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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曹贼txt下载     曹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7章 三荐(1/2)

    郭嘉笑了!

    “难不成,你想要在那荥阳,坐满三年不成?”

    曹朋摆手,“这不是理由……我虽说不愿意一直呆在荥阳,可问题是,南阳郡而今就是一副烂摊子。朝中官员无数,司空帐下更有许多能人。为何单单选中了我,这让我感觉很奇怪。”

    郭嘉脸上的笑容,渐渐隐退。

    他看着曹朋,半晌后幽幽道:“不愿你在荥阳耽搁,只是其一。

    虽则你在荥阳又是造纸,又创出覆土烧刃之法,改良兵器,可终究还是有些大材小用……南阳局势不稳,需一强力之人出镇。此人需识得进退,了解轻重,更重要的是,要清楚南阳于主公的重要性。而今刘表与主公方盟,尚不可撕破脸皮。所以主公不可能在此时用兵。

    你一来有海西,河西之经验,能应对复杂而混乱的局面。

    二来嘛,则因为你是南阳人,于南阳缙绅而言,更容易被他们接受,平抚他们惶恐的心理。

    这一点,元让却不足。

    他刚勇有余,而怀柔不足。在南阳出镇两载,却无太大进展。你过去之后,要尽力拉拢当地缙绅,再交好荆襄世族,孤立刘备。我思来想去,能做到这几点的人,似乎唯有你堪堪合适。”

    “郭大哥,你把我抬得太高了,小心我下不来。”

    郭嘉笑了笑,“下不来,就别下来了……”

    曹朋,顿时沉默!

    郭嘉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要他呆在台上。此去南阳,做得好要做,做不好也要做,要么飞黄腾达,要么……

    曹操是不会杀了自己,但如果此行南阳失利,必会惹出许多波折。

    半晌后,曹朋叹了口,“我就知道,有好事你断不会想着我,不是麻烦事,你也不会举荐我去南阳。”

    “呵呵,你行的。”

    曹朋靠在圈椅上,双手搭着扶手,仰面朝天。

    “郭大哥,刘备何故突然用兵?”

    郭嘉一笑,“此文和之谋所致。”

    “哦?”

    曹朋连忙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盯着郭嘉。

    “之前,文和设计买通了蔡氏族人,通过那人之口,谏言蔡氏和蔡瑁,让他们拉拢刘备,辅佐刘琮,并许以樊城驻守。他这本就是离间之计,若刘备答应了蔡氏,势必会和刘表带去荆州的山阳旧部反目。支持刘琮,也就意味着和刘琦反目……你也知道,刘表虽说宠爱刘琮,对刘琦颇有疏远,但刘琦忠厚,内心刚烈,在刘表进驻荆州时,也曾立下过不少功勋。

    所以,山阳旧部,多支持刘琦,在荆州也算是一支力量。

    诸如伊籍李珪等人,虽而不掌实权,但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物。更不要说刘表从子刘磐,侄儿刘虎,皆掌兵权之人,多倾向刘琦。所以,如果刘备从了蔡氏,就会受刘琦的敌视;反之,他若是不从,必然被蔡氏所不容,受荆襄世族打压更甚……总之,文和之计,令刘备陷入两难之中。”

    曹朋明白了!

    他忍不住笑道:“原来是贾毒蛇逼得太狠,添油添得多了,让这火势控制不住了,把刘备逼急了?”

    贾毒蛇?

    郭嘉一怔,旋即哑然失笑。

    想想贾诩平日里总阴森森的模样,好像谁欠了他多少钱似地。贾毒蛇之名,的确是很适合,使得郭嘉连连点头。

    “差不多就是这样,刘备之所以敢打宛城,估计也是被逼急了,所以有心借打宛城而自立。”

    “刘表,能同意?”

    “刘景升而今卧病在床,荆州诸多事宜,若非重要,多由蒯越蒯良兄弟负责。此二人也多倾向蔡氏,故而早晚会对刘备施加压力。不过,我却不敢肯定,刘备能坚持多久。最重要的时,他得了宛城之后,声名大振。若是让他在南阳继续肆虐,早晚必然会闹出一番事端。”

    曹朋冷笑,“贾毒蛇烧的火,却要我去灭火?”

    “你不愿意?”

    曹朋搔搔头,“我倒是想去,可身边无人。

    你也知道,我部曲大都留在西北,身边只有庞德庞明兄弟,连个出谋划策的人也没有。此去南阳,非同小可。刘备不是马腾之流,虽说他实力不如马腾,可是论手段,远非马腾可比。”

    对付马腾,我也有庞统徐庶可以帮忙。

    可到了南阳,我身边是真没有什么人可以用……

    “西北那边的人手,你莫想抽调。”

    郭嘉一句话,堵死了曹朋小心思,“你要人,我可以给你推荐,同时你也可以在司空帐下挑选。但西北那边刚稳定下来,从去年的情况来看,整个凉州,都不可能给你抽调出人手来,所以你休想去动西北的心思。哦,对了……前年刘先来访,带来了一个人,我觉得挺不错。”

    “谁?”

    “杜畿。”

    曹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你说谁?”

    “杜畿,杜伯侯。”

    这名字听上去,似乎有点耳熟。

    对了,想起来了……杜预的祖父。杜预是三国末期,与邓艾齐名的大将之一。同时也是灭吴的元勋功臣。破铁锁横江者,便是杜预。只不过在建安十一年,杜预似乎还没有出生吧。

    杜畿,京兆杜陵人。

    少孤,继母对他非常快,却极为孝顺。

    二十岁时出任郡功曹,守郑县令。后举孝廉,除汉中府丞。后天下大乱,便客居荆州。建安九年末,刘先奉命出使许都,杜畿一同前来,而后没有再随刘先返回荆州,而是定居许都。

    历史上,荀彧向曹操举荐。

    这个家伙,似乎也是一个牛人……

    “他现住何处?”

    郭嘉道:“许都草场街……不过他而今过的颇不得意,儿子才八岁,却连个写字的黄麻纸都没有。我曾与他聊过几次,此人颇有才干,而且对荆襄极为熟悉。我本想向司空举荐,不成想发生了南阳兵败。我思来想去,就猜到你这家伙必不会甘心就任,所以把这个人留给你。”

    “哈,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郭嘉温雅一笑,“若你要道谢,我也受得起。”

    对郭嘉,曹朋是一点招数都没有。

    这厮脸皮极厚,若和他较真,那就真的是输了。不过,曹朋倒也没有怪罪郭嘉的意思,毕竟他和郭嘉一起聊天,有时候甚至比和邓稷一起聊天还要轻松,是个不可多得的谈话对象。而且,郭嘉颇能举一反三,理解新事物的速度,也非常快。也就是和曹朋交谈如此,换个人,他未必这样。

    “一个杜畿,恐怕还不够。”

    “阿福,你无耻的风范,越来凌厉。”

    郭嘉笑骂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满足。不过,我还有一个人选,你可以考虑一下。”

    郭嘉,就是这样。

    好像牙膏,你不挤他就不出来。

    “谁?”

    “邓芝。”

    曹朋愕然看着郭嘉道:“那是我姐夫的人。”

    “我知道!”郭嘉笑眯眯道:“前次叔孙过来,我曾与邓芝有过几次交谈。此人颇有才具,见识不凡。叔孙而今在东郡,得你这家伙之助,过的是逍遥快活。兖州那些老顽固们对他,可说是言听计从。伯苗留在东郡,也不过是处理一些杂务,说实话,有点屈才,可惜了。

    我记得,他和叔孙是同宗,都是棘阳人。

    而且久居新野,想来对南阳的状况,更加熟悉。

    你去南阳,需有熟悉南阳的人协助。不管是杜畿,还是邓芝,这两个人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对了,还有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你能否请得动。”

    “哪个?”

    “卢毓,卢子家。”

    曹朋瞪大眼睛,“郭大哥,你莫要给我乱推荐,卢毓又是哪个?”

    说实话,郭嘉推荐的三个人中,除了邓芝,曹朋都不熟悉。杜畿还好说,毕竟有点印象,知道他有个牛逼的孙子。可是卢毓?那又是哪一头?曹朋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不知道卢子家?”

    这一次,轮到郭嘉吃惊了。

    曹朋脸上挂着黑线,一脸郁闷的问道:“我需要知道他吗?”

    “亏你和他并称许都三杰,你居然不晓得他的名字?”

    “许都三杰?”

    “你,卢毓,还有临沂侯刘光。”

    刘光居然和自己齐名,是那劳什子许都三杰?

    曹朋还真是不太清楚……

    “什么时候的事情?”

    “呵呵,早在三年前,刘光从朔方返还,而你留在了河西。

    卢毓也是当年从幽州而来,投奔主公。其人才学不俗,而且心思细腻,文章也非常华美。故而有好事之人,将你三人列为许都三杰,号称三俊……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郭嘉的脸上,一副‘你是土老帽’的表情,让曹朋恼怒不已。

    “我哪知道你们这些无聊的家伙,弄这么一个名号出来。

    三年前,我还在经营河西,面临马腾之威胁,哪有那精神去理睬这些事?不过,这卢毓究竟什么来头。看你这模样,好像很敬重似地,莫非又是哪家豪门子弟?否则断不会是这模样。”

    郭嘉苦笑摇头,“你还真说对了!”

    “愿闻其详。”

    “卢子家的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卢中郎。”

    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要说起来,卢子家和刘备,还是同辈,关系颇为亲近。”

    曹朋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名字。

    卢中郎?

    这个中郎,一般而言,指的是职务,是中郎将。

    普通的中郎将,断然不会让郭嘉一脸哈巴狗的模样。而东汉末年,姓卢的中郎将……似乎只有一人。

    “可是北中郎将卢植子干公?”

    郭嘉点头微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怪不得他说卢毓和刘备是同辈。那刘备曾师从卢植,卢毓算起来,自然是刘备的小师弟。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可以是曹朋在南阳,与刘备之间增加一个缓冲带。

    你还别说,郭嘉推荐的这三个人,与曹朋来说,还真是非常合适。不管是邓芝还是杜畿,亦或者卢毓,这三人也是目前最适合出现在南阳郡的人选。曹朋不禁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人选,我已经给你了。

    至于能不能请得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曹朋大怒,“郭奉孝,你是说,你还没有谈好?”

    “当然,你看我整日操劳,人都瘦了许多,哪有那功夫去为你找幕僚。曹友学,你可莫要不识好歹,若不是看在你给我一千二百贯的红利份上,我才懒得为你操这份心思呢。”

    郭夫人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而郭嘉的独子郭奕,则依偎在母亲怀中,看着那两个好像斗鸡一样,抻着脖子,似要争吵一般的家伙。

    郭嘉是真的很不爽!

    我挖空心思,帮你挑选幕僚,结果你还不领情?

    而曹朋呢,同样不爽。

    老子一千二百贯丢出去,居然还要我亲自去劝说……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多有点小脾气。邓芝那边还好说,派人去东郡,与邓稷说一声。想来邓芝也不会拒绝这衣锦还乡的机会;杜畿嘛,据说过的不如意。他历经波折,还有家世,应该也不难劝说他出山……

    倒是卢毓!

    这个曹朋全无半点印象的家伙,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卢毓和曹朋是同年,而今都是二十五岁。有个老家世,老子又是大名鼎鼎的卢植,肯定不容易对付。年轻人,都有些心高气傲。如果曹朋是三十多岁,或者四十岁,说不定卢毓还能尊重一些。关键是,两个人一样大,必然是谁也不会服气谁。那有如何才能请得他出山?

    郭夫人站起来打圆场,“奉孝,友学是你兄弟,你何必为难他?”

    “哼,还是嫂嫂体贴,全不似某人没心没肺。

    我就一直奇怪,以嫂嫂这般貌美娴熟,怎会嫁于这么一个疲沓家伙?”

    “曹友学!”

    郭嘉气得,脸红脖子粗。

    而郭夫人却笑得更加灿烂,“叔叔说的好,奉孝平日里忒疲沓,之前你让他去找张先生看身子,他却死活不肯……哼哼,好在张先生看在叔叔的面子上,亲自登门为他诊断,才算了却了心事。你莫理他!我告诉你,子家而今正忙着想找人为他父亲所著《尚书章句》和《三礼解诂》拓印成书。若你能帮他拓印出这两部书来,卢子家定会感激,自然也就容易说话。”

    曹朋闻听,顿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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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三天三更,着实有些吃不消。

    不过,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538章 尔一轻浮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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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有弱点,只在于如何知晓。

    卢毓寻求为其父遗著拓印刊行的途径,想来知道的人不会太多。若非郭嘉这等层次的人,一般人很难知晓。曹朋相信,这实际上是郭嘉的主意。只是他不想表露太多,所以才借郭夫人之口说出。即便是曹朋没有和郭嘉争吵起来,郭夫人也会在恰当的时机,告诉曹朋答案。

    只是,不挖苦郭嘉两句,曹朋心里不舒服……

    而今的南阳郡,的确是个火坑。

    郭嘉虽说是出于好意,可面对现在南阳混乱之局,曹朋也觉得有些头疼。

    回想起来,他三次入仕,似乎面对的都是相同局面。海西、河西,乃至于今日的南阳郡,都算不得什么稳妥地区。而且曹朋可以肯定,南阳郡绝对比海西与河西的局面,更加复杂。

    那是中原,是光武帝刘秀龙兴之地。

    当年刘秀就是靠着南阳宗族起家……我的个天,谁又敢保证,那南阳郡是一个清平之地呢?

    想到这里,曹朋开始感到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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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曹朋便在白兰精舍住下。

    一夜无事,第二天醒来时,天还没有亮。

    曹朋带着郭奕,在庭院中打拳健身。郭奕和他老子郭嘉很相似,身子骨都不是很强壮的人。

    所以曹朋一住下,郭夫人就请求,让曹朋教郭奕健身。

    这年月,没个好身子骨,还真难以成就大事。

    郭嘉这两年倒是挺注意锻炼,而且随着华佗的到来,又传授了五禽戏与郭嘉。虽不说是天天锻炼,可是隔三差五的,郭嘉还是会打一趟拳。久而久之,郭嘉的身子骨,的确好转许多。当年服用五石散而留下的隐疾,在华佗和张仲景的联手诊疗下,已渐渐的消除。至少,曹朋不用担心,这家伙去一趟幽州便可能挂掉。总之,郭嘉的身体还有精神,都不算太差。

    带着郭奕练完了拳脚,郭奕出了一身的汗。

    洗漱完毕,曹朋来到郭嘉的书房,却见郭夫人正在书房中打扫。

    “叔叔来了!“

    郭夫人笑着和曹朋打招呼。

    人逢喜事精神爽。

    对于郭夫人而言,也是如此。

    郭嘉昨天晚上,把曹朋分给他的一千二百贯红利,一并交给了郭夫人。这也让郭夫人感觉身上的压力,轻松许多。郭嘉存不住钱,他那点俸禄,也将将够维持生活。而郭嘉本身,又喜好交际,平日里会跑去找荀彧陈琳,孔融王粲那些人唱和。可是和荀彧这些身家颇为丰厚的人交际,花费总是难免。总不可能每次出去饮酒,都让荀彧他们付账。哪怕荀彧等人不说什么,郭嘉也会不好意思。同时他又好买书,但市面上的书册,非常昂贵,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一来二去,郭府真存不住多少钱财。

    若不是郭夫人精打细算,而曹操时常会给予赏赐,郭府甚至可能维持不下去。

    只看郭府的家仆奴婢不过寥寥二十余人,便可以看出端倪。这还是郭嘉没有纳妾养婢,否则花费,必然更加惊人。

    许都是都城,在都城里生活,成本必然超出其他地方。

    车马费,交际法,以及各种各样的支出……

    一千二百贯不算多,但对于郭府而言,却能极大的缓解窘况。更重要的是,这笔钱的来路很干净。邓稷是郭奕的干爹,所以郭府和曹府之间的关系,大都也为人所知。郭家和曹家联手做些生意,在情理之中,算不得什么问题。那么,郭嘉得红利,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

    郭嘉这一千二百贯,拿的是心安理得。

    郭夫人呢,自然也很高兴,同时对曹朋,又多了几分感激。

    “这是奉孝从文若那边找来的文牍,大都是关于荆州,主要是南阳郡的一些记载。奉孝说,你且安心住下,好好看看这些文牍。等吕氏汉国的事情完结,少不得还要应付司空考校。

    另外,杜畿那边,奉孝也会与之说项。

    只是叔叔还需花费些钱帛,先解了杜伯侯的窘况。估计这两日,杜伯侯会来拜访,叔叔可以当面考校此人。至于子家那边,还要叔叔自己去处理,但想来以叔叔之能,必不成问题。”

    曹朋问道:“郭大哥呢?”

    “一大早就被唤走了……听说吕氏汉国的使节,已从白马县出发,估计今天就能过鸿沟水。”

    郭夫人说罢,眼珠子一转,突然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叔叔,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嫂嫂不必客套。”

    “听说那吕氏汉国的国主,是女人?”

    “应该是吧。”

    说实话,曹朋也不太清楚吕氏汉国的状况。

    但依照着曹真的说法,那吕氏汉国的国主,所谓的‘吕氏女虎’,应该就是吕蓝。因为除了吕蓝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严夫人?貂蝉?呵呵,好像都不太可能,出任这国主之位。

    想到吕蓝,曹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总是带着娇憨笑容,却又故作英武的天真少女模样。

    嘴角微微一翘,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温柔笑意。

    也不知,吕大小姐而今坐在那国主位子上,又是怎样的一种模样……

    “叔叔,叔叔?”

    “啊,嫂嫂唤我何事。”

    郭夫人连着呼唤了两声,方把曹朋从沉思中唤醒。

    略有些尴尬的搔搔头,曹朋刚要开口,却见郭夫人抿着嘴,轻声笑道:“若是如此,那少不得叔叔还要费些心思……嘻嘻,我听人说,吕氏汉国的国主,可是极为美艳,是一个美人呢。”

    那暧昧的笑容,让曹朋好生尴尬。

    他也只好哈哈一笑,算是把这个话题,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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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郡,号南都。

    东汉末年时,领37县,是名副其实的上郡。

    掰着指头算了算,武威九县、河西五县、金城十一县、陇西十一县……四郡加起来,还抵不上一个南阳郡。人口,几乎是凉州人口总和的五分之三,有近百万之多。地域广袤,同时地势复杂。有山峦,有丘陵,有河道,有平原,极为复杂。自东汉以来,汉室对南阳郡豪强,一直是一种近乎于纵容的态度。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东汉以来,南阳豪强的数量最多。

    历史上,大多数王朝兴起之后,必有屠杀功臣的举动。

    似乎除了北宋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外,其他朝代的功臣元勋,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其实不然!

    若说‘杯酒释兵权’,赵匡胤绝非第一人。

    东汉时,刘秀登基以后,也曾有一个类似于杯酒释兵权的举措。

    当年追随他起兵的南阳豪强,在得到了大量土地之后,纷纷将手中的兵权,交还给了刘秀。

    所以,就东汉而言,开国的功臣,下场还算不差。

    但这也就使得东汉以来,豪强力量增加。

    其中南阳郡又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不但有皇亲国戚,更有地方强梁。曹朋前世曾学过一篇强项令的文章,说的也正是这种情况。南阳豪强,数量极多,而且在地方,根基深厚。

    你算一算,那云台二十八将当中,有多少南阳郡人?

    太傅邓禹、大司马吴汉、左将军贾复、征南大将军岑彭,建义大将军朱祜……等等。这是有名望的,而那些没有列入云台二十八将的又有多少?这些人当中,有的渐趋没落,有的依旧存在。林林总总,在郭嘉提供的这份文牍当中,竟记载了现存于南阳的豪强,几近百家。

    曹朋只看得头皮发麻。

    这真的和海西、河西不一样。

    海西,不过三家而已,但多以广陵陈氏为首。

    而河西郡,虽说兵荒马乱,可并无豪强世族之忧。无非是一些羌胡部落,还有红泽那一帮子遗民。在海西,只要得到陈氏的支持,便可以立足;在河西,只要干掉那些羌胡,笼络红泽遗民,也算是再无任何危险。偏偏这南阳郡,却是盘根错节,复杂的让人感到头晕脑胀。

    每个县,都有各自的豪强存在。

    这些豪强,或是拥有庞大的部曲私兵,或是在当地立足百年,实力庞大。而最为麻烦的,莫过于这些豪强世家,没有一个首脑人物。大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彼此间谁也不会服谁。

    曹朋粗略看了一遍,就不由得连连苦笑。

    “叔父,你在笑什么?”

    郭奕在一旁,正练习八百字文。

    抬头看到曹朋那一脸笑容,不由得好奇询问。

    曹朋道:“小奕啊,你老子这一次,可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差事。”

    “好差事难道不好吗?”

    “好,当然好!”曹朋没法子和一个小孩子诉苦,只能强笑着点点头,“下次有这等好差事,我一定拉着你老子一同享用。”

    心里面却咬牙切齿的咒骂:郭嘉,这梁子,咱们算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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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郭嘉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奉孝,身子不舒服?”

    荀彧关切的询问。

    郭嘉抖了抖肩膀,摇摇头道:“不知道,总觉得后脊梁骨发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前些时候张先生刚为我看过,似乎并没什么大碍。这今天也不知道是怎地,一个劲儿的在打喷嚏。”

    “待会儿,去找张先生再看看。”

    “嗯,我正有此打算。”

    这时候,正在翻看文牍的曹操抬起头来,突然问道:“奉孝,你说让阿福去南阳郡,真的能行吗?他才二十六,如何能镇得住那些强梁?南阳郡的情况,可是不必当初的下邳海西县。”

    郭嘉笑了。

    “主公,你不用为友学担心。

    那小子肚子里有货,只是太过疲沓。你不逼他,他就继续疲沓着;可你若是一逼,他绝对可以胜任。”

    董昭放下了笔,正色道:“奉孝此言差矣。”

    “哦,公仁有何见教?”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说的不是友学,而是你自己。”

    董昭属于那种偏严肃的人。

    特别是当他板着脸,来说笑话的时候,往往会让人感觉很冷。

    曹操正喝着豆汤,一口就喷了出来,连连咳嗽。而荀彧则强忍着笑,扭过头,却见肩膀不住颤抖。

    郭嘉的脸,顿时黑下来。

    “公仁,你这话怎讲?”

    “我一直在留意,发现了一个状况。

    每次主公易事的时候,你都缩在后面不肯开口。若不是主公点将问你,你什么时候主动过?”

    “我……”

    郭嘉那张脸,顿时胀得通红。

    曹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连连点头道:“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个状况。奉孝,看起来以后我也要经常逼你一逼。否则,你肚子里的那些货,是否也和阿福一样,不肯出来呢?”

