给张机先生。请他得空,为奉孝诊治一下身体,看看他的情况。”
濮阳逸一怔,“郭祭酒身体不好吗?”
“呵呵,也不是,不过是检查一二。”
郭嘉早年,曾过量服用五石散而身体虚弱。
虽然被董晓及时发现,并停止了他服用五石散的行为,但终究是曾有过一些病状出现。如今,曹操即将再次兴兵。曹朋隐隐约约记得,郭嘉就是在征伐北方的时候,因病而亡故,令曹操痛惜不已。
不管是出于前世对郭嘉的喜爱,还是今生,郭嘉和曹家的亲密关系,曹朋都觉得,有必要关注一下才行。毕竟,他已记不清楚,郭嘉究竟是在那一年病故。虽然依稀有印象,郭嘉是在北征柳城时病故,而现在曹操还在图谋高干。可病症这东西,不可能一日而形成,必然有一个积累的过程。郭嘉是在征伐柳城时病故,说不定这病根子,早已经在之前,出现端倪。
有备无患!
曹朋可不想郭嘉,重复那历史的命运……
“对了,有件事也不知当不当讲。”
“什么事?”
陆瑁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公子可知道周不疑其人?”
“当然。”
“此人近来,在许都极为活跃。
他年纪虽小,但是确有雄辩之能。此前已接连和文举公、仲豫公等人争论,声名极为响亮。
这段时间,他似乎隐隐有针对公子之意。
特别是前些时候,他公开抨击胡公,引起不小的反应。此子,好像是对公子含有敌意……而且他背后,似有五公子撑腰,言谈极为嚣张,引起许多人感到不满。据说,胡公门下周奇,不日将抵达许都,要与这周不疑争辩。此前周不疑已胜了一次,若再胜,只怕会对胡公产生不利。”
曹朋闻听,眼睛不由得一眯。
对于周不疑的作为,他也有所耳闻。
毕竟荥阳距离许都,不过一两日的路程,有什么消息,他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获得……
对于周不疑的种种挑衅,胡昭也不是不知道。他甚至派人来荥阳,严禁曹朋参与其中。在胡昭和曹朋这个层次而言,周不疑的作为,分明是想踩着他们的肩膀,来获取更大的名声而已。若胡昭出手,或曹朋出手,即便是胜了,也胜之不武。弄不好,还会被人说是以大欺小。
此前孔融接受了周不疑的挑战,已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胡昭在给曹朋的书信里言:童言无忌,且随他去!
而胡昭的这个态度,恰恰也符合曹朋的心思。周不疑?荆州神童才华卓绝……
呸!
在曹朋眼中,他的行为简直就和那跳梁小丑没有区别。
这就是一块膏药,沾上了就得要脱一层皮。虽然还不清楚这小家伙究竟是什么用心,但曹朋能感觉得出来,他的用心颇为险恶。绝不似表面上所谓的学术交流那么简单,而是别有用意。
不过,胡昭可以无视周不疑。
但他的学生,却未必能够容忍……
特别是之前输了一次后,卧龙谷门人怎能善罢甘休?
周奇,是胡昭的弟子。
入门比曹朋要早,可是若论地位,他还要尊曹朋一声师兄。当年曹朋在卧龙谷就学的时候,和周奇关系不错。不过那时候的周奇,还只是书院弟子,未入胡昭门下。而今,随着曹朋崛起,周奇也渐渐得到了士林的关注。此次他要来许都和周不疑辩论,怕就是要为胡昭争一口气。
曹朋沉吟片刻,问道:“周奇今在何处?”
“据说,尚在颍川书院盘桓。”
曹朋立刻走出房间,沉声喝道:“姜冏。”
“末将在。”
“立刻带人,马上前往颍川书院,找一个名叫周奇的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定要请他前来。”
第524章 小人难测(2/2)
周不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物。
他只有十四岁,却才华横溢,能雄辩滔滔。
曹朋对这么一个人,可说是没有半点印象。至少,在三国演义中,这个人并没有登场出现。
他是荆州神童,突然跋涉前来,在许都定居。
他丝毫不做掩饰,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曹朋明显的敌意。
据说,周不疑是世族子弟,其舅父刘先,享誉荆襄。可问题是,按照东汉时的规矩,单字名为贵,双字名为贱。周不疑不是他的表字,他表字元直。也就是说,周不疑是他的本名。
一个拥有贱名的世族子弟,一个来历极为其他的少年。
曹朋百思不得其解,这周不疑究竟是何许人也?
送走了陆瑁和濮阳逸之后,曹朋独自坐在书房里沉思。越想,他就越觉得周不疑来历可疑。
但他的身世,偏偏又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疑点。
轻轻搓揉面颊,曹朋起身,才发现不知何时,天已经暗下来。
点燃油灯,他迈步走出了书房,站在门廊之上,看着院中秋菊盛开,嘬了嘬嘴,转身沿着长廊离去。早在他第一次听到周不疑这个人的时候,便开始留意打听。据黄月英说,刘先的名号她倒是知道,但对于周不疑,却不是特别清楚。也难怪,黄月英离开江夏的时候,周不疑应该不过五六岁而已,她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印象。所以,能给曹朋的帮助也不太多。
曹朋又派人前往颖阴,请教黄承彦。
同时更着人向徐庶庞统等人打听,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信息……从黄承彦那里,曹朋再次确认了周不疑的存在。黄承彦是在建安五年离开荆州,当时周不疑八岁,以聪慧而著称,在零陵小有名气。不过,由于江夏和零陵相距甚远,而且周不疑当时还小,虽然有名气,却并不为黄承彦熟悉。毕竟,两者间的差距很大,以黄承彦当时的身份和地位,又怎可能会特别留意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哪怕,那孩子是一个极其聪慧之人。
不过,黄承彦说,会设法为他打听留意。
可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打听出来的事情。毕竟,黄祖已死,而黄彣远离……江夏黄氏已大不如从前,想要打听消息,并非一桩易事。同时,庞德公在建安七年,深入鹿门山隐世,已极少露面。如果能找到庞德公,可能会比较清楚一些。可惜,没人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
庞统和徐庶也派人回信,知道有这么一个零陵神童的存在。
但和黄承彦的情况差不太多,他们对周不疑的情况,也不是非常清楚……倒是孟建说出了一个情况,引起曹朋的注意:周不疑,曾随刘先一同前往水镜山庄拜访司马徽。
当时司马徽对周不疑,极为赞赏,称赞他是一个神童。
那是发生在建安六年的事情,孟建还在水镜山庄学习,所以曾和周不疑有过两次不算太亲密的接触。据孟建说,周不疑那是年方十一,但是举止狂傲,言语不羁,给人感觉很不舒服。不过,他和诸葛亮倒是能谈到一起,而且看上去会有所收敛。当时崔钧对周不疑极为不满,曾在一次闲聊时,说到周不疑。诸葛亮还为周不疑争辩了几句,后来便不了了之……诸葛亮,周不疑,刘先,曹冲!
对于这几个名字,曹朋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诸葛亮如今在辅佐刘备,并通过他的关系,使刘备掌新野安众,坐拥樊城,在荆州站稳了脚跟。
不过,不知为何,刘备和刘琦走的很近。
而诸葛亮又是蔡家的女婿,使得两边关系复杂。
刘先,是刘表的别驾,似乎倾向于曹艹。而周不疑,无官无职一个少年,却和曹冲成为朋友。
曹朋在这几个看似毫无联系的人员中,发现了一个问题。
据曹彰回来说,曹冲一直在家读书,很少与外人接触。可不知怎地,就和周不疑成了朋友。
周不疑是如何与曹冲成为朋友?
这是一个疑问!
曹艹虽然欣赏周不疑,并曾动意将长女曹宪许配给周不疑,但没想到却被周不疑所拒绝……以曹艹的脾气,断然不会介绍家人与周不疑。
这不是小气,而是曹艹想要招揽周不疑,却被周不疑拒绝?
为什么!
周不疑的心思,未必是向着曹艹;或者说,周不疑对曹艹有所抵触。那么,他为何要抵触曹艹?
有些事情,真是不能往复杂里去想。
否则,越想就越是复杂。
曹朋不知不觉来到卧房,就见黄月英正在屋中看书。
他轻手轻脚,来到黄月英的身后,伸手抱住了黄月英。黄月英先是一惊,但旋即就闻到了那熟悉的体味,便停止了挣扎。
“阿福,干什么,一惊一乍?”
“在看什么?”
“你写的三十六计。”
黄月英放下书,回头温婉一笑,“正看到败战计一篇,刚要看那美人计,你却来了……夫君,美人计可是由那《孙武十三篇》的用间一篇,而衍生出来?勾践以西施取悦夫差,利用御寇,顺相保也。”
准确的说,美人计出自于《六韬?文伐》一篇。
其原文内容是: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银声以惑之。
其意思是:对于用军事行动难以征服的敌手,就要使用糖衣炮弹。投其所好,而从思想意志上击败对方。这个美人计,不仅仅包括用美色迷惑,关键是在于投其所好,瓦解对方意志。
总体而言,说它是《孙武十三篇》的演进版,倒也不算为过。
可是,曹朋的心里,却没由来的突然一震。
“月英,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这美人计,可是由《孙武十三篇》用间而衍生……夫君,你怎么了?妾身可说的不对?”
黄月英是个女人,兴趣虽然广泛,但说实话,对兵法并无了解。
只不过闲来无聊时,曾翻看过几部兵法,所以言语间,也透着不太自信。可是在曹朋耳中,却似乎炸响了一声惊雷。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好像闪过了一道光,令他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用间?
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难道,这周不疑是一个死间?
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关键是在于,周不疑是何方死间。
刘表的?
不太像……刘先可是赞成归附曹艹。
但周不疑虽说是刘先的外甥,未必就会赞同刘先的主张。如果他和刘先并非一个派系,那他又会是隶属何方?
孟建似乎说过,周不疑好像和诸葛亮有些亲密。
那么,周不疑会不会是刘备的人?这个念头一升起来,曹朋越想,就越是觉得很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周不疑和曹冲的相遇,就带有极为明显的阴谋气息。
“夫君,夫君?”
“啊?”
曹朋猛然清醒过来,却看到黄月英一脸担忧的模样。
他连忙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儿。刚才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出神。
对了月英,我之前让你帮我写的那篇工坊规程,你可写好了?我看一下,明曰拿去给丈人。”
“呃,就是你说的那个甚流水线,对吧。”
黄月英笑着点点头,已经写好了。
她站起身,从炕头的小柜子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曹朋。
曹朋接过来后,迅速翻了两页,而后收在怀中。
“月英,你先睡吧,我今晚有些事情想要考虑清楚,就莫要再等我了。”
“好!”
黄月英答应一声,送曹朋走出房间。
“对了,明天记得派人去许都,请肖先生来一趟,可不要忘记了。”
“你是说,那回春堂的肖坤?”
“正是。”
曹朋答应了一声,表示记在心里。
郭寰的产期快要到了,而甄宓的产期,也就在这一两个月。
虽说荥阳什么都有,如果需要,曹朋找人和王植说一声便可以办妥。但内心里,不管是曹朋,还是他的家人,似乎更信任那位东汉非著名妇科大夫,许都回春堂的肖坤肖先生。毕竟,肖坤曾接生过曹绾曹阳,还包括邓艾……稳婆之类的,可以在本地寻找。可这医生,还是请熟人更加放心。
++++++++++++++++++++++++++++++++++++++++++++++++++++++++++++++++曹朋返回书房后,把那本流水线的章程取出,在书桌上放好。
这也是他在观察了河一工坊一段时间后,根据河一工坊的现状,结合后世的流水线作业,设计出来的一套章程。即把每一个工序分开,由专人负责。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提高效率,同时能保证一些秘密。特别是曹朋经过这几个月,还原出另一种造刀工艺,更要小心才好。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去看那本章程,而是推开了窗子,站在窗边,向外观瞧。
刚才被黄月英一打断,思路有些链接不上。静下心,沉思片刻,曹朋又继续刚才的那一番猜想。
按照曹彰的说法,曹冲是在一次极为偶然的机会下,遇到了周不疑。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熟悉,并成为朋友……说实话,这快三年了,曹朋对曹冲的变化,并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先是在学堂里就学,后来得了曹艹的允许,在家中读书。他究竟读的是什么书?学到了什么?曹朋一点都不了解。
可是,从邓艾透露出的言语中,曹朋能够觉察到,曹冲似乎正在偏离他早先为他归化的路线。
特别是曹冲如今,似乎有一种优越感。
而正是这种优越感,令他开始产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比如尊卑,比如贵贱……最可怕的,是曹冲似乎正在把这种尊卑贵贱,归结于天。也就是说,天命如此!老天爷让你生在富贵家庭,注定了你这一辈子就高人一等;而如果你生在平民之家,也是上天早已经注定。
曹朋不知道,曹冲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
但让曹朋看来,他这种念头更像是他前世遇到的那些所谓‘二代’。
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他聪明,他能举一反三。
之前曹朋看重曹冲,是因为他的可塑姓;但现在看来,也正是这可塑姓,很可能令他功亏一篑。
要知道,曹冲出师,才七岁而已。
而后他接触的人,看过的书,都会对他造成深远的影响。
天人感应!
根据曹冲目前的状况,无疑是受到天人感应说的影响。这也使得曹冲,必然对出身,对尊卑极为看重。而周不疑是不是真的赞同曹冲的观点且不去说,可他至少迎合了曹冲的观点。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令周不疑很快就得到了曹冲的信任。但是,他又如何知道曹冲的喜好?
也就是说,在许都一定有一个极为了解曹冲,甚至观察许久的人存在。
若不是这样的话,周不疑又怎可能如此准确的把住曹冲的喜好?从周不疑入许都以来,种种作为和表现来看,他好像一直在刻意强调着曹冲这种观念的正确姓。为此,他和荀悦争辩,和孔融争辩,甚至把矛头直指胡昭。因为胡昭无疑是‘有教无类’的代表人物,他收取门人弟子,勿论出身年纪。只要是有心求学,胡昭就会接纳。这正好和天命尊卑,有所抵触。
谁?
是谁在观察曹冲?
或者说,是谁在暗中的引导者曹冲?
曹朋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只黑手存在,正在艹纵着这一切发生的事情……诸葛亮?
有可能……但是他好像没有机会接触曹冲,甚至可能根本就不了解曹冲。那么,又会是谁呢?
曹冲有今曰之变化,环夫人肯定是有责任。
环夫人原本就是世家出身,虽说已经没落,但毕竟是世家子弟。
此前,曹丕占居很大的优势。勿论是从年龄,还是从他的能力而言,都令环夫人产生了巨大的压力。于是,在无奈之下,环夫人借助曹朋之手,希望由曹朋扶持曹冲,与曹丕相争。
但曹丕一死,令环夫人松懈下来。
那世家女的骄傲……错了错了,现在不是要追究环夫人的责任,而是要找到那只黑手。
曹朋轻轻的拍打着额头,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会不会是他呢?如果这件事,整体就是由他一手策划出来,倒似乎也可以说得过去。该死,我怎能把他给忘掉呢?
(未完待续)
第525章 绯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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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
那个当年赠他雪獒,送他犬奴的‘汉家犬’,一心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临沂侯,而今已和曹朋分属两个阵营,甚至不死不休。每每思及,曹朋就会感到遗憾。但时也命也,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便注定了会成为敌人。玉皇山顶,恐怕是曹朋和刘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谈。
那时候,曹朋曾幻想,让刘光抽身而出,不再插手汉家事宜。
但他也知道,那只是一个幻想。
汉室宗亲的身份,注定了刘光不可能袖手旁观。而大河之上,塞北牧原两次刺杀,也使得曹朋和刘光之间的仇恨,无法再化解。而今,刘光已不再是那个阳光少年,随着汉室老臣的凋零,世族各怀心思,刘光逐渐成为汉室的中流砥柱。虽然他很低调,平日里也不显山露水。可如果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一定会吃大亏!曹朋思及此,也不由得紧蹙起了眉头……
周不疑,和刘光之间,是否会有联络呢?
直到此时,曹朋才发现了他最大的一个短处:信息不通畅!
虽说许都和荥阳相隔不远,但是他对许都的状况,或者说对刘光的情况,没有丝毫的了解。
这也使得他在返回中原之后,大多数时间只能依靠猜测,而无法获得准确信息。
也许,应该加强一下对许都的信息掌控?
曹朋返回书案,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那本册子,突然间苦涩一笑……
自己现在还是个囚徒,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曹操麾下,奇人异士无数,想必早已胸有成竹。
至于曹冲,管他作甚?
自己来到荥阳这么久,不求他似曹彰那样在荥阳相伴,但来探望一下,总归不是一桩麻烦。可是,一直到现在,曹冲也没有出现。倒是之前听说,曹冲近来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很少出门。不过是否真的生病?曹朋也不清楚。姑权作他生病了吧,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康复?
不管怎么说,曹冲曾经尊他一声‘先生’,而曹朋也曾经,对他投注了心血……
弟子的背叛……或者不能用背叛来形容曹冲,说他‘转变’,或许更为合适一些。弟子的转变,令曹朋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别看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可是内心深处,却颇有些难过。
周不疑无疑在这当中起了不好的作用!
这个家伙,着实有些可恨。
曹朋手上转动他那支自制的炭笔,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放弃吗?
他咬着嘴唇,神色变幻不定。
司马懿如今下落不明,想要再次篡魏,恐怕已非一桩易事。曹氏未来的江山,从目前看还是扑朔迷离。汉帝仍在,曹操断然不会篡位,那不符合他的作风。曹氏,将会由什么人来接掌?
