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源自狮心的傲慢
女王和骑士的献舞结束之后,盛宴也就正式开始了。人们享受着美食,享受着阳光,享受着音乐,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天。
孩子将糖果塞满了口袋,男人将美酒蓄满了酒杯,女人将鲜花待在发鬓。
大胆的男孩邀请自己喜欢的女孩共舞,腼腆的绅士还在犹豫如何向一家的小姐表达心意,一对老人已经轻拥在一起,靠在对方的肩头,在舞池中缓缓晃动。
整个王城沉浸在盛宴里,沉浸在欢声笑语里,沉浸在美酒与佳肴、阳光与微风、诗歌与舞蹈构成的,童话一般的世界里。
一个诗人醉倒在街边的酒桶旁,坐在地上,不顾身上的衣服沾上了尘土,只是抱着自己的比特琴,弹奏着,开口唱道。
“你去过莱因哈特吗?
狮子、长剑、骑士,与盾牌。
你是否以为那里只有这些?
如果有时间,我想带你去那里看看。
你去过莱因哈特吗?
美酒、女孩、缎带,与歌舞。
你是否曾经看到过这些?
如果有时间,我想请你停下来看看。
那有最香的美酒,那有最美的女孩。
金红色的缎带飞扬天上,歌声与舞蹈充满街道。
你去过莱茵哈特吗?
那里,是大陆上最美好的地方”
诗人唱着唱着,沉沉地睡去。他游历过整个大陆,他保证,这里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城市。不只是因为这场盛宴,更是因为这里的人,和人们脸上的笑容。
初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中心广场中,献完舞后,希尔曼就回了城堡,初本来也想一起回去,但是希尔曼却让她留下来自己玩一会儿。
她说这场宴会如果初一点都不去享受的话,未免就太可惜了。
说实话,初并不是很懂应该怎么享受,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广场中,看着四周的人。
广场是城市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每一个走过初身边的人都满脸笑容。
这让初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在她的世界里,人们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友善地互相相处。
走到了一张餐桌旁边,初随手拿起了一块点心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就没有再停下来过,没过多久,整张桌子上的所有点心都被她送进了肚子里,看得一旁的小孩差点被吓得哭出来。
将最后一块点心吃下,初满意地舔了舔手指和嘴巴,必须承认,这种带着微妙甜味的食品有着她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这就是享受吗?
抱着这种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差错的理解,初开始寻找下一张餐桌。
可惜,还没有等她找到什么,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她。
“初。”
声音是从一旁传来的,初顺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熟人。
在这个世界,除了希尔曼以外初几乎不认识任何人,但是至少,她和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说过几句话的,所以也应该算是熟人了。
罗兰,记忆中她是叫做这个名字。
罗兰从人群中走来,她穿着身深蓝色的燕尾服。里面衬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胸口的口袋里叠着一块方巾,略带棕色的皮肤并不白皙,但是也带着别样的魅力。
银色的男士短发梳理的平整,让她看起来更加英俊。
她虽然身为一名女性,却在一些方面比男性更有吸引力,在场的许多小姐和女士都时不时偷偷打量着这位女剑圣。
当然,还有一些目光是落在初的身上的。
这还是罗兰第一次看到初头盔下的样子,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有一些惊讶,要不是初身上的气息,她甚至不能确定初的身份。
不过她这次叫住初的目的并不是关于这些。
“你有事吗?”初有些警惕地看着罗兰说道。
初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罗兰毫不掩饰地向自己露出过杀意。
罗兰作为武者的实力不俗,对于人的情绪和动作自然十分敏感,她看出了初的警惕,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后又继续走上了前来。
她走到了初的面前,手中拿着一杯酒,对着初将酒杯举起,语气有些生疏地说道。
“你舞跳得很不错。”
看得出来,她在尽力的表达自己的善意,只是她并不擅长赞美别人。
初看了一眼罗兰手中的酒杯,半响,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嗯。”
如果是正常小姐的话,得到赞美应该都会欣喜一下,但是,初并不是什么正常人。
气氛一阵沉默。
两人都不善于交流,站在原地相互无声地看了对方一会儿。
“所以。”可能是气氛太过怪异,初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嗯。”罗兰放下了干举着的酒杯,酒杯里的酒一口都没有喝过,她并不喜欢用这种高脚酒杯喝酒。
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开口说道。
“我是来表达歉意的,我之前不该对你那么无礼,事实证明,你是一个优秀的战士。”
在之前的普兰恩战场上,她亲眼目睹过初的战斗,虽然不知道初为什么被斩落头颅依旧不死,但是在她的眼中,初的战斗英勇且无畏,值得尊敬。
所以,她这段时间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表达歉意,她身为骑士,就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没有等初回答。
罗兰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认真地看着初说道。
“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会更正式地向你致歉。”
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她走到了街道边堆在一起的酒桶旁,拿了一只木酒杯,倒了一大杯啤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显然虽然穿着礼服,但是相比于贵族的优雅的喝酒方式,她更喜欢豪爽一些的喝法。