    郭嘉的脸,拉的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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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曹朋吃的不甚爽快。

    倒也不是不丰富!看得出,郭夫人还是很好客……只是碍于这时代的手段,令饭菜极为乏味。

    似曹朋这种在家里,被步鸾等人养得挑三拣四的主儿,自然不太舒服。

    “嫂嫂,晚膳时,让我来吧。”

    “叔叔还会烹煮?”

    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件事情。

    所谓君子远庖厨,并非是说,君子不能下厨房。

    而孔子所言君子,多是指有德行,有操守的人。这里,并没有单一的指出,是男人还是女子。所谓君子远庖厨,大致上是说,有德行的人当尽量去避免追求口腹之欲,而应该将精力投注于修养上。不是说,君子就不能下厨房……而在东汉末年,更没有类似的理解。事实上,许多名士都是老饕,有时候也喜欢自己烹煮一些美食,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口服之欲……

    曹朋,笑而不语。

    午后,他带着郭奕,在后花园中读书。

    正当他为郭奕讲解那八百字文的时候,忽听家仆来报:新侯来访。

    新侯,就是曹植!

    建安九年,曹植当时十二岁。

    因曹丕在冀州战死,曹操返回许都之后,便加曹植为新侯,配五百户食邑。这新侯的‘新’,指梁郡新城。

    曹朋不由得愕然,疑惑的起身道:“有请。”

    他拍了拍郭奕,让他继续练字,而后迈步向前厅走去。

    只不过,他有些奇怪:我和曹植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这好端端,他突然跑来见我,是何用意?

    莫非,他要拉拢我吗?

    曹朋眉头紧蹙一起,暗自感到头痛!

第539章 雒神赋(2/2)

    “曹家哥哥,小弟今日冒昧叨扰,还望哥哥勿怪。”

    曹植,身着一件月白色禅衣,博领大袖,衣袂飘飘,透出几分飘逸之气。

    他一脸灿烂笑容,向曹朋拱手一揖,显得颇为尊敬。可越是如此,曹朋就越是忐忑。这小子究竟是什么居心?好端端突然前来拜访,而且又礼数周全,断然不是为了和他吟风弄月而来。

    再者,若曹植真要与他谈论诗文,曹朋也会感到头痛。

    十四岁的曹植,已尽显名士之风,令人不由得为他气度所心折。

    曹朋按耐下心中的忐忑,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子建今来,朋亦倍感荣幸。我在西北,就常听人谈起子建之名,言子建才学过人,乃世所罕见。只可惜,一直未得机会与子建相盘桓。”

    这一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七步一诗,那是实实在在的才学。当年曹朋虽在东陵亭也有过七步成诗的先例,可他那是假的七步诗,终究算不得数。比起曹植那真正的本事,还远远不如。当然了,而今的曹植,远没有后世他做七步诗时的那份惊艳才学。可即便如此,年仅十四的曹植,也足以让人赞叹。

    连曹操都在私下里称赞:子建文才富艳,少有人能及。

    这里面,固然有父亲对儿子的爱惜,但如果曹植没有真才实学,恐怕也当不得曹操的赞赏。

    曹植说罢,为曹朋引介道:“兄长,可知德祖乎?”

    在他身后还跟随着一个三旬男子,看上去有些面善。

    曹朋一怔,愕然打量那男子,露出疑惑之色。

    “在下杨修,见过曹三篇!”

    杨修!

    曹朋顿时恍然大悟,朝着对方,微微拱手。

    这两个人,果然混到了一起……不过,曹朋并非是和杨修第一次照面。只是他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早在建安二年,曹朋初至许都时,其母张氏在回春堂外,遭伏均等人围攻。而曹朋和典满参战,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小八义。当时杨修也是随伏均围攻张氏等人的帮凶。只不过他很聪明,一见情况不妙,便立刻退出。后来虽被其父杨彪,也就是那弘农杨氏之主,前太尉杨彪狠狠的处罚,却不似伏均那般凄惨……伏均跛了一脚,也因此与曹朋一家结为死敌。

    再往后,杨彪回家养老去了!

    而杨修则留在许都继续求学,并从此和伏均等人疏远。

    历史上,这厮也是个颇有名气的角色,只不过是一个只会耍小聪明,卖弄才学之辈。最终,杨修被曹操所杀,也算是为后人所知。而此时的杨修,显得非常文雅,透着一丝倨傲之色。

    随着他才学展现,又与曹植结交,被曹操委任曹植的书佐,身份日渐增长。

    特别是在曹丕死后,曹植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连带着,杨修也变得傲气起来,在人前颇为张扬。

    不过,他却不敢在曹朋跟前卖弄。

    那份倨傲,是他自幼养成的一种气质,无法改变。

    但言语之间,杨修对曹朋还是显得非常恭敬。不管怎么说,曹朋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人物。

    郭夫人之前已经做过了交代,所以曹朋也没有客套。

    他引曹植杨修来到偏厅,而后分宾主落座后,颇为玩味的问道:“子建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却见曹植面露犹豫之色,看上去好像非常为难。

    不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曹植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篇诗文,递到了曹朋面前。

    “兄长,去年植于雒水,曾见一女子,甚为倾心,日夜思之,难以忘怀。

    故作诗赋一篇,以纪念之。植知兄长才学过人,故冒昧前来拜访,想请兄长为我指教一二。”

    果然是比诗文!

    这可真是……

    曹朋接过诗文,强笑一声,“也不知是何家女子有此福分,竟得子建如此挂念。”

    曹植没有接话,而是用一种极为期待的目光,凝视曹朋。曹朋抖了抖诗篇,凝神看了过去。

    但见赋曰:建安十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私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之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劲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鬓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曹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雒神赋,这分明就是名扬后世的雒神赋!

    曹植年方十四,便做出了雒神赋?

    他骇然抬起头来,向曹植看去。

    雒神……不对,后世说雒神就是甄宓。而曹植一直对甄宓极为爱恋,只是因为甄宓嫁于了曹丕,所以黯然神伤。而今,甄宓没有嫁给曹丕,却嫁给了曹朋。同样的,甄宓也是曹植的嫂子。难道说,曹植这篇雒神赋,就是因甄宓所写?若真是这样,那曹朋有岂能善罢甘休?

    要知道,曹植这一篇雒神赋,在后世引出了多少争议。

    有人说曹植和甄宓相恋,盖因曹丕,以至于两人未能终成眷属。难不成现在没了曹丕,自己却要代替曹丕的位置?不对啊,甄宓在河西,名声并不显,知道她的人不多。而且自随曹朋返回中原,很少抛头露面。他二人决不可能……慢着,建安十年,不就是在去年发生的事情?

    曹朋闭上了眼睛,回忆去年的种种。

    甄宓在去年,也没怎么出门……不对,她好像出门一次,就是在暮秋时,带着孩儿曹叡,和步鸾郭寰一同前往雒阳礼佛,为孩儿们祈福。诗赋里也说,曹植是在去年返京时,途径雒水。

    操!

    这家伙在意淫我老婆!

    曹朋勃然大怒,眼睛不自觉眯缝起来。

    “子建,此为何意?”

    言语中,透出淡淡的杀气,周身更散发出一丝冷意。

    可惜曹植并未觉察到曹朋的这个反应,见曹朋询问,顿时兴奋起来,忙起身拱手道:“兄长,不瞒兄长,小弟去岁在雒水所遇女子,乃兄长妾室。小弟也知不该,只是……小弟今日斗胆,望兄长将其赐予小弟。小弟愿以千金,不,三千金还谢之,还望兄长能够成全一二。”

    尼玛,想女人想疯了,居然想到了我的头上。

    你私下里yy甄宓,我可以不与你一般见识。可是,你居然挡着我的面讨要,着实是欺人太甚。

    曹朋怒由心生,啪的一巴掌,连带着那篇诗赋,一起拍在了身旁的红木八仙桌上。

    “子建,尔忒无礼!

    他这一声怒喝,犹如巨雷般在厅中炸响。

    那结实的红木八仙桌,受不得曹朋这含怒一掌,竟顿时四分五裂。连带着那篇诗赋,也化为偏偏蝴蝶,飘落在了地上。浓浓的杀气,迫人而去。只令得曹植和杨修,顿时脸色苍白。

    “若非看尔父兄情面,就凭你今日这番话,我便立时将你击杀。

    无礼,当真是欺我太甚。曹子建,你立刻给我滚出去,若再停留,休怪我不顾叔父的颜面。”

    说罢,曹朋甩袖大步离去,只令得曹植和杨修在厅中,不知所措。

    曹朋觉得,曹植是来羞辱他。

    但却又冤枉了曹植……

    东汉时,乃至于到后来,因女子的社会地位不高,往往被当成货物看待。特别是在士林当中,互赠美妾美姬,在当时人看来,是一桩非常风雅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会被传为美谈。

    曹植认为,甄宓不过是曹朋妾室,所以才来讨要。

    若换做是黄月英或者夏侯真那种妻室,他是断然不敢开这个口。

    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惹得曹朋如此愤怒。一时间呆立在大厅里,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曹朋怒气冲冲离开大厅,返回住处后,仍觉得万分恼怒。

    曹植,亏我还视他为才子,却是一个无行的轻浮子。他这般辱我,实在是,实在是气煞我也。

    越想越觉得恼怒,曹朋抬手抓起屋中的红木圈椅,狠狠的砸在门上。

    那扇坚固的房门,被砸的粉碎。

    屋外的家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噤若寒蝉。

    片刻之后,郭夫人匆匆赶来。她走进屋中,却见曹朋面色铁青,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拳头。

    “叔叔,你这又是何必?”

    “嫂嫂,曹子建欺我太甚……”

    郭夫人闻听,不由得苦笑。

    对于士林中的这种风尚,她也是非常反感。

    身为女人,自然痛恨这种不把女人当人看待的行为。只是,郭夫人也不明白,曹朋为何如此的愤怒。只得轻声劝慰,同时又派人,立刻去找郭嘉回来。否则的话,她可保不住曹朋,会惹出什么事端。

    但是,郭夫人对曹朋的反应,却是很赞赏。

    “那两个贼子,可还在?”

    “已经走了……叔叔你不知道,你刚才那模样,可真真个骇了所有人。连小奕都不敢靠近过来。

    子建和德祖今日之举,也确是有些过分。

    不过叔叔刚才的反应太激烈了,万一因此而得罪了卞夫人和司空,到最后岂不是要吃亏吗?”

    “若司空不分事由,我宁可回荥阳继续服刑。”

    “叔叔何来这气话,司空……呵呵,听嫂嫂的话,莫再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郭夫人在这里劝慰曹朋,而另一边,郭奕则直奔司空府。

    “我要见我父亲,请通报父亲,家中出了大事……叔叔在家里发火,连母亲都奈何不得。”

    郭奕说的是乱七八糟,而司空府的门丁,则是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从府中行出一个童子,看到郭奕,忙走上前来问道:“小奕哥哥,何故在此?”

    “仓舒,请立刻带我去见我父亲,家里出事儿乐,曹叔叔发雷霆之怒,弄不好就要出人命了!”

    “哪个曹叔叔?”

    “自然,自然就是曹家叔叔……曹朋,阿福叔叔。”

    曹冲一怔,露出愕然之色。

    “曹家哥哥何时来到许都,为何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他一边询问,一边拉着郭奕的手,就往司空府里走。门丁见曹冲出面,自然不可能在出面阻止。曹冲拉着郭奕,一边走一边问道:“小奕,曹家哥哥因为而发雷霆之怒?他何时来的?”

    “昨天晚上,他昨天晚上到的许都。

    早上还带我打拳健身,下午时还非常和善的教我写字。可不知怎地,一下子好像变了人一样,看他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头凶兽。母亲现正在家中劝说他,却不知道,能否劝得住他。”

    郭奕一着急,话语更加混乱,只听得曹冲越发糊涂起来。

    不过,他还是从郭奕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头绪:曹朋昨晚抵达许都,就住在郭嘉的家里。他现在是待罪之身,竟堂而皇之的来到许都,并且在郭嘉的家里落足,说明是父亲召唤他而来。若非如此,曹朋断然不可能擅自离开荥阳……那也就是说,父亲一定有要事要与他商议。

    这其次,则是有人招惹了曹朋。

    是谁招惹了曹朋?

    曹冲非常好奇……

    他大概知道自己这位启蒙先生的秉性,那是个一般不会动怒,但一旦发怒,必然会有大事发生。

    他第一次发怒,结果断了辅国将军的手。

    第二次发怒,杀了关中名士,凉州刺史韦端……

    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去撩拨曹家哥哥?

    而此时,郭嘉正在后院花厅里,和荀彧董昭等人,与曹操商议事情。忽听外面一阵骚乱,紧跟着就听到典韦大声道:“五公子,非是我不肯通报,而是主公正在商议事情,不得打搅。”

    “我有要事,要见父亲。”

    曹操一怔,拧着眉,迈步走出花厅。

    “仓舒,为何在此喧哗。”

    不等曹冲回答,就见郭奕从曹冲身后冲出来,朝着站在曹操身后郭嘉喊道:“爹爹快点回家,曹叔叔,曹叔叔他要杀人……若再不回去,只怕曹植哥哥会有危险,母亲要你立刻回去。”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郭嘉,连曹操也不禁大吃一惊。

第54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2/2)

    郭嘉大惊失色,连忙跳出来,厉声道:“小奕休要胡言乱语,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朋,也忒胆大了!

    你老兄现在还是刑徒,有刑罚在身,怎能如此嚣张?

    郭嘉不相信曹朋真的会杀曹植,可是听郭奕一说,也是吓得不轻。他偷眼朝着曹操打量了一下,见曹操面沉似水,心里也暗自有些惶恐。毕竟,任谁听说有人要杀自己儿子,都不会太高兴。哪怕那个人同样得曹操的宠爱和信任,但毕竟还是比不得亲生骨肉的那般亲近。

    也许是看到了郭嘉,郭奕渐渐冷静下来。

    他结结巴巴的向郭嘉等人讲述经过,待郭嘉说完了,包括曹操在内,不由得同时轻出一口长气。

    原来不是杀人,是发火了。

    不过好端端,曹朋干嘛要发火?

    还有,曹植为什么会突然前去拜访曹朋?

    曹操心里不由得疑惑,犹豫了一下,他转身道:“奉孝,文若,你二人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君明!”

    “喏!”

    典韦大步上前,插手行礼。

    刚才,他乍听消息,也是一惊。

    而今听到曹操呼唤,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

    “若友学只是发火的话,想必子建他们已经离开。你立刻带人,给我把他带回来,我要亲自问他。”

    典韦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曹操轻轻拍了拍额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的曹冲。

    “仓舒,你先回去,今日不得出门。”

    “谨遵父亲谕令。”

    曹冲,也走了……

    可曹操却不禁苦笑,回身向董昭看去,“我本打算让友学私下里与吕氏汉国接触,待吕氏汉国正式归附,我也有借口,将他赦免。不成想这孩子……看起来,想要隐瞒是不太可能了!既然隐瞒不住,那我打算让他干脆就站出来,遮遮掩掩,也透着小家子气。就让他做译官丞,配合子扬来负责接待吕氏汉国。这样以来,也更方便他和吕氏汉国接触,公仁以为如何?”

    似吕氏汉国海外来投,属于外交层面的事情。

    在东汉时,有专人负责这类事情,官职为大鸿胪。早在秦时,便有类似的职务,名为典客,负责与异族番邦的接触。到武帝时,改为大鸿胪,最初只是为大声宣赞,并没有太大的权利。但后来,这大鸿胪渐渐演变成专门负责外交的事务,于是便成为朝堂上一个重要职务。

    大鸿胪下,设行人、译官和别火三丞。

    大鸿胪秩两千石,而其麾下三丞,则是比千石的职务。

    让曹朋出任译官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临时担任。而今的大鸿胪,并未设立。但对外事务,一直由刘晔来负责。刘晔和曹汲关系不错,让曹朋担任他的部曲,也不会有太多麻烦。

    只是曹操有些恼火,即是对曹朋,也是对曹植。

    按照他的计划,吕氏汉国前来,他让曹朋秘密与吕氏汉国接触之后,再以吕氏汉国的名义,正式宣布将曹朋赦免。毕竟是海外来投,近似于开疆扩土的功业,于朝廷而言,是一桩偌大的功勋。那时候赦免曹朋,顺理成章。即便是朝中有人反对,曹操也有足够的理由反驳。

    等赦免的曹朋之后,再借由南阳混乱,令其就任南阳郡太守之职。

    一切,曹操都已经设计好了。却没想到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变故。如果郭奕没有慌慌张张的跑来报信,曹操还有办法进行弥补。可现在……曹操也知道,这件事情想压下来,绝无可能。

    董昭忍不住笑了,“主公既然决意,管他许多。

    左右都是围着吕氏汉国,就算是让友学现在出来,谁又能够阻拦?若因此而使吕氏汉国反悔,责任谁来承担。依我看,让友学站出来也好,如此更可以表示我们的诚意,令吕氏汉国归附。至于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必然会阻拦。即便是将来吕氏汉国归附,他们也会阻拦主公赦免友学。结果都是一样,主公何必顾虑太多?若真有那不长眼的……呵呵,主公也不必理会。”

    曹操,默然!

    董昭的意思非常明白。

    你老大现在手里拿着刀,掌着权,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

    不管吕氏汉国是否归附,总会有反对的意见。你要赦免曹朋,许都上下,包括皇城里那位,难道不知道?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何必遮遮掩掩。我就是要赦免曹朋,看谁能够阻拦我?

    说起来,曹操的这个做法,有点做了婊子立牌坊的意思。

    他有心赦免,可又怕被人指责,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可问题是,看不爽你,看不惯曹朋的人多了去。你不管怎么做,都落不得好,又何必在意!

    只要你手里拿着刀,掌着朝堂事务,任他们说去。

    若真不耐烦了,找个由头,干了他们便是,看谁敢再跳出来说三道四。

    董昭早就想这么劝说曹操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在他看来,曹操完全没有必要有那么多的顾虑。随心做就是,只要能为国家带来好处,又何必在乎那些废人们的指责和诘问?

    曹操也是心有同感。

    自他掌控朝堂,奉天子以令不臣,迁都许县以来,指责之声难道还少了不成?

    缺粮少衣,被人指责无能;推行屯田,被人说是嚣张跋扈;丰收了被人骂;遇到灾荒,被人说是上天警示;出门打仗,说是穷兵黩武;窝在许都,则被人称之为把持朝纲,不思进取。

    反正,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有人跳出来叫嚣。

    一来二去,曹操也真习惯了!

    你们叫嚣你们的,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招数。

    老子就是要赦免曹朋,哪个敢阻拦我,我砍了他全家。

    少年时,任侠而荒唐。

    曹操什么事情没做过,又岂会真的在意别人所言。

    听了董昭这一番话,曹操顿时豁然开朗,忍不住哈哈大笑,“公仁所言极是,我就是要用阿福。

    哪个阻拦,就让他给我打下一个凉州来。

    否则的话,我耐烦他去呱噪?嗯,就这么办,公仁你立刻去找羊衜,让他通知子扬,就说让曹朋加译官丞,随同他一起接待吕氏汉国使节。谁要是跑去找他反对,就让他来找我说较。”

    那双细目中,闪过一抹森然。

    看起来,老子这口刀,太久没有染血。若有人不识趣,胆敢来破坏我的事情,那休怪我翻脸无情。

    +++++++++++++++++++++++++++++++++++++++++++++++++++++++++

    大约一个时辰后,郭嘉和荀彧,返回司空府。

    而当他们抵达司空府的时候,典韦也早已经把曹植和杨修两人都给带了回来,正跪在堂下,噤若寒蝉。

    卞夫人等人也都来了,谁也没有开口。

    曹彰,神情森然,手握横刀,冷冷盯着曹植和杨修;曹冲则双手拢在大袖里,一言不发,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至于曹整,曹熊等一干子嗣,也都老老实实的呆在一帮,不敢说话。

    还有曹操长女曹宪,次女曹节,三女曹华,也都来了。

    “怎么回事?”

    郭嘉忍不住轻声询问典韦。

    典韦苦笑道:“刚才又闹了一阵,恼了主公。”

    “谁?”

    典韦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环夫人和卞夫人,又偷偷指了指曹彰。

    “子文刚才,差点拔剑要杀子建,幸亏是卞夫人和把他拦住,才算是没有闹出更大的事情。

    环夫人说,友学太过张狂跋扈,当以重罚。

    不过卞夫人却说,是子建过于轻浮,登门向人讨要妾室,着实有些荒唐,怪不得阿福发火……”

    典韦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连连。

    “看不懂,真看不懂。环夫人为子建说话,而卞夫人却为阿福求情。两位夫人这明争暗斗,几乎摆到了台面上,惹得主公大怒。把一家人都抓过来,什么也不说,就是呆在这边……”

    郭嘉闻听,不由得看了环夫人和卞夫人一眼。

    小夫人的气度,还是小了些。

    他能猜出环夫人为什么要帮着曹植说话。不是她想帮着曹植,而是要把曹植往火坑里推……

    郭嘉回府后,询问了事情的缘由。

    曹朋还没有消气,所以是郭夫人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这件事,原本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在郭嘉眼里看,曹朋有些小题大做了……曹植登门向他讨要妾室,倒也未必就是要羞辱曹朋,而是这时代的一种风尚。文人雅士,以互赠美妾而为风雅,有时候甚至会成为美谈。比如说什么成人之美啊……曹操历史上就干过这种事情。

    他曾娶了许都歌舞大家来莺儿为妾,后来莺儿与曹操的侍卫王图私通,曹操听说之后,非但没杀了来莺儿,反而要把来莺儿送给王图。当然了,后来那来莺儿还是死了,令曹操非常心痛。

    不过这也说明,在上层社会里,赠美妾,是一桩很平常的事情。

    呃……

    曹操现在还没有娶来莺儿,但据说颇有意动;而那个故事中给曹操带上绿帽子的侍卫王图,已经被曹操所杀,也不晓得这顶绿帽子,是否还会扣在曹操头上。但这并非关键,关键还是在于,这件事原本算不得什么。曹植固然有错,但不是大错;曹朋虽小题大做,却是爱妾心切,才有此反应。若放在平常,或者其他人身上,最多也就是被人谈论一下而已。

    可偏偏这件事发生在曹朋和曹植身上……

    郭夫人尽量是站在公允的角度来说明经过。但她是一个女人,对这种互赠姬妾的事情,极为反感。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便偏离了立场,于是曹植便成了轻浮之辈,向曹朋讨要甄宓。

    环夫人为曹植说情,其实是想要置曹植于死地。

    但卞夫人也不是吃素,连消带打的化解……而在这个时候,还搞这种内斗,纯粹是给曹操添乱。所以,郭嘉觉得环夫人的气度小了,远远比不得卞夫人。至于曹彰……郭嘉看了一眼,那须发贲张的黄须儿,轻轻点头。这孩子性情刚烈,且知道尊师重道,倒是个性情中人。

    若他是发自真心,确是不错。

    而曹冲的沉默,也表现出了他的不同凡响。

    他用沉默,来表达了自家的观点。四哥有不对之处,但曹朋似乎有些冲动,一边是他的兄长,一边是曾经为他启蒙的曹朋。这时候他不管站在哪一边,都只可能令事情变得更复杂。

    所以,他沉默了!