想到这里,曹朋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世事变幻,实在是太过于诡谲。即便是曹朋,也不敢再说,它能够准备的捕捉这时代的脉门。
大势发生变革,未来究竟如何?
窗外,传来蝉虫鸣叫,却平添了曹朋心中,几分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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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年暮秋,冀州丰收。
作为素以钱粮广盛而著称的冀州,一场丰收过后,元气似乎已经恢复。在经过了为时一年的休整之后,冀州总算是苏缓过来。不过想要恢复到当年的鼎盛,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行。
不过,对于曹操而言,冀州丰收,也代表着对并州用兵的时机,已经成熟。
虽说自他推行屯田以来,已无需再为钱粮而费心。可是,向并州用兵,仍是谨慎异常,小心翼翼。
并州苦寒,民风剽悍。
兼之胡汉混居,颇有些复杂。
说穿了,建安十年,曹操还没有做好负责并州数十万民众温饱的准备。
大战一旦开启,必然是田园荒芜,流民四起。冀州青州,已经让曹操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若再加上并州,难免会感到吃力。更何况,建安十年之初,曹操必须要去考虑北疆异族的问题。占领了并州,也就代表着他将要直面北疆异族,势必会令他的负担,变得更加沉重。
而今,冀州丰收。
虽无法达到当年的鼎盛,但至少可以自给自足,无需从其他地区输送资源。
要知道,曹操的压力可不仅仅是在河北。西北同样要承担巨大的压力……这一年来,通过河洛,向关中输送的资源,可以以亿计。也幸亏了凉州暂时稳定,西北商路初露雏形,缓解了一部分压力。否则的话,但只是一个凉州,恐怕就要花费掉豫州一年的收益,又何等惊人?
如今,曹操治下,只剩青州一地尚未恢复元气。
不过由于青州毗邻徐州,而海西创造出来的财富,足以支撑青州渡过一个灾荒的年月,所以,总算是缓过了那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并州了!
建安十年仲夏,轲比能终于对燕荔游发动了攻击。
而且,河西郡在这一年,加大了对漠北的输出,不禁在粮草上提供了充足的保障,更包括大批的军械物资,通过各种途径和方式,输出漠北,令檀柘和去卑两人,实力大增。刘豹借大河之天堑,兼之与高干的联合,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可如此一来,南匈奴能够提供给高干的支持,也就变得微乎其微。曹操认为,干掉高干的时机,已经成熟,可以着手出击……
但没想到,就在曹操准备出击的时候,东吴孙权,突然发兵。
孙权以庐江太守太史慈,中郎将鲁肃兵分两路,太史慈自桐乡出兵,攻占六安,鲁肃则跨江而击,夺取襄安,兵临巢湖。同时,水军大都督周瑜,也率部顺江而下,直扑濡须口。
九江太守李典,领兵出击,不成想就在李典出击之时,庐江人梅成突然造反。
这梅成,是庐江豪商,家境殷实。
他勾结陈兰,聚众万人,在氐起兵,迅速攻占六县,令城池破败,百姓流离。李典旋即率部驰援,却遭遇到鲁肃伏击,损兵折将,退守九江。一时间,淮南风云突起,书信往来不绝。
荀彧得到消息之后,立刻飞骑禀报曹操。
而曹操闻听,大惊失色。
若九江郡丢失,也就等于他失去了在淮南的桥头堡。
到时候,孙权坐拥江东六郡,凭借庐江和九江两郡,可以随时突击淮北,令局势变得糜烂。
相比之下,高干和袁熙,反倒变得不再重要。
若江淮糜烂,曹操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必将功亏一篑。
于是,曹操立刻下令,停止对高干的用兵。他命张辽和张燕,继续封锁袁熙,同时命曹休和辛毗,驻守下辨,防备高干偷袭。而后,他立刻调派兵马,使于禁和臧霸迅速向九江增援,又命徐州刺史徐璆,发兵增援,而后使豫州李通牛盖,兵临下蔡,随时准备渡淮水出击。
好在,李典在经历了连番惨败后,总算是稳住了脚跟。
他死守合肥,保住了濡须口不失……当曹军源源不断的从淮北渡淮水而来后,太史慈和鲁肃,也不得不改攻为守,与李典在濡须口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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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属成皋县,为荥阳所治。
三国演义中,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呵呵,纯属胡说八道。而所谓的温酒斩华雄,更不知所以然。盖因这汜水关,其实就是虎牢关。公元598年,也就是隋朝的开皇十八年,隋文帝改成皋为汜水县,入唐之后,为避李渊祖父李虎的名讳,虎牢关改为武牢关,而后又称之为汜水关。
三国演义中,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是有的,可是温酒斩华雄和三英战吕布,却并不真实。
事实上,斩华雄的人,不是关羽,而是孙坚。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古都雒阳之东部门户,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曹操从冀州撤兵,经河内而抵达成皋。
立足跑马岭上,曹操回首眺望远处大河滔滔,犹如玉带环绕,景色极为壮观。
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慨,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若无江东碧眼儿,想来我已屯兵通天山。”
言语间,怅然若失,透着一股恨意。
倒是一旁的郭嘉,显得非常轻松,微微一笑,“主公何必忧虑?想那高干,今日不取,早晚必取,不必急于一时。嘉今之忧虑,乃江东孙仲谋。碧眼儿已经成势,终究会是心腹大患。”
“是啊!”
曹操也不禁暗自感慨。
同时,心里面又有一丝悲伤。
若子潃尚在,或若是子桓没有战死,说不得已能独挡一面。
而今,他膝下子嗣众多,却无能担当重任者。曹彰如今在求学,曹植整日吟风弄月,而曹冲年幼。这三人中,曹操也说不清楚,谁才算合适。各有长处,但各自的缺点,也非常明显。
“对了,此地举荥阳有多远?”
曹操突然回头,向郭嘉询问。
其实,他怎可能不知道虎牢关到荥阳的路程?
想当年酸枣会盟,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曹操可是曾经率兵,攻打过荥阳。
“荥阳?”
郭嘉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也就是半日路程。对了,我记得阿福如今不是在荥阳鬼薪吗?算起来,主公也有三载,未曾和阿福相见了吧。既然来到这里,何不前去荥阳,顺便散散心。
主公若有意,嘉愿随行。
可命子和率部,直奔京县。到时候咱们从荥阳改道,去京县汇合便是……听说这半年来,荥阳治下不差。阿福好像又和人一起,在许都建起了一座福纸楼,据说声名可是响亮的紧。”
福纸楼的建立,曹操如何能不知?
事实上,在福纸楼开业的当天,荀彧便派人送信到邺城,与曹操知晓。
纸张降价了!
福纸楼推出的纸张种类,令曹操也是瞠目结舌。
以前,至少也要五贯一刀的左伯纸,如今在福纸楼,几乎无人问津。许多人转移了兴趣,有的喜欢冷金笺,有的爱好彩笺和云纹笺,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最新推出的白鹿纸……
曹操还没有见过白鹿纸。
但是却久闻其名!
据说,这种纸张的制造工艺极其繁琐,而且难度甚大。
但是,却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书画纸张。纸质一改东汉末年,染黄纸和素笺的特点,洁白而莹润如玉,纤维长而厚重,使得韧性十足。面滑若蚕丝,受没柔和。又因其纸张纹路,犹若鹿纹,故而得名白鹿纸,或者叫做鹿纹笺。这种白鹿纸,已成为市面上价格最高的一种纸张。
每张白鹿纸,有固定尺寸,一丈二尺,所以又叫做丈二笺。
一刀只有十张,价值三十八贯。一般人,只能望而却步,但偏偏销量极好,需提前订制才能获得。
据说,许都上流社会,文人雅士相聚,莫不以白鹿纸吟诗作画而自豪。
其中尤以陆浑山胡昭,颍川钟繇等人,对这白鹿纸赞不绝口,而变得白鹿纸贵,有价无市。
曹植曾写信给曹操,专门提到了白鹿纸,希望曹操能够想办法为他弄来一些。
原因无他……这白鹿纸太贵了!
贵的,连曹植都不敢奢用,格外小心。
由此可见,这白鹿纸是何等珍贵。
曹操忍不住苦笑,“我让阿福去荥阳修身养性,磨练性情,没想到这小子到哪儿都不安生。这才半年,他就搞出来这么一桩事情。子建之前还来信哀求,让我找阿福讨要一些白鹿纸。
我直接给他回信,你尚知白鹿纸可用,我却未得一见,如何讨要?”
郭嘉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亦对这鹿纹笺闻名已久,却不得一用。
之前长文来信,专门用用这白鹿纸为笺,好生得意……不过我也问过叔孙,那家伙也只得十刀存货,任我哀求,死活不跟送我。这次到了荥阳,定要找那阿福,好生的责问一番才是。”
曹操闻听,不禁莞尔。
他知道,郭嘉和曹家内外的关系。
郭嘉越是这般坦白,就越是说明,他心底无私。
闻听这一番话后,曹操笑道:“你这家伙……恐怕阿福,又要肉痛一番了!”
四周都是亲信,曹操也无需隐瞒。
一旁,羊衜好奇不已,忍不住轻声问道:“主公,你们所说的阿福,可就是那曹三篇吗?”
曹操点头道:“正是。”
“那福纸,是曹公子所创?”
郭嘉笑道:“子路有所不知,友学乳名阿福,这福纸的‘福’,就是以他小名而来。
对了,说起来子路和阿福,好像还有些关联呢。”
羊衜一怔,“关联?”
“子路可知昭姬?”
羊衜说:“当然知道,那是内子的姐姐……不过,她好像和曹公子没甚关系吧。我只是听说,她曾为曹公子所救,今定居武威。这关联二字,又从何说起?”
曹操忍不住嘿嘿笑了!
他指点郭嘉,“奉孝,你怎可以把这道听途说之言,与子路知?”
“虽是道听途说,可这无风不起浪,我觉得还是有些道理。”
曹操连连摇头,见羊衜一脸迷茫之色,便开口解释道:“子路有所不知,当初我听说昭姬流落塞外,便趁着阿福出使塞北之时,让他设法接回昭姬。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直接联合黑水鲜卑,打了刘豹的老营,将昭姬母子三人劫持回来……昭姬返还后,不知是何缘由,便在河西定居。后来,又随阿福一同去了姑臧。至于奉孝所言的关联……算了,还是他说吧。”
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沸腾着八卦之血。
即便是曹操也不例外。
不过,当着下属的面,谈论对方大姨子的绯闻,终究有点不太妥当,非人住所为。所以,曹操装模作样的负手离开,看似浑不在意,但是那两只直棱起来的耳朵,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郭嘉说:“子路可知友学杀韦端之事?”
羊衜点头,“当然知晓。”
“那子路想必也知道,当初友学杀了韦端之后,关中士族义愤填膺,誓要将友学诛杀报仇?”
“这个,也知一二。”
“可子路是否知道,关中士族后来为何突然偃旗息鼓?”
羊衜迷茫摇头,“这个却不太清楚。
只是听说,朝那皇甫坚寿,河东卫觊突然开口,而后这声音,便逐渐止息,无人再提起了。”
郭嘉道:“可我却听人说,在关中那些人闹得最凶时,蔡小姐带着女儿,轻车而行,逐一拜访了皇甫坚寿,卫觊,还有弘农杨文先等人,苦苦为阿福求情,三人才算是答应出面说项。”
“啊?”
羊衜着实吃了一惊。
弘农杨文先,便是那位太尉杨彪,可谓曹操政敌。
只是之前被满宠整治了一番后,心灰意冷,回弘农老家养老。
郭嘉说:“当年董卓把持朝政时,皇甫义真和杨文先,先后遭到了猜忌,险些送命。也幸亏你那丈人出面说情,才算是缓解了状况,更把皇甫义真从刀口下救出。蔡小姐就是凭着这层关系,说服了他二人出面。至于卫觊,本是卫仲道族叔,蔡小姐也是苦苦哀求,才算点头。
若非……”
郭嘉挤眉弄眼,一副‘你懂得’模样。
却让羊衜心里,掀起了滔天波澜。
难道说,大姐和曹公子,真有些不清不楚吗?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却听到曹操开口道:“走,我们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前往荥阳,且看看那混账小子,如今在做些什么。子路,你去通知子和,让他前往京县等待,而后咱们一同出发。”
第526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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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时,理学未兴。
对于女子的束缚,也不似明清时那般严苛。总体而言,两汉的儒学,尚在一个雏形的阶段,还没有大成。所以,这个年代的女子,相对而言比较自由,对于婚姻等各方面,有自己的主张。但比较自由,也只是相对。女子的地位低下,是这个时代,乃至日后千年无法改变的事实。特别是在班昭之后,对于女子的约束力,比之东汉初年,乃至更早时期,增强许多。
班昭,何人?
此女字惠班,扶风安陵人,是班彪之女,班固和班超的妹妹。
班固著汉书八表,以及《天文志》遗稿,未竟而卒。正是班昭继承其志,独立完成了汉书第七表《百官公卿表》以及第六志《天文志》。而后,《汉书》才得以成书,流传于后世……
班昭曾为皇后贵人师,号曹大家(音gu,平声)
在东汉时节,班昭无疑是女性的代表人物之一,为世人所称道。
之所以称之为‘曹大家’,则是因其嫁给了曹寿。班昭早年守寡,作女诫,也是当时女子的行为守则。
所以,一个贰妇,能为一个男子奔波,不惜抛头露面,其请何真?
蔡琰早年和卫家曾经反目,而今为了曹朋,甚至自取其辱,向卫觊求情,又岂是一般情感?
羊衜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流言蜚语。
但说实话,他不太相信。
盖因曹朋和蔡琰,年岁相差甚多。曹朋身边又不缺女人,怎可能和蔡琰走在一起?可话从郭嘉口中说出,其意味就显得不同。是啊,蔡琰能为了一个男人,和早已经反目的婆家哀求,若只是普通友情,怎可能做到?而且,看曹操的态度,对这件事好像不仅不反对,甚至乐见其成。
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多了去……
羊衜久闻曹朋之名,但并未见过曹朋。
此次,曹操轻衣简装,没有通知荥阳郡太守,更没有知会河南尹夏侯渊,只带着郭嘉和羊衜两人,并亲随牙兵数十人,悄然离开大队人马,往荥阳而去。说明,他不想被太多人知晓。
羊衜虽说是曹操亲随,但并非心腹。
这次对他毫不避讳,似乎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那就是,曹操也认为,羊衜和曹朋之间,似乎也有些关系,所以才没有去特意让羊衜躲避。
看起来这件事,要与父亲知晓才行。
羊衜在路上,暗自拿定了主意。
他的父亲,名叫羊续,曾在灵帝时,出任过南阳太守一职。后因为朝纲混乱,于是致仕还家。
羊续,曾在蔡邕最艰苦时,帮助过蔡邕。
也正是因为这种友情,蔡邕后来把次女蔡贞姬,许配给了羊续之子,羊衜……
慢着慢着,父亲曾做过南阳太守。
据说,曹朋一家,曾累世居住中阳山。这岂不是说,当年曹家和自家,还有一些关联吗?
羊衜心里盘算着这其中的种种,不知不觉,陪伴着曹操一行,已进入荥阳县境内。
距离官渡之战,并不遥远。
作为当时整个大战的主战场之一,荥阳也遭受到战火波及。在没有进入荥阳之前,到处可以看到战火的痕迹。可是入荥阳县境内之后,却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暮秋时节,阴雨靡靡。大道两边的田地中,已经收割完毕。不时看到百姓,趁着暮秋时节的雨水,在翻整田地。
这是农耕的一道必要程序。
土地在经过了收割之后,进行翻整,而后再通过一个冬天的休养,待来年进行播种耕种。
这就像人在劳累之后,喘口气,休息一样。
翻整田地,就是喘的那口气,而入冬以后,大地就将休眠。
“没想到这荥阳县,治理的倒也不差。”
郭嘉忍不住发出一句感慨。
也难怪,一路下来,随处可见战火硝烟。
反倒是这荥阳,犹如一方净土。那些忙碌的百姓们,看上去很是逍遥,透着几分愉悦之情。
想必今年荥阳县的收成,不会太差。
曹操不是第一次来参观河一工坊,所以轻车熟路。
他们也知道,曹朋一家,就住在河一工坊旁边,所以也不需要去打听。行至汜水河畔,忽听一阵嘶喊声。
羊衜心里一惊,连忙摆手,示意护卫上前。
哪知,曹操却让他们散开。与郭嘉催马上了一座山丘,举目向远处眺望,只见不远处一座河滩上,有几队人马正在训练。那些人,看穿着并非官军,而是私兵装束。没有携带兵器,只是在河滩上行进,跑步,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有几个人,骑在马上,身着单衣,厉声呵斥。
但见那些军卒,却毫无怨言,遵照着骑马之人的吩咐,不断进行操演。
郭嘉,突然手指远处,就看到有一个赤面汉子,正在操练一队军卒。人数不多,也就是十人左右。他们赤膊走上前,随着一声喝令,军卒立刻列队在河滩上,将那十个人圈在中间。
随后,就见那十个人,开始和军卒交手。
从一开始的一对一,到后来,一对十,打得极为惨烈……
是乡间群殴吗?
似乎不是!
但是,羊衜从未见过,这样的练兵之法。
那十名军卒,明显是精锐。通过不断的搏斗,直到最后,被对手所制。那酷烈的景象,令羊衜暗自吃惊。
就在这时候,羊衜忽然听郭嘉轻声道:“主公,快看……那是不是三公子?”