应该是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她喝得很畅快。
不过罗兰的行为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看在了眼里。
在他们看来,事情是这样的,罗兰犹豫着找到了初攀谈,似乎说了什么,初不为所动,然后罗兰一脸苦闷地走到了街边大口喝着闷酒。
再加上之前人们对于初和希尔曼关系的遐想,使得之后有了一些特别的传闻。
有关于,两个王国骑士和女王之间的故事。
等到初回到城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盛宴还没有结束,这场盛宴会一直持续到明天的黎明时分。
初走进了城堡最上层的房间。
发现希尔曼正站在窗边,透过窗户,看着整座王城。
黄昏的夕阳染红了街道,人群聚集在夕阳下的街道里,盛宴的乐声似乎能够传入了天空,让天上的云霞都被挽留,停留在那里,不肯离去。
希尔曼的脸上带着一种笑容,骄傲的笑容,她的骄傲源自于她的国家,她的人民。
她看了不知道多久。
面对着绯红色的夕阳,她张开了双手,对着身后的初说道。
“初,我想将这场盛宴,带给整个大陆。”
她想将这片繁荣,带给整个大陆。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所以软弱者无法生存,这是她的父王从小就交给她的。
但希尔曼不想承认这一点,她要将这个残酷的世界推翻,建立一个新的世界,让软弱温柔之人也能够生存的世界。
所以在此之前,她将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残酷。
她能够面对吗?
她能,她从不怀疑。
因为她是女王,狮心的女王。
她是莱茵哈特冯希尔曼。
第十七章:所以说电子查阅真是一种好文明
初成为了护卫骑士后,希尔曼就在城堡的顶层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让她居住。这样既方便初护卫她的安全,也方便她在需要的时候向初下达指示。
说起来也很无奈,虽然初身为骑士,但是大多的时候却更像是一个管家,自从她来到了城堡顶层,希尔曼的大多数杂务就都交给了她。
显然相比于侍人,希尔曼更愿意相信初,不过这种信任有时候会让初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来参与战争的,还是来整理书桌或是清扫卫生的。
提到战争,普兰恩沦陷后大陆上的风波就没有停止过,但是莱因哈特国中却分外安宁,希尔曼暂时似乎并没有再次出征的打算,应该是想要让军队休整一段时间。
军队疲乏不会给战争带来任何好处,而且莱因哈特刚刚接手了普兰恩的国土,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稳定局势。
没有了战火、铠甲、刀剑、军马,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希尔曼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处理国事,休息的时候,她喜欢靠坐在初的身边,看书或是吃一些午后的茶点。
有时候她会和初聊几句闲事,几个笑话,初一般都接不上几句,也不会笑。
两人坐在一起的话并不多,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也并不一定需要那么多的言语。
对于希尔曼来说,初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一个会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的人,这就够了。
对于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坐在王城的最高处的她来说,这已经有太多的不同了。
一天早晨。
希尔曼让初去王国图书馆借一本她想要看的书。
王国图书馆建立在一条不算繁荣的道路上,道路很安静,在一条横穿王城的河流旁边,河边的路面上总落着几片落叶,偶尔会有几个行人倚靠在栏杆旁凝望着河水。
可能就是因为这里的安静,图书馆才会选择建在这里。
与道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国图书馆是一座很宏伟的建筑,有人测量过,图书馆是除去城堡和钟楼外,王城第三高的建筑。
同时,它也是大陆上最大的图书馆,它简直就像是一座宫殿,书本与学识的殿堂。
这座图书馆中有多少藏书?没有人数过,有人说有数万本,有人则说更多。
总之,整个王室的所有藏书几乎都在了这里,并且对外开放。
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时间来图书馆免费借阅任何书本,当然这需要及时归还。
你也可以选择不还,如果你觉得你逃得过图书管理员的眼睛的话。
说出来有些难以让人信服,这座堪比宫殿的图书馆里,只有一个图书管理员,但是从来没有丢过一本书。
因为这位图书馆里员就是莱因哈特王国的三圣者之一,大学士普罗曼特。
初穿过河边的小路,走进了这座王国图书馆。
整个图书馆中没有一点声音,哪怕这里是那么大,有着那么多人正坐在里面低头看书。
她有些愕然地抬着头看着这座无论怎么说都过于庞大了的建筑的内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数不清的书架和数不清的书。
这让她有一些为难,即使是她想要在这种数量的书本中找到希尔曼要的那一本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整座图书馆一共分为七层,中间的螺旋形的楼梯延伸向上,连接着每一层的过道,站在楼梯下,甚至能够看楼顶的书架边看书的人。
在初走进图书馆的同时。
坐在图书馆管理处的一个正在看书的老人抬起了头。
老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棕色长袍,长袍很朴素没有一点花纹和饰品,只是一件普通的长袍。
宽大的衣服让老人的身形显得有些消瘦,他疑惑地看着初,摸了摸自己白色的胡子。
初引起他注意的原因是因为初身上的气息,初身上的气息很复杂,也很阴暗,掺杂着浓重的恶意。
通常有着这种气息的人不是罪大恶极之辈,就是满心怨恨,心灵扭曲之人。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他在初的眼中却没有看到半点阴冷和负面的情绪,相反,初的眼神比多数的普通人都要干净,只是这种干净里带着一片寂静和茫然。
老人从不离开图书馆,也几乎不参加任何的国事和活动,否则的话,他应该会认识初。
不过现在在他的眼里,初只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而已。
就在初还在为怎么找到希尔曼要的书苦恼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
“年轻人,我能够帮到你什么吗?”