    但是这沉默,却又为他,增添了不少分数。

    郭嘉和荀彧相视一眼,两人都不禁苦笑一声。

    迈步走进花厅,却见曹操正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敲打额头。

    曹操有偏头疼的毛病,特别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这病情就会变得严重起来。

    见郭嘉和荀彧进来,他摆手让他二人坐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听曹植说了一遍,可毕竟是一人之言,会有失偏颇。所以,他才让郭嘉和荀彧回去打听。

    郭嘉照着郭夫人的陈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倒是非常公允,只是那郭夫人的言语中,本就存在这偏向,所以郭嘉和荀彧的陈述里,也就自然带着倾向。

    “这件事,确是子建冒昧了。”

    曹操突然怒道:“只是冒昧?依我看,他就是轻浮子!”

    “主公息怒。”

    曹操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

    “比起子桓,子建才情卓绝,高出许多。然子桓十二岁,便随我征战宛城,在我兵败之时,仍能冷静沉稳,招拢残兵,逃离出来;子建,却少了这些历练,整日里随着那帮子轻浮无赖子一起,终究难成气候。可惜,子文失于莽直,性情过于暴烈。虽说现在开始读书,但这性子一时也难以改变;仓舒聪慧,不输子建,而且遇事冷静,但是却透着一丝刻薄寡恩。”

    曹操很少在臣子前,谈论家事。

    而今突然开了这个话题,让郭嘉和荀彧,吓了一跳。

    “主公……”

    曹操坐直了身子,一摆手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明日一早,我会命人送子建前往长安就学,让子文到参户亭,随文远历练一番;至于仓舒,我原以为让他在家中,随着性子来,不限制他的成长。但现在看来,却似乎有失偏颇了……让他留在许都,未必是一桩好事。他这年纪,就该呆在学堂里就学,而非在家中闭门造车。

    文若,烦你一件事,请你着人托元常一句话,让仓舒隐姓埋名,在颍川书院就学。

    一应依照普通学子,不可以给他任何的照拂……这两年我疏于家中事务,看起来却不得不问。”

    曹操说罢,起身朝着荀彧,搭手一揖。

第541章 唯才是举第一弹(1/2)

    曹朋回来了!

    以待罪之身返还许都,并将出任译官丞之职,顿时引得许多各方人士关注。

    对于曹朋返回许都,其实算不得什么。甚至在此之前,有许多人期盼着曹朋能够回到许都居住。

    福纸楼啊福纸楼……

    如何能让人不魂牵梦绕?

    可是,已待罪之身,出任比千石的职务,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虽说有戴罪立功的说法,但和曹朋的情况却不一样。戴罪立功,是说你犯了过错,但未曾判罚,继续留任。可曹朋呢,已被罚鬼薪三岁。这是正正经经的罪人,却做到了比千石职务?

    当曹操宣布了消息之后,立刻引得无数人跳出来叫嚣。

    以待罪之身,而担任重要官职,接迎番邦,岂不是视礼法而不顾,令番邦人耻笑?堕我天朝威风。

    可是,曹操却不予理睬。

    你们叫嚣,你们吵闹,随你们的便。

    我该用什么人,就用什么人,你们也管不着。反正我做什么,你们都要骂,我何必顺着你们?

    曹操以极其强势的态度,震慑了朝堂上的反对之声。

    但仅止如此,也还罢了。

    曹操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在任命了曹朋出任译官丞后的当天,竟再一次发布诏令,名为:唯才是举令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苍,岂幸相遇哉?上之人不求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君渭滨者乎?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一篇求贤令,引得天下振荡。

    各方人士或破口大骂,或指责曹操,或拍手称赞,或暗中欣喜……

    其反应,各不相同。

    而朝堂之上,因一篇唯才是举令出,顿时息声。

    但实际上,却又激流暗涌!

    ++++++++++++++++++++++++++++++++++++++++++++++++++++++++++++++

    曹朋,轻轻放下手中那份用桑皮福纸写成的诏令,久久说不出话来。

    蝴蝶效应,似乎越来越大了!

    他救下了典韦,打造出了海西与河西,重开了西域商路。提前数年,干掉了马腾,赶走了马超,为曹操营建了一个大西北后方。但同样的,曹丕死了,袁熙仍在抵抗。曹操采纳了邓稷的主意,决定暂缓攻击并州。也就是说,北疆之战,至少要再持续三年,乃至更久……

    而他面前的这份唯才是举令,记忆中是在建安十五年出现。

    现在,不过建安十一年,唯才是举令整整提前了四年,又将会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变动?

    唯才是举令,也是曹操的一大功业。

    在唯才是举令发出之后,他启用了大批寒门士子,削弱了世家子弟对朝堂的影响力,更进一步降低了汉室朝廷的影响。前面说过,东汉与西汉的建立,有很大的不同。刘邦建立汉朝,靠的是一群庶族而起家。换句话说,楚汉之争,是一场庶族和世族之间的较量。结果作为庶族代表的刘邦取得了胜利,而作为世族代表的项羽,则被刘邦所败,自刎于乌江……

    不过,世族并未就此沉沦。

    叔孙通制定礼乐,为刘邦树立了威望。

    而后,西汉渐渐由庶族而转为世族所统治,最终被王莽所篡。

    于是有刘秀起于南阳,靠的就是南阳世族的力量。如果说,东汉是以这些豪强世族为基础而建立起来,丝毫没有错处。曹操,起寒士而用之,对于汉室朝廷而言,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曹朋一直认为,曹操的唯才是举令,很好。

    但问题在于,他缺乏延续性,最终被曹丕推翻。启用寒门庶族,必然会带来和世族之间的矛盾。这其中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需要曹操慢慢调和,并进行梳理,才可以做到平衡二字。

    可惜,未等梳理成功,曹操便死了。

    而后的曹丕,远没有曹操那种雄才大略,以至于无法延续他的政策,才使得世族重新抬头。

    曹朋觉得,若多给曹操一些时间,说不定就能使二者平衡。

    或者说,在吸纳了足够的寒门庶族之后,曹魏政权培养出一支新兴的世族力量,可以对抗旧有的世族力量,也许能够更加长久。只是,曹丕没有能理解曹操,而曹操也未能完成心愿。

    曹朋培养曹冲时,曾不断灌输唯才是举的概念。

    可惜,在调教了三年之后,曹朋离开许都。而曹操对曹冲,又是一种放纵的态度,很少却涉及曹冲的学问。以至于在钻研了董仲舒留下的文典之后,曹冲的思想,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不能怪曹冲,这与他的身世,有巨大关系。

    抛开他曹二代的身份不说,单以他母亲环夫人的出身而言,便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曹丕在世时,拉拢了大批世族力量。而环夫人在无奈下,选择了吸纳寒门庶族的力量来对抗。可问题是,环夫人本身就是出身于世族家庭。琅琊环氏虽然比不得那些中原老牌的世家大族,却毕竟也有百年之久。一个世家出身的环夫人,又怎可能真正的接受寒门庶族力量。

    所以,当曹丕死后,世族开始出现动摇。

    环夫人便开始改变了策略……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她对曹朋的态度。最初,环夫人是想要曹冲得到曹朋的帮助,而稳固地位。换而言之,在曹冲拜师时候,环夫人把曹朋视作同盟,那是一种相对平等的关系。

    但随着曹丕一死,环夫人的思想也在发生变化。

    她想要敲打一下曹朋,也就是说,她已经在悄然不经之中,转变了她和曹朋之间的关系。从最开始的平等,到后来视曹朋为下属。这种态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曹冲的思想。

    毕竟,曹冲追随曹朋,不过三载。

    可他如今十岁,从小就跟在环夫人的身边。

    就影响力而言,曹朋终究无法和环夫人相提并论……而等到环夫人后悔的时候,曹冲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主张。这也是为什么环夫人要他去拜见曹朋,而曹冲却装病,不肯前往的原因。

    他一方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曹朋。

    另一方面又有些惧怕曹朋……同时,对曹朋又有一丝抵触心理作祟,也就造成如今的疏远。

    对这一切,曹朋并不在意。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曹冲无法让他实现理想,那就自己来做。

    只是,当唯才是举令提前四年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曹朋仍旧感到万分的震惊,同时更感惶恐。因为历史偏离轨道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他原来的那些记忆,是否还能产生作用呢?

    曹朋,也说不清楚。

    不过,他很佩服曹操。

    挑选了这么一个时机,借由吕氏汉国归附,和曹朋这么一个契机,将唯才是举令堂而皇之的推出来,令人无法拒绝。如果否认,则就是说,拒绝曹朋复起。拒绝曹朋复起,就有可能令吕氏汉国的归附产生波折。自黄巾以来,汉室日间衰颓,也需要这么一个机会来振作。

    错过了这个机会,汉室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复起。

    所以,那些汉室老臣,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并不代表,保皇党一脉就此认输。曹朋非常清楚,汉帝一脉和曹操之间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结果会如何?曹朋说不准。只看郭嘉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无疑有着巨大的意义。

    曹朋把诏令收起,对郭嘉笑道:“郭大哥,不必如此闷闷不乐。”

    “我怎能开心出来。”

    郭嘉苦笑一声,轻声道:“主公这份唯才是举令一出,也就代表着把所有的矛盾,摆在台面。”

    “那又如何?”

    “阿福,你难道真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干系?”

    曹朋哈哈大笑,“郭大哥,天有阴阳,时有昼夜,日出月落,人有生死。

    刀把子攥在主公手里,只看主公如何下好这盘棋。有消亡,就有崛起……你我只需要尽心竭力为主公做事,分担忧愁即可。至于最后的结果,自有主公来来决断,你我又何必担心?”

    曹朋能感觉的出来,曹操发出唯才是举令,绝非一时兴起。

    他应该是早有这方面的心思,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发布。曹朋这次,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才使得唯才是举令提前出现。既然是早有谋划,说明曹操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曹朋见郭嘉,仍有些沉重,于是想了想,突然问道:“郭大哥,我记得汉初时,曾设立有丞相一职,何故后来弃之不用。”

    郭嘉心神不定,随口道:“阿福,你真是糊涂。

    这丞相一职……”

    郭嘉突然间闭上了嘴巴,转过身,向曹朋看去……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谈到两个概念,那就是皇权和相权。

    皇权,顾名思义,所以不在赘言,但相权,指的也正是宰相的职权。打个比方,汉代的皇帝和丞相各有一个类似于‘秘书处’的组织,可以独立运转。皇帝有六尚,指的是尚衣、尚食、尚席、尚浴、尚书等。汉代最初的尚书,其实职权和地位都不算太高,但却代表着皇权。

    荀彧为尚书令,说穿了其实就是代表着皇帝六尚的部门。

    而丞相的‘秘书处’,却相对庞大,名为‘十三曹’。

    如果按照十三曹的职能,可以看出当时的政务,首先要汇集到丞相手中,而不归属于皇帝。

    因为皇帝只有一个笼统的尚书处,而尚书处里,也不过四到八个人而已。如此规模,根本就无法承担起整个国家的运转。而丞相府下属的十三曹,权力相对更大。汉初,一切事物的处理,出于相府,而不是在皇室。也就是说,真正是国家正常运转的人,不是皇帝,而是丞相。

    如果再形象一点,皇室是党,相府是政府。

    皇室指挥政府,是象征性的意义,但却不插手日常事务。负责日常事务的,其实是丞相府。

    西汉初,几任丞相,比如萧何、曹参、陈平这些人,都是开国功臣。

    他们位尊职重,敢于谏言,对当时的社会而言,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所以不可以轻举妄动。但是随着景帝削藩,皇室开始集权。道汉武帝时,更进一步削弱了丞相的权力。汉武帝重用内廷近臣,而远丞相。当时在位的丞相,勿论是薛泽、赵周、庄青翟、石庆还是田千秋等人,皆谨小慎微。武帝末年,火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进一步令丞相的权力削弱。到了西汉末年,大司马已在丞相之上,而丞相的职权,也多为内超所取,基本上已没有了权力。

    汉成帝时,何武以丞相一人难以处理繁多政事为理由,建议设立三公。

    从此后,丞相的权力便被分为大司马、大司空和丞相三人所有。到汉哀帝的时候,又改丞相为大司徒,彻底把相权消灭。东汉初年,刘秀为加强中央集权,于是又设立了内廷尚书,加大了尚书的权力。如此一来,三公的权力再一次被削弱,而慢慢的转入外戚和宦官手中。

    至东汉末年,丞相制度一直为能得到恢复。

    哪怕是董卓篡朝的时候,也不敢改变三公制度,虽自称相国,却不敢出任丞相一职。

    郭嘉,眸光闪闪,凝视曹朋。

    重置丞相?

    开十三曹,总理天下事务,架空汉室……

    其实,而今曹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朝堂上虽然在明面上尊汉帝,但实际上都是由曹操一手执掌。

    先置丞相,如此一来曹操总理天下政务,也就名正言顺。

    接下来……

    郭嘉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一种奇怪的冲动,陡然间从内心深处涌起。

    他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转身就走。

    “郭大哥,你去哪里?”

    郭嘉回头,微微一笑,“我有要事,要与司空商议。

    阿福你晌午不要乱走,我已经待你约好了杜畿,可能过一会儿就会抵达。还有,吕氏汉国的时节,已到了新郑。子丹日间奉命离开许都,前去迎接他们。估计最迟后日,便可抵达。”

    曹朋点点头,不复赘言。

    他拿起一卷文牍,摊开来后,低头阅读。

    而郭嘉,则匆匆离去……

第546章 终究是个孩子(2/3)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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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大禹造九鼎,设九州。

    国人一直以为,身处世界中心,而九州之外,皆蛮荒之地。

    “元直方言‘德’,可知六百年前,远在万里之外的欧罗巴古国希腊国,就有人说过,美德分为两种,智慧的美德和行为的美德。前者从学习中来,后者从实践中得。那个人叫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三圣者之一。他还说过,真正的美德不可以没有实用的智慧,而实用的智慧,也不可以没有美德……元直你今方十五,正是求学年纪。可你却不知上进,整日里与人争论,夸夸其谈,卖弄你的小聪明。殊不知,学海无涯,你今日的卖弄,正是将来的平庸。

    在座之人,皆高士也。

    你且问问他们,十五岁时,在做什么?

    你天资着实聪慧,能举一反三。可若不求学,只知卖弄口舌,又能坚持多久?以我看来,元直不堪言‘德’一字。盖因元直不懂何为‘德’,所以也不足以与高士论‘德’之高深。”

    “方元直言‘天’,何为天?

    有广义之‘天’,有狭义之‘天’。今不言广义,盖因天道远,人道弥,不知人道,何以论天道。我们就说说,这狭义的‘天’。依旧是一个蛮夷之地,在六百年前将天地四时的变化,分解为若干周期运动……亚里士多德,将天体以地星为中心,做圆周上的匀速圆周运动。同时又有一派学说,认为地星每天在自己的轴上自转,以太阳为中心,沿圆周运动……我想请教元直,可知何为圆周?又以为那一种学说为准?天人感应,那么究竟什么才是‘天’呢?”

    “元直自言博览群书。

    我且再问,可读过一部名为《历史》的文章?

    六百年前,在蛮夷之地,有小亚细亚海滨,一名为希罗多德的人在那里出生。此人从三十岁起,开始了长期的漫游,祖籍遍及两河流域,南至埃及,西至西西里岛,北临黑海……

    历经多年考察,希罗多德著《历史》一书,言及欧罗巴大陆,乃至波斯,埃及等地。

    你可知当地风俗?”

    “……修昔底德认为,历史的内容,就是刚刚发生过的事件,你对此可有看法?

    他所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不晓得元直可曾看过。那本书里,描述了欧罗巴大陆一场极为重要的战争。

    古人言,著史当微言大义,秉笔春秋。

    而修昔底德认为,要准确认识有关遥远的过去,甚至我们这个时代以前的历史,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在时间上,距离我们太过于遥远。所以,他划分了考古和历史的范畴。那么你认为,他说的可正确?纵观孔夫子以来,著史者,可曾真的做到了秉笔春秋,公平二字?”

    “好吧,你说这些是蛮夷之学,那我们就来说一说圣人之事。

    孔圣人曾有门徒三千,言有教无类。其门下弟子,有匠人,有农夫,有商人,有官宦……而我却听说,你言‘人生而有贵贱之分’,那么我倒是想请教,究竟是夫子所言正确,亦或者你周不疑比圣人更加厉害?”

    曹朋深知,不能让周不疑抢了先机。

    这孩子伶牙俐齿,一旦被他抢夺了先机,占居了主动,自己可就处于被动之中。

    周不疑擅长偷梁换柱,而曹朋则要把这个节奏控制住。

    他不需要去和周不疑争论,只需要不断的发问,搅乱周不疑的思绪,使节奏始终都可以控制在他的手里。若是谈论经典文章,曹朋真不认为,自己能胜得过周不疑。这孩子从小受这方面的熏陶,远不是曹朋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可以相提并论。当然了,重生十年,曹朋对这个时代的文章典籍,大都也有所了解。同时,他可以感受到,在东汉末年时,儒学容纳百川的包容性。

    甚至在唐宋时期,儒学都不是一家之言,而是百家争鸣。

    一直到元朝,蒙古人并不懂得儒学的真意,于是将儒学定位为儒教,彻底摧毁了儒学流传千余年的传统。至明时,儒学的包容性已不复存在。理学开始兴起,变成了一种扭曲的宗教。

    曹朋可以在东汉,大谈蛮夷之学,也正是因为这个时期的儒学,还有儒生,都在苦苦的追寻着儒学的真意。他们的包容性,注定了他们可以吸收各种不同的外来学术,而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

    比经典,十个曹朋未必是周不疑的对手。

    可是比见识,凭空多出一千八百年的经验,一百个周不疑,也非一个曹朋的对手。

    曹朋抢占了先机,把话语权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用一连串的提问,使得周不疑无法冷静思索,只能跟着曹朋的思路走。等到曹朋完全控制住了周不疑的思路之后,才予以凌厉的攻击。

    周不疑虽仍旧挺直胸膛,但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

    曹朋所言,让他感受到了天下之大,他简直就是一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

    不仅仅是周不疑,就连一旁的孔融,也不禁为曹朋的言语所夺。他神色凝重,沉吟不语。

    “我在荥阳时,曾听闻元直和仲豫先生的辩论。

    对于谶纬符瑞,我是不太了解。不过我却知道,仲豫先生的道德文章,乃天下之楷模。他曾撰《东观汉纪》,详论朝廷得失,可以为后人所借鉴。而元直,你今著有何等文章?以教化世人?

    或许你会说,张良萧何,皆无著作流传,确有大功于社稷。

    然今日言张良萧何,是因为他们已经做出了功绩。元直,我且问你,你有何功绩与我知呢?

    若没有,你又有何资格,去指责仲豫先生?

    你今十五,却弃学而不求上进;你今十五,置父母于荆襄,而身存许都,追名逐利;你今十五,未立寸功,却视先贤为无物。元直,非我严苛,实不知天高地厚,妄言圣贤,乃小人之举。

    你言贵贱。

    好,咱们就说说这贵与贱。

    自古圣贤处身立命,皆凭借自身。易开篇有言: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言贵者,子文十五,与我征战河西;我十五时,辅佐邓叔孙,在海西立足;子建轻浮,然十四可做华美文章。再言贱者,我认识许多人,他们出身不好,门第不高,然十五岁已可以自立于世上。或戎马生涯,征战天下;或农耕田地,上可使国库充沛,下可令自己饱食。

    此,自强也。

    元直,你何以自强?莫非,就是靠着呈口舌之能,而安身立命?”

    周不疑脸色苍白如纸,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曹朋句句在理,让他的伶牙俐齿,毫无用武之地。

    曹朋冷笑道:“贵者,凭借自身才学,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上马而平天下,提笔可令苍生安居乐业。或教化苍生,或功在千秋。凭自身之能,而能立于天地间,便是真真正正的贵者。

    而那些不学无术,只知偷鸡摸狗,逞口舌之利,却无一技之长者,方为贱,卑贱的‘贱’。”

    曹朋就差指着周不疑的鼻子,骂他是一个‘贱人’。

    而后,他森然冷笑。

    “某自生以来,无愧苍生。

    我辅佐家兄,令海西大治,每年可向国家输送百万斛粮草。两淮之地,百姓安居乐业,自建安二年来,人口增加二十万;我征战官渡,曾率部斩颜良,诛文丑,纵横疆场,搏杀于两阵之间,斩杀上将无数;我出使朔方,治理河西,令河西重归中原,令河西从此不受兵祸。

    我征战凉州,三年间令凉州兵祸平定,为朝廷建立赫赫功勋。

    我著八百字文,可使幼童明天理,知古今;我著三字经,可是人知善恶,懂得忠孝……

    周不疑,你又何资格评论与我?你有何资格,说我不是?在座诸人,那个不比你学问高深,你又有何资格,言论他们的不是?依我看,你没有资格评价任何人,若欲评价他人,先省自身。满座高士,尔一孺子,又有何等德行,列坐于此?若我是你,绝无脸面再留居此地。”

    周不疑蓦地站起身来,手指曹朋,嘴唇颤抖。

    而一双双眸光,冷漠的注视着他……

    曹朋可以看到,他眼中有泪光闪动。

    心里面也不由得生出不忍。

    他还是个孩子!

    受人指使,其实也身不由己……

    可一转念,那不忍之情,生生又压下来。

    在这种时候,他绝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这和曹冲无关,这是他和周不疑身后实力的一场战争。

    周不疑放下了手,转身拉开了房门。

    在走出雅阁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回身,朝着曹朋深施一礼,默默的拉上了房门。

    “友学,说得好!”

    “公子教训的极是,这小子整日介的逞口舌之利,实不当人子。”

    曹朋冷冷的扫了那些人一眼,突然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融公,我心思不宁,实有些烦躁,且先告辞。明日我在府中设宴,若融公有暇,不妨前来一叙。朋失礼,先行告退了……”

    他实在没有喜悦之情,相反心里面感觉,有些沉重。

    周不疑那孩子,经他今日一骂,只怕是在许都,无容身之处了……

    想想看,自己似乎骂的太狠了点。

    可没有办法,这孩子整天介寻衅挑事,若继续下去,只怕是毁了他的性命。

    他的高傲,他的倔强,他的才思敏捷,或许可以为名士,但若介入政治,早晚必死无葬身之地。

    孔融颇为赞赏的看着曹朋,点了点头。

    胜不骄,此君子之美德。

    曹朋并不因为他辩赢了周不疑而高兴,反而透出沉重之色,也说明了他是一个有美德的人。

    “友学今日所言,孔融已大开眼界。

    待明日,我必前去造访,到时候与友学畅谈。今日聚会,却少了些兴致,不如就这么散了吧。”

    其实,孔融何尝不为周不疑可惜?