曹操愕然,顺着郭嘉手指方向看去。
就见一员小将,领着一队人马出现在河滩上。
“安平,先生吩咐,让你明天带白驼兵,入山训练。”
“啊?”
“嘿嘿,这任务嘛……”小将勒住马,朝着那赤面汉子看去,“祝先生,你们今晚动身入山,明日安平会令白驼兵进山,围剿你们。这个训练,将会持续十天……十天之内,不会有任何支援。只要坚持过十天,你手下还能保存三成人手,就算胜利。安平,如果你输了的话……先生可吩咐了,到时候少不得来一场特训。对了,我和令明将为裁判,你们到时候小心。”
不管是赤面汉子,还是那骑马的彪形大汉,顿时苦了脸。
曹彰得意大笑,目光无意间闪过,一下子就发现了远处山丘上的曹操等人。
只是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是谁。曹彰眉头一蹙,二话不说,催马便朝着土丘方向冲过来。
“主公……”
曹操不由得哑然失笑。
“算了,别藏了,被人看到了,再躲藏,恐怕会惹出事端。
奉孝,咱们过去看看,顺便打听一下,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阿福又在玩儿什么花样。”
“喏!”
郭嘉当下应道。
曹操一马当下,冲下了山丘。
而这时候,曹彰也看清楚了曹操,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刚要喊出声,却见曹操做势,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别乱叫喊。
曹彰策马来到曹操跟前,甩蹬离鞍,快走几步,单膝跪地道:“父亲,你什么时候来的荥阳。”
“刚到。”
曹操抬起头,见远处虎视眈眈,一脸警惕之色的军卒。于是伸手拉起曹彰,“让他们散去吧,然后陪我去住处。”
“喏。”
曹彰连忙上马,跑了回去和庞明祝道交代一声,便返回曹操身边。
而庞明等人,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但想来也是地位尊崇。这段时间,家里不泛名流高士,所以两人也没有在意。自从曹朋开设福纸楼,家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不少人前来拜访,希望能从曹朋这边获得一些名贵纸张。同时,也有人希望和曹朋联手,一起经营福纸。
其中,就有河东卫氏的使者。
庞明也算是见怪不怪,于是拉着队伍,返回河滩。
“子文,他们在干什么?”
曹彰笑道:“那骑马的汉子,名叫庞明,是先生在西凉收的两头猛虎之一。那些兵卒,是先生的白驼兵,正在操练。赤脸的,叫祝道,是个游侠儿,之前曾在河西郡商会做事。临洮之战是,他和王都尉潜入临洮县城,协助甘将军攻取临洮,立下了汗马功劳。今为先生门客。
他手下那十个人,是先生命人从军中选来的锐士。
先生说对他们要特殊训练……孩儿当时好奇,还跟着训练了几日,后来实在是吃不得那个苦,只得退出。”
“啊?”
曹操吃惊不小!
要知道,曹彰在曹家诸子当众,属于那种很能吃苦的主儿。
习武之人,怎可能不吃苦呢?
所以听说曹彰也受不得那种训练,他暗自吃惊,曹朋究竟是如何训练呢?
“箭术,刀术,骑术,求生术,搏击术……”
曹彰在马上,掰着手指头开始诉苦,“先生一共设定了十种训练方法,还有隐匿之法,一个比一个奇怪。最初,先生从本地挑选,一个都没选上。后来先生跑去找夏侯叔父,从军中选出这些人。父亲,你不知道,先生选人,何等严苛。长的好的人不行,难看的也不行;太高的不行,太矮的也不成;能打的不成,不能打的也不成;年纪太大不成,太小也不成……
差点把夏侯叔父惹怒了!
不过后来夏侯叔父看了一次训练,才算是不再追究。
从三千人里,挑选十个人……我实在不晓得先生究竟是要做什么。问他,也是神神秘秘……”
三千人里才选出十人?
曹操也不禁暗自吃惊。
他知道,以夏侯渊和曹朋的关系,断然不会用一些老弱残兵去应付,绝对会给予一些精锐。
从三千精卒当中,挑选出十个人?
那是何等严苛的标准。
曹操看了郭嘉一眼,却见郭嘉也是一脸茫然。
于是,他将话题一转,“子文,你最近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晨间习武,晌午读书,午后就跟着先生的白驼兵,看他们训练,夜间先生考核,通过了才可以休息。”
曹操听罢,不禁眉头一蹙。
他上上下下打量曹彰,可以感觉到,昔日那个只知舞枪弄棒的黄须儿,如今真的是长大了。
看上去瘦了一些,但很精壮。
同时,又增添了几分沉稳的气度……
“都读了什么书?”
“一开始是八百字文,而后三字经。
现在开始学《论》,偶尔还会读父亲送我的《孙武十三篇注释》,有时候和小艾一起讨论《三十六计》,要不然就读六韬三略。呃,先生还让我读《书》,说不读《书》,不足以言兵事。
这段时间,可真苦坏我了!”
曹操大笑不止,连连点头。
“对了,友学的《三十六计》,已经成书了?”
“嗯!”
曹操扭头对郭嘉笑道:“奉孝说的不错,让他老老实实一段时间。我等他这《三十六计》,足足两载,如今总算是成书了!正好,让他用鹿纹笺给我抄写一部,待回去时,正要好生看看。”
郭嘉,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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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一行人已进入田庄。
当得知曹操前来,把庄上众人吓了一跳。
张氏忙带着一家人前来拜会。
说起来,曹操也不算是外人,所以也不陌生。
不过,他没有看到曹朋,不禁感觉有些奇怪,于是开口询问。
“阿福这两日,一直呆在工坊里,很少在家。”
“他在工坊作甚?”
张氏不禁瞠目结舌,半晌后结结巴巴道:“叔叔莫非忘了?阿福如今尚在鬼薪,自然要去工坊。”
拜托,是你判他鬼薪三岁!
曹操顿时一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
我是判罚他鬼薪三岁,却不是让他真的去做苦力啊。可这番话,他又不好说出口,总不能对张氏说:我让他鬼薪三岁,就是做做样子,不必当真。那一来,岂不是平白落了脸面?
黄月英猜出了曹操心思,连忙道:“主公,其实夫君之所以去工坊,是有缘由。”
“哦?”
“夫君觉得,工坊效率不高,所以想出了一个流水线的做工方式。
这几天,新的章程刚开始推行,必须要有人盯着才可以。夫君所以才会在工坊,以方便进行整治。等这新章程为大家所熟悉之后,自然就可以抽身出来,还请主公莫要怪罪才是。”
“流水线?”
曹操愕然,一脸迷茫。
羊衜也觉得新奇,这做工的章程,自古就有之,需要改变什么?
“月英,究竟什么是流水线?”
郭嘉耐不住心中好奇,于是开口询问。
黄月英想了想,“其实,用夫君的话,六个字就可以概括:标准化、制度化!”
她开始详细的讲解了这流水线工作法,听得曹操,连连点头。而郭嘉则陷入沉思,待黄月英说完之后,他沉声道:“此法,似曾为暴秦所用。后暴秦灭亡,便不为人所知。友学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的确是不简单。看起来,他在西北两载,的确是收获不小,可喜可贺。”
流水线工作法,早在先秦便有之。
只是,这种方法在秦朝灭亡后,便少有人知,逐渐淡出。
若非郭嘉读书驳杂,恐怕也不清楚这件事情。在他想来,曹朋能想出这流水线的工作方法,应该是源于他在西北的两年。毕竟,那里曾经是老秦根基所在,说不定会有人能够知晓。
曹操,旋即释然。
就在这时,曹朋回来了!
他是得了曹彰的通知,才知道曹操到来的消息。
匆匆忙忙赶回家,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更换。看着曹朋一身泥污,汗流浃背的模样,不知为何,曹操鼻子一酸,差点流泪。
这,可是为我打下了西北的功臣!
却因为韦端那国蠹,而落得如此模样……
“阿福,近来可好?”
曹朋忙回道:“启禀主公,罪臣尚安好。”
“好了好了,莫要说什么罪臣,此事……我今从虎牢前来,正好途经荥阳,所以来探望你。
你明日,不必再去工坊,随我走走,说说话吧。
说起来,这一眨眼快三年了,咱们就未曾相见。对了,刚才路上,子文说什么入山训练,明日可否陪我前去一观。”
“此侄儿之幸。”
张氏见曹朋回来,便带着黄月英等人退下。
大厅里,只剩下曹操、郭嘉、曹彰、羊衜和曹朋五人。
“阿福,听说你又做父亲了?”
为什么说‘又’?只因曹朋不久之前,又添了一子一女。郭寰为曹朋生下一女,取名为曹媛,而甄宓则为曹朋生下一子,不过这名字,却颇为怪异,名叫曹叡。叡,是聪明的意思。
按照甄宓的说法,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聪明的小子。
可曹朋却觉得万分别扭!
只因为这曹叡,正是历史上的魏明帝,曹丕之子。
他有心反对,可无奈一家人都认为这个名字非常好,让他也找不出合适的辩解理由。为此,他这心里面,可是着实别扭了一段时间。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就渐渐的忽视过去。
反正曹丕已经挂了!
曹叡,是我儿子……
郭嘉好奇的问道:“为何不见小鸾他们?”
“呃,她们去雒阳白马寺上香去了。”
“哦?”
“我在西北新纳妾室,有些笃信浮屠。所以产子之后,想要去为孩子祈求福泽……小鸾和小寰正好也有心前往,就带着孩子一同前去。呵呵,估计过几日,她们就会返回荥阳吧。”
“原来如此。”
郭嘉也就没再追问。
几人闲聊了片刻,郭嘉突然开口问道:“友学,今江东孙权,屯兵濡须口,虎视合肥,你可知晓?”
曹朋一怔,“近来忙于工坊事务,确不清楚。”
第527章 初论江东(1/2)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间凝重起来。
羊衜不明白,郭嘉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事实上,这种事一般非近臣心腹,决不可能提起,更何况曹朋待罪之身,为何要向他询问意见?他下意识向曹操看去,发现曹操浓眉微微一挑,脸色旋即变得有些阴沉。反观曹朋,却依旧是一副轻松之色,丝毫没有压力。
我一罪人,现在服刑,关心那么多大事做何?
他看着曹操,显得风轻云淡。
片刻后,就听曹操开口道:“今周公瑾督军,太史慈鲁肃为两翼,兵临濡须口。江淮局势万分紧张,你却整日里埋首工坊,沉迷于小道,终究是成不得大气候!阿福,你让我很失望。”
羊衜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过,他想不明白,曹操为什么会跑来和曹朋说这些事情。
而曹朋呢,似乎毫无惧色,呵呵的笑起来……
“笑什么?”
曹操勃然大怒。
曹朋却道:“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朋如今以待罪之身,鬼薪于工坊之中,理当洗心革面,闭门思过。故而,朋至荥阳半载,甚少与人联系。除偶尔与父亲通信,或三五饱学鸿儒往来,再也没有去理会外界种种纠纷。
至于所谓江东之祸,不过是有心人危言耸听而已。
自古以来,未有由南而北起事成功之道理。且不说江东人口稀少,虽资源丰厚,却是个未曾开发出来的贫瘠之地。孙权得父兄两世恩泽,堪堪站稳脚跟。若说他有意和主公为敌,我看他未必能有这等胆略。孙权出兵濡须口,与其说是窥视江淮,倒不如说意在北方,主公何惧之有?”
曹操不禁呆愣住了!
曹朋所说的由南而北起事成功,的确是没有出现过。
即便是当年的楚国,实力何等庞大,但最终还是被秦国所灭。
事实上,不仅是两汉之前,纵观中华五千年历史,似乎也只有有明一代,朱元璋自江南起事,横扫六合。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这样的例子。曹操闻听,不由得顿时产生浓厚的兴趣。
“那以阿福所荐,江南起事,何以不得成功?”
不禁曹操好奇,包括郭嘉也露出侧耳倾听之色。
羊衜极感兴趣的看着曹朋,等待着曹朋的回答。的确,对于东汉而言,曹朋的这个论调,颇为新奇。
这时候,蔡迪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放到了曹朋身边。
曹朋起身,洗了洗手,又擦了一把脸,拍了拍蔡迪的脑袋瓜子,示意他出去。
“那孩子是谁?看上去似不是中原人士。”
“哦,那是蔡大家之子。”
“你是说……”
曹朋笑了笑,“当初蔡大家方回河西,为子嗣将来而担忧。
我见她操劳辛苦,于是便把小迪收到了门下,蔡大家才算是安心下来。那孩子原本叫阿迪拐,今唤作蔡迪。随我已近三载,虽说资质不算聪慧,确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倒颇为懂事。”
曹朋没有发现,郭嘉的表情有些古怪。
而羊衜呢,则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慢慢低下了头。
曹操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蔡迪的背影,心里面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福,你接着说。”
“自有周以来,凤鸣岐山。
天下大势,无非东西之争。八百年混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勿论春秋五霸,亦或者战国七雄,其焦点始终集中于东西之间。虽有楚国崛起,但相比之下,却一直气度不足。至秦扫六合,汉室兴起,张子房劝都关中,垂安后世,于是有‘得关中者得天下’之说……反观江东,不过六郡之地,荒僻偏冷。有山蛮之祸,更有地理之局限,人口稀薄。
孙权偏安江东,借大江天堑,或能苟延残喘。
但若说让他逐鹿中原,单凭借一个江东,尚不足以维持……更何况,江南少马,多以步卒。
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
孙权非孙伯符,有开疆扩土之能。
此人不过一守家之犬,主公又何必担心……至于合肥之害,更不足为虑。只需派一大将出镇,辅以水军,足以令江东兵马退避三舍。”
曹朋说罢,凝视曹操。
他在言语中,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水军!
而这恰恰是曹军目前最为缺乏,甚至说是最为薄弱的一个环节。纵观曹军上下,竟无一支可征战的水军。
曹操,陷入了沉思。
郭嘉抚掌而笑,对曹朋这番言语,极为赞赏。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以阿福之见解,谁可出镇合肥?”
曹操立刻抬起头,向曹朋看去。
历史上,出镇合肥的,正是张辽。
大战逍遥津,令江东不敢正视,绝对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只是,张辽如今在渤海,正围困袁熙。
冒然更换,未免有些仓促。
合肥守将必须要有几个条件:能征惯战,精通兵法,骁勇刚烈……唯有此,才能震慑住那些江东悍将。
“张辽张文远,可镇合肥。”
曹朋用试探的口吻,提出了人选。
曹操摇头,“张辽今在渤海,责任重大。
袁熙犹在,需有智将防御。若张辽前往合肥,谁可替代?更何况,他在渤海已一载有余,刚稳定了状况。若派他人前往,势必又要有一番动荡……文远虽强,却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果然,还是被否决了!
曹朋早有心理准备,故而曹操话音刚落,他立刻道:“既然文远不可以轻动,那我举荐甘宁。”
“甘宁?”
曹操凝视曹朋,目光灼灼,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阿福,何故令兴霸出镇合肥?
我帐下猛将无数,难道除了与你交好之人外,再无一人可选嘛?”
这一番话,可有些诛心。
所有人都知道,曹朋和张辽交好;而甘宁,曾为曹朋家将,在官渡之战中,才出任了官职。
换句话说,曹朋推荐的两个,都是自己人。
我曹操手底下的将领有那么多,你一个都看不上吗?
羊衜心里面,不由得一颤,顿时紧张起来。
曹朋好像无事人一样,笑道:“张辽,甘宁,我知之甚深。主公问我何人可镇合肥,我自然选我了解之人。主公帐下,善战者的确很多,但我知之甚少。与其推荐一个我不了解的人,还不如举荐我熟悉的人。主公,三年前我推荐阚泽为海西令时,你当时也这么样子问过我。
而今,我的回答还是和三年前一样。
举贤不避亲!
在我眼里,兴霸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其他人我不了解,就算你让我推荐别人,我还是推荐张辽和甘宁两人。原因我已经说了,我不了解,不熟悉的人,自然也无法推荐给主公。”
曹操问的诛心,曹朋回答的也毫不客气。
羊衜手心里都攥出汗,暗自感到心惊肉跳……
说实话,他还没有见过有人似曹朋这样,和曹操说话。说不好听一点,曹朋就是当面顶撞。
曹操都说了,你推荐别人吧。
结果他还是认准了张辽和甘宁,并且说出一大堆道理出来。
曹操面沉似水,凝视曹朋,久久不语。
而曹彰和郭嘉,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品尝着从西北送来的瓜果,毫无半点形象。
半晌后,曹操突然放声大笑。
他笑的很开心,也非常的畅快……
“阿福,你这孩子,鬼薪三岁依我看,还是不够,当送你去北疆,让你城旦髡钳城旦五岁才好。”
曹朋也笑了,“若主公非要我髡钳五岁,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我若去了北疆,还请主公把我妻儿一并送去。否则那苦寒之地,若无妻儿相伴,着实有些乏味。”
羊衜,目瞪口呆。
这两人的对话,令他有些感到惊异。
曹朋那么顶撞曹操,曹操居然不生气,反而以髡钳五岁打趣;反观曹朋,也好像丝毫不在意,居然和曹操讨价还价起来。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有趣,绝非只是族叔和族侄那么简单。
羊衜毕竟才二十多岁,虽才学卓著,但终究见识不足。
曹朋似刚才那样顶撞曹操,也是要分场合和时机。在推荐出镇合肥主将这件事情上,曹朋的坚持,反而令曹操非常高兴。为什么?只为曹朋那一句:其他人我不熟悉,所以无法推荐。
没错,曹操帐下,有很多武将。
李典乐进,徐晃于禁,哪个不是善战之人?