初回过头来,是一个穿着棕色长袍的老人正站在她的身边,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初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这位老人能帮到她什么,但还是说道。
“请问,这里有名为《四国近代论》的书本吗?”
“哦?”
老人的神情一愣,眼中带着一些讶异问道。
“是你要看这本书吗?”
他想过初会有很多种回答,但是没想到初会想要借这本书。
无论怎么看,初都不像是会看这类的书的人。
“不。”初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她很少看书:“我只是替人来借书的而已。”
老人了然地点了一下头,重新一笑,抬起手来说道。
“《四国近代论》在第四层第三十六号书架第五行第十六栏第七本的位置上。”
他在这个图书馆呆了几十年,可以说他记得这里的每一本书的位置。
《四国近代论》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还愿意看这种书了。
老人说出的一连串的数字让初听得有一些发蒙,呆呆地看着老人眨了眨眼睛。
显然她没有想到老人能够给出这么准确回答,也完全理解不了老人所谓的第四层第三十六号第五行第十六栏第七本到底在什么位置。
老人看着初的神情,猜到了初没听明白,背过手,笑着说道。
“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那。”初看向这个诺大的图书馆,放起了自己寻找的打算,回答道:“麻烦你了。”
第十八章:事实证明热是会传递的
“你喜欢看书吗?”
走在图书馆木质的楼梯上,老人向初问道。
“我不经常看。”初看着走在自己的身前的老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没有说喜不喜欢,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
“那太可惜了。”老人的语气有一些遗憾,但也有一些欣慰,至少初没有说自己厌恶书本。
如今的很多人已经不再愿意读书了。
他抬起自己的眼睛,看向那些陪了他几十年的书本轻声说道。
“我在这个图书馆做管理员已经很久了,在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愈加确信一件事情。”
老人走着,随手从身边的楼梯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拿在手中翻阅了一下。
“这些书本从前之人对我们最厚重的馈赠,它们是文明的瑰宝,人们一切问题的的答案皆在其中,它们会指明方向,为每一个深陷迷途之人。”
就像是从前的他自己一样。
老人对这些书似乎有着一种很深沉的感情,他走在楼梯上,抚摸着书页,很温柔也很小心,就像是抚摸着自己爱人的脸庞。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第四层的第三十六号书架之前。
老人很熟练地将那本名为《四国近代论》的书取了下来,交到了初的手中,温和地说道。
“同你的那位朋友说,按照规定外借的书本要在一周之内归还,不过可以再次借阅,所以请注意时间。”
“嗯。”
初接过书,从书本发黄的纸张和封面来看,这本书应该已经有一些年代了,但是书页仍然很牢固,封面也很干净整洁。
看得出来有人时常清理和修缮,所以保养的很好。
拿到了书,初也准备离开。
而就在她准备要下楼的时候,老人却叫住了她。
“年轻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本书你也拿回去看看吧,也许会对你有什么帮助。”
说着,他将另一本书递到了初的面前,这就是刚才他在楼梯边拿的那一本。
初不明白一本书会对她有什么帮助,不过她并不介意偶尔看一下书作为消遣。
点头谢过,就将书收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初离去的背影,老人背着手,站在书架的旁边。
因为初的气息,在初进入图书馆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初。
作为一个圣者,使他对一个人的气息很敏感。
初身上的气息太过可怕,所以他有意为初开解。他不知道初身上是否是有什么东西,但他不希望看到一个人因此走上一条扭曲的道路。
希望会对她有所帮助吧。
叹了口气,老人整理了一下书架。
下午时分,希尔曼处理完了国事,从自己的卧房里走了出来。
虽然正值深冬的天气,但是因为房间里设有温暖的魔术符文,所以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冷。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希尔曼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裙就走到了大厅中。
纱裙清晰地勾勒着她身体的轮廓和曲线,白皙的双腿裸露在外面,没有穿鞋子,光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头发也没有仔细的梳理过,简单的垂在身后,这份慵懒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别样的具有诱惑力。
可惜坐在大厅里的另一个人却完全没有被女王的样子所吸引,她安静地正坐在一张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似乎正看得入神。
初从借书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看书,可能是看得太过专注,甚至没注意到希尔曼走了出来。
希尔曼浅笑着没有出声,走到了初的身旁,轻轻地坐下。
初这才看到了希尔曼,连忙站起来,躬身说道。
“陛下,很抱歉,在下没有注意到您。”
“没关系。”希尔曼将双腿也放在了沙发上,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说道。
“你也坐下吧。”
“谢陛下。”初恭敬地重新坐了下来。
沙发很大,坐下两个人依旧显得很宽敞。
初习惯正坐,身子挺的笔直,就像是她的性格一样,一丝不苟。
而希尔曼则是显得更加懒散和随意,她靠坐在沙发的扶手边。
双腿横放着,搭在初的膝盖和腿上。
此时的初没有穿着铠甲,身上是一身普通的黑色常服,这是希尔曼的命令,她不喜欢初总是穿着铠甲,因为那样子倚靠起来并不舒服。
初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希尔曼也没有打扰她,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四国近代论》自己翻看了起来。
午后的时光恬静安详,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响起的轻声翻书的声音。
但不知为什么,只是这样简单的时光,却让希尔曼觉得很舒适,时间仿佛都温柔了起来,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流逝着,像是不想太早的结束这无声的午后。
等到希尔曼将手中的书看完了一半,她才慢慢地将书合上,伸了一个懒腰。
她看向自己的身前,初还在入神地看着手中的书。
这让她有一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书会让初看得这么认真。
“初,你在看什么?”