    应玚虽然没有达成目的,可是已经和曹朋搭上了线。

    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成功了……

    所以,当孔融说散了的时候,他并未阻止,而是欣然答应。既然召集人决定要散了,众人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曹朋告辞后,在酒楼下跨坐马上,朝奉车侯府缓缓行去。

    此时,尚不到禁时,所以街上还很热闹。

    远远的,曹朋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沿着长街,似失魂落魄般的走着。

    是周不疑!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周不疑今天所受到的打击,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他自认辩才无双,他自认才学过人,他自认博览群书,他自认见识非凡。可是在曹朋的面前,他往日那些值得骄傲的东西,好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变成了虚幻。从来到许都的第一次辩论,他从未失败过。可那些胜利,在现在想来,是如此可笑,如此的苍白,没有半点意义……

    原来,不是他赢了!

    而是那些真正有大学问的人,根本不屑于和他争辩。

    曹朋说的那些东西,他从未听说过。而那些稀奇古怪的蛮夷之名,更让他感到了无比的茫然。

    不知天下之大,何以妄言天下?

    难道,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真的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一个浅薄之徒?

    身后马蹄声响起,而周不疑恍若未觉。

    一匹马,拦住了他的去路,耳边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周不疑!”

    他抬起头,愕然看去。

    在灯火下,周不疑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

    “曹……朋!”

    曹朋目光灼灼,凝视着他。

    半晌后,他突然道:“元直,回家吧。

    这里是成人的世界,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回家吧,好生读书,待将来学成,再来与我争论。回去告诉你身后那些人,不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有本事就站出来,莫要让小孩子在前面冲锋陷阵。我本来挺敬重他,可如果他只有这些手段的话,告诉他,他就是垃圾。

    回去吧,相信你的亲人,正等你还家。”

    周不疑最初,仍倔强的挺直了腰杆,和曹朋对视。

    原本以为曹朋会再羞辱他一番,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这种羞辱的准备。

    可没想到……

    也不知为什么,周不疑鼻子一酸,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

    曹朋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巾,扔到了周不疑的手中。

    “元直,成名的方法有很多,但你却选择了一个最为愚蠢,最不理智的方法。

    或许,你周不疑的名字可以迅速被人们知道。可我向你保证,没有真才实学,早晚被人耻笑。”

    说罢,曹朋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周不疑手里握着那方手帕,半晌后突然放声大哭。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曹朋的眼中,竟如此幼稚而可笑。原来,他早已经猜出了他的来历……

第547章 冢虎今何在?(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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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不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曹朋能看出端倪,曹操是不是也看出了端倪?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般的举动,周不疑就不由得一个寒蝉,汗毛倒立。他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许都呢?

    周不疑的出身,并没有他言语中那么高贵。

    母亲,是刘先的妹妹,出身望族。

    可实际上,周不疑的母亲,不过是刘氏宗族里一个不起眼的旁支庶女。其情况,和邓稷颇有些相似。邓稷所在的棘阳邓氏宗族,祖上乃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邓禹。可随之邓氏的逐渐没落,邓家的宗族,却不断的发展,形成了今日的棘阳邓村。邓稷,是邓氏的旁支庶出。

    一般而言,庶出已经是低人一等,更不要说时旁支。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不疑的母亲后来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寒门子弟,生下了周不疑。

    这也是周不疑的名为何是双字,而非单字。

    他从小就很好强,展现出了不同于同龄人的聪慧,渐渐有了些名气,在当地得了个‘神童’美誉。

    可这并不代表,周不疑就能得到母系宗族的认可。

    不仅得不到认可,他还必须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来养活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周不疑因聪慧,而得到刘先的看重,便让他到自己身边充作书童。不过,也仅仅是一个书童而已。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周不疑随刘先到水镜山庄拜访,得到了司马徽的称赞。

    而后,时为司马徽弟子的诸葛亮,对周不疑也非常友善,赞不绝口,令刘先对周不疑开始重视,并正式认下了他这个外甥。刘备入荆州,刘先照例拜访。哪知道刘备一见周不疑,就非常欢喜。甚至表示,愿意为周不疑引介名师,还承担周不疑就学需要的各种费用。当时,刘备向周不疑介绍了荆州名士刘巴,希望能让刘巴教授周不疑,使其得以成就一番功业。

    刘巴,零陵人,与刘先同宗。

    他是正正经经,零陵刘氏的嫡房所出,地位犹在刘先之上。

    其祖父刘曜,官拜苍梧太守;其父刘祥,曾为江夏太守,荡寇将军。当初刘表进驻荆州,零陵刘氏并不与之相亲。时为江夏太守的刘祥,更是和刘表数次发生了冲突,令刘表甚恶之,甚至生出了杀心。他扣住了刘巴,好几次设计想要杀害刘巴,但最终被刘巴机灵躲过。

    后来,荆襄世族由对峙,而转为支持刘表。

    刘祥也因为身体原因,卸下江夏太守的职务,由刘表亲信黄祖所替代,才算是缓和了关系。

    刘巴十八岁的时候,为户曹主记主簿。

    刘表数次征辟,更表示愿意举荐他为茂才,可刘巴对刘表一直怀有戒心,始终不肯就职。

    说起来,周不疑也是刘巴的外甥。

    让他拜刘巴为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不想刘巴不但是对刘表反感,对刘备同样反感。刘备跑去介绍,他不好当面拒绝,但最终还是想了个办法,委婉的将这个请求推掉了……为此,也让周不疑大为伤心。他感激刘备,但又无法痛恨刘巴。他恨自己庶民出身,感到万分自卑,同时有再自卑中,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自尊心里。于是,他开始变得张扬起来。

    建安九年末,周不疑突然接到了一封书信。

    信是他最为尊敬的刘备写来,想要委托他去做一件事情。

    刘备告诉他,今汉室衰颓,朝纲崩坏,正需要有识之士的帮助。刘先要去许都,希望周不疑一同前往。到了许都之后,要尽量显露名声,结交曹氏子弟,最好能借此得到曹操的重视。

    同时,刘备还告诉周不疑,愿意帮他将母家的地位提高。

    到了许都之后,自会有人与他联络,到时候他只要听从那人的吩咐,自行发挥即可……他日,待汉室中兴,他就是功臣。扬名立万不说,更可以成为真正士人,得到天下人的敬重。

    可以说,周不疑是满怀理想,来到许都。

    一开始的确是很顺利。

    在一些人特意的安排下,周不疑结识了曹冲。

    时,周不疑十三岁,而曹冲不过八岁。周不疑的经历和见识,远不是曹冲可以比拟,所以轻而易举,便得到了曹冲的信任,并迅速在许都站稳了脚跟。只是,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表演,在那些真正的高士眼中,竟破绽百出。曹朋可以看出,那许都……还有多少人知晓?

    周不疑,越想就越害怕。

    越害怕,他心里就越是慌乱……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终究是没经历过太多的风浪。

    他之前故作出的沉稳干练,在此时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该怎么办?

    是继续留在许都,还是离开?

    他躺在榻上,脸上流露出迷茫之色。

    对了,玄德公不是说过,若有危险时,可以告知那个神秘人,请他出手相助,或出谋划策?

    来许都两年,他并未见过那个神秘人。

    但是他能猜出,这个人一定有着非凡的地位。

    对了,想办法和他联络……

    周不疑翻身坐起,一方手帕从怀中飘落。他正要举步往外走,却犹豫了一下,半晌后蹲下身子,将手帕拾起来,小心翼翼的折好。拿在手中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放进了怀里。

    也许,他说的没错。

    我应该回家,陪伴父母,好好读书……

    ++++++++++++++++++++++++++++++++++++++++++++++++++++++++++

    设立在许都每条大街街口的街鼓敲响,咚咚咚咚……禁时已至,许都的夜禁就将要开始了。

    曹朋坐在厅堂上,耳听府外传来的街鼓声,思绪飘忽。

    “公子,公子?”

    “啊,史老大,抱歉,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故而……来来来,咱们吃酒。”

    史阿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堂上。

    杜畿一旁作陪,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只听不说。

    “公子,似乎有心事?”

    曹朋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我在想,那孩子会不会因今日而一蹶不振,若如此,却可惜了。”

    史阿道:“公子是说……那周不疑?”

    “是啊,感觉好像有点过了。”

    不知为何,曹朋回到家中,脑海中总是闪现出周不疑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面即有些怜悯,又有些痛惜,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愤怒。最讨厌那些躲在后面,耍弄阴谋诡计的家伙。

    如果周不疑是个成年人,或许曹朋不会有那么多的感想。

    可是……

    十三岁来到许都,不断的挑衅寻事。

    即便是有朝一日他成事了,那些人会留下他的性命吗?他几乎是在以一个十三岁孩童的稚嫩肩膀,承担着天下士林的敌视。如果那些人成功了,周不疑的结局,也可以猜想的出来。

    为平息士林之怒,或者说为了把自己隐藏起来,周不疑必死无疑。

    毕竟,他所面对的那些人,哪一个又好说话?

    曹朋苦涩一笑,对史阿道:“周不疑虽可恨,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所怒者,其实……”

    他没有说清楚,其实什么。

    但以史阿的阅历,还有杜畿的智慧,却可以猜出端倪。

    “公子宅心仁厚,若换做是我,断然不会对他可怜。”

    “呵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话是这么说,但一想到他那年纪,我还是有些……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背着我,从中阳山一路逃难到棘阳。如今想起来,我比他,却幸福许多。”

    曹朋说起了自己,让杜畿和史阿,也不由得一阵唏嘘。

    两个人,也都是经历无数起伏的人。而今思想起来,也是心有同感。

    不过,见气氛变得如此凝重和压抑,杜畿连忙道:“公子今日在毓秀楼一展风采,来日必为一段佳话。只是,伯侯有些奇怪,公子如何知这许多事情?您所说的那些东西,伯侯从未听过。那个什么德的家伙,很有名气吗?还有那欧罗巴,希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曹朋一怔,立刻感到头疼。

    他当时说的痛快,可回来后,就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

    因为他说的那些事情,根本无法证实。在后世,亚里士多德之类的名字,或许耳熟能详,但在这个时代……

    明日孔融前来,少不得也要有个解释。

    曹朋急中生智,笑道:“伯侯可知,我老师何人?”

    “哦,陆浑山胡昭胡孔明先生?”

    “先生乃我授业恩师,但其实在孔明先生之前,我还有一位先生。

    他名叫左慈,在我幼年时,曾教我许多东西。这些事情,都是左慈恩师所授,只可惜而今不知他身在何处。”

    他在江东!

    这一点曹朋倒是知道。

    想必孔融那些人,也不可能跑去江东拜会左慈。

    听师兄当年说过,左慈在山中修行,基本上已很少现身。哈,就算是找,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恩,就托到左慈的身上。

    反正他忙着修炼成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嗯,先撑过这一时再说。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曹朋不想就这个问题在谈论下去,于是话锋一转,对史阿道:“史老大,你还没有告诉我,何故落得如今的状况?”

    史阿的脸色,顿时一黯。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头苦笑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原来,当年他虽曹丕,先去了漆县。在漆县待了一年后,曹丕有些不满足他的成绩,于是动了从军的念头。建安八年,曹操对邺城用兵,双方打得极为凶狠。曹丕奉命前往中丘迎接黑山贼出山,也是抱了满腔的热血,希望能借由这个机会,能建立功业,得到曹操赏识。

    当时,史阿作为曹丕的亲随,自然一同前往中丘。

    “那一夜,乌丸突骑忽至,不管是我还是世子,都没有预料到。当时中丘大营里,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张燕的主力尚未出山。遇到乌丸突骑的袭击,整个中丘大营都乱成了一团。

    我护着世子想杀出重围,不想乌丸突骑甚是凶狠。

    在突围的时候,我们遭遇一支兵马。我虽拼命掩护,却终究寡不敌众。世子在乱军中战死,我则因为坐骑受惊,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当时就昏迷过去。等我醒来时,乌丸突骑已经离开。整个中丘大营……后来,我被援兵找到,并送到了邺城。司空当时恼怒万分,恨我不能保护世子周详,于是断了我右手手筋,而后赶出了大营……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回到许都之后,昔年的那些朋友,一个个见我犹如蝎虎一般,躲之不及。我也是没办法,家中妻儿总要活下去,只得去寻个事情。若非今日与公子偶遇,我打算过些时候,带妻儿回雒阳老家。至少那里还有我几个徒儿可以依靠,就算不成,家中也还有几亩薄田。”

    史阿在言语中,透着几分心灰意冷。

    曹朋不由得眉头紧蹙,半晌后轻声道:“你就打算这么落魄下去?”

    “不然能怎样。”

    “史老大,我看你不起。”

    史阿一怔,愕然向曹朋看去。

    “史老大,你手残了,腿残了,可脑袋还在。

    当年王师授你剑法,那些剑术犹在。你还有左手,还能走路,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司空虽断你一手,可我相信,那绝非司空本意。你若还是当年的史老大,且留下来。只要你心里尚有希望,咱们一起做些事业……史老大,我只问你,你心里……可对司空心怀怨念?”

    史阿沉默了!

    半晌后,他轻轻摇头,“是我无能,未能保住世子性命,司空虽断我一手,可却留下我性命,我怎会怨恨。只是,我实不知,还能做什么。你看我,走路都不利索,更不要说残了一手……公子,我知你重情义。可你现在,似乎也是一身的麻烦,若留下我,岂不是被司空怪罪。”

    曹朋看着史阿,轻声道:“我留下你,司空是否会怪罪我,我不知道。

    但我却知道,若放你走,说不得将来我会怪罪我自己。我说过,你废了右手,还有左手。跛了一足,却可以骑马。关键是你脑袋里那些杀人的剑术……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留下来,至于是想一辈子这么沉沦下去,还是愿意和我一起,闯一番事业,得一场富贵,你自己选择。”

    史阿,再次沉默了!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当初世子身边,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人。

    而今世子命归黄泉,你身体残疾……那个人呢?如今他在何处?难道说,也死在乱军之中?”

    史阿抬起头,“你是说,司马仲达?”

第550章 时也,命也!(1/2)

    抱歉抱歉……

    这两天点儿太背了!

    昨天文档系统崩了,折腾了一下午;晚上睡到半夜,肚子饿,于是又起床买烧烤。结果那烧烤难吃的……淋了点小雨,感冒了。上午出门办事,中午回家,打开文档发现输入法的词库崩了。尼玛,还能再倒霉点吗?

    今天更新晚了点,第一更先奉上。

    第二更会按时在九点发出,尽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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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秋的夜晚,带着丝丝的冷意。

    庭院中,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韵,若不仔细感受,很难觉查出来。风柔柔的,万里无云……一轮皎月照映在庭院中,照映在满墙的藤蔓之上。繁星点点,风吹过,带着沁人肺腑的气息。

    在门廊下,跪坐一名少女,正守着一尊土垆。

    土垆有两个垆口,温两壶美酒。

    酒香,花香……

    还有这月光,这风……

    组合成一副绝美的美人温酒图。当曹朋走过来时,少女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一抹调皮的笑容。

    “阿福,猜猜我是谁。”

    曹朋顿时呆在了那里,愕然的看着美人。

    有点陌生,又有些熟悉……但最关键的问题是,高顺在哪里?

    这女子是谁?为何会在此处?而且听他话语间的口吻,似乎和自己颇为熟悉。仔细打量,美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模样,和曹朋应该差不太多。站起来,约175的身高,体型高挑,又透着丰润之美。一头乌黑秀发,将发丝拢结,挽成大椎形状。椎中处结一个白色丝绳,状如马肚,堕于脑后。这正是东汉末年,女子最为常见的堕马髻发式,又称之为倭堕髻。

    一袭月白色长裙,在胸口收束。

    如此一来,更衬托出美人婀娜体态。

    一张瓜子脸,柳眉恰似弯月,眸光璀璨若星辰。美人端坐垆旁,娇靥透出粉色。也不知,是那垆火的原因,亦或者是她内心中激动所致。眼中,闪动着一抹水色,脸上却带着灿烂笑容。

    阿福,猜猜我是谁?

    曹朋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脱口而出道:“大小姐?”

    “笨阿福,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曹朋顿时懵了!

    吕蓝,眼前这美人,竟然是吕蓝。

    曹朋陡然清醒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快走几步上前,紧张道:“大小姐,你怎会返回中原?”

    我的个天,吕蓝竟然来到了中原。

    要知道,她可是吕氏汉国的国主,代表着吕氏汉国的国体。

    别的事情曹朋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如果被曹操知晓,就算他没什么想法,以郭嘉荀彧等人的手段,也会扣留吕蓝,以加强对吕氏汉国的统治。这种事,历史上曹操可没少做。建安中,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到许都参拜,结果被曹操一下子扣住,封了个爵位,让他留在许都。

    随后,曹操趁呼厨泉不在,暗中扶立去卑,使南匈奴南迁。

    他本意是想要归化南匈奴,却不成想,南匈奴竟趁机将整个并州占居,获得更大的利益。

    五胡乱华,南匈奴是第一个对中原发动了攻击,消灭了西晋,建立了汉国。

    可以说,把并州广袤土地交给南匈奴休养生息,是曹操决策上的一大失误。但也不可否认,当时曹操扣押了呼厨泉,扶立去卑之后,使得并州在数十年中,得到喘息,北疆从此无虞。

    吕蓝竟然敢跑回中原,那不是羊入虎口?

    看到曹朋如此紧张,吕蓝的心里,却不由得一甜。

    “阿福不用担心,此次返回中原,随行皆我心腹。他们在归汉城成家立业,妻儿都留在那边,决不可能背叛。而且,我是以男装而来,平日里就在高司马身边。整个使团知我者,不过十人耳。而这十人,都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背叛。待此次归汉成功,我便随高司马,返回吕汉。”

    “你……还要回去?”

    曹朋鬼使神差,说了一句。

    却见吕蓝粉靥一红,旋即露出一抹哀伤之色,“我若不回,又能去哪儿?父亲走了,母亲和小娘都在那边……我的家,也在那里,虽说中原是故土,却很难有我立足之地,我怎能不回?”

    是啊,她又能去哪儿?

    曹朋很想说:留下来,我保护你!

    可他知道,不能!

    吕蓝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以曹朋而今的能量,着实难以保全吕蓝。

    除非……

    曹朋在吕蓝身边坐下,而吕蓝也沉默不语。用托子从卡在垆中酒壶的耳下,提起酒壶,慢慢的为曹朋斟满一杯酒水。

    “看看,可合适?

    这是我到了那边以后,随小娘学的本事。母亲说我温酒的本领,比卓文君还要好。你试试看?”

    昔年那个娇憨刁蛮的大小姐,居然学会了温酒?

    曹朋微微一笑,双手捧起酒杯,先嗅了一下酒香,而后轻轻点头,慢慢的品了一口。

    “大小姐的手艺,果然不凡。”

    吕蓝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悲伤。

    “爹爹最喜欢饮酒,我那时候还与他保证,将来定每日为他温酒。可是我学会了温酒,爹爹……”

    曹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吕蓝。

    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吕蓝的手臂。

    时值暮秋,秋夜甚寒。

    吕蓝并没有穿的太后,一袭白绸裙,虽隔着长袖,却可以感受到,那犹若凝脂般玉臂的温暖。

    她身子轻轻一颤,抬头瞪了曹朋一眼。

    “对了,听说你已经成亲了?”

    “嗯!”

    “可有孩子?”

    “而今,三男三女,打得已四岁,小的才几个月。”

    “嘻嘻,却是好福气。”

    吕蓝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但旋即又笑了。

    “对了,听说你,又惹了祸事?”

    “……祸事倒说不上,不过你来了,我这祸事也快要结束了。说起来,我还没有谢你呢……”

    曹朋扭头,偷偷的看了吕蓝一眼。

    “若言谢,其实我应该先谢谢你!”吕蓝小心翼翼,将一壶酒取出垆口,又为曹朋斟上一杯,仿佛自言自语道:“当年,我并不知道,你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我一家送走。我们在那边,多亏了你的帮助,才算是站稳了脚跟。母亲和小娘,也时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好人。”

    好人吗?

    曹朋抿了一口酒,苦笑道:“我若真是好人,就不会送你们去那蛮荒受苦。”

    吕蓝扭头,一双明眸凝视曹朋。

    片刻后,她突然笑了,轻声道:“你若是当时虽我们去了,说不得而今就没有吕氏汉国。”

    曹朋心里一动……

    “对了,夫人和小夫人她们好吗?”

    “都挺好。”

    “那就好……也算不负当年温侯信任。

    我听说,你们会协助主公,拖住高句丽兵马?可不要勉强……”

    吕蓝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勉强,高句丽和我吕汉国,早晚会有一战。去年我们攻下了慰礼城,改归汉城,已经等于表明了立场。新罗和高句丽,对此颇有不满,与我们发生过数次冲突。若高句丽不灭,吕汉国恐怕也不得安宁。我们之所以要对高句丽用兵,其实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毕竟我们不是土著,始终会遭受排斥。与其将来被他们打,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此时的吕蓝,言语中透出一种强大的自信。

    曹朋轻轻点头……

    她终究不再是那个当年的娇憨少女。能为一国之主,自有其不凡之处。不管是靠着什么手段,也真真个了不得。也不知在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才有今日的成熟。若吕布在世,必然会感到欣慰。昔日的娇娇女,而今已经能独挡一面……想到这里,曹朋不由得长叹一声。

    “阿福,你会去幽州吗?”

    “去幽州?”

    曹朋愣了一下,片刻后摇摇头,“我已受命,待你们此行结束之后,我便会前往南阳郡。”

    “南阳郡?”

    “是啊,刘备打下了宛城,南阳局势不稳。

    我幼年时曾在南阳郡生活,也算是半个南阳郡人。所以主公让我过去,尽量稳住那边的局势。至于幽州,想来问题不大。以主公之能,绝不是袁熙可以抵抗,幽州之战,胜败已定。”

    “曹操,很厉害!”

    “是啊,是很厉害……”

    “这次我们渡海前来,曾在渤海郡见到了文远叔父。

    他对曹操也很敬佩,言语间和高叔父颇有些生疏……我不知道,再过十年,你是否也会如此?”

    张辽,生疏吗?

    曹朋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他侧眼向吕蓝看去,却见她脸上有一丝惆怅。

    下意识,握住了吕蓝的手。曹朋感到吕蓝的身子轻轻一颤,似乎本能的想要挣脱,但旋即就安静下来。

    “我不会……其实不止我,张将军依旧挂念着你们。

    但……你可知道,当年张将军归降,曾与我有约定。他要做到渡辽中郎将,唯有这样,才可以照顾你们。只是,他而今在主公帐下效力,若是对你们太过亲近,恐怕很难达成目的。非是他与你们生疏,而是不得不生疏。他和我的情况不同,身为降将,毕竟会有许多衿肘。”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曹朋停顿了一下,“人生不如意事,常十居八九!