还有其他诸如曹休曹纯,夏侯惇曹仁……可曹朋这一番话,也等于表明了心迹:我没有拉帮结派,甘宁曾是我的家将,而张辽,更是我亲自劝降。这两个人,我了解,所以才推荐。
私下里,我没有去接触其他人。
“阿福,你刚才说到了水军?”
“正是。”
郭嘉若有所思的看了曹朋一眼,突然问道:“那你认为,谁可以为水军主将,协助兴霸呢?”
“周仓!”
“你是说……”
曹朋点头,反问道:“奉孝大哥以为,主公帐下,今有几支水军?”
郭嘉尴尬一笑,闭上了嘴巴。
没错,曹操手下目前,只有一支水军。
而且是舟船不过四五十只,人手不过三四千而已。说起来,这支水军还是曹朋一手打下的基础。当年曹朋从海贼手中缴获了几支舟船,让周仓执掌,屯驻于郁洲山。所承担的责任,也仅仅是沿海巡查,缉私剿匪而已。后来经邓稷、步骘乃至阚泽三人八载经营,才有如今的郁洲山靖海校尉周仓的出现。对于这支水军,勿论是朝廷还是曹操,都没有投注太多关注。
如果说,这支水军是曹朋的私兵,连曹操都没得辩解。
说实在话,他除了给周仓一个靖海校尉的头衔……而且属于杂号,俸禄只不过比千石,连普通的检验校尉都不如,更不要说那些正规的统兵校尉。所以,提到郁洲山,郭嘉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老曹还坐在这里,说的太多了,恐怕老曹的心里面,会感觉到有些不太舒服。
“周仓?”
曹操点点头,再次陷入沉思。
其实,曹朋在刚才的话语之中,还透露出了另外一个信息。
你想要对江东用兵,没有水军断然不可能!
要知道,江东水道纵横,又有大江天堑。骑军到了江东,势必少有可以施展拳脚的余地。
在江东,水军才是绝对的主力。
可问题是,曹操现在,哪有余力组建水军?
他沉吟片刻后,点头道:“阿福所言,倒是有些道理。只是这水军,当屯驻何处?”
曹朋想了想,招手对曹彰道:“子文,去我书房里,取地图来。”
片刻功夫,曹彰捧着一卷地图来到大厅,展开来悬挂厅中。
曹朋起身道:“这是我让周大叔绘制的一副地图,他常年周转于江北沿海,所以最清楚状况。
记得在东陵亭驻守时,这里有一座荒岛,正位于大江入海口处。
这座岛屿,临近海陵,西进可威胁丹徒,南下可逼近毗陵……若沿海而行,可以至华亭登陆,直逼娄县,虎视吴会。只是,这一带都是孙权所掌控,又有贺齐驻扎山阴,进攻不易。
但这座东陵岛(今如东)……哦,我给它起的名字。如今勿论是主公还是孙权,都未曾留意。这里进可入大江,退可至盐渎,是一个极为便利之地。主公可令周大叔驻守东陵岛,足以令江东水军忌惮。不过,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非百万斛,恐怕难以奏效,请主公三思。”
一支水军建成,牵扯到方方面面的问题,绝不是一天就能有效果。
曹朋邓稷,用八年时间,才组建成了一支小型水军。但在沿海尚可,入江之后,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曹朋也不指望曹操能立刻下定决心,只是提出了一个主张。
至于曹操是否接受,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事情……关键在于,曹操能对水军,投注多少精力?
水军,水军!
这两个字,也不断在曹操脑海中萦绕。
他恍然明白,他犯下了一个错误。自起兵以来,他一直忽视了水军的存在……曹朋说的很有道理,江东守有余而攻不足。但同样的,他要想踏平江东,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军,断无成功的道理。可是,要组建一直水军,并非一桩容易的事情。江东累三世经营,水军已成气候。
而自己呢?
自古以来,北人善骑,南人擅舟。
想要征服江东,看样子还需要费一番手脚才行……
第530章 角力(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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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蔡府。
雪越来越大!
鹅毛大的雪花飘飞,给这寒夜增添了几分诡鸷的浪漫气息。
蔡瑁半卧榻上,一只手顺着身旁美婢修长的美腿,探进了裙底。一旁,另一个美婢则从垆上取来温酒,小心翼翼的送出。
张允赶来时,蔡瑁正在和美婢调笑。
堂上灯火通明,透着一股子旖旎之气。
张允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大氅脱下,随手丢给了一个走上前来的婢女,口中调笑道:“德珪倒是好悠闲,却累得小弟冒如此大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呢?”
蔡瑁翻身坐起,摆手示意美婢退下。
他让温酒的婢女,给张允满上一爵,而后沉声道:“小妹那边,已经开始行动。”
“哦?”
张允收起笑容,喝了一口酒之后,看似随意的问道:“那孔明可说了什么?”
“孔明做的甚主张?只怕是要与刘玄德商议。”
蔡瑁说:“他昨日已离开襄阳,想必现在已经抵达新野……却是个聪明人,实不知为何做出这般糊涂的选择。当初小妹曾想让他过来,却被他拒绝。而今更是以刘玄德马首是瞻,着实有些可惜。不过,若刘玄德真心投靠,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如此一来,少主的地位自更加稳固。
估计这一两日,就会有消息。
却不知道,刘玄德究竟会做怎样的抉择。”
张允微微一笑,“这有何难?让夫人请主公派人,招刘玄德前来试探即可。
若是刘玄德依旧不肯表态,以我之见,此人不可以留,当尽快将其铲除,以免留下了后患。”
“是不是急了些?”
张允冷笑,“不急,若刘玄德还犹豫不决,恐怕很难成事。
与其这样,倒不如早些动手。难不成将来把新野放在他手中,让少主门前养一头猛虎吗?”
他看了一眼温酒的美婢,蔡瑁立刻明白。
笑了笑,蔡瑁道:“你放心,既然留她,自然可靠。”
“德珪,刘玄德,枭雄也!”张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此人胸怀大志,又是皇叔,更曾签下衣带诏,声名远扬。你看他现在老实,那是咱们压制着。可即便如此,依旧有许多人慕名相投……将来让他辅佐少主,是否能听从咱们吩咐?莫要养虎为患,早晚酿成大祸。”
蔡瑁,点头沉吟不语。
半晌后,他开口言道:“刘备此人,确是一个麻烦。
然则他善战骁勇,手下又有关张这等猛将,连荀友若都为他出谋划策。想要动他,恐怕很难。小妹的意思是,先把他安抚住,徐徐图之……间其部曲,削其锐气。待他手中无兵权之后,再下手也不迟。对了,刘玄德似乎至今仍没有子嗣,我准备许以亲事,以安其心,如何?”
张允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他问道:“德珪可选好了人家?”
“宜城向朗,有女颇具姿容。
那老东西素来孤傲,甚不合群,更几次诋毁你我,我早已不耐烦他。我想让小妹出面,将其女嫁于刘备。嘿嘿,以那老东西的秉性,焉能答应?到时候必然反对,也可以趁机难为那刘玄德。”
向朗,字巨达,官拜临沮长。
张允不免露出可惜模样,“向小姐确是花容月貌,平白便宜了刘玄德。”
蔡瑁冷笑一声,“待刘玄德死,便宜何人,尚未可知。”
说着话,他与张允先生,突然发生大笑。
而张允则是一副赞同之色,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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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位于湖阳的一座大宅里,贾诩正看着书信,冷笑不止。
“贾太中,何故发笑?”
魏延拨了一下火塘子里的炭火,疑惑看着贾诩。
而今的魏延,早已没有了当年在九女城时的落魄。投奔曹操,算起来已有九年之久,虽算不得功劳显赫,但也着实建立了许多功勋。因功拜骑都尉,湖阳长,加比水校尉,算得上是独镇一方。贾诩这一年来,一直呆在湖阳,所以魏延与贾诩,也显得是非常亲热。他知道,这个家伙是何等厉害。当年贾诩在宛城辅佐张绣的时候,就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受。
同时,他又是曹朋极为推崇的谋士。
魏延或许不服气贾诩,但是对曹朋,却是极为尊重。
不仅仅是当年曹朋和他一起,投奔了曹操,也不是因为曹朋,是曹操的族侄。而是因为,曹朋在这些年来,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使得魏延不得不感叹,少年英雄。
而今,邓稷官拜东郡太守。
那个当年的独臂节从,已成为一方大员。
更不要说曹汲,官拜凉州刺史,执掌一方。魏延有时候后悔,若当年他没有留在汝南,而是跟随曹家人在一起,而今的地位,恐怕也不会比现在差。昔日追随曹朋的那些人,都一个个出人头地。甘宁,太守;步骘,太守;庞统;太守……连夏侯兰那厮,都成了统兵校尉。
倒也不是说,魏延现在过得不好。
只是和甘宁那些人比起来,魏延就显得不够耀眼。
也正因此,魏延这几年和曹家的往来一直不断。哪怕是曹朋被鬼薪三岁,服刑荥阳,魏延还是派人前去探望,并且送了不少的礼物。他知道,曹朋早晚会再次崛起!这一点,从甘宁出任淮南郡太守,就可以看出端倪。和曹朋保持友好关系,对魏延无疑有巨大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贾诩呵呵一笑,“没什么……用那小鬼头的话怎么说来着?对,等着看一出好戏而已。”
魏延,一脸迷茫之色。
事实上,贾诩一直都关注着刘备的状况。
经过一载光阴,他通过各种渠道,买通了蔡家一人。
那人名叫蔡和,是蔡瑁的族弟。本来,这蔡和在家中并不受重视,说穿了就是一个浪荡子而已。
此人生性好堵,欠了一屁股的债。
贾诩命人与蔡和接近,并通过蔡和,劝说蔡夫人,令其拉拢刘备。
这,是一个死局。
刘备若是愿意支持刘琮,势必与刘琦和山阳旧部反目成仇;若刘备拒绝了蔡夫人的好意,则会令蔡夫人对他更加仇视。那样一来,荆襄世族,势必会加大打击刘备的力度。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题目,贾诩断然不可能,留给刘备第三个选择。现在,他就是要看,刘备如何决定。
即便刘备最终选择了刘琮,也不用担心……
荆襄世族,是一个极为排外的团体。刘备能否融入其中尚未可知,就算是融入进去,恐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荆襄世族会真心接纳刘备吗?以贾诩对那些人的了解,可能性不大。
他,毕竟在南阳生活多年。
和刘表那帮子人,打交道也不止一次。
自从来到南阳之后,贾诩很低调,并没有离开动手,而是默默的观察,小心翼翼的经营着。
是时候动手了!
一个好计策,胜过千军万马。
刘备在如今状况下,若不能做出一个选择,恐怕在荆州的时间,已不会太多。
所以,不管刘备选择谁,都会得罪另一拨人。荆襄世族不好对付,同样那些山阳旧部,也不易对付。
只是这些事情,贾诩不会与任何人知晓。
他决定,继续观察。
诸葛亮?
贾诩倒没有放在心上。
他真正担心的,其实还是荀谌。
那个家伙,绝对是一个大敌……他这一计,能否成功,只看那荀谌,如何为刘备出谋划策。
贾诩忍不住,森然冷笑。
却使得一旁魏延,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阿福言,这厮是一个毒士。
只看他那笑容,就知道他心里,不晓得正琢磨什么鬼点子害人。这家伙,不能得罪,还是以交好为主。
“对了,我过两天,打算派和乐前往荥阳一趟。
年关将至,阿福尚在荥阳受苦,每每想起,总觉凄然……我让人在舞阴采买了一些当地特产送去,太中可要返还许都?亦或者需要送书信回去?正好可以顺路,不知太中有何打算?”
官渡之后,贾诩官拜太中大夫。
“文长,休要为那小家伙费心。”
贾诩冷哼一声,“那小家伙比谁都机灵,比谁都能折腾。你以为他在荥阳,会受苦吗?你看他折腾出来的福纸,几乎把颍川与河洛地区的大族一网打尽。就算主公不照应他,这些大族,哪一个会让他难做?我听说,那小子现在快活的很呢!甚美妻妾成群,端的是逍遥快活。
反倒是咱们在这里,过的比他更艰难。”
说着,贾诩轻轻啐了一声。
他倒不是对曹朋有意见,只是习惯了,见不得曹朋过的逍遥自在。
当年,因曹朋一句话,累得曹操盯着贾诩。他想要低调,想要不惹人关注都不成,反而要奔波操劳。
南阳太守夏侯惇,是个火爆性子,颇让贾诩吃不消。
躲到了湖阳,却要劳心劳神,绞尽脑汁的监视荆州刘备……他无法收拾刘备,但是却极为有效的,压制了刘备的发展。即便是刘备占居了新野三县,始终无法进一步成长。这其中,就有贾诩的许多心力包涵其中。若非是他,命人在荆州暗中挑拨,令刘备始终被排挤在边缘地带。否则,以刘备那种亲和力和名声,很有可能在荆州立足,到时候必然酿成大祸。
曹操,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北方,根本无暇南顾。
贾诩要做的,就是为曹操争取时间,压制住刘备的成长。
魏延呵呵一笑,没有再赘言。
脑子里却盘算着,该送什么样的礼物才好?
是重一点呢?
亦或者表达心意?
和乐,本名傅肜,和乐是他的字。
此人与魏延同乡,都是义阳人。建安六年,魏延返还南阳,屯扎湖阳县,曾回家了一趟。
所谓衣锦还乡,大致如此。
不成想,在义阳却认识了傅肜。
当时傅肜的情况有点凄惨,杀了本地一个缙绅,被打进了大牢,准备问斩。魏延看到傅肜,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于是,他花钱为傅肜恕罪,并把傅肜从义阳县,带到了湖阳……
贾诩和曹朋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魏延没兴趣去了解!
他只知道,跟着曹朋,或许能赚取到更大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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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年,即将过去。
荥阳县迎来了一场大雪……
曹朋从工坊回来,就见家中张灯结彩,奴仆一个个面带笑容。
今天,是建安十年的最后一天。家家都开始守岁,准备欢度除夕,迎接崭新的一年来到。
这一场冬雪,也将是最后一场雪了!
过了今天,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就要迎来一个好年景。
张夫人带着郭寰,巡视庭院,不时发出命令,让人收拾和整治。门框上的门匾,挂着红色的绸缎,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加醒目,透着喜庆之色。大宅外,通往田庄口的小路两边,也就系上的红绸。远远看去,红白分明,令人赏心悦目。
黄月英和夏侯真,在屋中歇息。
不是她二人偷懒,而是……
两人又怀了身子!
步鸾和甄宓陪着二女,在炕上逗弄着孩子。
而邓艾和蔡迪陪着曹绾和曹阳两人,在门廊上看雪……
今天的晚饭,是涮锅!
曹楠命人从许都,把邓巨业夫妇接来,以免两人孤单。她和洪娘子在厨房里,指挥家仆包饺子,说着话,不时的笑着,更让曹府,多了许多生气。
“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曹朋换了一身衣服,探头探脑的问道。
曹楠笑道:“之前派人过来,说是要在垂隆城停留一天。
估计这时候已经在路上了,想必天黑之前,一定能到。怎么,肚子饿了?那就先吃点东西。”
曹朋立刻跑进来,拿起一盘卤好的牛肉,不等曹楠开口,便一溜烟的跑了。
曹楠笑骂道:“这么大的年纪,却还和小孩子一样,真是不像话。”
洪娘子却说:“阿福这是看得开,是有福气的人!大熊和虎头,就没这等福分,到现在也不肯成家。不过,阿福这一回来,立刻就热闹了。前两年,他不在家的时候,可真是冷清啊。”
“是啊!”
曹楠眼中,闪过一抹思念。
家里有个男人的感觉,可真好。
也不知,叔孙这次回来,能停留多久呢?实在不行,来年和他一起去濮阳就任。阿福现在回来了,母亲也恢复了正常。到时候,就让郭昱留下来,听说她也怀了身子,正好在家调养。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是叔孙回来了?”
曹楠一喜,连忙跑向大门……
第531章 并州攻略(1/3)
算起来,也有三年没有见过邓稷了!
三年不见,邓稷看上去苍老不少,两鬓已微微呈现出斑白之色。不过如此一来,却让他更显几分沉稳干练气质,一双若星辰般璀璨的黑眸,而今却给人一种深邃不可测的高明感受。
独臂,青衫。
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笑容。
若非亲眼看到,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颇有大家之风范的独臂男子,只是当年棘阳县的一名小吏。
“阿福!”