希尔曼坐起身子,凑到了初的身边问道。
希尔曼的声音让初从书中回过了神,她看向希尔曼,将书半合了起来,露出了书本的封面。
“这是借书时一个老人给我的,他说这本书或许对我有所帮助。”
当希尔曼听到这本书是图书馆里的老人给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又释然地轻笑了一下,看向初手中书的名字。
“《圣约》,这确实是一本不错的书,有你喜欢的地方吗?”
初把书翻开,翻到了一页指着一段文字说道。
“我觉得这一段,很特别。”
“哦?”希尔曼有一些好奇地说道。
“可以读给我听听吗?”
“是。”初微微点头,把书捧在了自己的面前,开始朗诵了起来。
“世界建立之初,神创造了人,人诞生时灵魂有着缺陷,于是在他们灵魂的缺陷里,诞生了罪恶。
罪恶蔓延在人群之中,让人们苦不堪言,终于,他们再也不能忍受。一位老人找到了神明,跪下祈求神明带走罪恶。
神明怜悯人的悲惨,便派出了一位使者去人间将罪恶带走。
使者来到了人间,把罪恶带出了人群。罪恶附着在他的身体上,撕咬着他的**,但是他的肉身强大,根本无惧罪恶的撕咬,轻易地制服了罪恶,让人间恢复了平静。
平静到来了,人们沉溺在美好之中,可他们是有缺陷的,于是新的罪恶又诞生了。
在罪恶的折磨下,人们再一次让老人祈求神明,神明无奈,只好又派出了使者。
这一次使者带走罪恶时,罪恶啃食着他的灵魂,让他痛苦不堪。使者凭借着自己不屈的意志坚持了下来,最终还是让罪恶从人间消散。
可没过多久,老人第三次来到了神明的面前。
他说人间又出现了罪恶,恳求神明再次让使者到来。
神明沉默很久之后,应允了。
使者来到了人间,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将罪恶拖出。罪恶吞噬了他,侵蚀了他强大无比的身体,而他的意志也再没有作用。
当虚弱的使者回到了神明的身边时,他带着满身的罪恶,就连神明也无法将他医治。使者却笑着低下头,亲吻了神的脚趾,死在了神明的膝盖下。
第四次的罪恶没有意外地再一次出现在人群里。
而这时,无论人们再怎么祈求,神明都没有再派下过使者。
于是罪恶被久留于世,永不间断地折磨着世上的人。”
初的朗读并不好,语气中没有情感,声线平淡,但她读的很认真,一字一句的咬字都很清楚。
希尔曼坐在初的身边,定定地看着初的侧脸。
初侧脸的线条很美,而且左侧的脸庞没有那条刀疤,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神最美好的造物一样。
看着初淡粉色的嘴唇张合,雪白的牙齿轻咬着,小巧的耳垂边垂着的黑色短发,希尔曼微微地侧过了头,靠在了沙发上。
罪恶。
她或许知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一段很特别,因为那个神的使者的任务和她是那么的像。
“初,你相信神吗?”