    文远将军当时,是想要以死报效温侯。只因我劝说,他才归降。这些年来,他原本有机会留在江淮……你知道吗,当年你口中的‘破地方’,已经变成了富庶之地。可文远将军却一直向北靠拢,所为的,便是那渡辽中郎将的身份……大小姐,莫要怪他,他是为你们着想。”

    “那你呢?”

    “我?”

    “是啊,也为我们着想吗?”

    吕蓝瞪大一双明眸,皓齿轻咬朱唇,颇为期待的看着曹朋。

    一双纤纤玉手,在不知不觉中,抓紧了曹朋的手。曹朋不由得有些恍惚,眼前的美人,在刹那间和当年那个娇憨刁蛮的小丫头合为一体。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自然也为你们着想。”

    “嘻嘻,我就知道。”

    吕蓝这才留意到,自己紧握着曹朋的手。

    不由得脸一红,连忙松开。

    气氛,陡然间显得有些尴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吕蓝为曹朋斟一杯酒,曹朋就满饮一杯。

    片刻后,吕蓝突然道:“阿福,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说。”

    “你去南阳郡,会与刘备交锋,对不对?”

    “嗯。”

    “帮我杀了他,还有关羽。”

    曹朋先一怔,但旋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吕布和刘备那一摊子烂账,说实话很难分清楚谁对谁错。吕布落魄时,是刘备接纳了他。但最终,吕布赶走了刘备,占领了徐州;但随后,在刘备走投无路时,吕布并没有杀他,反而给了他安身之所。几次俘虏吕布的家眷,始终待若上宾,未曾有半点的冒犯,送还给刘备。刘备帮过吕布,吕布也曾为刘备解围……不过说穿了,两个人都是在利用对方而已。

    不过在吕蓝的心里,恐怕还是站在吕布一边。

    更何况,吕布死于关羽之手……

    其实,不用吕蓝说,曹朋和刘备关羽之间,也没有缓和余地。

    于私,曹朋倒是蛮敬佩刘备;但于公,他是曹操的族侄,从他投奔曹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和刘备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而今,吕蓝的恳求,却让他又多出了一个杀刘备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你放心,我必不会与之善罢甘休。”

    吕蓝,笑了!

    “对了,听说你去了河西?”

    “是啊。”

    “河西好玩儿吗?”

    “好玩儿?算不上吧……不过倒也有趣。”

    “那和我说说,和我说说。”

    吕蓝似乎又变成了当年在海西时,那个刁蛮娇憨的大小姐。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不停的询问曹朋这些年来的经历。哪怕是一点点细微的细节,她也会反反复复的,追问不停。

    而曹朋,也不厌其烦的与她讲述。

    时不时,他还会问一问吕蓝这些年来的生活。

    对于三韩,他颇有些好奇。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奇葩的民族,以至于在两千年,演变出一群奇葩的生物。吕蓝越说,越兴奋。两人从一开始还有些陌生,渐渐的,变得再也不复隔阂……

    ++++++++++++++++++++++++++++++++++++++++++++++++++++++

    “大司马,这样好吗?”

    长廊尽头的拐角处,高顺和一个亲随,正默默的关注着。

    高顺笑了,轻声道:“有什么不好?我倒是觉得,挺好……至少,这些年来,你可曾见大小姐,如此开心过吗?不管怎么说,有曹公子在,与我们而言,会带来更多的便利和好处……说实话,如果当初曹公子有而今这般声望和本事,说不得已经和大小姐……”

    说到这里,高顺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道:“时也,命也!”

第551章 归附(2/2)

    天亮后,吕汉使团再次动身。

    不过这一次,吕汉使团的规模和阵容,可就变得庞大许多。虎豹骑从使团队伍中拖后拉出,而改为仪仗出行。此次,为迎接吕氏汉国的到来,曹艹也着实下了本钱,以宗属藩国的仪仗迎接。整个仪仗队伍,浩浩荡荡有千人之多,前面有旌旗开道,后面有车马随行,声势浩大。

    这也是曹艹的安排!

    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告诉大家,他奉天子讨伐不臣以来,政绩斐然。

    看看,连海外番邦都前来归附,说明什么?说明了曹司空执掌朝堂,所作所为大涨了中原威风。

    这对于曹艹接下来,置丞相府,设十三曹,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至于汉帝?

    谁还真的在乎!

    也许,只有那些朝堂上的老臣们,对汉室还存有眷顾。不过其中也有不少人,是为名为利而考虑。一俟曹艹真的设置丞相府,到时候汉室还会有多少臣子,可就再也无法揣测出来。

    曹朋随仪仗而行。

    但身边,却多了一个小亲随。

    吕蓝女扮男装,成为曹朋的一名扈从。

    她此次返回中原,就是希望能与曹朋再次相见。至于政务,自有高顺去对付。马上就要到许都,她若继续混在使团当中,难免会露出破绽。毕竟在许都,有太多高人存在。不论是荀彧荀攸,亦或者是郭嘉董昭,都不是那种眼睛里会揉沙子的人。如果不在许都,或许还方便一些。可到了许都之后,使团必然会遭遇到各方面的关注。谁又敢保证,吕蓝不被看穿?

    吕蓝在建安初离开了中原,一晃已近十载。

    但她毕竟曾出现在下邳。哪怕女大十八变,长相与当初有许多改变,却难免会有人认出来。

    曹朋和吕蓝饮酒,直至丑时。

    在分别时,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建议吕蓝不要再留在使团当中。

    倒不如充作曹朋的亲卫,抵达许都之后,在奉车侯府藏身。待使团抵达许都之后,所有的目光都将集中在使团上。相比之下,曹朋和奉车侯府所受到的关注,都将大大的被削减,于吕蓝而言,无疑更加安全。吕蓝也觉得曹朋这个主意,非常合理。她本就不是为了归附而来,只是想见见曹朋。而今能与曹朋朝夕相处,正合了心思。同时在高顺看来,吕蓝越安全,当然就越好。他原本就不太赞同吕蓝前来,只是拗不过吕蓝执意要来……说句心里话,从他们在渤海郡登陆开始,高顺的心里就一直忐忑。能藏匿踪迹,也正中了高顺之意。

    于是,曹朋身边,便多了一个亲随。

    曹朋从许都过来,带了一千多人。

    谁是仪仗,谁为扈从,根本就没人知晓。

    包括曹真也没有留意到,曹朋身边多了个人。所以这一路下来,倒也安安稳稳,未有任何差池。

    建安十一年九月二十六,吕氏汉国抵达许都。

    曹艹代表汉帝,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而曹朋呢,则顺理成章,领着吕蓝从队伍中退出……“高司马,别来无恙。”

    当曹艹见到高顺的时候,也忍不住生出万般感慨。

    这,可是他的老对手!

    当年和吕布在濮阳交锋时,他可是没少被高顺收拾。而其部下众将,大都与高顺有过交锋。

    典韦、许褚、曹仁、曹洪……几乎都吃过高顺的亏。

    当初曹艹杀死吕布之后,曾想要招揽高顺。

    可惜,曹朋却私自将高顺连带着吕布一家人,送去海外。

    一晃十年,当初那个吕布帐下的悍将,而今已成为吕氏汉国的大司马。如果从职务而言,高顺的职务,丝毫不比曹艹差。同样是三公,大司马的职务,甚至比司空还要高出一筹。所以,曹艹见到高顺的时候,一边是暗自感慨世事无常,另一边又忍不住,有些埋怨曹朋。

    这孩子,可真真个坏了我的大事……曹艹接了高顺之后,便一同进入许都。

    曹朋则带着吕蓝,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奉车侯府。

    把吕蓝刚安顿下来,就接到了刘晔的通知,让他前去参理事务。所谓参理,是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说难听点,就是‘赶快过来伺候’。吕氏汉国抵达之后,必然会有接风和饮宴,但那都是务虚。说穿了,就是一个过场……身为大鸿胪,刘晔必须要和使团的副手进行接触。

    双方把即将商议的各种条陈林列出,而后分别呈报给曹艹和高顺。

    第二天,曹艹和高顺之间的商议,就是从这些条陈当中,先挑选出一些容易达成一致的东西,进行试探。随着一个个条陈的通过,当双方基本上达成一致之后,汉帝将登场,表示接受吕氏汉国的归附。

    最后,欢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程序。

    刘晔所担负的,就是一个沟通和商议,曹艹负责决断。

    至于汉帝,最后出场时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傀儡的角色,基本上无法参与到具体的商议之中。

    双方都很有诚意,所以也不必担心失败。

    曹艹亲自下令,安排了使团驻地。高顺则暗自庆幸,幸亏曹朋提醒,事先把吕蓝带走。否则的话,入驻驿馆之后,需要登记姓名。到时候就很容易露出破绽。吕蓝在曹朋身边,也容易出入驻地。毕竟曹朋是译官丞,担负着对使团接待的事务。所以,进出驻地,不费吹灰之力。

    使团抵达许都当晚,双方并没有任何实质姓的磋商。

    刘晔和吕汉副史先接触了一下,准备谈判的话题……曹艹呢,则在司空府设宴,款待高顺。

    就这样,一夜无事。

    从第二天开始,双方的谈判也随之展开。

    吕氏汉国此次前来,曾提出了几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曹朋……这个问题已经解决,曹朋身为译官丞,已经无需再去讨论;第二件事,吕氏汉国希望能获得曹艹的资助,并恳请开放海河口(渤海郡)、不其县、介亭(今胶州湾)以及郁洲山三处港口,以方便于往来。

    待曹艹平定幽州,开放辽东四郡,以加强吕氏汉国与中原的贸易往来。

    第三件事情,鉴于吕氏汉国土著偏多,不利于监管和治理。故而提出希望能够从中原迁涉移民三万户,以加强吕氏汉国对三韩的控制。

    第四件事情,恳请输送辎重。

    第五件事情……吕氏汉国此次,一共开出了九个大项,共二十七条请求。

    除了第一条之外,其他都需要认真的磋商。

    开放港口,加强往来,是一件好事。只是双方如何贸易,怎样交流,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磋商,这件事问题不算太大。真正困难的,是辽东四郡,以及迁涉三万户中原百姓,才是双方磋商的重点。辽东,有公孙氏为豪强……历史上,他们后来归附了曹艹,并与曹艹联手对高句丽实施打击,令高句丽惨败,不得不退守丸都。而此时,公孙氏与袁氏走的很近,与曹艹是敌对的关系。开放辽东四郡?牵扯到对辽东,以及之后与高句丽政权的对策……此时的高句丽,定都国内城。

    袁熙为向高句丽借兵,让出了乐浪郡和和玄菟郡。所以,如果曹艹答应开放辽东四郡,就预示着,在解决了袁熙之后,他还要对辽东辽西继续用兵。曹艹,是否愿意如此连续兴兵呢?

    这个问题,完全要看对袁熙之战的结果。

    所以,曹艹一时无法答复。

    迁涉三万户,那可就是十五万人口。

    中原历经战乱,人口本就有些匮乏……迁涉十五万人到吕氏汉国,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极为惊人。更不要说,若十五万人到了吕氏汉国,会壮大吕氏汉国的力量。万一吕氏汉国壮大之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高句丽自立呢?曹艹也不得不慎重。

    这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需要仔细的考虑才可以。

    对此,曹朋没有什么发言权,甚至没有资格,参与谈判之中。

    不错,他对吕氏汉国的确是有恩。

    那又如何?

    这可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个人的感情很难参杂进去。即便是高顺,也不可能退让太多。

    总之,随着双方的接触,一条条协议出现,谈判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曹朋呢,随着谈判的深入,也变得越来越轻松。到后来,别说曹朋了,就连刘晔都无法涉足其中。他也乐得清闲,干脆不再艹心,大多数时间,他会在侯府陪着吕蓝,曰子倒也轻松。

    建安十一年十月,曹艹和高顺就牵涉人口达成协议。

    曹艹会在三年之内,向吕氏汉国迁涉十万人口。同时,吕氏汉国也会向中原贩卖十二万土著奴隶。十万汉人入三韩,将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善吕氏汉国的人口种族状况。而十二万土著奴隶,一旦进入中原,基本上就是沧海一粟,产生不了太多影响,反而可以给中原带来更多的劳力。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即能满足高顺的要求,又可以控制住吕氏汉国的人口。

    不过再接下来,谈判就变得有些不太顺利……曹朋没有去关注谈判的结果!

    因为他很清楚,高顺是抱着极大诚意过来,归附一事,已是不可阻挡。之所以纠缠于辽东四郡,说穿了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十载,昔曰吕布帐下那个直男,而今也学会了手段。

    借由辽东四郡的契机,为吕氏汉国争取更多的利益……这政治,历来是最能磨砺人。

    连直男也开始懂得,耍一些手段,来谋取利益了!

    司空府中,曹艹和高顺唇枪舌剑。

    而曹朋,则趁此机会,在无声无息中,将卢毓招揽到了手下。

    他以愿意为卢植出版为借口,先是和卢毓取得联系。而后通过与卢毓不断的接触,渐渐了解到卢毓的状况。

    别看卢毓出身名门,其父卢植声名显赫,地位颇高。而在后世,卢毓更是五姓七大家之中,范阳卢氏的创立者。范阳卢氏,始祖就是卢植,后卢毓官拜曹魏司空,其子卢钦、卢志、卢谌等四兄弟累居高位,至北魏太武帝时,卢玄首应旌命,入局朝廷,范阳卢氏才一跃成为北方高门大阀,与太原王、赵郡李、荥阳郑、陇西李、博陵崔、清河崔等几大高门,组成了豪门贵胄。

    此时的卢毓,正处于人生低谷。

    卢植为官清廉,加之耿直忠厚,并未积攒下太多的家产。

    卢植死后,卢氏旋即衰颓。

    特别是在经历了袁绍和公孙瓒的战乱之后,卢氏受兵祸之厄,几乎是一贫如洗。卢毓兄长,死于兵祸。卢毓更靠着微薄俸禄,来供养整个家族。卢植,有四个儿子,而今只有卢毓一个儿子存世。一家子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哪怕是曹艹对卢植万分敬重,却也无法给予太多的资助。

    卢毓而今领着一家子人,在许都几乎是靠着卢植当年的朋友资助,勉强生存……否则,他也不会连给他老子的著作拓印成书,都要四处求人。

    这年月,作者可没什么稿费之说。

    也没有出版社之类的机构,想要出书,那就得自己出钱。有时候,你出的这些书,还卖不到钱,只能当做送人的礼物。东汉末年,纸张昂贵,连雕版印刷术都还没有出现。出书,基本上就是一个赔钱的买卖……花费极为昂贵。哪怕是卢毓那些朋友,也无法给予太多帮助。

    而且,不是你有钱,就可以帮我出书。

    你想帮我出书,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身份……所以,卢植声望虽大,可是却迟迟找不到出资人。

    曹朋在士林的威望,足够了!同时,他又号称是曹艹帐下,最能赚钱的人,有充足的财力。

    在拿到了卢植著作的刊印权后,曹朋又给予卢毓许多资助。

    然后好一番忽悠,最终把卢毓说动,成为他将来前往南阳郡的幕僚。至此,郭嘉推荐的三人,已全部归附。

    建安十一年十月十七,许都迎来了初雪。

    也就是在这一天,历经半月之久的谈判,终于有了结果。

    曹艹和高顺在谈判良久无果之后,各退一步,达成了统一。随后,高顺以吕氏汉国大司马的身份,代表吕氏汉国,正式向曹艹递交了国书,从此以后,中原为兄,吕汉为弟,世代臣服。

    这国书递交当天,整个许都,都为之振动……

    (未完待续)

第552章 酒宴疑云(1/2)

    “阿福,我要回去了。”

    “……”

    奉车侯府的后花园中,白雪皑皑。

    一阵风拂过,卷起雪晶飞扬。吕蓝依偎在曹朋的怀里,陪着他欣赏这满园的雪景,突然凄凄而言。

    曹朋,一振。

    环在吕蓝腰间的手臂,下意识收拢。

    片刻后,他轻声道:“真要走吗?”

    “我的根,终究在吕汉。

    母亲和小娘也需我照拂。而今朝廷已接纳我等归附,开春就将与高句丽开战。这个时候,我必须回去。否则吕汉必军心不稳……阿福,什么时候去南阳?听说那边的情况,很糟糕。”

    曹朋一笑,“更糟糕的事情我都经历过,区区南阳,不足为虑。”

    说话间,他伸手搀扶起吕蓝,正色道:“但有件事情,你必须要应下。回到吕汉,不可以再似早先那般,亲自上阵搏杀。而今周大叔在东陵岛正组建水军,想来以后联络也能方便一些。

    对了,最好能尽快在沿海寻找一优良港湾,以方便船只停靠。我已命人通知徐州九大行首,让他们派人前往渤海,与你们接洽。有些东西,与其通过朝廷,倒不如通过这些个商蠹子来解决。而今我虽然已不在海西,他们对我也不似当年那般恭敬。可只要有利益,他们必然会参与。这帮商蠹子,可以用,却不可以信。至于这其中的分寸,你可一定要把握好。”

    “嗯!”

    吕蓝垂下头,修长白皙的颈子,划出一道柔美的弧线。

    曹朋心里陡然生出不舍,下意识把吕蓝紧紧的拥在怀中……

    来许都已近一月,两人朝夕相处,感情渐渐深厚。

    本就有一定的基础,当年曹朋在海西时,虽说并没有太过刻意,但下邳冒死将吕蓝一家救走,还有那海上的送别,都使得吕蓝魂牵梦绕。只是,勿论是她还是他,都很清楚,而今还不是在一起的时候。若想长相厮守,还需忍耐。可这分别之苦,相思之苦,终究令人难过。

    曹朋轻轻揉了揉吕蓝的头,道了声,“外面冷,且回屋吧。”

    吕蓝,顺从的和他一起返回屋中。

    ++++++++++++++++++++++++++++++++++++++++++++++++++++++++

    男女之间,其实也就是隔了层纸。

    特别是当郎有情,妾有意的时候,一切自当水到渠成。

    吕蓝在抵达许都后不久,便与曹朋有了肌肤之亲。原本按照曹朋的想法,不想让她再离开。

    可是吕蓝却还是坚持着,要返回归汉城。

    这女子,一旦执拗起来,谁也劝说不得。哪怕是曹朋哀求,也没能改变吕蓝的决心。毕竟,曹朋虽是她的爱人,可她的母亲,小娘还有朋友,都在吕汉。这些年来,高顺曹性忠心耿耿的辅佐着她一家人,打下而今吕汉基业。更不要说,那些跟随吕家远赴吕汉的将士……

    吕蓝柔弱的肩膀上,却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她不仅仅是一个弱女子,更是整个吕汉国的希望,大名鼎鼎的吕氏女虎。

    曹朋无法改变她,也从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她……

    既然,她已经有了决意,那就只有支持。

    所以,曹朋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接连发出信函。给东陵岛的周仓,给下邳的九大行会,给河西的苏双等人……他要尽一切力量,来支持吕汉,分担吕蓝的压力。对此,吕蓝并没有拒绝,而是默默的感受着,情郎对她的关怀和体贴。

    吕氏汉国正式归附中原,也预示着,吕蓝在许都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在举行祭天封禅大典之后,吕蓝也将要返回吕汉。

    曹朋知道,吕汉虽然在三韩站稳脚跟,但是吕蓝身边可用之人,却不是太多。一直以来,她几乎就是依靠着高顺和曹性来打天下,身边连个可用的谋臣都没有。高句丽不同于百济和马韩。历史上,隋炀帝发兵百万,三征高句丽未得成功;而唐太宗也曾多次征伐,损兵折将,最终才大获全胜。而今的高句丽,虽然远非三百年后的那个高句丽可比。但毕竟占居了大半个朝鲜半岛,实力雄厚。高顺和曹性,年纪都渐渐大了,总不可能一直靠着他们。

    而且吕汉而今的形式,和当初初至三韩又不一样。

    那时候,吕汉和新罗之间还算是友好。可现在,吕蓝拒绝了新罗国主的求婚,更与新罗刀兵相向。如此一来,吕汉在牵制高句丽的同时,还要面对着新罗国的夹击,压力必然大增。

    所以,曹朋思来想去,命人前往荥阳,将庞明和王双二人找来。

    庞德,他要带去南阳郡,一时间抽调不出。

    但庞明和王双,却可以随同吕蓝前往三韩相助……

    庞明和王双都是骁勇善战之人,特别是王双,跟随曹朋已久,忠心耿耿,可以托付重任。

    此二人前去,也能缓解一下吕蓝的人才危机。

    只是这武将好找,谋臣难寻。

    想要为吕蓝找一个可以出谋划策的谋臣,着实不太容易。

    本来,曹朋准备过些年,等张辽当上了渡辽中郎将之后,让李儒前往三韩。可目前看来,恐怕一时间难以成行。李儒在年中,已秘密前往成都,亲自主持那个金融战略,也抽不出手。

    至于其他人……

    曹朋死来想去,也未能想出一个合适的谋臣人选。

    这个时间段,三国时期的谋臣要么已经名花有主,要么就是刚出生。亦或者是在敌对的阵营里,想要发掘,并非一桩易事。而且,谋臣和武将有很大不同。武将可以四方飘零,但谋臣,大都是出身望族,其乡土之情和家族的归附感很强。让他们飘零海外,的确有些困难。

    所以,这谋臣的人选,就有很大的局限性。

    首先他不可能是名士,也不能是望族出身……

    其次,他在中原已找不到其他的出路。若有真才实学,当然是首选留在中原,谁又愿意远赴海外,去那蛮荒之所?

    单只是这两点,就使得曹朋可以选择的范围大大缩小。

    寒士,有真才实学,又难在中原立足。

    曹朋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符合这些条件。

    “阿福,你莫着急。

    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也许是机缘未至吧。若机缘到了,自然就会出现人选,你又何必揪心?”

    是啊,机缘未至。

    庞明和王双两人已经同意前往吕汉。

    王双那边非常容易,他是曹朋的家臣,一切以曹朋马首是瞻。基本上,曹朋说什么,他就会去做什么,不必太费口舌。再加上王双也知道,自己武艺虽好,可是想要在中原出人头地,实在是太过困难。中原人才济济,单单是曹朋帐下,就有许多能人。他若是留在中原,想得到机会实在是太难了……特别是那些世家达官贵人,心思太多,实在不太好揣测。

    想当初,曹朋让他回到许都,保护曹冲。

    结果环夫人扭头就把他赶回曹府……

    曹朋此去南阳,虽说会有大把机会。可是对王双而言,同样也难以出头。

    若是到吕汉,那至少是一个中郎将的官职。哪怕这个中郎将,和朝廷的中郎将有很大差别,但至少有很多机会。再者说了,看起来公子和吕汉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为吕汉效力,不也是为公子效力?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返回中原,到时候可以得到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但庞明……

    曹朋认认真真的召见了庞明,也没有任何隐瞒,甚至将吕蓝找过来。

    “这是吕氏汉国国主,安平,我需要你帮我走一趟吕氏汉国,辅佐玲绮一家,对抗高句丽。

    当然,此权宜之计。

    主公即将对辽东用兵,玲绮到时候将担负牵制高句丽的责任,需上将方可担当。

    你可愿代我一行?”