邓稷看到了在门阶上的曹朋,顿时笑了。
他走上去,伸出单臂,用力的拥抱了一下曹朋。
不过,邓稷的个头比曹朋低,而且又有些单薄。以至于他想去拥抱曹朋,却被曹朋拦腰抱起。
“姐夫,别来无恙。”
邓稷笑容更盛。
看着眼前这雄魁青年,他也无法相信,十年前那个病怏怏,从中阳山逃难过去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岁月如刀,一眨眼的功夫,当年那个随着他从军九女城,而后转战南阳,又颠簸往海西赴任,经历了无数风波和磨难的少年,如今已成为享誉天下,战功显赫的‘曹公子’。
虽说,‘公子’这个称呼,在东汉末年已经泛滥。
可春秋战国数百年间,所赋予‘公子’二字的独特含义,依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到这个称呼。
‘公子’,在战国时,是一个尊贵的称呼。
非王公贵族,或极有地位的人,不可以获得。
而今虽说不再如早先那般的显赫,却依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能被称之为‘公子’,也代表着上流社会的一种认可。故而,那些乡绅土豪的子嗣,或许在当地可自称‘公子’,但是到了城市里,却立刻偃旗息鼓。不为别的,若妄自自称‘公子’,不但会被人耻笑,甚至可能会引发杀身之祸。特别是在那些社会名流跟前,更要注意细节。
曹朋,而今是响当当的‘公子’。
兖州同样是一个世族实力猖獗之所,当年曹操杀边让,就曾激起兖州士林的愤怒,险些令曹操失了根基。可即便如此,还是造成了陈宫叛逃,张邈反目。由此可见,兖州士林力量的庞大。邓稷在东郡,也是兖州之所之地。他当然清楚,兖州士林当中,是如何看待曹朋。
公子朋!
这是东郡士人对曹朋的尊称。
在东郡士人眼中,曹朋足以当得上‘公子’二字。
这,就是当年那个病怏怏的少年吗?
邓稷甚至,感到有些恍惚。
“阿福,我来为你引介。”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邓稷侧身,让出身后之人。
那同样是一个青年,和邓稷的年纪看上去相差不大。眉宇间,透出一抹孤傲之气,但是在曹朋面前,却表现的颇有礼数。上前两步,青年搭手一揖,恭恭敬敬的向曹朋深施一礼。
“邓伯苗见过公子。”
邓芝?
曹朋笑了!
“伯苗兄,别来无恙否?”
邓芝丝毫不敢怠慢,连声道谢。
从最初投奔邓稷,那个骄狂不羁,气焰嚣张的青年,到而今沉稳干练,气质内敛的东郡从事,邓芝这几年来,可谓是几经波折。一开始,他投奔邓稷,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看邓稷不起。在他眼中,邓稷不过是个运气超好的家伙,也不知怎地,就变成了一县县令,坐稳海西。
所以,在开始的时候,邓芝表面辅佐,其实内怀私心。
他甚至想要架空曹朋留在海西的力量,增强邓氏的控制力,到最后可以取邓稷而代之……
也正是因此,邓芝在最初表现的非常活跃。
当曹操试图调邓稷离开海西的时候,邓芝也极力反对。
可最后,却被濮阳闿劝说,邓稷最终选择了离开。随后步骘接掌海西,邓芝想和步骘掰掰腕子。却不想被步骘打压的几乎无法在海西立足,幸好这个时候,邓稷在延津屯田,把邓芝调走,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这时候的邓芝,已失了傲气,但对于邓稷,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而后又出任城门司马,让他辅佐曹汲。
当时邓芝又有些瞧不起曹汲,觉得这是个粗人,一个鄙夫……
最后,除了他的老家臣,城门校尉衙门里,他连一个兵卒都调动不得。曹汲看似对城门校尉衙门不理不问,但城门八部兵马,却牢牢掌控手中。令邓芝感觉好生的颓然和丧气……他觉得,自己多年所学,却连一个铁匠出身的鄙夫都不如,心里又是何等的郁闷和憋屈。
又是邓稷,将他从许都调走,前往濮阳就职。
而此时,曹朋已开始着手经略河西,邓芝开始把目光,投注于河西之地。
他一直不服气,曹朋凭什么可以得如此大的名声?然而在关注之后,他却渐渐被曹朋折服。
说曹朋是运气好也罢,说曹朋是有才学也成!
反正,河西之地被曹朋掌控手中,而后其锋芒显露,使得整个凉州振荡……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大致上就是这种情况。
邓稷对邓芝的倚重,丝毫没有减弱,并委任他为东郡从事。
这也让邓芝,对邓稷越发敬重。同时,对曹氏在许都的能量,更加震惊。
不深入其中,永远不知道曹朋的能量。
原本以为曹朋被贬,会沉默一段时间。哪知道这家伙转眼间,就经营出偌大的事业……福纸楼的出现,让兖州人感到无比震惊。而那一张张莹白如玉的纸张,更成为所有人追捧,甚至炫耀的资本。东郡郡廨,一下子变得热闹许多。兖州各地豪强缙绅,纷纷前来拜访邓稷。
有的是想要从邓稷这边讨要一些白鹿纸,有的则希望能与福纸楼合作,在兖州设立店铺……
邓稷的威望,似乎提高了很多。
而从头到尾,曹朋甚至没有露面,只用一张白鹿纸,便敲开了邓稷苦苦经营两年,也未曾敲开的兖州世族大门。
直到此时,邓芝才彻底服了!
以前在海西的时候,乃至于后来跟随邓稷周转,总听人说,曹朋如何如何。但说实话,毕竟没有见到过,邓芝不相信。可现在他信了!曹朋总是可以准确的捕捉到大家的脉搏,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出口,便可以让天下人疯狂。这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手段!曹朋看似被贬,但是他的身份地位,乃至于影响力,并没有因为他擅杀韦端而减弱多少,反而越发强盛。
正好,到年关了!
邓芝父母早亡,也没有成婚。
于是邓稷便邀请他一同前往荥阳,说是过年守岁。
邓芝呢,也没有拒绝,随同邓稷,一起来到了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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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虽说曹汲不在,可是曹朋却在。而今在曹家,曹朋的重要性,早就已经超过了曹汲,成为这一大家子的主心骨。之前近三年,他在河西征伐,未能返家,使得所有人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现在,他回来了!
“要是你父亲也在,要是老王哥还在,要是虎头和大熊都在,咱们这一家子,才算是真正团圆。”
张氏流着眼泪,在酒席间嘀咕。
曹楠搂着母亲轻声劝慰,“母亲,莫难过,父亲虽人在凉州,可这心思却和咱们在一起。
前两天阿福让人把刚卤好的牛肉送往临洮,想必父亲现在,正吃着肉,喝着酒,和伯道他们一起热闹。”
“是啊是啊……你看我,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这样。
叔孙,阿福,还有老洪嫂子,邓老哥,咱们满饮此杯,愿来年,一切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请夫人酒!”
“请老夫人酒!”
“请母亲酒!”
曹朋等人一起举杯,与张夫人满饮一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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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酒宴过后,老夫人喝了些酒,有些疲乏,所以回房歇息。
黄月英等人则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说着女儿家的悄悄话。而曹朋邓稷,邓芝庞德等人则又围在一处,喝着酒,聊着天。天南海北的闲聊着,话题渐渐的,引到了来年对并州之战。
“姐夫,对并州之战,有何看法?”
曹朋为邓稷,满上了一爵。
邓稷沉吟片刻后开口:“我年后前往许都,正要和主公谈论此事。
并州高干,不过跳梁小丑。欲除之,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我却以为,此时不易对高干用兵。”
“哦?”
曹朋不禁一怔,疑惑的看着邓稷。
邓稷一笑,看了一眼沉默的邓芝,“其实,这也是伯苗提起,我们商谈过几次,才得出的结论。我以为,目前主公当务之急,是尽快消灭袁熙,而非高干。袁熙,国之贼也。幽州虽为苦寒之地,但却不可小觑。袁绍经营北方久矣,其势甚大。虽袁绍已死,可是却留下诸多部曲。而这些部曲,在袁谭袁尚被杀后,大都投奔袁熙。袁熙坐拥一州之地,外联胡虏,内纳残部。若加以时日,其势必成。再想要消灭,必须要大费周章,反而是得不偿失之举。
所以,我以为要尽快消灭袁熙,才是重中之重。
此其一也。”
曹朋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邓稷。
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在他的记忆中,绝无邓稷此人。
而看他如今指点江山的豪情,哪里有半点当年那个小吏的颓然?所以说,生活是磨练人的最佳伙伴。灾难,更能让人快速的成长。邓稷失了一臂,注定他无法爬上朝堂的顶端。但却使得能潜下心来,琢磨学问,眼界和见识,比之当初,要成长许多,大局观也随之增强许多。
“愿闻其二。”
“这其二嘛……还是让伯苗来说吧。”
邓芝点点头,正色道:“公子可知,并州有多少人口?汉民居几多?胡虏居几多?”
“这个……”
“并州,坐拥八郡,土地广袤,且多为平原草原……并州人口,约八十万,若算上不在册的人口,至少达百五十万左右。其中,汉民不过四成,而胡虏多达六成。更不要说,霸占五原和朔方的南匈奴,数十万人口之众,控弦之士多不胜数。且连年征战,土地贫瘠……主公灭高干,易如反掌。但若取了并州,将面临巨大麻烦。首先,并州收拢之后,至少在三年内,无法自给自足。所以主公必须要做好准备,每年向并州输入粮草达二百万斛之巨,方能稳定局面。
这其二,并州广袤,关隘散落。
主公取并州后,必须要在并州填补兵力,防止胡害。可问题是,从上党西河,到雁门云中,千里边界,如何防御。想当年,以暴秦之强,吞河南地,驱逐胡虏,却迅速被匈奴复夺。所难之处,就在这边界太长……若取并州,至少要屯驻二十万兵马,每日所需消耗,何等惊人?”
邓芝说完,向曹朋看了一眼。
感觉的出来,邓稷邓芝两人,对并州确实是耗费了一番心力。
兵书中有说过: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这是春秋战国时的用兵之费。
若放在今时,只怕更为惊人!
二十万大军的消耗,邓芝虽然没有说,但却可以估测出一个大概。
曹朋不由得连连点头,“可有其三?”
“其三……”邓芝深吸一口气,“胡虏贪鄙,不可以依持。而今,南匈奴和高干联手,方堪堪立足。而鲜卑看似和主公结盟,轲比能却不可以信。南匈奴在,他们折腾不出大祸。可若是南匈奴不在,主公将直面整个鲜卑。公子以为,以主公目前之能,可否抵御鲜卑大军呢?”
曹朋攒眉,半晌后摇了摇头。
看起来,立刻收回并州,不是一件好事。
他向邓稷看了一眼,片刻后问道:“可如果高干袭扰,终究是一桩麻烦,当如何才能解决?”
邓稷微微一笑,“这有何难?”
“愿闻其详。”
“主公只需遣一智将,死守壶关,则高干数万兵马,必不敢轻举妄动。
壶关在,则高干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并州就好像一个葫芦,把口塞住了,葫芦里的水,就流不出来。三千兵马,一员智将,再加上曹太守和李将军在,高干就如瓮中之鳖,早晚必死。
三年,只需三年。
只待青州兖州和冀州恢复元气,并州不攻自破。”
第532章 海外来客(2/3)
过了十五,邓稷和邓芝动身前往许都。
同时,曹楠也开始收拾,准备和邓稷一同前往东郡。不过,她把邓艾留在荥阳,继续跟随曹朋就学。孩子毕竟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邓艾不愿意去东郡,而选择了留在荥阳,只因为他觉着留在荥阳,可以学到更多东西。言语之间,已透出了一丝小大人的模样……
邓稷最终是否劝谏成功?
曹朋并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从许都传来的一系列举措来看,曹操动心了。
建安十一年二月,曹操命徐晃率部突袭,攻取了壶口关。而这个举措,也许在他人眼中看来无关紧要,但是在曹朋看来,曹操确实采纳了邓稷的意见。而接下来的一系列举措,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建安十一年三月,张辽自渤海郡跨滹沱河,进驻参户亭。
同月,乐进率部,兵临高阳,而张燕则从北平县换防,屯驻葛城,呈三路进击之势,虎视幽州。
只不过,这种兵马的调动太过于普通。
在建安十年中,不知上演过多少次……
许多人仍坚持认为,曹操的目标是并州,而非幽州。原因非常简单,徐晃屯驻壶口关,而曹仁兵进通天山,其兵势已显露峥嵘。就连高干,也显得格外紧张,向刘豹借来两万匈奴兵,并集结三万乌丸突骑,再加上并州三万兵马,共八万大军,做好与曹军决一死战的准备。
与此同时,袁熙请辽东乌丸突骑,向并州移动,随时准备支援。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已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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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庐里,一座高炉,烈焰熊熊。
火红色的铁汁,顺着高炉的出口流出来,迅速填满了模具。
曹朋在打铁炉前,赤膊轮锤,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庞德等人则在一旁帮忙,或是拉动风箱,或是在准备淬火液,铁庐中忙成了一团。曹朋箭步而立,沉甸甸的大锤,随着他手臂的舞动,忽快忽慢,颇有节奏。身上的肌肉,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而产生各种各样的颤抖,透出一股子雄浑阳刚之美。火焰,熊熊,而打铁炉上,一口略带弧形的钢刀,渐渐成型。
东汉时期,所造出的各种刀具,多以直刀为主。
而曹朋如今打造的这口刀,却是带有一个奇异的弧度,看上去颇有些古怪。
刀胎上,裹着一层黑乎乎,特制而成的泥土。是曹朋经过一年时间,才调制而成的覆土。露出刀刃部分,经过反复锻打之后,进行淬火处理。当然,淬火液,也是经过特殊的方法调制。
“水淬火,速度最快,硬度较高;油淬火,速度较慢,硬度偏低;而风淬火,速度最慢,硬度最低。关键是要看你需要打造什么样的兵器,而后进行选择。当刀胎火红时,若没有全部投入水中,只有局部浸水,那么未入水的部分,会因为缓慢降温,而产生不同的硬度。
这叫做局部淬火!”
曹朋小心翼翼,夹起刀胎,慢慢放入水中。
而后抬起头对周围的匠人道:“我用覆土包裹,其实就是一种局部淬火的手段。
你们看,覆土部分的刀身,因覆土隔离,就如同未投入水中一样。一把直刀,在经过局部淬火后,人口的硬度、体积都会增加,于是就产生了刀背反向弯曲的效果,增强了刀的切割力。
大家,都看明白了吗?”
众匠人齐刷刷点头,也有一些人,摇头表示还不太清楚。
曹朋把铁锤交给一个匠人,让他继续锻打。
而他则从蔡迪手里接过一块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呵呵的说:“不明白没有关系,多试炼几次,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诸位都是这工坊的大匠,今日我将这覆土烧刃的办法告诉大家,也是希望诸位能造出更好的兵器。这种刀,我取名为‘小横刀’,随着各位技艺熟练,咱们再进行其他兵器的打造。但是有一点,我今日告诉大家的这些东西,不可以告知任何人,即便是工坊里的朋友,亲戚,乃至于儿子父亲,都不可以!若被我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曹朋冷笑一声,“后果自负!”
“当然了,大家好好用工,我也不会亏待各位。
郭监令已经向朝廷呈报,将会在工坊中设立等级。只要能达到了要求,每个月就可以拿到额外的补贴。具体的实施办法,大概要在年底才能出来。所以,还请诸位多多演练,待到明年开春,除了可以拿到固定粮饷,还能获得补贴。相信不久将来,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等,必尊公子教诲!”
十余个匠人,同时拱手高呼。
曹朋将这等技艺公开,让他们自然格外开心。
说起来,这些人在河一工坊,也快十年了。从曹汲开始,他们便在工坊中做工,算得上是曹氏亲信。不论是之前的曹汲,还是而今的郭永,待他们都极好。至于曹朋,虽是待罪之身,但却是享誉当今了名士。一个高士,愿意教授他们吃饭的技艺,匠人们怎能不感恩戴德?
曹朋软硬兼施,警告了众人之后,便让他们留在铁庐中讨论和练习技艺。
他披上衣服,迈步走出了铁庐,直奔官署公房而去。
庞德等人也穿戴整齐,紧随曹朋身后。一进公房,就见郭永正在整理帐表,看上去格外忙碌。
“丈人,可要我帮忙?”
郭永抬起头,笑呵呵的一摆手,“这些事情,那用得阿福你亲自来做?
不过是一些数目的整理,基本上已经清楚。这开春到现在,才四个月的时间,咱们就完成了去年近七个月的任务。本来单只是这三十万支曹公矢,就足够头疼。而今,却是绰绰有余。
呵呵,多亏了阿福那流水之法,才获得如此奇效。”
说着,郭永把算盘推开,站起来,拉着曹朋坐下。
“小肜和小林可好?”
开春以后,曹朋再获一子一女。
不过这一次,黄月英产下一女,而夏侯真则生下一子。
女儿名曹肜,取意快乐融融;而夏侯真的儿子,取名曹林,则是因他五行缺木,故而以双木代之。同时,郭寰又怀上了身子……曹朋越来越感觉到,如果继续留在荥阳,只怕要变成种马。这才一年时间,就有了三个孩子。若三年期满,岂不是儿孙满堂,着实有些头疼。
前世,一人只生一个好!
今生,确是儿女成群……
虽说当时也很快乐,可一想到将来,曹朋也暗自发愁。
这许多儿女,不知要操碎多少心思。曹绾方四岁,就显得极为活泼,在家中犹如一个小公主般的受到宠爱;曹阳三岁,是曹绾的小跟屁虫,整天跟着姐姐,倒也显得是无忧无虑……
每次回家,都要挨个的逗弄。
少了谁,都不太好。
有时候这逗弄孩子,比打仗还辛苦。
特别是当孩子众多的时候,更是令曹朋头疼。
“蔡大家,快到了吧。”
“嗯,据说已到了临洮,估计很快就会抵达荥阳。”
“都收拾好了?”