希尔曼靠在沙发上问道。
初停下了朗读,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不知道。”
希尔曼笑了一下,初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因为面对问题的时候初总是会回答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在逃避什么。
“我不相信神。”希尔曼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但我相信信仰。”
初疑惑地看向希尔曼,她不明白希尔曼的意思。
希尔曼笑着解释道。
“因为信仰可以让人在无可相信的时候,有所相信,而神不可以。”
她相信信仰,因为大多数的时候,只有信仰可以支持她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下去。
初思索着希尔曼的话,片刻之后,似乎是有些黯然地说道。
“我也没有信仰。”
她没有信仰,她只执行任务。
大厅里,希尔曼突然轻轻地抓住了初的下巴,将初的脸转了过来。
在初茫然的眼神中,她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初的额头上。
“你可以信仰我啊。”希尔曼微笑着,闭着眼睛,温声说道。
“我愿将我的荣光赐予你,照明你的道路。”
引领部下的道路,这也是她王的职责,不是吗?
初轻靠着希尔曼的额头,茫然平淡的神色没有改变,但冰冷的身体,却带上了一点温度。
第十九章:睡前故事应该用温和的声音来讲
远东山岭的深处,山岭之国曼特恩建立于此。
这里的山脉连绵,山脊连接着天顶的云层,人们居住在山岭之上,身处于云雾之中。以至于曼特恩的人们称自己为天顶居民,他们认为,他们是身处于大地最高处的人,同时也是最接近天空的人,他们是大地与天空共同的子嗣。
他们站在整个大陆的最高处,俯视着大陆上所有的人和国家。
怀抱着这样的自豪,曼特恩人生来傲慢,他们自豪于自己的血脉,不屑与外界人交往,国家也是深锁在山岭的深处,少有外人能够进去。
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的顶端,曼特恩的王国城堡建立于此,城堡凌驾于云上,站在城堡的高处向外看,你能看到脚下云层无边,就好像站立在云端,与天空并立。
城堡之中对的宫殿里,一个老迈的王坐在王座上。
王座的背部雕刻着日月与星空,这是曼特恩人的旗帜,他们自信,自己可以与耀阳星月比肩。
这位老迈的王者看起来已经步入暮年,他的头发和胡须都像是山脉上覆盖着的白雪一样苍白,面容像是被风化的大山,被岁月留下了深沉的划痕。厚重的嘴唇如同紧闭着的岩石,沉默,但是如果他开口,就代表了山岭的意志。
王座之下站着三个人,一个身形巨大的战士,一位带着一只眼镜的学者,一位中年人。
这三人代表着曼特恩的中心支柱,最强大的山岭战士、最智慧的学者,还有王子。
此时他们被国王召集在一起,是为了商议一件事情。
来自大陆中央那只狮子的咆哮和平原之鹰的坠落。
莱茵哈特发动了战争,普兰恩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全境告破。
“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坐在王座上,老迈的曼特恩国王缓缓说道。
“虽然现在还没有后续的消息,但是以莱因哈特那位女王的野心,绝对不会就此停止。”
王座下,学者扶了一下自己的单边眼镜,镜片上闪过了一道反光。
他的意思很明显,以目前的形式莱茵哈特必将有一天会进攻曼特恩,那只狮子总有一天会向山岭挑衅。
“不会停止又怎么样?”学者的身边,那位高大的山岭战士冷笑着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他们敢来,就让他们领教一下我们天顶之人的力量。”
“勒夫曼战士长,我很赞赏你的英勇,但是不要忘记在莱因哈特中也有数位可以和你并论的强者。”
学者瞥了一眼一旁身高是他的两倍的山岭战士,皱着眉头说道。
“即使他们中有两位常年居于国中不出,但是哪怕只有另外两位前来,再加上莱因哈特的兵力,我们在正面战场上就没有优势。”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和战士交流的原因,这些家伙脑子里都只有肌肉。
王座上,国王抬起了低垂着的眼睛。
“学士说的是剑圣罗兰和那位新出现的不死的黑骑士吗?”
学者看向国王,表情严肃地低下头,躬身回答道。
“是。”
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可以被轻视。
本来大陆六位圣者之中,莱因哈特就有占有着三位,这使他们有着强于大陆各国的实力,但是众国联合在一起就还有平衡的余地的。
而现在这位漆黑的骑士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大陆上长年以来的微妙平衡。
宫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即使是最强的山岭战士也不敢说能够一个人面对两个圣者。
“父王。”从一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王子打破了宫殿的寂静。
他慢步走上前,脸上带着一些决然,行礼说道。
“既然正面战场上,我们得不到优势,那么,也许我们能够用别的办法,阻止莱因哈特的暴行。”
新一年的一月份,莱因哈特下了第一场雪。
白雪覆盖在莱因哈特的王城上,街道和房屋都变作了一片雪白,走在街上的人的肩上和眼眸上都带着薄霜。
在春天到来之前,雪白色的人间也有这一番别样的美。
希尔曼得了一场病,并不是什么重病,只是一场小感冒而已,宫廷医生说静养几天就会好。
从前的时候,如果希尔曼得病都会有一两个侍人被允许进入城堡上层,负责照顾希尔曼。不过这一次,负责照顾希尔曼的变成了初。
夜晚的空气有一些冷,初拿着侍人送来的晚餐,走进了希尔曼的卧房。
希尔曼正躺在床上,脸色微白,就连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说起来恐怕没有太多的人相信,大陆上最强势的王权掌握者,狮心的莱因哈特居然从小就体弱多病,每年的冬天都会因为天气寒冷卧病在床。
希尔曼正躺在床上休息,微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否是已经睡着了。
初慢步走到了床边,轻声说道。
“陛下,晚餐已经到了,要用餐吗?”