    庞明在三思之后,答应下来。

    他虽然受曹朋重用,但他很清楚,此去南阳,他很难得到独领一军的机会。南阳郡的情况和西北不同,曹朋必然受到许多牵制。且不说而今驻守南阳郡的魏延,即便是前些时候赶赴南阳的典满许仪二人,也都有着极其深厚的背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如何能独领一军?

    相反,若是到了吕汉,他可以得到大把的机会。

    用曹朋的话说,那就是一个中郎将,轻而易举……

    大丈夫当扬威于海外,建立功业。而今,他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而且他又不是彻底脱离中原。

    庞明愿意前往吕汉,令曹朋自然万分高兴。

    他让人从许都城外的田庄里,挑选出六百健卒,随同庞明王双二人,一同出发。不过,庞明和王双两个人要提前离开,先悄悄赶赴渤海郡,找到张辽之后,通过张辽的关系藏起来。等到吕汉使团抵达渤海之时,庞明等人在随同前往。有此二人到吕汉,至少能令吕氏多一些保障。

    曹朋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高顺,高顺自然万分高兴。

    他年纪确实大了!

    再征杀个十年,二十年,恐怕就无法继续征战。

    如果他无法继续征战,何人可以代替?庞明和王双的出现,无疑令高顺的压力,大大缓解。

    只是谋主的问题,却始终得不到解决。

    连曹朋自己,都面临同样的麻烦,又如何帮助吕蓝?

    如果之前曹朋没有招揽到杜畿,那说不定可以向吕蓝推荐杜畿前往。可是现在……估计杜畿未必同意。

    卢毓就更不要说了,大名鼎鼎卢中郎之子,就算曹朋没有招揽,也会有其他人招揽。怎可能会离开中原,前往三韩;邓芝,也不可能!同样是心高气傲之人,断然不会去吕汉效力。

    麻烦,着实麻烦!

    曹朋拍着额头,却想不出一个合适人选。

    虽说吕蓝告诉他,不必太费心思。

    可曹朋还是希望能够为吕蓝,分担一些压力……

    也许,真的是机缘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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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一年十月二十二,汉帝命尚书令荀彧,率文武大臣前往嵩山,代祭天封禅。

    而后,他在皇城接见了高顺,并正式承认,吕氏汉国在三韩的地位。

    汉帝本打算趁此机会,能够和吕氏汉国交流一下。可是却被曹操阻止。当晚,曹操在司空府设宴,招待高顺等人。

    曹朋作为大鸿胪译官丞,在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出席。

    入夜,司空府中张灯结彩,无比热闹。

    文武百官,除却荀彧带走前去嵩山封禅的官员之外,其他官员,大都出席了酒宴。

    曹操非常高兴,经过一番波折,终于完成了吕氏汉国归附的事情。

    这也算是开疆扩土吧!

    曹操在酒席宴上,更是连连劝酒。

    高顺这时候,也破了戒,连饮了数爵……

    “高司马,没想到咱们有朝一日,竟能同坐一席,实在是令人感慨。”

    高顺则说:“全赖司空之关照,小国此次才得以顺利归附。我等飘零海外,思家乡久矣。而今能重回中原,已是三生之幸。司空,过往恩怨,顺待鄙国国主愿与司空一笔勾销。从此之后,只有三韩吕汉,再无虓虎吕氏。”

    曹操一怔,旋即大笑,“不错,一笔勾销。“

    高顺这番话,无疑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当年曹操和吕布之间的恩怨,从此不会再计较。我吕氏一族,愿永驻三韩,尊宗属之礼制。

    曹操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昔年温侯风采,我今仍记忆犹新。

    说起来,我与温侯也曾结交,只可惜造化弄人,到头来……今见故人之后,能扬威于域外,我心甚慰,我心甚慰。来,高司马,咱们共饮一爵。”

    两人又饮了一杯酒,相视而笑。

    曹朋在一旁,默默的观瞧。

    心里也在暗自感慨,这世事当真无常。

    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行婢女,手捧酒壶,上前斟酒。

    曹朋本也没有太过留意,只是大眼一扫。却不想,他这一扫,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冷芒。

    高顺和曹操笑着,举杯正要吃下,曹朋却突然大吼一声,“高司马,且慢。”

    高顺一怔,愕然向曹朋看去。而曹操则眉头一蹙,看着曹朋问道:“友学,何故上前阻止。”

    曹朋却没有理睬,手指一名女婢,厉声道:“你,过来。”

    “公子,有何吩咐?”

    曹朋回身,与曹操和高顺躬身一礼,“请主公与高司马恕罪。”

    而后,他上前一把攫住那美婢的手臂,从她手中抢过了酒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而后森然笑道:“姑娘,烦你将此酒饮下。”

    那美婢脸色,顿时大变!

第553章 死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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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府大厅上的喧哗,骤然间消失。

    整个大厅变得静悄悄,鸦雀无声。气氛从欢愉而到凝重紧张,不过眨眼之间。典韦和许褚闪身站在了曹操身前,警惕的看着曹朋和他手中的美婢,大手似在不经意间,放在腰间佩剑之上。

    这大厅里,一共有三人佩戴武器。

    除了许褚典韦二人,就只有曹朋一个人。

    高顺先是一怔,旋即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铜爵,脸色陡然变幻。

    他可是清楚记得,他眼前这杯酒,正是由曹朋手中的美婢斟满。难道说……高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放在桌案上的大手,青筋毕露,做出跃跃欲试,随时出击的势态。而曹操,更面沉似水。不过他没有出声,只静静看着曹朋。他很清楚,曹朋绝不会在这时候闹事。

    许都城里,最希望吕氏汉国归附的,不是曹操,也不是高顺。

    真正希望归附成功的人,毫无疑问便是曹朋。

    美婢露出惧意,看上去楚楚可怜,“公子,此等玉浆,又岂是奴婢能够品尝?”

    “我准你品尝。”

    曹朋直视美婢。

    曹操突然道:“吃。”

    美婢一怔,脸色变幻。

    突然间,她猛然将手中的酒壶狠狠向曹朋砸去。

    曹朋侧头闪躲,却不想这美婢长裙飘动,一只脚从裙影中刷的一下窜出。那精美的弓鞋,闪过一抹冷芒,狠狠的踹向曹朋的下巴。尼玛,无影脚……曹朋也吓了一跳,闪身向后一退。哪知道美婢却趁机一甩手,生生震开了曹朋的手掌,同时接着曹朋的手臂用力,猛然腾空而起,犹如凌燕归巢,凌空向桌案后的高顺扑去。从衣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剑刃透着一抹蓝芒。

    曹操身前,有许褚和典韦保护,所以想要击杀曹操,颇有难度。

    可是高顺……

    眼见着美婢扑来,高顺大吼一声,收复食案,双手陡然发力。

    那沉甸甸食案,一下子飞起来,向美婢砸去。却见美婢在空中不慌不忙,纤纤玉足啪的踩在桌案上,身形再次拔高。只是这一次,她刺杀的对象已不是高顺,而是另一边的曹操。

    典韦和许褚大吃一惊。

    因为这美婢的身形,竟从他二人头顶掠过。

    “叔父,小心!”

    曹朋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万万没想到,美婢居然还是个高手。看她这一身功夫,只怕丝毫不逊色于当年那个冷飞。

    或者说,她出手的套路,和冷飞相差不多。

    眼见着美婢就要到了曹操身前,曹朋急中生智,将手中的佩剑,呼的脱手掷出。

    他这一掷,可说是用足了力气。宝剑在空中闪过一道寒光,铛的一声响,被美婢用短剑磕飞在地上。不过,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许褚已经横身挡在了曹操身前。而典韦怒吼一声,拔剑就刺向了美婢。

    曹操,脸色煞白。

    刚才如果不是曹朋掷剑相救,他很可能就伤在美婢手中。

    心中顿时勃然大怒,曹操在许褚身后,厉声吼道:“仲康,君明,休放走了这贱婢。”

    许褚立刻应了一声,拔剑就冲了过去。

    那美婢的身手的确不差,身形步伐极为灵活。饶是典韦这等人物,面对着美婢,也无法立刻结束战斗。只气得他哇呀呀的爆吼如雷,掌中佩刀舞动,呼呼作响。但见刀光闪闪,声势骇人。

    而许褚从旁加入战团,美婢顿时就失了分寸。

    两大高手夹击,美婢断然不是对手。

    她偷眼看了一下,发现大堂上的文武官员,已纷纷退去。

    而曹操和高顺,也已经被卫士保护起来,再想要刺杀,只怕是难以成功。不过,美婢发现,曹朋赤手空拳,站在一旁。一双美目中,闪过一抹恨意。她猛然侧身闪躲,也就在这时,许褚一拳就到了跟前。美婢看似闪躲不及,被许褚一拳击中。娇小的身子顿时飞出,只见她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却借着许褚这一拳之力,飞快掠出,手中的短剑一闪,竟朝着曹朋扑去。

    “阿福,小心……”

    曹操看到,也大惊失色。

    他连忙想上去把曹朋的佩剑拾起来,递给曹朋。

    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美婢就到了曹朋跟前。

    却见曹朋不慌不忙,也不闪躲,抬起手臂,猛然一个翻腕,啪的一声机括响,一支钢弩从衣袖中飞出,蓬的正中那美婢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量,竟带的美婢噔噔噔连退数步,仰面朝天的倒下。

    “曹贼,今杀不得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美婢说话间,翻手一剑就扎进了胸口。只见她身体抽搐了一下,那张娇美的面庞,露出一抹痛苦之色,旋即便气绝身亡。胸口,鲜血呈黑色,瞬间流淌一地。曹朋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连忙上前几步,来到美婢的身边。伸手在美婢的鼻子下探了探鼻息,眉头紧蹙一起。

    “阿福,怎样?”

    “死了!”

    曹朋说话间,抬起头来。

    “是个死士。”

    他伸手,拔出美婢胸口的那支短剑。

    有卫士上前,想要接过,却听曹朋沉声道:“小心,上面有毒。”

    “来人,给我把这贱婢,乱刃分尸。”

    曹操可真是被吓得不轻,不禁恼羞成怒。

    几名卫士立刻上前,却听曹朋道:“主公,且慢。”

    “阿福,你没事吧。”

    曹朋拱手,“多谢主公挂念,朋无碍。”

    说着话,他朝高顺看了一眼,正色道:“高司马,请勿怪罪。刚才我留意到,这女子身上的衣服,不太合体,衣着应非她所有,故而冒昧……此必是有人想要破坏与贵邦之友谊,才发生这种事情。她为高司马斟酒的时候,手微微有些颤抖,故而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太正常。”

    今晚酒宴,是曹朋一手安排。

    所有侍奉的婢女,也都经过一番准备。

    衣衫,是专门订做;而在酒宴之前,更安排好了,各自斟酒的对象。

    曹朋原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本只是觉得美婢有些不太正常,所以才上前阻拦。不成想,这美婢竟然是个经过专门训练的死士。他向高顺解释了一下,而后对曹操说:“司空府戒备森严,这女子竟然能混进来,恐怕……以卑职之见,最好先找人,辨认一下。”

    没错,司空府的守卫,可以说是极为严格,甚至比皇宫大内还要森严。

    外人想要混进来,着实不太容易。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人群,并且还担当了斟酒的重任……这又怎可能是一般人所为?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又怎知道,她是为高顺斟酒?而不是其他人?里面,肯定有问题。

    曹操这时候也冷静下来,“那就交给阿福你来处理。”

    曹朋答应一声,转身扫过在厅堂上,那些负责斟酒的女子。

    “来人,取名单来。”

    既然可以安排来斟酒,那必然会有详细的记录。曹朋迈步,来到一个婢女身前,沉声道:“你可认得那刺客?”

    “回公子,小婢不认得!

    原本给高司马斟酒,是小玉负责。刚才上酒前,她突然跑过来,说是小玉病了,让她临时顶替。当时小婢们都忙着置酒,所以也没有在意……公子,我等和这刺客,真的没有关系。”

    “贱婢狡诈,需大刑伺候。”

    许褚怒声吼道,只吓得小婢,瑟瑟发抖。

    曹朋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后突然转身,“司空,还是请人,先辨认一下这女子的来历。”

    “阿福,你的意思是……”

    “这女子必是府中婢女,否则断无可能,知道小玉给高司马斟酒的事情。还有,请司空立刻派人在府中搜索,我估计那小玉,此时可能已经遇害。就在酒房周围,一定能找到尸体。”

    曹操连忙下令,“仲康,立刻带人查找。”

    “喏!”

    许褚二话不说,健步如飞,便冲出大堂。

    “究竟是何人,欲坏高司马性命?”

    曹朋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那婢女跟前,蹲下身子,在尸体上摸索。她想要从女子的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这女子身上,却没有留下半点线索。短剑,名鱼肠,不过并非历史上那支鱼肠剑,而是依照鱼肠剑的式样,专门打造而成。曹朋刚站起身来,就听到有人询问。

    于是冷笑一声,“自然是不希望主公得偌大功绩者所为。”

    他这一句话,令大堂上众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不希望曹操得到这么大的功勋?

    开疆扩土,那绝对是不世功业。即便是帝王,也对此极为赞成。偏偏有人不愿意出现这种状况,谁?整个许都,若说最不希望曹操坐大的人,那恐怕只有帝党一支。曹操脸色阴晴不定,但是却没有开口。目光,从厅堂上几个汉室老臣的身上扫过,令那几人,顿时脸色惨白如纸。

    “咦,这不是五公子门下的小迷糊吗?”

    一个家臣在清理狼藉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美婢尸体,惊奇的说道。

    “你说什么?”

    曹操闻听,不由得一惊,厉声喝问。

    那家臣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小人,小人是说……看着有点像是五公子门下的小迷糊。”

    “你给我看仔细一点。”

    家臣战战兢兢,走到了尸体旁边。

    他蹲下身子,仔细辨认了一下,抬起头道:“司空,就是小迷糊。我见过的……平日里给五公子磨墨的小迷糊。本来叫什么,我们不是太清楚。不过她总是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的,所以我们就叫她小迷糊。没错,小人绝不会认错……若司空不信,可以再找人来辨认一下。”

    五公子,那不就是曹冲?

    这一来,连曹朋也闭上了嘴,退到一旁不再出声。

    这件事看上去,似乎变得有些复杂了。怎么好端端,把曹冲也给牵累进来了?曹冲,不是已经送去了颍川读书吗?难道说,他不满曹操的安排,所以派人刺杀曹操?这听上去很荒谬,可又不是不可能。自古以来,父子反目的事例多了去,父杀子,子弑父也并非没有可能。

    曹朋相信,这件事和曹冲怕是没有关系。

    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敢再开口,因为他看到,曹操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曹操双手握紧了拳头,片刻后突然一声怒吼:“曹真何在?”

    “末将在!”

    曹真从大厅外,飞奔进来。

    “你立刻带人,星夜赶赴颍川书院,给我把那逆子抓回来。”

    “这个……”

    “怎么,你要抗命不成?”

    曹真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他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卑职不敢,这就领命。”

    “慢!”

    曹朋突然站出来,在曹操身前跪下,“叔父,此事和仓舒,绝无关联。仓舒素明白事理,怎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以侄儿见,此事当有蹊跷。恐怕连仓舒也不知道,此女的来历。

    最好还是先询问一下,这女子是如何混到了仓舒公子身边。

    若主公心怀疑虑,大可以让兄长亲自前去颍川书院询问一下,何必大张旗鼓,与主公绝无益处。”

    曹操,也不禁犹豫起来。

    他也知道,曹冲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可是这刺客被认出,是曹冲身边的人。他若是不做出表态,弄不好就会被高顺误会。偷偷向高顺看了一眼,却见高顺面色如常,迈步走上前来,“司空,依我看,曹公子所言颇有道理。若是大张旗鼓的追查,反而不美。还是先查一查,这女子如何混入府中,再问五公子不迟。”

    既然高顺开口了,曹操自然也不再坚持。

    片刻后,许褚返回,“回禀司空,在酒房后面的雪堆中,发现了一裸身女子,正是那个小玉。”

    “查,给我查清楚,这女人如何混进府内。”

    曹操这一次,可真是怒了。

    这么一个女人混进府里,居然没有人觉察。

    万一她要刺杀曹操,那曹操可真的是非常危险……也幸亏了曹操平日里戒备心甚重,典韦和许褚二人,总有一个跟随左右。若不然……曹操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不由得心生惧意。

    这时候,一名老管家走过来。

    “司空,老奴对这女子,倒是有些印象。”

    “哦?”

    “应该是年初吧,有一次五公子出门,回来时带着这个女子。当时老奴记得,夫人还询问,五公子说是他和周不疑去坊市时,看到这女子卖身葬父,故而心生不忍,便买回身边服侍。

    没错,就是这个女子!

    老奴还记得,夫人一开始是打算让她去厨上,但五公子说,她识得字,所以便留在五公子身边。”

    “你可确定?”

    “老奴千真万确……”

    曹朋脸色,在这时候却突然一变。

    他呼的站起身来,大叫一声,“不好!”

    不等曹操询问,他便冲出了厅堂。

    “君明,快带人,随阿福过去。”

    曹操虽然不太明白曹朋为何会反应如此激烈,但本能的,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曹朋这一遭。

    典韦答应一声,带上十名卫士,紧随曹朋而去。

    曹操立于厅堂上,看了一眼堂上的尸体,扭头又看了看高顺,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苦涩笑容……

第554章 险死还生(1/2)

    “谁知道周不疑的住处?”

    曹朋在司空府大门外跨坐上马,大声问道。

    “公子,我知道。”

    “前面带路。”

    曹朋也不废话,马鞭一指那家臣。

    家臣更不敢怠慢,连忙上马,在前面领路。直到曹朋已经离开,典韦才带着人来到府门外。

    见曹朋已经走了,典韦气得破口大骂:“尔等还不立刻备马。”

    司空府的家臣们,立刻七手八脚的忙碌起来。片刻后,马匹前来,典韦一把就推开了家臣,翻身上马,朝着曹朋离去的方向,打马扬鞭而去。

    夜风,阵阵。

    初雪过后,气温陡降,许都的夜晚,极为寒冷。

    曹朋骑在马上,迎着风,疾驰。

    自高顺等人入许都后,汉帝一党一直表现的太过于平静。不是曹朋想要生事,而是于情于理,帝党都不应该如此平静才是。越是平静,就越是说明帝党在酝酿一个大动作。否则,眼睁睁看着吕氏汉国归附,曹操因此而获得巨大的名望,进一步架空汉帝,岂不是坐以待毙?

    曹朋自认,若他是帝党,绝不会就此罢休。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曹朋的警惕性也渐渐松懈下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帝党竟然是这样子来进行安排。酒席宴上,若高顺被毒死,刚刚归附过来的吕汉,会是什么态度?高顺是吕汉的肱骨之臣。如果他死了,就算吕汉依旧有心归附,只怕也无法继续牵制高句丽。他们在三韩,必然会面临一个混乱的局面,甚至会落入下风。

    谁都知道,吕汉而今是两面受敌。

    之所以归附中原,固然是有私人的因素在里面。

    但就公事方面,吕汉也希望借由此次归附,来谋求中原的援助和支持。毕竟而今三韩,的确是一个蛮荒。特别是百济马韩,在此之前不过是一个城邦制的国家,体制非常松散。想要对抗高句丽这样的庞然大物,若无外力支持,的确是一桩麻烦事。历史上,高句丽在曹魏以后,不断发展壮大。历经五百年发展,他们几乎占领了汉江流域,将新罗百济压制在朝鲜半岛的一隅。

    城邦制的国家,终究不是那种中央集权的对手。

    高顺若死了,吕汉归附必然无疾而终,而曹操也将声望大减……

    一箭双雕!

    帝党的手段,可谓毒辣。

    不过,曹朋没有想到,帝党竟然借此机会,把曹冲和周不疑,都给牵扯进去。

    曹冲在月前已经被送往颍川书院,在书院里叫什么名字,恐怕只有曹操和钟繇两人知道。

    而周不疑……

    他断然没有这样的手段。

    那孩子倨傲,孤高,有些偏执。

    但究其本质而言,始终还只是一个孩子。

    曹朋现在担心,帝党会借此机会,把周不疑当成替罪羊扔出来。不过,必然是一只死羊……

    周不疑受曹朋打击,已经心灰意冷。

    在那天晚上之后,如销声匿迹般,很少抛头露面。

    曹朋可以感觉的出来,周不疑有点想回家了。可是,帝党会这么轻轻松松,放周不疑回家?

    曹朋,不信!

    ++++++++++++++++++++++++++++++++++++++++++++++++++++++++++

    “公子,前面就是铜驼巷。”

    带路的家臣,猛然勒马,回头大声提醒。

    曹朋,也立刻驻马观瞧。

    铜驼巷,位于毓秀街的尽头,是一条幽静偏僻的小巷子,环境非常舒适。这里是在建安四年,许都扩建后才有的一条街巷。当时,城墙向外移出六里,在古城墙废墟的基础上,开设了铜驼巷。

    许都的城市规模,和汉魏雒阳城颇为相似。

    有水从此流淌而过,铜驼巷就依有水而建。他面积不大,却很幽静,环境也非常优美。但由于这里距离闹市较远,出入不太方便。所以居住在铜驼巷的人,大都是一些书生和士子。

    入冬后,铜驼巷的人很少,所以显得有些寂静。

    路上的积雪还没有消融,可以看到一溜溜的脚印……

    家臣在前面领路,曹朋紧随其后。

    “这里原本是环家的一处别院,去年夫人把这个院子送给了周不疑。

    小人曾奉五公子之命,给周公子送过几次东西,所以倒也不算陌生……公子小心,这里的路面,不是特别平整。”

    家臣在前面领路,借助路旁宅院门口的气死风灯笼光亮,隐约可以看清楚路面的状况。

    曹朋也没有吭声,手握长刀,警惕的跟在那家臣身后。顺着有些昏暗的小巷往里走,很快就来到了铜驼巷的尽头。周不疑的住处,就在铜驼巷最里面,门外有一排古松,苍雄虬结。

    院门紧闭,那家臣上前,蓬蓬蓬叩响门扉。

    但是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曹朋一蹙眉,沉声道:“让开。”

    家臣连忙闪身,就见曹朋上前,一脚狠狠的踹在门上。

    却听咔嚓一声响,那紧闭的大门,被曹朋一脚踹的四分五裂。曹朋二话不说,迈步就走进了院子。院子的面积不大,围墙大约在两米左右的高度。墙上生有青藤藤蔓,给这庭院平添了几分幽冷气息。一共有三间房舍,正中央是正堂,后面连着两间偏房。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也都黑着灯,似乎没有人。曹朋在庭院里,喊了两声周不疑的名字,可是并没有回应。

    “可有引火之物?”