“母亲和洪婶子盯着呢,想来不会有差池。”
在经过蔡贞姬一番劝说,年后更亲自前往武威说项之后,蔡琰终于决定,从武威迁来荥阳。
曹朋自然很高兴。
而张氏等人,也表示了欢迎。
说起来,蔡琰还是曹朋的救命恩人。当初曹朋杀韦端,激怒了关中士族之后,若非蔡琰挨个拜访,请皇甫坚寿、卫觊和杨彪等人出面说项,恐怕那事情,也不会那么快便落下帷幕。
当然了,卫觊等人出面,并非没有好处。
比如朝那皇甫,通过河西郡,走通了漠北商路。他们通过贩卖陶器和丝绸,而换取大量的财富。而在去年时,当听说河西郡和武威郡准备推行桑基鱼塘和果基鱼塘之后,皇甫坚寿立刻派人前去商议,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步骘将朝那皇甫家的田地上,也进行了推广。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桑基鱼塘,成绩显著。
若实施得当,皇甫家会大获其利。
而卫觊则通过曹朋,获取了福纸楼在长安与河东两地的经营权。
曹洪也参了一腿,可依旧万分后悔。当初曹朋邀请他的时候,他没有跟进……而今眼见这福纸楼的出现,利润滚滚,不管是钟繇还是陈群,包括孔融等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眼红至极。所以卫觊一说要在长安开设福纸楼,曹洪二话不说,硬生生从卫觊手里挖走了三成股份。
为此,卫觊也是气得破口大骂。
好在河东的福纸楼,没有曹洪参与的份儿!
这也是曹洪万分失落的原因。他有心找曹朋,想要插上一脚,但一想到颍川钟陈两家,还有孔融那老东西,曹洪也只能罢休。他已下定决心,若曹朋再要搞什么事情,他定毫不犹豫的加入。这一年下来,他少赚了至少有万贯家财。以至于每次派人回许都,都要到荥阳看看。
总之,是皆大欢喜。
曹朋通过福纸,化解了和关中士族的矛盾。
但如果没有之前蔡琰的调停,断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蔡贞姬受羊续之托,请蔡琰返还中原。
可不成想,蔡琰开始是坚决不肯。后来没办法,蔡贞姬亲自前往武威,劝说蔡琰改变主意。
毕竟是姐妹,这亲情牌一出,蔡琰也不由得心动。
只是,她不愿去泰山郡。
虽然说蔡贞姬在那里,却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于是,蔡贞姬就告诉蔡琰,父亲当年在荥阳,曾留有一块田产。如果姐姐不愿意去泰山郡,可以到荥阳郡定居。田产就位于鸿沟水南岸,在敖仓附近。环境很优美,也很幽静。距离洞林寺不远,往虢亭,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蔡琰,不由得心动。
圉城老家,早已经成了废墟。
特别是黄巾之后,连蔡邕都不愿意回去。
但荥阳嘛……
听上去好像不坏。
女儿蔡眉,一天天长大,快十岁了。
难不成真的一辈子呆在西北受罪吗?虽然说,西北将来一定会发展的很好,却终究远离中原。
蔡琰有着很浓重的中原情节,内心里也想要回转中原。
可之前考虑到儿女,她没有回去。
而今,儿女逐渐长大。
蔡迪更随曹朋,前往荥阳。
一两日或许还好,可一年过去,终究有些思念。
所以,蔡琰最终下定决心,回转荥阳定居。反正是父亲的田产,若空置在那里,也是浪费。
殊不知,那田产根本不是蔡邕所置。
而是羊续让人,以蔡氏之名,在荥阳置办下来。并通过荥阳太守王植的关系,将田产归于蔡邕名下。这种事情,办起来也不难。首先,那田产并非屯田之地,有些荒凉;其次羊衜在司空府做事,官拜司空曹掾。只凭这个关系,王植也不会拒绝。更何况是真金白银的购买?
总之,一切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连曹朋也不太清楚。
以至于曹朋听说蔡琰要来的消息后,还专门去了一趟田庄,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包括他在内,也认为这田庄,是蔡邕置办,还连连称赞,蔡邕的眼光好,选了一块风水宝地。
黄月英早就听说蔡琰之名,自然欢喜。
才女对才女,就好像天才之间的关系一样,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更何况,蔡琰救过曹朋,这救命之恩,他也是万分感激。至于步鸾三女,和蔡琰早就认识,听说蔡琰来,当然是非常高兴。只有夏侯真,那女孩子天生的敏感,让她感觉到有些古怪。只是她不好说什么,毕竟蔡琰救曹朋是事实,她又如何阻止?人家住的是老爹留下来的田产,怎好去指手画脚?
总之,蔡琰将至的消息,让曹府上下,都忙碌起来。
郭永也是随便问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和曹朋聊了一会儿覆土烧刃的事情。曹朋见郭永公务繁忙,也不好久留。聊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告辞。工坊一切步入正轨,而曹朋有属于那种特权人士,根本没人过问。所以,到中午时,他便离开的工坊,带着人,返回家中。
还没进门,就看到门口有一队军卒。
看装备,似乎是虎豹骑。
他感到有些奇怪,下马正要过去。就见姜冏从大门内匆匆走来,见到曹朋,连忙上前行礼。
“公子,许都有使者前来,请公子立刻前往许都。”
第533章 可知吕氏汉国乎?(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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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来使,是熟人!
也许是担心给曹家带来什么压力,所以这次曹操派来的使者,就是曹朋的结义兄长,曹真。
“哥哥,何故在此?”
曹朋诧异不解。
他上次见曹真,是在年初,距今还不到三个月。
曹真如今已接掌了甘宁的职务,拜虎豹骑副都督,灵寿亭侯,加骑都尉。
随着曹真逐渐的成长,虎豹骑已渐渐转到了曹真手中。虽然名义上,依旧是曹纯为虎豹骑都督,可实际上,曹纯的事务越来越多,在虎豹骑的时间越来越少,已基本上不再统领虎豹骑。身为副都督的曹真,从曹纯手中接过了虎豹骑的帅印,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他来统帅。
曹真和曹朋拥抱了一下,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他的目光中,曹朋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摆手示意厅堂家臣退下。
“哥哥,莫非许都出事了?”
曹真笑道:“哪有什么事?”
他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道:“父亲让我来问你一声,可听说过吕氏汉国之名?”
曹真是曹操的养子,和亲儿子一样。
他和曹丕的关系不错,但曹丕死后,曹真一直恪守中立,从不参与曹府内部的争斗。也正因为这样,曹操对他非常满意。有外人在的时候,曹真会尊曹操为‘司空’或者‘主公’。但没有外人的时候,曹操则让曹真称呼他为‘父亲’。这种习惯,也是在曹丕死后才出现。至于其中的含义?曹朋倒是能够猜出一些端倪,恐怕也是曹操一种对曹丕的思念之情……
“吕氏汉国?”
曹朋一脸茫然。
他和曹真分别坐下,摇摇头道:“那在何方?”
“你不知道?”
“废话,我怎可能知道。
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来,除了在西北两年当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深居简出,如何知晓外界的事情?
吕氏汉国?
应该不是在西北。”
“在三韩!”
“啊?”
曹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但他旋即醒悟,露出恍然之色,“你是说……”
曹真,点了点头!
没想到,还真是没想到。
曹朋这些年来,特别是是在建安七年之后,就很少留意三韩之事。
虽说偶尔,脑海中会浮现出当年在徐州,在下邳,在温侯府内的一场旖旎;虽说偶尔,会想起貂蝉,吕蓝,祈儿,还有高顺曹性。但大部分时间,他忙于事务,几乎没有太过于关注。
他知道,吕氏一家,已经在三韩站稳了脚跟。
但具体的情况,从建安六年之后,便少有联络。那时候,也正是吕氏一家人,在三韩渡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时间,开始向马韩发动攻击的阶段。从那以后,特别是曹朋决意让出海西之后,从朝鲜半岛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少。虽然偶尔会有三韩商人在海西登陆,或贩卖奴隶,或经营商品,传递一些消息之外,几乎就没有联系。至阚泽卸任,曹朋在海西的烙印,已经基本上被抹去。新任海西令,正是当初被邓稷抢走了位子的梁习。只不过,如今的海西令,权力未必输于一郡太守。梁习在经过近十年磨砺之后,基本上也符合了这个要求。
治理海西,所兼顾的事务颇为繁杂。
屯田,推商令……
等等事项,都集中在海西令的手中。
而今的海西令,和建安二年时的海西令,有着巨大的变化。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梁习。
此人在建安二年,差一点就出任海西令。若非当时邓稷的崛起,只怕这海西令,就是梁习。
那时候的海西,偏冷荒僻,混乱不堪。
于他人而言,能不去海西县,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可在梁习看来,却是他输给了一个废人。
论声名,邓稷当时毫无名声;论能力,梁习那时候已经担任过两县县令,政绩卓然。更不用说,邓稷还是个残废!而他梁习梁子虞,却偏偏输给了这么一个人,他心里如何能服气。
所以,梁习从邓稷就任的第一天开始,便盯着海西,想要看看邓稷的本领。
然而结果,却让梁习大吃一惊。
邓稷在海西三载,令海西大治。
他擅自在海西推行屯田,表明了他揣摩曹操心意的本领;他迅速除掉了海西的几大巨头,展现了他铁血的手段;他交好徐州士族,显示出了高明的交际手段;而他治理海西成绩斐然,更令梁习万分敬佩。而在当时,曹朋作为邓稷的助手,除少数人之外,并不为人所知。
至少在大部分人眼中,曹朋除了在曲阳一战显露峥嵘外,似乎并无出奇表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朋渐渐声名鹊起。同时,邓稷离任之后,勿论是接掌海西的步骘,还是最后的阚泽,全都是出自曹朋门下,这也就引起了梁习的注意。他开始感觉到,所谓的大海西奇迹,其实是出自曹朋的谋划……而这一点,在曹朋就任河西之后,更使梁习确定。
梁习出任海西令后,延续了曹朋一贯的主张。
他就任后,很快就颁布了推商令,进一步推动九大行会的力量。
可以说,梁习继续了曹朋的政令,使得海西不但顺利的过渡了后曹朋时代,更平稳的进入曹操时代。海西进一步扩张,在吞并了盱台之后,其触角已经慢慢的向淮南地区延伸出去。
只是,梁习抵达海西,也使得曹朋彻底失去了和吕氏的联络。
周仓为郁洲山靖海校尉,权力并不大。若不是曹操让他在东陵岛驻军,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周仓的存在。
而今,曹真突然提起了吕氏汉国,令曹朋心里一动。
老曹不是要和我秋后算账吧!
“吕氏汉国,若何?”
曹真看着曹朋一脸紧张之色,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福,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曹朋立刻长出一口气,破口大骂道:“曹子丹,你莫要这般吓我。”
曹真,笑声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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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里,黄月英怀抱曹肜,松了一口气。
曹真带着虎豹骑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黄月英等人,都不免提心吊胆。毕竟,你这么一群人突然堵住自家大门,换谁都会感到紧张。而今听到曹真的笑声和曹朋的骂声,也就说明,没什么事情。
“都回吧。”
黄月英哭笑不得。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既然没事儿了,也就没必要担心。
“告诉母亲,并无大事,请她放宽心。”
黄月英说罢,抱着孩子走了。
夏侯真却留下来,侧耳倾听……
“主公,欲兴兵幽州。”
“那又如何?”
“可是就在三天前,文远派人传信,说是有三韩吕氏汉国派使者,渡海而来,恳请归附。”
“啊?”
曹真,颇有些玩味看着曹朋,轻声道:“不过,他们提出请求,要见你。”
“见我?”
曹朋顿时懵了!
“是啊,他们归附的条件,便是希望,能免去你鬼薪之刑。”
曹朋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感动。
当年,他私纵吕氏家人,其实也就是一时的冲动。
可没想到,吕氏一家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虽然这样一来,会让他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可是那隐含其中的关切之情,却使得曹朋感动不已。
服刑一年零两个月,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要为他减刑。
他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哥哥,这件事和我真的没有关系……当初我私纵吕氏一家,你也是知道的。可后来,我没有再和他们联系过,特别是最近几年。他们要归附朝廷,与我无关。至于那条件,我更是不清楚。这件事,我可真的很冤枉,还请你代为向主公陈情一二。”
“嘿嘿嘿,这个嘛……我代劳不得。”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真笑道:“你别误会,可不是我见死不救。
知不知道我为何带着虎豹骑而来?父亲有命,让我押解你前往许都!有什么冤情,你自向父亲陈述,我代劳不得。”
“让我去许都?”
曹真点头,“正是!
吕氏汉国的使节,已抵达邺城。估计十五到二十日内,就会抵达许都。你别拉着脸,父亲本也不愿意让你出面,可吕氏汉国的使节却专门提出,要在许都见到你,所以只有请你前去。”
说罢,曹真压低声音,“吕氏汉国承诺,若父亲免漆刑罚,他们可以起兵,牵制住高句丽兵马。”
曹朋闻听,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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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丽,又是高句丽!
这是一个极其无赖的民族,更是一个令人不齿的民族。
后世的高丽棒子,是曹朋最为讨厌的一个族群。每每提起这个民族,都让他感到非常恶心。
事实上,曹朋陷入了一个误区。
后世的高丽棒子,和高句丽其实并无关联。
高句丽,是公元前一世纪,生活在辽东和朝鲜地区的一个政权,与百济新罗,合称朝鲜三国时代。其主体是有当地土著的秽貊人和扶余人组成,后来有吸取了一些靺鞨人,以及古朝鲜土著遗民,组成了高句丽。而今,高丽棒子自称高句丽是朝鲜土著,却不知,当时的高句丽,接替了卫满朝鲜政权。而卫满朝鲜,其实把后来的高丽棒子祖先,打到了汉江以南。
卫满,燕人!
曹朋对高句丽的印象,源自于隋炀帝三征。
也许是因为高丽棒子的原因,也使得曹朋对高句丽,极为反感。
高句丽始建于公元前37年,扶余王子朱蒙因与其他王子不和,而逃离扶余国,建立了高句丽。
在高句丽建立之初,和扶余国长期对抗。
而扶余国因不敌高句丽,故而与汉王朝联手打压。故而在汉书和后汉书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记载。
公元五十三年,高句丽进入丸都时代。
高句丽太祖王于漱,将高句丽五个部落设为五省,开始实施集权化统治。随后,高句丽对辽东四郡发动攻击,彻底摆脱了汉王朝的统治。但也正因为此,高句丽和汉王朝的冲突加剧,不得已而迁都丸都城,这也就是所谓的丸都时代开启
而今的高句丽,是由第十任国王,名为位宫的山上王所统治。
此人野心极大,对辽东虎视眈眈。
只是因为辽东当地豪族的压制,令位宫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自袁熙对抗曹操以来,便极力拉拢位宫,希望能从高句丽借来兵马助战。位宫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于是应下了袁熙的请求,并准备发兵三万,进驻幽州,与袁熙联手抗曹。
曹操既然要对袁熙用兵,他的动作,自然不可能逃过曹操法眼。
三万高句丽兵,说麻烦也不麻烦,说不麻烦,却也着实有些麻烦……
曹操希望能迅速解决幽州战局,而后从根本上,封锁住对并州的合围。他听取了邓稷的意见,而且也甚为赞同。只是,有这三万高句丽兵,却让曹操感觉着,有那么一点点的恶心。
曹朋,也觉得恶心!
还真是哪儿都会有高句丽人的存在……
“吕氏汉国之主,在去岁夺取了慰礼城,消灭了百济国。
而今与新罗高句丽,呈鼎足之势,相互牵制。不过,吕氏汉国相对强大,之前先与新罗联手灭掉了百济,而后又伏击新罗,干掉了新罗国主。新罗现在,已无还手之力,和高句丽走的极为密切。吕氏汉国国主请求归附,一方面是希望能父亲能给予支持,毕竟他们立国不久,实力薄弱。所以这一次来,他们提出了移民恳请……而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可以牵制住高句丽兵马,则幽州之战,也能够顺利许多。父亲考虑良久,决定接见吕氏汉国使节。”
曹朋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自然越快越好……父亲还想要和你先谈一谈,而后再做决定。”
“那好,我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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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了,黎阳渡口上,一队车仗,正缓缓登船。
风从河水上游出来,格外轻柔……
高顺站在甲板上,看着车仗缓缓驶上了渡船,思绪此起彼伏。
突然,他感到有一只小手,扯住他的衣襟。扭头看去,却见一双若星辰般璀璨的黑色眼眸。
那眼眸中,透着一丝丝惶恐和茫然。
“高叔叔,你说……他还会记得我吗?”
声音若黄鹂般清脆悦耳,却让人感觉,是那么的无助!
第534章 南阳太守(1/3)
再临许都,曹朋的心情却很平静。
这座东汉末年的都城,从最初的残破,到而今的繁荣,却无法引起他半点情绪的波澜。而今的许都,和四年前的许都又是一番模样。巍峨皇城,城墙似乎比四年前高了许多,面积也增加了许多。但在曹朋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被扩大了的牢笼,其性质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去年陛下言,皇城太小,气度不足。”
曹真脸上透出鄙薄之色,冷冷道:“于是那些老东西便一个个在朝堂上请命,叫嚣着要扩建都城。父亲不得已,只得应下请求。可是那些老东西却不罢休,今年又提出许多非分之想。”
曹朋知道,曹真口中的‘老家伙’,是那些东归老臣。
说他们忠于汉室,但实际上又各有打算;说他们怀有私心,可一个个坚定的站在汉帝左右。
与其说是国家栋梁,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蛀虫。
曹朋对这些人,其实并无好感。
“文举公,可曾闹过?”