听到了初的声音希尔曼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向初,轻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虚弱地笑了笑。
“我正好有些饿了,扶我起来吧。”
初将餐盘放在了床头,将希尔曼从床上扶了起来,随后认真地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希尔曼的额头上。
她问过宫廷医生,希尔曼的病怎么样才算是有好转,医生用了一个比较简单的说法,等到额头的温度下降的时候,就说明开始好转了。
初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让希尔曼怔了一下,不过她没有制止初,淡笑了一下,任由初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或许是因为初的手很冷,放在她微烫的额头上的时候,那种清凉的感觉让她很舒服。
过了一会儿,初放下了手掌,拿起了餐盘上的晚餐开始照顾希尔曼用餐。
因为患病的关系,希尔曼的晚餐只有一碗清淡的麦粥。
初用勺子舀起了一些,送到了希尔曼的嘴边。
“陛下请用。”
“嗯。”希尔曼张开嘴,将勺子里温热的麦粥吃下。
煮的香软的麦粥带着一丝甜味,独特的香气充斥在唇齿之间。
温暖开始在身体中蔓延开来,让虚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恢复着。
等到吃完粥的时候,希尔曼感觉自己好了许多,她躺在床上,侧过头来看向窗外。
窗外的雪还没有停,透过窗上的雾气,能够看到外面的雪片纷飞在昏黑的夜空下。
几片雪花落在窗前,轻敲着窗户,积在窗沿,让这个雪夜更添了几分朦胧。
希尔曼半合着眼睛,朦胧的雪夜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很多事情。
“初。”
她轻声唤道。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初坐在床边,整理着餐具。
“你会讲故事吗?”
因为回想起了一些往事,希尔曼轻勾着嘴角,眼中带着少许的怀念,小声地说道。
“给我讲一个吧。”
初的动作顿了一下。
讲故事,这个要求让她有一些为难,她并不知道什么故事,也从来没有为任何人讲过故事,但是她不能拒绝召唤者的要求。
想了很久,无意间初看到了窗外雪,她想起了自己的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过一个人曾给自己讲过一个故事,一个有关于雪的故事。
难以想象吧,那是在使徒荒原的时候。
“从前,世上有一个精灵叫做雪。”
初其实并不适合将床前故事,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如果是孩子听到恐怕就根本睡不着了。
索性,此时听她讲故事的人并不是一个孩子。
房中没有别的声音,只有初平静无波的声音将故事缓缓道来。
“雪很冰冷,只会在每年的冬天来,来的时候它会将整个人间覆盖。
人们畏惧它的寒冷,所以每年它到来的时候,人们都会躲在屋子里,点起火炉将它驱赶,想要它快点离开。
直到有一天。
一个小女孩被洁白的雪花吸引,在雪到来的深冬里,她走出了屋子,张开双手,对着天空想要拥抱雪。
雪没有理会她,在人们的驱赶下匆匆离开。
但是从那以后,女孩每天都来,每年都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站在雪地里,对着天空张开着怀抱。
终于,雪看到了她,从天空中飞落,它站在女孩的身前,问道。
我将寒冷带给人间,你为什么想要拥抱我?
女孩笑着回答。
你将美丽带给人间,我为什么会不想拥抱你?