    “回公子,小人这里有火折子。”

    “嗯,随我来。”

    曹朋说着,便迈步走上了正堂门阶。

    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静悄悄……曹朋推开了房门,就着月光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把灯点燃。”

    “喏!”

    家臣连忙擦亮了火折子,找到了窗台上一盏油灯。

    他把油灯点亮后,屋中顿时有了光亮。回身看去,却见正堂上有一张食案,一个少年匍匐在食案上,一动不动。曹朋正蹲在少年的身边,将少年翻过来,招手示意家臣把油灯凑上前。

    果然是周不疑!

    那少年,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几若无有。

    曹朋连忙为他号住脉,眉毛挑了挑,扭头向食案上看去。

    “立刻请张仲景先生和华佗先生过来。”

    看到这种状况,那家臣自然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连忙把油灯放下,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门外传来马蹄声,紧跟着有典韦那粗豪是声音,传了进来。

    “阿福,阿福可还好?”

    “叔父,进来吧。”

    曹朋抱起周不疑,往厢房里走去。

    他把周不疑放在床榻上,然后犹豫了片刻,扭头对刚走进来的典韦道:“这孩子被人投毒了。”

    “啊?”

    “司空府的事情,应该和他关系不大。

    这孩子恐怕也是受人唆使……那什么小迷糊的来头,估计他也不太清楚。对方想要把他扔出来当替罪羊,所以提前一步投毒。我刚才留意到,食案上的酒菜已经冷了,估计凶手早已经离开。我已经派人去请华佗和张机先生过来,希望能来得及,把这孩子抢救回来……”

    “阿福,你还是这么心善。”

    典韦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他可是很清楚,周不疑这两年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屡次诋毁曹朋和胡昭,气焰极为嚣张……不过这段时间,这小子倒也还算是老实,没有惹出什么状况来。可在典韦眼中,周不疑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听说他中毒,有些幸灾乐祸。

    “把火盆子点上,让人在厨房烧水。

    一会儿华先生他们过来,说不定会有用。”

    曹朋没有回答典韦,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却落在床榻木枕旁的一个灰色包裹上。他走上去,打开包裹。典韦举着火把凑过来为他照明。包裹里,是一些衣物,还有几卷书籍,以及一个干粮袋,和一个钱袋子。钱袋子里大约也就是三贯铜钱的样子,数量并不是很多。

    拿起那书卷,曹朋一怔。

    《八百字文》、《三字经》,还有一卷拓印的《三十六计》。

    曹朋的《三十六计》刚刚完成,并没有拓印成书,市面上也没有怎么流传。除了少数人之外,甚至没有人知晓他做了这么一部兵书。这少数人当中,除了曹朋家人和庞德庞统夏侯兰甘宁等部曲之外,就是曹操郭嘉还有陈群荀彧几个人。周不疑居然有他刚完成不到三个月的《三十六计》?不过想一想,似乎也不奇怪。曹冲那边肯定有这部书,周不疑和曹冲的关系那么好,有个拓印本,倒也正常。只是看周不疑这架势……曹朋眉头,不由得一皱。

    “怎么了?”

    “这孩子,怕是要离开。”

    “那他怎么……”

    “估计就是因为他想要走,才会遭此大难。”

    这时候,铜驼巷完全沸腾起来。

    卫将军夏侯惇领兵马已经封锁了整个许都,铜驼巷更聚集了许多人马。

    领兵前来的,正是城门别部司马夏侯尚,也就是夏侯真的亲哥哥,曹朋的大舅子。

    他步履匆匆的跑进来,看到曹朋和典韦,连忙拱手道:“典中郎,末将奉卫将军命,特来查探。”

    曹朋扭头道:“华先生他们来了吗?”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有人道:“莫急莫急,老夫在这里。”

    华佗迈步走进了,喘了口气,朝着曹朋一拱手,“公子,老夫来了……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这孩子中毒了!”

    曹朋一指周不疑,然后侧身让开。

    华佗连忙上前,俯下身子,为周不疑检查了一下。

    “堇草?”

    “啊?”

    “一种毒草,毒性甚烈。

    中毒者口鼻中会带有一种很独特的甜味……不过这种草很容易辨别,所以常被人将之与肉食相混合。但如此一来,堇草的毒性就稀薄,相对毒性就会减弱……恩,毒性还没有入肺腑,尚有得救。不过救醒之后,怕会有后遗症。具体是什么状况,因人而异,我也说不准。”

    “还请先生施圣手,救他一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华佗也不啰嗦,立刻开始动手施救。

    而曹朋则拉着典韦和夏侯尚出了厢房,只留下华佗和他的两个弟子,在房中忙碌。不一会儿的功夫,张机也来了。听说华佗正在里面施救,他也不客气,带着徒弟马真,也加入其中。

    “两大圣手联手施救,若还是不成,恐怕也没办法了。”

    曹朋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下门廊。

    “伯仁。”

    “嗯?”

    “烦你派人前去司空府,禀报主公,就说周不疑和此事无关,而今被人下毒,正在施救,尚不知结果。”

    “和他无关?”

    曹朋苦笑,拎着周不疑的包裹。

    “这孩子看样子都准备要回家了,何苦做这种事情?”

    “说不定……”

    夏侯尚本想说,说不定是畏罪潜逃。可畏罪潜逃,也不至于把自己毒死不是?他想了想,点头答应,立刻命人返回。

    “阿福,那我先回去?”

    “恩,司空府里目前形势不明,有一名死士,难保没有第二个死士。

    叔父还是当回去保护司空,同时提醒司空,小心吕氏汉国使者的安全。有些人,不闹出点事情来,只怕是不会心安。”

    曹朋想了想,突然转身,迈步往外走。

    “阿福,你要去哪里?”

    曹朋没有回答,只回头对夏侯尚道:“伯仁,这里不用留太多兵马。我出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便冲到门外。

    向一名军卒讨来一匹马,曹朋翻身跨坐马上,打马扬鞭而去。

    夏侯尚跑出来的时候,曹朋已经走了。他连忙让一队兵卒跟上去,而后站在庭院中,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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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朋纵马冲出铜驼巷,直奔毓秀街而去。

    片刻功夫,他就来到了毓秀街上一座大宅门口。纵身从马上跳下来,曹朋三步并作两步,窜上门阶,抓起门环,蓬蓬蓬连续拍击。那大门上的小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谁啊!”

    曹朋也不赘言,抬手按住小门,猛然发力。

    就见那小门呼的一下子被推开,里面的门子,被一股巨力顿时撞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便昏迷不醒。

    曹朋迈步,走进大门内。

    而这座府邸中的家丁,也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纷纷探头出来查看。

    “有刺客!”

    一个家丁,扯着脖子叫喊。

    可没等他喊完,就见曹朋抬手翻腕,一支钢弩咻的飞出,正中他身边的门框。

    “刘光,你再不出来,休怪我砸了你家的大门。”

第555章 人在做,天在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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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去刘子玉家里了?”

    司空府中,曹操眉头紧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与会的文武大臣,除了郭嘉等几个之外,大都留在了厅堂上。高顺也来到了曹操的书房,看上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地,随手拿起一卷书,津津有味的阅读,仿佛浑不在意。

    可实际上,他又怎可能不在意?

    “周不疑的情况如何?”

    “好像有点麻烦,华太医和张机先生都在,但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有结果。”

    “奉孝,你说阿福这算是什么意思?”

    曹操抬起头,向郭嘉看去。

    而郭嘉则微微一笑,朝着高顺看了一眼。

    “依我看,友学是想要保住周元直。”

    “哦?”

    曹操也看了高顺一眼,高顺把手中的《孟德新书》,随之放下来。

    “周不疑是什么人?”

    “一个小孩子,有些聪慧,却又是个狂生。”

    “他很厉害吗?”

    郭嘉笑道:“厉害不厉害,却说不准。不过有些急智,辩才不俗。去年曾多次抨击友学,不过友学没有理他。前些时候,两人再次交锋,友学好像把他骂的狠了些。以至于最近颇为安静。

    否则的话,这孩子不晓得又会发出什么言论……”

    曹操扫了郭嘉一眼,苦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他隐隐约约猜出了曹朋的心思,可是又无法做出决断。

    对周不疑,曹操最初还是蛮欣赏。

    可随着周不疑在许都接连挑衅,令他多多少少感到不喜。而且,这孩子的背景,颇为复杂,身后存着帝党的影子,也让曹操很不高兴。只是曹冲喜欢和周不疑一起交流,曹操却没有阻止。一方面,他对周不疑根本就不屑一顾;另一方面,也希望曹冲能够借此机会增长见识。

    想必,他这一次一定得了教训!

    阿福,莫非想把周不疑,送去吕汉?

    倒也不是不可能。

    曹操可是听说,曹朋把他的家将庞明王双,并六百健卒,送往渤海,似乎准备前往吕氏汉国。

    对于这么一个举动,曹操开始有些不满。

    但后来一想,曹朋和吕氏之间,原本就存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当年他冒死把吕氏一家送往海外,也说明了这个问题。据说,吕氏汉国的国主,和曹朋……这些是曹操在偶然中,和高顺闲聊,知道了一些事情。当时曹操觉得好笑,没想到这阿福,还是一个风流情种。

    家里有两妻三妾不说,和蔡琰好像又有些不清不楚。

    而今,又出来了一个吕汉国主,倒也真是一个‘妙人’。

    这么一想,曹操也就释然。

    吕氏汉国为什么要求豁免曹朋?说穿了就是那点男女之事。而曹朋呢,投桃报李,也必然会为吕汉着想。吕汉而今的压力,的确是很大。特别是一旦吕汉答应牵制高句丽,所要面临的威胁,必然增加。曹朋给吕汉送去帮手,与其说是私通外邦,倒不如说是帮他的小情人。

    至于周不疑……

    曹操有些犹豫。

    说心里话,周不疑虽然聪明,而且有辩才。

    但这样的人物,曹操手下还少了不成?论机智,他不如郭嘉;论干练,他不如荀攸;论沉稳,他不如荀彧;论手段,他不如贾诩;论忠诚,更不比程昱。更不要说,曹操手下还有董昭、满宠、毛玠、陈群这些能人,又怎可能真看得上周不疑?他或许会欣赏周不疑的聪慧,可是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重用他。哪怕周不疑来历可以,曹操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站起身,从书房里行出。

    郭嘉非常知趣的随着曹操一同出来,两人在门廊拐角处停下。

    “奉孝,你以为如何?”

    “那要看主公,是否想要处置周不疑。”

    “处置他做什么?一个小孩子,恐怕还没有这等周密的心思。这件事,恐怕是和他无关。”

    “阿福怕也是这么认为。”

    “可就这么放过他?”

    曹操又觉得,有些不太甘心。

    “这个,就要看主公是否已做好了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当然就是和帝党翻脸的准备。

    历史上,曹操在建安十九年废后,算是彻底与帝党反目。但如果你仔细琢磨,就会发现,曹操和帝党彻底反目时,双方的实力对比。曹操在历史上是建安十二年设立丞相府,而后兴赤壁之战。赤壁失败之后,他发出唯才是举令,并且在短短五年中,三发唯才是举令,使得他的羽翼完全丰满。凭借西征凉州,攻击汉中的功业,曹操权势越发惊人。而在建安十九年,曹操已经身为魏王,可以说北方局面,被他牢牢的掌控手中,已无人可以抗衡……

    而倾向汉帝,或者说汉帝的盟友,同时又是曹操肱骨之臣的荀彧已经死了。

    帝党的实力已经落到了谷底,而曹操权势如日中天。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曹操才有废后的举措。

    而如今,曹操虽然强势,更夺取了西北。

    可他的权势还没有真正的建立起来。

    从奉天子以令诸侯,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分水岭,那就是丞相府的设立。

    曹操还没有做好,和帝党彻底撕破面皮的准备。

    郭嘉微微一笑,“发生这种事,总是要有人顶罪。周不疑或许无辜,但他现在,也必须要担上这个罪名。否则主公你就只有……如果周不疑死了,一切都好说。若是活着,主公又要如何治他的罪名呢?这件事牵扯到高司马,更关联吕汉的态度。主公又何不顺水推舟呢?”

    这件事,你别插手了!

    交给高顺去处置……

    看曹朋的这个意思,是有心要保周不疑。

    他未必是打算把周不疑送给高顺,但却不妨碍,让高顺出面解决。

    如果高顺愿意接受,那自然好说;若他不愿意接受,曹朋也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皆大欢喜。

    郭嘉笑道:“除非,主公有怜才之意。”

    曹操闻听,却森然冷哼一声。

    “小小狂生,何至于我生怜才之心?

    若是十五岁的阿福,说不得我会怜才一番。可这小狂生与阿福比起来,分明是天壤之别。”

    “那就交给高司马,也可以向吕汉表明主公心意。”

    曹操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十五岁的曹朋,随着邓稷,已经在海西创出了一番局面,更跟随荀衍出使江东,还得了陈登的重视。

    陈登在建安五年故去,当时曹朋被罚闭门思过。

    曹朋十六岁,便主持了曲阳之战。

    力抗吕布和陈宫大军,最后更大获全胜……

    十五岁的曹朋,做出了陋室铭,在东陵亭七步成诗,为徐州士林所称赞。

    十五岁的曹朋,交友极为广阔。

    不但有荀衍陈登这样的人物看重,还和陈群、徐宣、陈矫等人友善。身边更有步骘这样的良吏相随。

    所以不管怎么看,周不疑都比不得曹朋。

    曹操或许有怜才之心,但绝不是周不疑这样的人。想一想,当年他是如何对付祢衡,便可以看出端倪。

    “若那孩子命好,能活下来,就交给高顺处置。”

    “主公英明!”

    曹操哈哈一笑,背着手溜溜达达往书房走。

    走了两步之后,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郭嘉道:“奉孝,你猜阿福,会如何与刘子玉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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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沂侯府,曹朋跪坐席榻之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刘光。

    说起来,刘光和曹朋差不多的年纪,但看上去,却好像比曹朋要年长许多,以至于似三旬而立。

    瘦削的面颊,棱角分明,如刀削斧砍。

    浓眉,朗目,若星辰璀璨。高挺的鼻梁,更平添英武气概。颌下短须,使得他有显得沉稳干练。一袭黑色大袍披在身上,刘光脸上带着笑容,端坐在榻上,同样是一句话也没有出口。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半晌后,曹朋突然道:“刘子玉,还记得你我初见否?”

    “啊?”

    “建安二年,我初至许都。

    当时你与我三哥斗犬获胜,我用一口刀,抵了我三哥的黑龙。”

    刘光一怔,露出一抹怀念之色。他闭上眼睛,许久后自言自语道:“太久远,却已经模糊了!”

    “模糊了吗?”

    曹朋冷笑,“那你还记得,我离开许都之前,与你在北市的相见吗?”

    “不记得了。”

    “可我记得。”曹朋看着刘光,一字一顿的说:“我至今仍记得,当时一个少年……好像也是十五岁。他在北市的一座酒楼下拦住我,还对问我说:我们是否可以做朋友?只是我当时,没有回答。”

    十五岁!

    当刘光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颤。

    面容有些抽搐,但却没有睁开眼睛。

    曹朋口中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说的不正是刘光吗?

    那时候的刘光,刚从长安到许都。他渴望得到朋友,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幕景象。

    曹朋站起身,“十年前的那个问题,我想我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临沂侯,你可想听一听吗?”

    “哈,愿闻其详。”

    曹朋用拇指指着自己,“我姓曹。”

    而后,他用食指指着刘光,“你姓刘。”

    “如何?”

    “所以,你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刘光的身子,在宽大的棉袍里,轻轻的颤抖着。

    半晌后,他睁开眼,“如此,我知道了。”

    “还有一句话。”

    “请说。”

    “人在做,天在看……明日果,乃今日因。

    临沂侯,你多保重。以后吃饭的时候,小心点……听说你已经有了孩子,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告辞!”

    曹朋说完,扭头就走。

    刘光脸色一变,呼的站起来,厉声道:“曹友学,自非私怨,何必牵累子嗣?”

    而曹朋在大厅门口停下脚步,半晌后幽幽道:“正因为不是私怨,我才会心平气和与你说话。

    否则,你焉有命在此与我交谈?”

    说完,曹朋大步流星走出大厅,扬长而去。

    刘光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他很想下令,将曹朋留在府中。可他知道,即便这里是临沂侯府,只怕他的一举一动,也难逃曹操的眼睛。

    “一介贱民,何至于此?”

    曹朋已走下了台阶,扭头疑惑的看了看刘光,“刘子玉,你又能比他高贵多少?”

    刘光的脸色,阴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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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临沂侯府,已过了子时。

    气温越发低寒,小风袭来,让曹朋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伯仁,你怎会在这里?”

    曹朋意外的看到在临沂侯府外,夏侯尚正牵着马,微笑着看着他。

    “我担心小真守寡。”

    “哈,你可真会说笑……这许都而今还是朝廷治下,焉有宵小,敢取我性命?那些人,也就是卖弄一下小聪明,耍弄一些阴谋诡计。这朗朗乾坤,我自有一腔浩气长存,诛邪不侵呢。”

    曹朋的声音很大,可以清楚的传进临沂侯府。

    如果说,冷飞刺杀他的时候,曹朋尚对刘光存一分情义;那么现在,他们两人,再无半分情义。

    昔年那个北市街头,怯怯的少年已经死去。

    而今活着的,只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阴险之人。

    曹朋从夏侯尚手中接过了缰绳,翻身跨坐马上,“这里的空气里,都存着一股子腐臭的阴谋气息,老子以后再也不想来这里。除非,能一把火,让这腐臭的味道,完全消散……走,我们回去。”

    夏侯尚闻听,不由得仰天大笑。

    两人打马扬鞭,气焰嚣张无比。一队军卒,紧随两人之后,朝着铜驼巷的方向疾驰而去。

    临沂侯府的门,缓缓关闭。

    回到铜驼巷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当曹朋和夏侯尚迈步走进院子,迎面就见马真和张机走出来。

    “张先生,情况如何?”

    “已无性命之虞。”

    “活过来了?”

    “呵呵,有元化在,区区堇草,焉能奈何?

    不过,也着实有些惊险。若在晚一炷香,那孩子必死无疑。也不知,是何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鼠辈。”

    曹朋说着,拱手向张机道谢,而后让夏侯尚派人,护送张仲景回家。他径自走进了厢房,却见华佗正在收拾。周不疑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依旧昏迷不醒。但是,气息却悠长许多。

    “华先生,多谢了。”

    华佗微微一笑,净了净手,扭头看了一眼仍昏迷不醒的周不疑,轻声道:“危险虽已过去,但还要看之后的状况。……这小子命好,也幸亏是遇到你,换个人……未必会理睬他死活。”

    曹朋没有吭声,目光落在了周不疑的身上,久久不语……

第556章 卞夫人(1/2)

    天亮了!

    但却没有出现太阳。

    黎明时,许都迎来了建安十一年的第二场雪,雪势很大,顷刻间令天地变化成白皑皑一片。

    司空府出现刺客,差点使吕汉使节丧命……

    还不到中午,消息已传遍大街小巷,几乎是尽人皆知。

    许都城门加强了警戒,行人进出,受到了严格盘查。大街小巷,就看到成群结队的执金吾巡逻,令气氛陡然间变得格外凝重。商铺依旧营业,可是客人却明显稀少许多。北市冷冷清清,与往日的喧嚣繁华,截然不同。城中的达官贵人们,纷纷严令家中子弟,不得擅自出去。并警告说:若在此时招惹了祸事,谁也救不得他们性命……所以,老老实实呆在家中。

    纨绔们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

    刺杀外邦使节?

    在这种时刻,若被牵连进去,恐怕连皇帝老儿出面,都解救不得。

    “听说,是那个周不疑指使。”

    “是啊,可真想不到。”

    “有什么想不到……那小子早就看他不顺眼,来到许都后是何等张狂?这种人,必然是居心叵测,竟然连外邦使节都敢刺杀。我看他,分明是活的不耐烦了。嘿嘿,司空必不会饶他。”

    “张黑子,你早两个月不还说那周不疑英明神武吗?”

    “呸呸呸呸,你可别乱说……这种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庭院里,一群奴仆窃窃私语。

    而房间中,环夫人则面色惨白如纸,好像失了魂魄。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被勒令,不得走出房门。这也是环夫人自入曹操家门以后,曹操对她最为严厉的一次。昨天晚上,当她听说周不疑出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疯了似地,连忙跑出去,想要找曹操求情。可没想到,曹操连见都没有见她,只是让典韦转告,让她回房。

    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周不疑,怎好端端的要毒杀吕汉使节?

    还有,听说刺客就是仓舒身边的小迷糊……从前看她挺乖巧的,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死士。

    一想到这些,环夫人就不由得感到发冷。

    她看着匍匐在榻前的环芳,突然厉声喝道:“这就是你说的俊杰,这就是你担保的万无一失。”

    “夫人……”

    “闭嘴!”

    环夫人闭上眼睛,耳朵边却是嗡嗡直响。

    半晌后,她终于冷静下来,轻声道:“司空打算如何处置周不疑?”

    “据说那周不疑得知事情暴露,便服毒自尽。但是却被曹朋小儿赶去,让华佗和张机救活。”

    环芳话未说完,就觉一阵风袭来。

    紧跟着,就听蓬的一声。环芳脑袋嗡的一声响,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啪!

    一个铜爵摔落在地上,滚了两滚,便静止不动。

    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瞬间模糊了环芳的眼睛。

    可他不敢擦,连忙爬起来,惶恐的匍匐在地。

    “曹朋小儿,也是你说的?”

    “我……”

    “接着说。”

    环芳脑袋还在发懵,但是却不敢迟疑。

    他可是很清楚,眼前这个姑姑,看似柔弱,但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哪怕她现在被曹操关了禁闭,可要杀他,简直比碾死只蚂蚁还简单。环芳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可是嘴上回答道:“不过,小侄听说,周不疑虽然救活了,却似乎变成了傻子。张机和华佗认为,他得了离魂症,所以……司空见问不出什么,便把他交给了吕汉使节,由吕汉使节处置,目前情况不明。”

    “离魂症?”

    环夫人不由得愕然。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是装的?”

    “据说不是……中午的时候,夏侯尚已把那小子送去了驿馆,交由吕汉使节高顺来处置。”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环夫人一脸的茫然。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奴仆的呼唤:“夫人到。”

    环夫人一怔,忙站起身来。

    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就听环佩声响。

    房门拉开,卞夫人带着两个婢女,款款走进屋中。

    “环蒗,拜见姐姐。”

    而今形势不饶人,不管环夫人是否愿意看到卞夫人,都必须要恭恭敬敬,做出欢喜之色。

    没办法,谁让曹冲是周不疑的朋友?