曹真一怔,旋即摇摇头,“孔融这两年倒是非常安静,很少出面,大多数时间在家中潜心学问。
年初,他和刘祯、阮瑀合著《文论》,倒是引起了不少人关注。
父亲也非常赞赏,还称赞他此举,乃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伟业,并赐三百金,让他们用于搜集失传的珍本,加以修编撰写。这件事也是最近一段时间,许都议论最多的事情。不少人受孔融等人的影响,也开始加以修学。似陈琳王粲徐干等人,都时常去向孔融求教。”
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曹朋耳边回响。
王粲、陈琳、徐干、刘祯……
这不就是传说中,那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吗?
不过,在曹朋的记忆中,建安七子好像没几个能有好下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恐怕就是孔融了。
在曹朋心里,孔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生,文士。
他所要做的应该是潜心学问,而不是参与朝堂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一个读书人心中的抱负,但也要因人而异。孔融是个很纯粹的文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朝堂上的权谋诡诈。若把他投入朝堂之中,早晚都会被撕成碎片,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反倒是让他潜心学问,有心情就去问两句,没心情就不理不睬。超然物外,方能保全其身。若孔融在历史上真的能够做到这般,恐怕老曹也不会下狠下,灭了他一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曹朋开始庆幸,从一开始交好孔融。
而在之后的岁月里,更不断把孔融从朝堂里拉扯出来。也正因此,才会有今日的《文论》吧。
关于《文论》一书,曹朋没什么印象。
反正记忆中,孔融应该没写出这本书来……
而今,一本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著作问世,是否也代表着,一段新的历史?
曹朋不知道,却隐隐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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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阿福?”
“啊?”
曹朋从沉思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座门第高深的府邸前驻足。
典府!
“带我来这儿干嘛?”
曹朋诧异的问道。
这里是典府,而且是典府的侧门。
如今官拜虎威将军,加城门校尉,关内侯的典韦,已另立府邸。不过这里距离曹府并不算太远,和司空府是背靠背而建。原来的典府,被司空府兼并了。但作为补偿,典韦获得了一座更为豪华的府邸,而且依旧是与司空府相连。如果不知道的话,会以为这里就是司空府的后门。
但实际上,典府和司空府,也的确是紧密相连,中间只隔着一条小巷。
出典府后门,就是司空府后门。
也可以看得出来,典韦在曹操眼中的地位,没有丝毫的降低。
“父亲让我把你暂时安排在这里,等他见过你之后,会另行安排住所。”
“不让我回家吗?”
曹真脸一板,“阿福,你是刑徒,焉能随意返家?”
曹朋不由得,苦笑!
他在许都也有住所,那奉车侯府,而今仍旧空置。只是,曹朋是刑徒,这身份的限制,注定他无法轻易抛头露面。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出面来,总是会引起一帮子汉室老臣的喧嚣。
典韦那厮,蛮不讲理。
曹操和典韦又往来密切,曹朋住在这里,倒也不会惹人注目。
这也是曹操为什么会派曹真,还带着虎豹骑把曹朋接过来。曹朋此时的打扮,和虎豹骑的兵卒并无区别。黑盔黑甲,面带猛虎黑铁面具,混在人群之中,根本就不会引起他人关注。
曹真领着曹朋,迈步走进了典府。
典韦也得到了消息,所以一直在家中等候。
看到曹朋,典韦咧开嘴笑了,“阿福,这几年不见,你这小子,越发雄武了。”
“拜见叔父!”
曹朋和典韦不是陌生人,但有些时候,还是要遵循礼数。
典韦哈哈大笑,上前拉住曹朋的手臂,“走走走,陪我喝酒去……子丹,没甚事的话,你先走吧。”
曹真苦笑,和曹朋拱手道别。
他还有许多事情,不可能一直陪着曹朋,这一点,曹朋也可以理解。
典府中,牛刚,典弗,典存,还有典见,都在家中。见到曹朋之后,一个个兴奋的叫嚷起来。
全赖牛刚的宣传,和曹彰回来后,他就不断和众人炫耀,他和曹彰在西北所经历的各种事情。其中不泛有夸张之处,却听得典家一众小子如醉如痴,一个个羡慕的,恨不得立刻前往西北。
曹朋和典家诸子也不陌生,所以笑呵呵的一一招呼。
而后,典韦的妻子牛氏,也出来和曹朋见过。先是感谢了曹朋对牛刚的照顾,然后又慰问一番,便下去准备酒菜。
典韦带着曹朋,在花园凉亭里坐下。
立刻有家奴端来了酒坛子,摆在凉亭里面。
而典家诸子则嘻嘻哈哈坐在一旁,一个个看着那酒坛子,只吞口水。
一群小酒鬼!
可这帮家伙,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居然……
曹朋哭笑不得,发现典韦并没有阻拦。反而让年纪最小的典见过来倒酒,还顺便递给了典见一碗酒水。
这老子,可真是极品。
但也正常!
这年月里,可没有可口可乐这样的饮料。
甚至,连饮茶的习惯都没有。款待客人,无非酒汤两种……酒,自然容易理解;汤却并非是后世所理解的高汤老汤,而是一种经过简单处理,烹制出来的饮料。典韦这等人,当然不会喜欢‘汤’这样的物品,所以平日里,多用酒水来代替。家中更存着无数的美酒玉浆。
“叔父,司空不是说一会儿要过来吗?”
这大清早的就喝酒,曹朋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哪知道典韦一摆手,笑道:“阿福莫担心,司空今日公务繁忙,恐日间无法前来。他昨日已经告知,会在入夜前来。你只管歇着,莫要担心。午后圆德会回来,到时候让他陪你就是。”
“对了,二哥和三哥……”
曹朋神不知鬼不觉,推了一杯酒,疑惑问道。
圆德,就是典满。
典韦道:“圆德和老三最近有些忙碌,正点检兵马,不日出征。”
“出征?”
曹朋诧异道:“去河北吗?”
典韦摇头,“不是,去叶县。”
“叶县?”
“元让,输了……”
“啊?”
曹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诧异问道:“什么元让输了?”
但他旋即反应过来,元让不就是夏侯惇吗?
此前,夏侯惇为南阳太守,驻守宛城。他输了?难道说,刘备对曹操,用兵了不成?
典韦突然大怒,厉声吼道:“大耳贼恁狡诈,竟以诡计诈取宛城。元让不察,竟被那大耳贼所乘,结果……若不是魏延和贾文和及时出兵,险些丢了性命。而今,他驻守叶县,正是待罪之身。圆德和老三奉命,将前往叶县。魏延将接掌叶县防务,元让也要返还许都问罪。”
曹朋,懵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十天前!”
典韦苦笑一声,“想元让一世英雄,竟然栽到了大耳贼手中,我实在是为他感到不值……不过,你说这宛城,也真他娘的邪门。当初主公兵伐宛城,结果折了子潃。若非是你,我险些死在那边;后来张伯鸾也战败,死无全尸……而今,元让也输了,甚至连宛城,一并丢失。”
典韦骂了半晌,却也没有说到正题上。
曹朋越听越糊涂,依旧不知道,夏侯惇是如何丢失了宛城。
还是牛刚看出了曹朋的疑惑,于是上前解释道:“三月时,刘备在襄阳成亲。当时元让叔父以为他不在,所以也就放松了警惕。不成想,月初,荆州突然兴兵,在涅阳集结兵马,意图棘阳。元让叔父听说棘阳危险,于是领兵前往解救,哪知被张飞在夕阳聚伏击,损兵折将。
最可恨,便是那大耳贼已经悄然返回新野,并亲率兵马,乘元让叔父救援棘阳时,诈开了宛城城门。元让叔父返回宛城时,又险些被一个叫做赵云的家伙所杀,身受重伤。若非贾太中看破了大耳贼奸计,命魏文长及时救援,恐怕……不过,宛城一失,却是极为严重。贾太中亲自出镇舞阴县,又令魏延出镇叶县,总算是稳住了阵脚。主公之所以要晚一些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这两天,许都闹得挺厉害,不过大都被主公压制,才不至于动荡。”
不知为何,曹朋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火烧博望’四个字。
历史上,夏侯惇也曾被刘备所败。
没有想到,历史在这时候,竟然再次上演了夏侯惇的惨败,着实令曹朋,感到了几分震惊。
原以为,曹操把他找来,是为吕氏汉国之事。
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曹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却未留意到,典韦突然停止了破口大骂,而是饶有深意的看着曹朋。
那双略显浑浊的黄睛,闪过一抹精芒。
“如此说来,宛城已失?”
“正是。”
“那南阳郡,如今是何状况?”
不等牛刚开口,就听典韦道:“不太安静。”
“哦?”
曹朋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脱口问道:“那颍川呢?”
“颍川,倒是平静。”
曹朋猛然抬头,向典韦看去。
“叔父,你……”
“呵呵呵,你这家伙,还真是聪慧。”典韦突然笑了,轻轻摇头道:“若是圆德有你十分之一的聪慧,我也就能放心了。”
在曹朋的心目中,典韦一直是一个莽直之人。
甚至连后世三国演义里,许多人喜欢典韦,就是因为他那种直爽。
可如果你真的认为,典韦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可就是大错特错。能做到典韦这样的位子,而且依旧甚得曹操信任,若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万万不可能……
典韦是曹操的护卫,同时又是曹操身边,最后一道保障。
谁又敢说,中南海保镖没有脑子?
典韦充当的,就是这中南海保镖的头子。所以,更需要他胆大心细,并且有敏锐的直觉。
宛城之战,他曾因贪酒误事,险些令曹操丧命。
而后,典韦很少在办公时饮酒。能够控制住自己喜好的典韦,变得更加可怕。这也是曹操为什么手下那么多猛士,偏偏看重典韦的原因。盖因这个家伙外表粗豪,却有细腻的心思。
“奉孝举荐,你为南阳太守。”
“我?”
典韦点点头,“元让是待罪之身,就算躲过这次,恐怕也要受到责罚。
加之他身受重伤,司空已命华佗前往,不日将带他返还。如此一来,南阳郡太守出空,就成了一个问题。而今南阳郡,人心惶惶,需要有一个有手段,有胆略的人前往。奉孝向主公举荐你来接掌,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对此,主公也在犹豫,所以才让子丹把你接回来。”
典韦给自己满上一爵酒,呵呵笑道:“若非有奉孝举荐,我和仲康又怎可能愿意圆德和老三,在这个时候,插足到那一滩浑水之中。如果是你前往南阳郡,我和仲康,都非常的放心。”
南阳郡太守?
曹朋这一次,可真的有些头昏了……
第535章 江水如龙(2/3)
入夜,禁时。
许都的夜禁,从亥时开始,也就是大约晚上九点左右。
整座城市都安静下来,不复白昼的喧嚣。长街上,回荡着执金吾的马蹄声,更伴随一阵阵脚步。
许都,安静下来。
至少从表面上看,它已经安静下来。
典府后门大开,曹操从自家后宅的小门行出,横穿小巷,便走进了典府。
曹朋和典韦恭敬相侯,典满许仪牛刚则分立两边。至于典存等人,则因为年龄的关系,没有在这里出现,早早的就被牛夫人赶去卧房歇息。典韦和曹朋紧走两步,躬身向曹操行礼。
“恭迎主公。”
曹操一笑,“君明,阿福,莫多礼。”
他说着,微微侧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少年。
看年纪,这少年大约十四五的模样,生的眉清目秀,极有灵气。
“曹植见过典将军,曹家哥哥。”
他,是曹植?
那个号称天下有才一石,子建独占八斗的曹子建吗?
不过此时的曹植,尚为有那种极为出众的才学,但却让人觉得,灵气逼人。
曹朋和曹植交道不多,上次见曹植的时候,还是四五年前。那时候曹植才十岁,却已有几分才学横溢之气。他看上去很聪灵,与曹冲的那种聪慧,颇有些不太一样。曹植的灵气,是在于他的才情上,但是却让人感觉大气不足,略显阴柔。曹丕死后,曹彰远在西北,曹操便把曹植带在身边,处理一些文牍杂务。但总体而言,曹操对曹植的评价,是略有轻浮……
当然了,这也和曹植的年纪有关。
今日来见曹朋,曹操本不想带任何人过来。
却不知为何,曹植主动请求,让曹操也无法拒绝。是想要拉拢,亦或者是别有目的?
曹操也说不准曹植的心思,只因这孩子,有时候思想太过于兔脱,即便是曹操也难以琢磨。
曹朋微微一笑,“子建别来无恙。”
而后,他向后退了一步,侧身让出一条路,“叔父,请。”
曹操点头,迈步向前。
曹朋和典韦分列左右,而曹植则与典满三人并行,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典韦这座府邸。
别看两家离得挺近,但曹植却没有来过典府。
他偷眼打量前方的曹朋背影,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来到厅堂,曹操坐在中央太师椅上,而曹植则恭敬的垂手,站在曹操的身后,也不言语。
倒是曹朋和典韦,坐了下来。
典满三人在屋外警戒,不需任何靠近。
曹操嘬了一口绿豆汤,放下碗,对典韦笑道:“夫人这豆汤,确是一绝。
里面好像加了蜜浆,好像甜了些。”
典韦说:“拙荆也是听张先生说,暮夏气躁,当以蜜浆消解。只是把不住主公口味,所以……”
“哈哈,下次少些就是,一半即可。”
曹操和典韦说话,显得非常随意,大都是一些家常话。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出他与典家的不寻常关系。同为亲随护卫,相比之下,许褚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不过也不难理解,典韦是个孤臣,满朝之中,从不结党,不似许褚身后有一大家子,所以也就在不自觉中,分了亲疏。倒不是曹操不信许褚,只是对典韦,好感更重。
他和典韦聊了几句,典韦起身告辞。
临行时,他叫上了曹植,“子建从未来过我家,不如我带你走一走?”
这就是典韦的高明!
他不是不会察言观色,而是清楚,在什么时候察言观色。
很明显,曹操想和曹朋单独交谈,所以勿论是他还是曹植,呆在这里都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曹操道:“也好,子建不妨去看看君明家的那株墨兰,确是动人。”
他这么一说,曹植也就不好继续呆在这里,只得和典韦,一同退出。出门之后,典韦随手,将房门合上。
屋中,只剩下曹朋和曹操两人。
光线不错,照的房间里很是通透……曹朋偷眼打量,却见曹操两鬓白发斑斑,比之上次在荥阳相见时,苍老了许多。看得出来,他有些疲乏,坐在太师椅上,身子不经意的蜷起来。
“叔父……”
曹朋从不记恨曹操。
即便是曹操罚他鬼薪三岁,也丝毫没有怨念。
他知道,同样的事情若是落在别人身上,肯定早就人头落地。盖因曹操对他的宠信和关爱,才使得他虽为刑徒,却可以肆意妄为。在别人看来,他在荥阳是服刑,但其实是曹操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正是因为曹操的这种态度,才使得曹朋在河一工坊之中,过的逍遥快活。
“政务虽重,却需保重身体才是。”
曹操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次数虽不少,但很少有此时这种宁静。
曹朋想了想,起身走到曹操身后,伸手搭在曹操的双肩,手指用力,就感到曹操的身子,猛然一僵硬。
“叔父莫紧张,阿福曾学过一手推拿,在家中常为母亲舒缓疲乏。”
手指,轻重缓急的跳动,曹操两肩的肌肉从一开始的紧绷,到慢慢的松弛,显然已经适应。
曹朋也怕是第一个这般靠近曹操的臣子。
如果他手指稍稍用力,就很有可能治曹操于死地。
依着曹操多疑的性子,很难允许有人如此靠近他……可这时候,曹操却松弛下来,显得毫无防备。
片刻后,他拍了拍曹朋的手,“阿福,坐下。”
“喏!”
待曹朋坐下之后,曹操睁眼上上下下打量曹朋一番,而后沉声道:“之前,叔孙劝谏,不可攻打并州,还说是你的主意?”
“啊?”
曹朋连忙摇头,“主公误会,此事与阿福无关。
事实上,年关内兄与我说起此事之前,我一直认为,应该尽快解决高干。也正是内兄一番言语,让我才有所警觉。打并州容易,治并州难。并州不同凉州,有太多的衿肘,着实不易。不过这件事确非我所建议,乃内兄自己发现……离开荥阳时,他还有些踌躇,不知能否劝谏叔父呢。”
“我就知道!”
曹操笑了。
曹朋直言相告,让他非常欣慰。
不仅仅是因为曹朋的诚实,同时也感慨,邓稷的成长……
他虽身有残疾,难治中枢。但以他的才干,治理一方,却是足担当重任。曹操心里已有一个计划,准备给邓稷添加一点担子。不过,东郡这边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适人选接任,只能延迟退后。毕竟,东郡刚有所改变,勿论是士林还是百姓,已渐渐接受了邓稷的存在。这时候换人过去,未必能够平稳的接过东郡。倒不如让邓稷现在东郡,待时机成熟,再做任免。
“阿福,何以看江东?”
不是说要任我为南阳郡太守吗?
问我江东,又是什么意思?
曹朋疑惑的看了曹操一眼,想了想,沉声答道:“江东,富庶之地。”
“哦?”
“而今虽偏荒冷僻,但确是鱼米之乡。
孙权今盘踞江东,凭借父兄余荫,会有一番作为。此人年纪虽与我相仿,但才具不俗。守江东,绰绰有余。只是,此人刚愎暴虐,似孙氏一脉所传。而今他卑谦有礼,看似温文尔雅,可一旦其势大成,必为桀纣之流。不过,这个人很刚强,表面恭顺,然内心却极为强硬。”
“父兄之传?”