雪在女孩的面前犹豫了,它站了很久。
终于在最后,它张开了双手,拥抱了女孩。
那一天,雪不再冰冷,但也是那一天,它融化在了人间,融化在了女孩的怀里。”
初说完了故事,外面的雪也小了一些。
这个故事很简单,也有一些幼稚。
但将这个故事说给初听的人,是初到达使徒荒原的第一天认识的,那是一个兽人。
在那个完全没有人性可言的地方,它和初一起在夹缝中生存,两人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
最后,它将这个故事说给了初听,也让初杀死了自己。
因为使徒荒原里,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初难过吗,初不知道,那时的她已然不明白什么是难过了。
希尔曼听完了故事,握住了初放在床边的微凉的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为什么握住初的手,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这样,能够让她安心的入睡吧。
从前,莱因哈特城堡里有一个病弱的公主,她在每年的冬天都会生病,每次,病痛都会让她难以入眠。
于是,每年的冬天,她的母亲都会坐在她的床边,为她说上一个故事,握着她的手,伴她安睡。
那是她珍贵的回忆,即使已经逝去。
希尔曼躺在床上睡去,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温和的声音,为她说着,那些温柔的故事。
第二十章:按时召开的四国议会
几天之后,希尔曼的病逐渐痊愈,而覆盖在街道上的积雪也开始渐渐融化,深冬过去,春天就到来了。
值得庆幸的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希尔曼没有再要求初讲故事,否则的话,初就真的什么都讲不出来了,要知道在她那只有血色的记忆中要找出一个干净的故事来是有多么不容易。
这个深冬就像是一个短暂的休止符,给大陆的动荡铺垫了一段缓冲的时间,它代表着的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在春天临近的冬末,这个短暂的停止也就结束了,除了已经退出舞台的普兰恩之外,大陆各国都有了自己的动作。
森林之国弗尔斯特开始调兵,加强了边关的防卫。
中心之国莱因哈特开始在原本普兰恩的土地上颁布新的法令,也开始战后管理。
而山岭之国曼特恩,他们的行为是最引人注目的,他们向另外两国传达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他们要求照常召开本年的四国议会。
当然,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的四国议会,只会有三个国家。
四国议会,是长久以来四个国家保持平衡和和平共处,避免战争的重要手段之一。
从第一次四国议会以来,这个长达数百年的传统都被设定了下来。
在每年开始之时,四个国家的王将聚集在一起,调和矛盾、规定管辖国土、设定新的条例、协调王国之间关系。这样的方式有效的制止了许多次的战争,同时使得四个国家的存在形成了一种恰当的平衡。
但是显然这一次的四国议会是不同的,莱茵哈特打破了平衡,直接攻灭了普兰恩,这样的行为按理来说已经破坏了四国议会召开的条件。
也就是说,和平已经不在,四国议会也理当消失。
可是曼特恩却做出了让全大陆的人都不能理解的决定,要求照常召开四国议会。
他们是觉得如今这样的情况还有协调的可能吗?
还是说他们利用这次议会做的点什么?
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既然他们提出了要求,另外的两个国家,莱因哈特和弗尔斯特就必须作出回应。
莱因哈特的议会室中,希尔曼召集了参议的大臣,这一次的要商议的只有一件事,是否要去参加四国议会。
“陛下,我认为在如今的形式下,有必要参加此次的四国议会,起码我们要保证弗尔斯特和曼特恩不会达成联盟的关系,否则两国的联盟会让我们陷于不利的境地。”
在巨大的圆桌旁,一个穿着着贵族礼服的大臣双手撑在桌面上,理性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异议。”一个老派的大臣将自己的微微举起,沉声说道。
“在曼特恩要求召开四国议会的五天后,弗尔斯特就公开回应了同意参加四国议会,在我看来两国之间很可能已经暗中达成了合作的关系,这一次去参加四国议会根本就是一次无意义的行为,反而还会有不小的风险。”
“可笑。”贵族大臣不满的反驳道:“只以如此小事就妄自揣度国事,如果因为你的这次错误的判断造成了我国之后艰难的处境,这种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你!”老派的大臣脸色一红,显然也被激起了火气。
“那要是因为你的决断,导致陛下身陷险地,你要如何是好?”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议桌旁边,另外的人只是无奈地笑着摇头,各自小声地议论着自己的意见。
这两个人总是在会议上争执,他们也算是早已习惯了。
“好了。”坐在首座的希尔曼抬起手来,制止了争论着的两人。
“约瑟夫、劳伦你们不用每一次都吵成这样,你们的观点都有道理,但是希望你们注意议会的秩序。”
希尔曼的话让两人停止了争论,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对方那个烦人的嘴脸。
会议照常进行,有的人认为女王可以去参加议会,但是需要带上足够的护卫和兵力,以免曼特恩和弗尔斯特使用什么卑劣的手段。
有的人认为,女王可以借助这次议会将弗尔斯特和曼特恩的国王一网打尽,不过第一时间就被身旁的人斥责了。
莱茵哈特崇尚荣光,唾弃诡计,并不是说他们不会使用计策,只是他们不会用在这种地方。
四国议会是最崇高的会议,也是古来四王定下的协议与约定的地方,在那种地方使用卑劣的诡计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是背叛者,背叛了荣耀的人。
初一直沉默地站在希尔曼的身边,作为女王的护卫骑士,全权负责女王的安全,她自然有资格进入议会。
与她想象的不同的是,莱因哈特的国事议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秩序与静默,反而带着一种热情。