    卞夫人连忙上前,搀扶住了环夫人,柔声道:“妹妹,我听说出了事,所以来看看你……你脸色可是不太好,要多穿些衣物。对了,怎只让人生了一个火盆?这天寒地冻,怎受得了呢?”

    环夫人心里暗骂:你来看我笑话的吧。

    脸上强露笑容,她轻声道:“仓舒交友不慎,竟发生了这等变故,小妹心中愧疚,又如何有心思理睬?”

    “欸,这件事和仓舒有什么关系?”

    说着话,卞夫人看了一旁满脸是血的环芳一眼。

    环芳心里明白,连忙躬身退出。

    卞夫人摆手,让那两个婢女也退下,拉着环夫人坐下。这时候,屋外有婢女有捧来两个火盆,使得屋中暖和了一些。卞夫人将身上的披衣解下,披在了环夫人的身上,而后才坐下来。

    “妹妹不必担心,没事的。”

    “怎能没事?”环夫人面露苦涩,轻声道:“我听说,司空已下令子丹前往颍川,也不知道……仓舒那孩子性子傲,若万一惹怒了司空,我担心他……姐姐,仓舒和周不疑不过萍水之交,喜欢在一起吟诗作赋,并无太多的交情。谁又能想到,那周不疑竟然……也是我疏忽了,竟然把刺客留在身边……而今,我纵然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楚。可怜仓舒他……”

    “妹妹,你胡思乱想什么?”

    卞夫人温言道:“这件事和你无关。刺客狡诈,也不是你的过错。要说起来,我也曾见过那小迷糊几次,不一样没有发现?若说过错,那我也逃不掉关系。至于仓舒,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了。

    我听人说,最初夫君是很生气。

    不过经友学劝说,他也就是派子丹去颍川询问一下而已。

    周不疑既然被抓住了,而且已经送去了吕汉使团,这也说明,司空并无意继续追究下去。”

    “真的?”

    “当然……”

    卞夫人看上去,显得很真诚。

    她低声道:“不过,仓舒恐怕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这也难怪,当初那周不疑大放厥辞时,仓舒竟不予辩驳。累得友学颇为尴尬。司空多多少少,还是会产生不满。而今又发生了这种事,难免对对仓舒有一些不高兴。但想来也算不得什么。过些时候,自然会消气……所以,妹妹若真要担心的话,不妨让人与友学说一说。”

    环夫人,却沉默了。

    卞夫人并没有停留太久,宽慰了环夫人几句之后,就走了。

    不过,她前脚刚走,环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姑姑,你看这件事……”

    环芳已经洗干净了脸上的血污,溜进屋中,低声询问。

    真要去向曹朋低头吗?

    环夫人倒也不是拉不下这个脸面。

    为了儿子,她什么都可以做。但卞夫人刚才的那些话,真的是出于好心,才说出口的吗?

    她不相信!

    环夫人也听说了一些消息,待吕汉使团离去之后,曹朋就会外放赴任。

    也就是说,曹朋即将重新入仕……而这个时候,环夫人若出面和曹朋接触的话,一来给人以势利的感觉;另一方面,你私自与外臣接触,是何用意?以前,环夫人和曹朋接触,有曹冲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所以天经地义。即便是曹操,对此也不会有什么表示。毕竟当初曹朋主动写信给曹冲,让他加强民生方面的学习,也是颇为赞赏。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曹冲和曹朋产生了一些分歧。甚至于曹朋在荥阳一年的时间,曹冲也没有过去,拜会曹朋。

    反倒是曹彰,跑到荥阳就学。

    所有人都知道,说是就学,实际上就是陪着曹朋。

    因为这件事,曹彰可是得了不少分数。如夏侯惇等曹操心腹爱将,对曹彰的行为是赞不绝口。

    这时候自己出面,实在是太抢眼了。

    “环芳!”

    “喏!”

    “你即刻前往颍川书院,拜会五公子。

    想来他子丹这时候已经到了,仓舒也应该听到了风声。你告诉仓舒,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先生递交功课了!”

    这件事,只能让仓舒自己出面。

    反正环夫人是绝对不能出面,至于能否挽回曹朋的好感,就要看曹冲自己的修行了。这一点,环夫人非常有自信。曹操这三个年龄较大的孩子,曹彰豪烈,输于直爽;曹植儒雅,却失于轻浮。曹冲的才智,未必输于曹彰和曹植。而在学问上,他似乎更留意实用的学问。

    环芳闻听,连忙躬身应命。

    他匆匆离去,而环夫人则站在门口,看着环芳离去的背影。

    这个侄儿,人虽聪明,但气度和格局不免小了些。他对曹朋心怀恨意,环夫人也不是不知道。可她相信,环芳能分得清楚轻重。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派什么人才好,似乎只有这个侄儿,最为可信。

    看着庭院中的积雪,环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内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悔意,他摇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

    “让他回归汉城?”

    吕蓝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曹朋。

    她站在房屋门口,却见屋中一个少年,正呆呆的躺在那里,两眼无神,精神也透着萎靡。

    “中原,已无他立足之地。”

    曹朋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被人利用之后,到头来差点变成了替死鬼。”

    “你是说,那汉家犬?”

    吕蓝知道刘光,而且不甚陌生。

    当年董卓在长安时,常与汉帝斗犬。

    这刘光,曾多次胜过董卓的斗犬,让董卓丢了好几次脸面。

    吕布那时候是董卓的亲随,基本上是寸步不离。当时,貂蝉还未出现,王允也没有献连环计。所以董卓和吕布的关系,极为密切。吕布每次回家的时候,也会提及刘光,言语中颇有调笑之意。所以,当曹朋提起刘光的名字时,吕蓝立刻回响起,这刘光当年在长安的绰号。

    “而今可非是汉家犬,而是大名鼎鼎的临沂侯,大司农了。”

    “哼,一犬奴耳。”

    很明显,吕蓝对刘光的感官,并不是很好。

    曹朋迈步走进房间。

    周不疑听到脚步声,扭头向他看去。

    “你是谁?”

    他满面迷惑之色,眼中透着迷茫。

    一开始,曹朋也不信他患了离魂症。可后来经过反复的试探,他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说实话,他倒是没想过把周不疑送去三韩。

    之所以闯临沂侯府,只是一时恼怒。却不想,被曹操误会,见周不疑真的失忆了,就交给了高顺。

    高顺对此也颇为无奈,只得收留下来。

    曹朋微微一笑,“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

    周不疑脱口而出,“我叫曹朋。”

    尼玛!

    曹朋顿时拉下了脸,扭头向吕蓝看去,却见吕蓝咯咯直笑。

    说来也奇怪,周不疑醒来以后,忘记了很多事情。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出身,也忘记了他来自于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可是,他却记得曹朋的名字,甚至以为自己就是曹朋。

    按照华佗的推测:周不疑在昏迷之前,恐怕是想到了曹朋。以至于被救回来之后,他下意识的想要把过去的经历忘掉,所以只记得曹朋这个名字。

    可这样一来,又让曹朋感到头疼。

    吕蓝这时候走过来,在床榻旁边蹲下。

    她柔声道:“你不叫曹朋,他才是曹朋。”

    “那我是谁?”

    周不疑一脸迷茫,天真的看着吕蓝道:“姐姐,你又是谁?”

    “你……叫做吕新。”

    “吕新?”

    “是啊,你叫吕新,字巨山。”

    “我叫吕新,吕巨山?”

    “恩!”

    曹朋一旁听得迷糊,连忙拉着吕蓝到一旁。

    “玲绮,你干什么?”

    吕蓝嘻嘻一笑,“你不是说,他挺可怜的吗?

    既然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干脆就让他做我的弟弟。我带他回归汉城,也就名正言顺了。”

    “开什么玩笑?”

    曹朋顿时紧张起来。

    这家伙万一不是真的失忆,或者有朝一日,他清醒过来。

    以这家伙的才智,说不定会给吕蓝一家带来大麻烦……他连连摇头,正色道:“这件事,我不同意!”

第557章 相思子(2/2)

    呃,之前犯了个错误。

    王双已经去了凉州,所以去三韩的,只有庞明一人。

    疏忽,抱歉!

    +++++++++++++++++++

    吕蓝的态度,同样坚决。

    说实话,去掉那一股子倨傲之气的周不疑,在后世而言,绝对属于是粉嫩粉嫩的小正太级别。特别是那一脸的茫然和无助,更能让女人产生怜惜之情。吕蓝从小就是一个人,用她的话说,很想有一个弟弟。可惜,这个弟弟一直没有出现,却有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哥哥。

    吕蓝从不愿意提起吕吉,似乎是不屑于提及。

    她态度非常坚决,希望能把周不疑带走。这么一个孩子,就算放了,只怕也早晚被人所害。

    周不疑的父母,把她托付给了刘先。

    结果刘先来了一趟许都,把周不疑往许都一丢,潇洒的去出任武陵太守了。两年来,周不疑的家人几乎未与他有过联络,其家人的亲情,也就可见一斑。一个失去了用处的弃子,谁又会在意?恐怕连那位‘宅心仁厚’的刘皇叔,也未必会再去重视周不疑这么一个小人物。

    许都,容不下他。

    荆州,同样容不下他……

    这天下虽有九州之大,可是周不疑,又能去哪儿呢?

    仔细想来,似乎也只有三韩可去。

    曹朋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触。

    吕氏汉国使团,即将返回三韩,所以吕蓝也趁机搬出奉车侯府,返回使团的驻地之中。就目前而言,吕汉使团已不再受人关注。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司空府,想要知道曹操的态度如何。

    奉车侯府,也再次引起众人的注意。

    ++++++++++++++++++++++++++++++++++++++++++++++++++++++++++++

    曹朋返回奉车侯府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他有些疲惫的在侯府门前勒马停下,却见杜畿匆匆跑出来,迎上前一把抓住了马匹的辔头。

    “公子,有一位濮阳先生,在府中恭候多时。”

    “濮阳先生?”

    曹朋一怔,连忙下马。

    在许都,复姓濮阳的人不少。但是和曹朋有交情的,只有一个。

    他匆匆走进府中,径自来到后院书房。果然,濮阳闿正在屋中看书,濮阳逸和陆瑁两人,则陪伴在他左右。

    “濮阳先生,何故来此?”

    曹朋连忙走进屋中,拱手行礼。

    对于这位老者,曹朋也是颇为敬重。也许,濮阳逸的才学并不如那些历史牛人们厉害,但他却是第一个追随曹朋邓稷的幕僚。从海西返回之后,曹操曾欲征辟濮阳闿为司空主簿。但濮阳闿却拒绝了,反而选了在太学院授课。手中没有了权力,濮阳闿活的非常自在和潇洒……

    已年过五旬,但看上去精神矍铄。

    老头平日里教教书,带带学生,或者就是和那些名士清流们唱和。

    闲来无事,则跑去找张仲景和华佗,求教养生之道。所以,别看五十多岁的人了,但头发乌黑,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走起路来也很有精神。那淡泊的生活,却正合了道家长生之道。

    濮阳闿呵呵笑了。

    “阿福,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请先生吩咐。”

    “是这样,我前些时候,听到了你在毓秀楼的那些言论,心里顿感好奇。

    我一生,仅在中原游转,起起伏伏,自认阅历丰富。而今听你说,这天地间竟然如此的广阔,所以有些心动。只是太远的地方,我恐怕也去不得……思来想去,听闻三韩吕氏当家,便动了心思。我想去三韩走走,却苦于无有门路。故而冒昧前来,还想请阿福你代为引介。”

    许都城里,直呼曹朋‘阿福’的人不多。

    除了曹操那帮人之外,也许只有濮阳闿可以这么随意的呼唤曹朋的小名。

    论年纪,濮阳闿是长者;论资历,濮阳闿是最早跟随曹朋的元老。所以,对这么一个称呼,曹朋非但不觉得反感,甚至感到很亲切。但若是换个人,恐怕他就可能会沉下脸,与人争执。

    “先生欲往三韩?”

    “是啊。”

    “先生可知,三韩生活甚苦……”

    “苦,能苦过当年陈留食不果腹的日子?”

    “这个……”

    “呵呵,阿福啊,我已经想过来。

    我这把年纪,留在中原,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勿论司空还是你,手下而今人才济济。我这点本事,教人读书,算算账,看个家什么的也许还成,可要说有大作为,已不太可能了。

    三韩那边偏荒,正需我等教化。

    听说,吕汉国主乃是吕蓝大小姐?我当年在海西,也算是有些交情。去了三韩,想必大小姐总不至于让我饿着肚子。不过,我去三韩倒也轻松,可安闲与子璋,却多多少少不太放心。

    安闲而今,已二十有三,子璋也有双十。

    总留在太学院里,不是个事情。我听人说,阿福你过些时候要外放,不知能否带上他们呢?”

    安闲,就是濮阳逸,濮阳闿的儿子。

    子璋便是陆瑁,他当初秘密虽濮阳逸渡江返回海西,而后又随濮阳闿从海西,来到了许都。

    曹朋,顿时明白了。

    濮阳闿那里是去增长见识,分明是为儿子铺路。

    其实,以濮阳闿和曹朋的关系,介绍濮阳逸和陆瑁随行,也不算困难。问题是,曹朋这次若再外放出去,必然受到各方关注。恐怕连曹操,也会在他身边安排人手。若如此,濮阳逸和陆瑁,能否获得出头之日?他刚才过来,和杜畿闲聊时,得知曹朋正在为三韩的谋士发愁。

    濮阳闿不是个急智之人,更不是那种奇谋诡计百出的谋主。

    但他胜在一个做事沉稳,有治理地方的经验。而今,人常言海西能有今日,赖三杰之功劳。邓稷曹朋,都不属于三杰,他们是主持大方向的人。真正处理日常杂务的,就是步骘,戴乾和濮阳闿三人。那海西三杰所指,也正是此三人。而今,步骘已荣升武威太守,坐镇一方。

    戴乾,早在建安四年,孙策跨江而击广陵时,战死于海陵县。

    剩下的濮阳闿,在许都太学教书。

    算起来,曹朋亏欠濮阳闿许多……

    濮阳闿去三韩?

    曹朋不免有些犹豫。

    濮阳闿笑道:“阿福莫担心我,我身体而今好的很呢。

    而且,我也不是独自前往。前两日周奇来我家中,与我谈及三韩时,颇有向往之色。他而今在颍川书院授书,也颇有些屈才。所以,我准备邀周奇一同前往,至少可以相互为照应。”

    周奇,曹朋的师弟。

    但年纪却比曹朋大很多。

    他出身不高,是一介山民出身,甚至连寒门庶民都算不上。

    但周奇确有才学,并有急智。

    曹朋原本打算让周奇随同前往南阳,可是却被周奇拒绝。看得出,他并非攀龙附凤之人,想以自己的才学,搏取功名利禄。可问题是,以周奇而今的身份,想要获得大用非常困难。

    即便是获得了大用,也会被人称作是得了曹朋的照拂。

    周奇是一个挺自尊的人,当然不想如此。若是他去了三韩,以周奇和濮阳闿两人,至少能站稳脚跟。

    “若如此,那朋拜谢。”

    曹朋深吸一口气,拱手向濮阳闿一揖。

    而后,他看着濮阳逸和陆瑁,笑呵呵道:“安闲,子璋,实不相瞒,我很可能会前往南阳郡出仕。你二人若愿意,就暂且在我身边,充作从事。将来若有机会,我自会让你们一展才学。”

    濮阳逸和陆瑁也极为看重这次濮阳闿为他们争取的机会。

    两人立刻躬身一礼,“我等愿随公子,效犬马之劳。”

    “那我明日就去找周奇,和他商量一下。”

    “如此,有劳先生。”

    曹朋把濮阳闿三人送出了府门,并唤来杜畿,让他拿着自己的令牌,送三人返回家中。毕竟,许都夜禁,没有令牌,他们是无法在长街上行走。而曹朋身为译官丞,负责此次吕氏汉国使团的接待。所以,他手中持有司空府的通行令箭,可以在入禁之后,在长街上行走。

    送走濮阳闿三人之后,曹朋回到书房。

    周奇的事情,给他提了一个醒……

    卧龙谷书院的学子,多为山民。这些人一辈子,都很难有出头之日。既然周奇有这样的想法,那其他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卧龙谷书院的学子,有几百人。哪怕百分之一的挑选,也能凑出一些人手来。如果他们能在三韩获得成功,岂不是能让更多山民,有了奔头?

    想到这里,曹朋立刻铺开一张鹿纹笺,把他的想法写出来。

    待天亮以后,他会派人把这份信送往陆浑山,交给胡昭。想必胡昭也不会反对,那样一来,至少可以解决吕蓝手下人手不足的问题。毕竟,而今的吕蓝,手底下实在是太缺乏帮手。

    把这件事处理过后,曹朋总算是暂时了却一桩心事。

    虽说谋主仍未能得到解决,可是能为吕蓝解决一些燃眉之急。吕蓝手下,连负责日常政事的小吏都很匮乏。先把这个问题解决,能令吕汉的政务正常运转起来,再考虑谋主的事情。

    这种事,可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

    建安十一年十一月初,吕氏汉国使团,在完成了朝贡之后,于十一月六日,启程离开许都。

    他们将长途跋涉,先赶奔渤海。

    而后从海河口登船入海,返回归汉城。

    同日,司空府传出诏令,任曹朋为南阳郡太守,加都督军事。

    并且在当天,又发出诏令,拜曹朋为武亭侯。

    至此,曹朋终于得到了一个爵位。虽说曹汲早就是奉车侯,但毕竟是一个杂号侯爷,并没有得到食邑。但亭侯,可就不同了!那是正经的爵位封号,并配享有食邑俸禄,比之奉车侯的级别,要高出不少。而这个爵位,也正式表明了,曹朋一家,由此将步入豪门之列……

    一门双侯,在东汉并不常见。

    即便曹汲只是一个杂号侯,却终究是个侯爵。

    这武亭,在何处?

    就在廉堡以北,灵武谷之畔。武亭,是曹朋当初在河西所设立,曾呈报于许都,却并未获得批准。

    在建安十年末,曹操自邺城返还许都,才正式批准了武亭的存在。

    这武亭,也是河西第一亭。

    曹朋封爵武亭侯,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对。以汉室老臣为首的一干朝臣,纷纷上书反对。

    言曹朋一门双侯,不合礼制。

    而且曹朋年纪还小,就得了武亭侯的爵位,未免有些过了。

    许多从长安陪同汉帝东归的汉室臣子,都还没有得到亭侯的爵位。凭什么他曹朋就能为武亭侯?

    曹操,根本不予理睬。

    吕汉归附朝廷之后,随着荀彧在嵩山封禅,曹操声望暴涨,权势日盛。

    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不理朝堂上的各种反对之声,直接下令,封曹朋为侯爵。

    如此一来,曹朋可就再一次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司空何故如此迫不及待,令阿福身处风口?”

    郭府中,郭夫人忍不住问道。

    郭嘉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何故如此迫不及待?

    只因司空,欲为丞相……

    ++++++++++++++++++++++++++++++++++++++++++++++++++

    许都,城北。

    一连数日骄阳普照,令冰雪消融。

    天气很冷,让人不由得直打哆嗦。

    “高司马,待返回归汉城,还望请代老夫向国主问好。”

    曹操带着文武百官,送吕氏汉国使团启程。在十里亭外,他命人呈上酒水,与高顺告别。

    高顺接过酒,一饮而尽。

    “司空,多保重。”

    “高司马,保重。”

    高顺谢过了曹操之后,翻身跨坐马上。

    他拨转马头,返回队伍当中。却见吕蓝跨坐马背上,翘首眺望,似在等什么人。

    “他昨日,已返回荥阳了。”

    “啊?”

    “刚得到消息,曹公子即将出任南阳郡太守,所以提前返回荥阳准备。咱们,该上路了……”

    吕蓝露出一抹失落之色,点了点头。

    车队,在仪仗的护持下,缓缓行进。虎豹骑前方开路,铁蹄踏出,冰屑飞扬。

    此次前来许都,收获颇丰。

    不但得到了朝廷的正式认可,甚至还将获得许多物质上的支持。待来年开春之后,朝廷将会向三韩输送大批物资。其中也包括已经说好的十万人口,将会极大的改善吕氏汉国在三韩的局面。

    同时,濮阳闿和周奇的到来,也让高顺感到满意。

    周奇是曹朋的师弟,深浅尚不知;可濮阳闿,确是处理政务的一把好手。当年濮阳闿在海西时,就做出了不小的成绩。最重要的是,濮阳闿和吕蓝的关系不错,也可以值得吕蓝信任。

    车马行进,转眼间,许都已不见踪影。

    忽然,有人来报,说在前方的山丘上,出现了一支兵马。

    曹真闻听眉头一蹙,连忙派人前去打探。

    一匹马从远处奔行而来,距离车队很远,就大声喊道:“曹都督莫要误会,我乃武亭侯家臣,奉命前来送信,请高司马相见。”

    曹真连忙喝止兵卒,见马匹已到近前。

    马上男子,正是杜畿。

    高顺纵马上前来,杜畿迎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

    “请高司马转交贵国国主,我家公子,请她保重。”

    “多谢!”

    杜畿在马上躬身一礼,而后又和曹真一搭手,拨马就走。

    曹真是一头雾水,有些弄不清楚状况。想要询问时,却见高顺以拨马,返回使团车队当中。

    打开包裹,却见里面有一串用相思子串成的项链。

    那相思子的色泽略显黯淡,显然不是临时摘取。毕竟这寒冬腊月,何来相思子盛开?项链是用鹿纹笺包裹,上面有一行字迹: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建安十一年冬,朋自许都还。

    忽感有佳人归去兮,故令人于市集去相思子一零八枚。粒粒相思,虽天涯咫尺,愿得佳人一笑。

    吕蓝鼻子一酸,一行珠泪无声滑落。

    她在车队中,举目向远处山丘眺望,却见一骑立于山丘……风卷衣袂,飘飞舞动。吕蓝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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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26/ 第一时间欣赏曹贼最新章节! 作者:庚新所写的《曹贼》为转载作品,曹贼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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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贼介绍:
三国,又见三国!
不过这一次的主角,可不是那个大杀四方的董肥肥。
好吧,我承认,三国我独爱曹操,神马刘皇叔、孙仲谋的最讨厌了……
这本书是讲述一个小曹贼的故事。
不是曹丕,不是曹植,也不是曹安民……
一如恶汉的热血,但会尝试着加入一些新的素材。不再是一位的争霸,其实望父成龙,也挺有意思。
有点爽,有点白,可能还有点雷……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本书,喜欢小曹贼!
正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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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庚新倾力打造,一个小曹贼的故事。
曹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曹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曹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