曹操轻轻点头,“孙坚和孙策,确是那种刚愎之人。”
他话锋一转,道:“我欲取江东,当何如之?”
不会是要我去淮南吧。
想想,似乎也有可能……
甘宁在淮南,而曹朋在江淮地区,也颇有些威望。
曹朋越来越疑惑,但又不好询问。总不能直接了当的问曹操:你不是让我去南阳?一个劲儿问我江东的事情干嘛?
“去岁,我曾与主公言,欲取江东,必先兴水军。
而今,我依旧是这个观点。若没有强横水军,取江东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太现实。”
曹操点头,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对曹朋道:“阿福,你接着说。”
曹朋不禁苦笑。
说什么?或者说,你想要听什么?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根本就不清楚,你究竟想要听什么。
曹操似乎看出了曹朋的为难,于是开口道:“你所言,欲取江东,必兴水军,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确有道理。只是,水军难成……文若曾与我算账,言若建如江东水军一般规模,需费粮饷十亿钱。你也说了,孙权得三世之利,凭父兄之余荫,才有今日之江东水军。而我……”
曹朋似乎有点明白了!
曹操不是不想建水军,而是建不起来。
的确,这北人善马,南人善舟,是一个定律。
北方没有大型船坞,更没有修建楼船艨艟的匠人,想要建造一支水军,的确是不太容易……
更不要说,曹操帐下,善水战者,寥寥无几。
曹朋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真正擅长水战的人,屈指可数。
而其中,似周仓这样的人,都属于极高明的水军将领。兴建水军,果然是一个不太现实的梦啊。
“主公之意,欲取荆襄?”
曹朋眼中,眸光闪闪,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盯上了荆襄水军。
“我曾闻一说法,言江水如龙,巴蜀为首,荆襄为腹,江东龙尾。欲取江东,需兴水军,确是不错。但若无根基,何以取江东?自古以来,秦灭楚国,自巴蜀顺江而下,楚国方灭。
就如你说,这天下大势,不过东西之争,南北之争。
今东西之争已渐渐结束,而南北之争,方为今后所重。巴蜀,有剑门之险,得大江天堑,一时间难以攻取。虽说刘璋暗弱,但其父子两代经营,恐难一举克之。若我为孙权,必谋荆襄,而后取龙首,则可龙腾江南。所以,绝不可是荆襄为孙权所得,我必先取之,方可心安。”
曹朋,顿时沉默。
曹操接着说:“元让刚勇,然刚烈有余,而谋略不足。
他一直轻视荆襄,方有今日之败。我欲使你接掌南阳,却不知你,当如何应对而今危局呢?”
终于言归正传了!
和曹操交谈,至少要耗费海量脑细胞。
真他娘的是一个累!
曹朋整理了一下思绪,片刻后,沉声道:“主公,阿福以为,而今之荆州,乃刘表之荆州。”
曹操眼睛一亮。
“刘备不过寄人篱下,却获此大胜,不异于反客为主。
若我为刘表,恐也无法忍受。故而刘备之胜,与他并非好事,反而是一桩坏事。若我为南阳太守,当谨守叶县和舞阴,而后拉拢当地豪绅,平稳民心。若刘备来袭,我必坚守不出,不出年底,刘备必退。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且随他嚣张,却持久不得,此阿福南阳之策。”
曹朋,没有提他最擅长的屯田。
因为他很清楚,南阳郡,绝不是推行屯田的好地方。
与许都荥阳不一样,在经历了数次大战之后,当地豪强缙绅,早已大不如前。大量的土地荒芜,成为孕育屯田的土壤。而且无论海西,河西,还是邓稷推行屯田的延津,都是这种状况。而相比之下,南阳的情况颇有些不同,就在于黄巾之后,南阳豪强缙绅,再未经历大战。
而刘表得荆州之后,已宽仁而治,令南阳缙绅力量重又崛起。
要屯田,必然会激起南阳缙绅的反对,甚至可能会引发一场场暴动,令其彻底投向刘备。
所以,曹朋决意,示之以弱,而后图之。
曹操露出一抹笑意,连连点头。
其实在他心里,也是这样认为。他现在没有余力对付荆州,就暂时让荆州,维持现在的局面。
待他干掉了袁熙,便是收拾荆州之时。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沉稳的人,来执行他的这个思路。
而曹朋的示之以弱,无疑最为符合他的观点……
“阿福,一会儿我会让奉孝来接你,你暂时就先住在白兰精舍。
至于其他事情,你也不必着急。过几日,吕氏汉国的使节前来,还需要你出面与之接待。
待送走吕氏汉国,我再委任与你。
而今朝堂上颇有争议,若吕氏汉国归附成功,当是大功一件,那时候那些人也再无办法阻止……吕氏汉国使节抵达之前,你暂委屈一下,莫抛头露面。平日多研究一下南阳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奉孝与我知晓。总之,一切暂以吕氏汉国之事为重,之后再与你深切详谈。”
第536章 见钱眼开郭奉孝(3/3)
的确,当下的头等大事,就是吕氏汉国的归附。
而吕氏汉国能不能归附朝廷,也决定了曹操在未来对袁熙的幽州之战中,投入多少的力量。
三万高句丽兵马,听上去或许不算太多。
然则真投入幽州战场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一旦出现胶着,就有可能引发鲜卑,并州,南匈奴,乌丸,乃至整个冀州地区的连锁反应。
曹操当然不想和袁熙胶着,在他看来,对幽州之战,必须要一战功成,绝不能拖泥带水。为此,他几乎调集了冀州,兖州,豫州三州库府,所为的就是迅速平定。所以这一战,必须成功。
“对了,吕布那闺女好像是叫做……吕蓝?”
“啊?”
“那女子颇不简单,在三韩号称吕氏女虎。
说不得到时候,还要你费些周折。你这两日在白兰精舍好生调养,我随时会与你知晓状况。”
“喏!”
在曹操准备离去的时候,曹朋突然问了一句,“叔父,吕氏汉国,遣何人为使。”
曹操脚下一顿,看了曹朋一眼,轻叹一口气道:“便是那高顺。”
言语中,有无尽的怅然。
曹朋知道,当初曹操围攻吕布的时候,对高顺极为赞赏。他甚至做好准备,要招揽高顺归降,却不想曹朋从中插了一杠子,高顺最终追随吕氏家眷,远赴海外,前往三韩打拼天下。
那一声叹息中,也包含了对曹朋的不满。
可曹朋呢,也是有些无奈。
你老曹好色如命,我怎可能把吕布一家交给你?且不说别的,你攻取了下邳之后,明明把吕布部将秦宜禄的老婆杜氏许给了关羽。结果你老人家看过之后,直接就把那杜氏收到房里。
曹操和关羽之间,也因此产生了些许矛盾。
这件事,真的有!
至少是曹朋亲眼所见……
不仅仅如此,秦宜禄死后,秦宜禄的儿子也被曹操收下,当成养子对待。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对,秦朗!如今似乎也有八岁大了,还在曹府中生活,据说挺受曹操的疼爱。说起来,曹操这一点的确不错。他虽说对人妻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喜好,但对那些收养来的孩子,是真好。
之前的曹真,现在的秦朗……
据说,曹操收秦朗为子的时候,曾想要给秦朗改名。
结果杜氏坚决不从,曹操居然没有反对,依旧让秦阿苏继承了他老子秦宜禄的姓氏。秦朗八岁,曹操也在为他寻找启蒙先生。不过这一次,曹朋是坚决不会跳出来。之前曹冲的那些作为,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感到难过。自己来许都,曹朋不信曹冲不知道。居然未来探望。
他,已十岁了!
该懂事了……
其实,曹朋冤枉了曹冲。
曹操秘密招曹朋返回,很少人知晓。
包括曹冲,也不知道曹朋已到了许都。而曹植之所以能知道,更赖他平日里为曹操处理文牍,也是在无意中知晓。当然了,曹植来见曹朋,是别有用意。所以在分别的时候,曹植还问曹操:父亲,不知孩儿可否去拜访曹家哥哥?”
曹操笑道:“自然可以。”
曹植愿意和曹朋接触,曹操还是比较愿意看到。
因为他已经发现,曹朋和曹冲之间的疏离。如果曹冲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者曹丕在世,那么曹操倒未必会反对曹朋和曹冲之间的接触。但现在,曹丕死了,而谁为嫡子,曹操仍未作出决断。故而他也不希望,曹冲和曹朋走的太近。因为他担心,曹朋会影响到曹冲。
曹朋对曹冲影响力越大,就越容易出事。
曹操不想坏了曹朋的性命,但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继承人,将来成为曹朋的傀儡!
毕竟,曹冲和曹彰在很多地方不太一样。曹彰热血,冲动,而且非常叛逆。所以曹操让他跟随曹朋,是希望曹彰能改掉这些缺点。可曹冲呢,年纪虽小,却有自己的主见。至于那主见是否正确?不重要……错误的,可以纠正。毕竟曹冲小,可塑性,远远比成年人更大。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曹冲和周不疑走近的时候,曹操并没有插手。
哪怕他明知道,这里面有一些问题存在。可是他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观察。
只是,他没有想到。
自己这种沉默,竟然使环夫人,产生了一些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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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离开不久后,典府门外就有家奴来报:“郭祭酒来了。”
“阿福,这两日我和老三,怕无法陪你。军务繁忙,而且往来也不太方便……过几日,我们就要前往叶县,到时候我和老三,在叶县等你前来汇合。嘿嘿,我们哥两个,给你去打前站。”
分别时,典满和许仪送曹朋出门。
曹朋点点头,与二人拱手道别,便走出了府门。
想必郭嘉一直呆在司空府,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郭嘉在车上探出头,朝着曹朋招了招手。曹朋二话不说,登上马车,而后车帘落下,马车沿着大街,缓缓行进。
车中,厢壁上嵌着一盏油灯。
油碗向内凹陷的很深,所以不必担心会泼出来,引发火灾。
灯光不是特别亮,但却照的很通透。
郭嘉笑呵呵道:“阿福,这一眨眼,咱们又快有一年未见了。”
曹朋瞪着郭嘉,却没有好脸色。
“是啊,你连面都不用露,嫂嫂来了几次,就拿走了我近十刀鹿纹笺,也不知落入何人之手。”
郭嘉闻听,顿时露出尴尬之色。
他打了个哈哈,辩解道:“这件事,与我干系不大。那十刀鹿纹笺,文若拿走三刀,公达取走了两刀,剩下的五刀,主公前些日到我家里,硬拿走了两刀不说,连带着我自己买的冷金笺和鱼子笺,也被拿走了不少。阿福,商量个事儿……你那鹿纹笺,实在是太贵了!我一个月的俸禄,也买不得多少。能不能便宜一点,如此一来,大家都可以开心,何乐而不为?”
“你们开心,我可不开心。”
曹朋突然低声吼道:“知不知道,我那工坊里,一月才有几多鹿纹笺?”
“这个,这个……”
郭嘉突然有点后悔了!
当初曹朋在开设工坊的时候,还派人和他说,让他出五百贯,便可以得到百分之一的股份。
结果郭嘉认为太少了,同时手里也确实没有余钱,便拒绝了。
现在看来,大大的失算……
原以为百分之一的股份没多少,可看白鹿纸坊昼夜不停的忙碌,就知道是何等的兴旺。福纸楼的纸张,很少库存超过一个月。但只是太学每天消耗的硬黄纸和素笺,数量就极为惊人。
一刀素笺一百张,价值不过八十钱。
买的多,还有折扣。
原以为卖不得什么钱,可现在看来,那绝对是日进斗金。
福纸楼真正赚钱的,并不是鹿纹笺,冷金笺和鱼子笺。真正赚钱的,恰恰是那些看上去极为便宜的染黄纸和素笺。其次,是那些彩笺,为许多士子所钟爱。东汉末年,虽说混乱不堪,但也是一个个性张扬的年代。所谓的魏晋风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东汉末年的士人。
用一种独特的颜色,来代表自家的个性,当然不会有人拒绝。
比如那建安七子……对了,现在还没有这么个名头,就暂且以建安七子来称呼吧。建安七子当中的王粲,好用青笺。于是,他专门派人到福纸楼,花费重金,表示要单独制作彩笺。
王粲的彩笺,采用牡丹纹。
故而在许都得了个绰号,叫做:青姑子。
别误会,这可不是骂人的话。牡丹别名鼠姑,而王粲又好用青笺,所以便有了青姑子的雅号。
还有陈琳,好荷花,但同时生性喜红色。
故而就选用了红笺,衬荷花纹……
这种特制的纸张,未必就比鹿纹笺便宜。但在制作工艺上,只需要做好花纹纸模,便可以生产出来。而且别还价……谈钱就俗了。你要讲个性,你要求喜好,那就别怕花钱。订制的纸张,五百刀起。也就是说,曹朋只需要用极少的成本,就能迈出鹿纹笺的价钱。那些名士,还得来求着你,否则免谈。赚文化人的钱,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更不要说去赚那些家中极为富有的文化人钱财。用与众不同的彩笺,是品位,是地位,更是一种个性彰显。
别以为有钱就能买来。
那些乡绅土豪,就算花三倍的价钱,也别想在福纸楼订制。
能让福纸楼为你订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对你身份地位的认可。
连郭嘉的妻子,那么从不谈论钱帛,性格淡漠的女子回来都责怪郭嘉,当初为何就不答应呢?
现在,郭嘉把钱送到曹朋跟前,曹朋也未必理睬。
看着郭嘉长吁短叹,曹朋就格外有成就感。
鬼才啊!
能让一个鬼才开始重视钱帛,那是何等的成就?
“得了,你莫和我装……这是去年你在纸坊的分红,一共一千二百贯,你收好就是……生的将来小奕长大了抱怨,我这个做叔父的,发财连他老子都不肯带上。你那五百贯,就是个幌子,为你名声考虑。省的将来有人说我花钱买通你……与我而言,我缺你那五百贯不成?”
郭嘉顿时愕然。
从曹朋手中,接过了一张用桑皮福纸做成的契约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今得颖阴人郭嘉出资五百贯,入白鹿纸坊。份额百之一,每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分红结算。契约一式三份,纸坊与郭嘉各持一纸,余者至官府报备。此契约可转让,可继承,直至郭嘉本人自愿卖出,双方不得反悔。立约人,白鹿纸坊,曹朋、颖阴人郭嘉。
在契约书背面,还有荥阳太守大印。
随同契约的,还有一张飞钱。郭嘉一眼就认出,这是中央银楼,也就是原先曹朋和陈群设立的那座银楼,发放出来的新式飞钱。采用桑皮福纸,经过特殊的办法处理后制作而成。至于飞钱真伪,只有中央银楼的人才能辨别出来。这种飞钱不在市面上流通,主要用于交易而制成。飞钱上用篆书写着一千二百贯,该有中央银楼大印。只要郭嘉愿意,可以随时在中央银楼兑换。
郭嘉结结巴巴,“这怎生好,这怎生好……要不,我回头把那五百贯给你?”
“呸!”
曹朋啐了一口,便不再理睬郭嘉。
每年能有一两千贯的净收益,对于整日里入不敷出的郭嘉来说,无疑是天降横财。
他愣了一会儿,也不客气,把那飞钱往怀里一塞,掀起车帘对外面吼道:“郭仁。”
“老爷有何吩咐?”
“赶快先回去,告诉夫人,让她摆好酒菜,我回去之后,要与客人痛饮。”
尼玛,太现实了吧。
合算着,要没这张飞钱,我到你家里连杯酒水都没有?
曹朋不由得一阵剧烈咳嗽,指着郭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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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精舍,是郭嘉府中书房的名称。
不过在许都,许多人都知道,这白兰精舍,就代表着郭嘉的住所。
曹朋在郭府角门外下车,和郭嘉一同走进郭府。郭嘉的府邸不算太大,和早年曹洪卖给曹朋的那座府邸,面积相差不多。不过,布置的非常雅致,令人一走进去,顿觉耳目一新……
这,却要多亏了郭夫人的手段。
郭嘉的俸禄不低,军师祭酒,加骑都尉,拜洧阳亭侯。林林总总,再算上曹操的那些赏赐,一年下来,也有三四千石的俸禄。只是这家伙从来是左手进,右手出,根本没有半点理财的本事。如果不是他老婆操持着,再加上荀彧陈群这帮子好友偶尔资助,怕早就给饿死了。
曹朋觉得,曹操让他住在郭嘉的家里,恐怕是不安好心。
其中,未尝没有让他资助郭嘉的意思在里面。
而今的曹友学,要说是曹操手下众人的第二富,那绝没有人敢说自己是首富……
没办法,这货太能捞钱了!
当初在许都,开设了一家老许都涮锅,就是日进斗金。
而今,老许都涮锅已成为许都一家极具特色的饭馆。他们有着其他人所无法具备的优势,那就是可以从河西,购入最为便宜的羔羊。每年冬季,老许都涮锅就成为许都城里,生意最兴隆的酒楼之一。还没人敢去招惹,那酒楼的后面,实在是藏着太多无人赶去招惹的大佬。
老许都酒楼,现挂名黄承彦名下。
而黄承彦虽然久居颍川,不在许都,却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连曹操见到黄承彦,都要尊一声‘彣公’,可见他的地位。更不要说,这酒楼背后的其他人物。
曹朋在郭夫人热情的招待下,洗漱干净,而后与郭嘉坐下。
他看着郭嘉,笑嘻嘻的问道:“郭大哥,现在可以说了,你好端端把我推出来做那南阳郡太守,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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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天,三更一万二,也算是爆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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