每一个人都在全力的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观点,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坚持的准则,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但是每一个人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
参议出当前情况下最为合理且有利的判断。
最终,在整合了所有人的意见之后,希尔曼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会去参加这一次的四国议会。”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拿起了椅背上鲜红色的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但是根据四国议会的协议,参与议会的国王不可带领士兵踏入议会山峰,我不准备打破协议,所以只需要带一队随行的普通人员即可,至于护卫的工作。”
希尔曼看向初说道。
“就交给初就好了。”
和士兵不同,王的护卫骑士是被允许进入议会山峰的。
议桌边的大臣几乎都皱起了眉头,担忧的说道:“陛下”
无论如何,在如今的局势下不带护卫前去,都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必说了。”希尔曼打断了他们的话,目视着前方,眼中闪烁着光芒。
“就让我看一看那两位国王的器量吧,也正好让他们看看,我等莱因哈特的狮心。”
莱因哈特的狮之心,在于荣耀与骄傲。
《帝国宣言》
第二十一章:通往黎明的不同的路
议会山峰,作为四国议会的召开之地,同时也是大陆之上最高的山峰。
山峰的山顶覆盖着永不融化的冰雪,在很久之前,这里曾经是人类不能踏足的禁忌之地。
而在后来,在四王成立将分裂的人类统一之后,人们开始踏足大陆上一个又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直到最后,人们开始向这座通向天空的山峰发起了挑战。
他们在山峰上建立石阶,在每段石阶的道路旁,将魔法符文雕刻在冰冷坚固的岩石上。石阶通向山峰的顶端,魔法符文将风雪排开。
于是通向天空的道路被开辟了出来,上万阶石阶沿着山峰向上延伸,没入云层,神明的禁地终被人类征服。
人们一共建立的四条道路,每一个国家都建成了一条。
这四条道路被人们称为黎明之路,因为传说站在道路的尽头,山峰之巅,你能够看到最美的黎明。
不过很少有人能真正见到那山顶的黎明。
因为这四条道路也被称为王之路,路之尽,山之巅就是四国议会的议会圆环,那里只有王和王的随从才能够踏入。
大约是一个月之后,四国议会正式召开。
与其他国事召开时的盛大不同,四国议会开始时的仪式显得异常简单。
每位王带着各自的随从和骑士,踏上象征着每一个国家的道路,向着山巅进发。
四条道路分别处于山峰的四个方向,在路途中,四王都不会相遇,他们只会在山之巅,在议会圆环旁相互见面。
所以在四国议会展开之前的仪式,就是每一位王各自踏过上万阶石阶的过程。
议会山峰下。
一条道路的远处,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向着道路走来,队伍里,希尔曼坐在王驾上,仰着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
队伍的一旁,一个黑色骑士骑在一匹骏马的背上缓缓走着。
希尔曼没有带士兵前来,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只是带了一队侍者扈从,还有初。
山路两旁,站在山脚下的山峰看守者见到了希尔曼,便低下头,将道路让开。
山峰看守者是看守山路的人,他们世代守护在这里,不会让除了王和王的随行之外的任何人进入山峰。
队伍来到了山峰的道路之前,希尔曼叫停了队伍,从王驾上走了下来。
她慢步走到了队伍的前面,踏上了山峰的石阶,默不作声地向着山上走去。
这就是她选择的上山的方式,以自己的脚步踏过每一层石阶。
已经很少有四国的王会选择这样的上山方式了。
但是在最早的时候,这上万阶的石阶其实更像是一种考验,只有真正拥有王的意志的人,才能走过道路,踏上山巅。
希尔曼还记得在她十二岁的那一年,她的父王第一次带她来了议会山峰。
也是那一次,她的父王留给了她一些水和食物,将她扔在了山路上,让她独自上山。
那是她第一次踏过这条王之路,当她精疲力尽,登足山巅之时,她保证,她看到了最美的黎明。
那时的她得以明白,所谓的王之路为何又被称为黎明之路。
所谓的王,便是带领众人走过长夜,走向黎明之人。
初跟在希尔曼的身后,所有的随行都跟在希尔曼的身后,向着天空走去。
山峰的另一边,在象征着曼特恩的道路上。
曼特恩王国的队伍走来。
但是山脚下,山峰的看守者并没有让开,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拦在了队伍之前。
因为曼特恩的队伍里,除了国王和国王的随行之外,还带着数千士兵。
士兵是不被允许进入山峰的。
“请问为何要拦下我等?”
曼特恩的王驾中,曼特恩的国王微微地睁开了闭合着的眼睛,沉声问道。
“尊敬的曼特恩国王陛下。”山峰看守者中,一个人走了出来,躬身说道。
“相信国王陛下也明白,士兵是不能进入山峰的,请陛下将士兵留在此地。”
“那要是我说我需要带着士兵前去呢?”
老迈的曼特恩国王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沉默着的威严。
即使是如此,山峰看守者们也没有让开,他们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剑柄上。
“那就恕我等不能让路了。”
气氛僵持了起来,路边一片落叶从树上落下。
“既然这样。”曼特恩的王重新合起了眼睛,淡然的对着身边的一个人说道。
“让他们回归天空的怀抱吧。”
“遵命,我的陛下。”一声沉重的回答响起,地面微微颤动。
在山峰看守者决然的目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王驾的旁边慢慢走出。
这个身影足有两米多高,只是站在那里,就需要众人仰视。身上的肌肉如同磐石一般堆砌着,背后背着两把巨斧,他将一把巨斧从后背抽了出来,斧刃闪烁着寒光,将他的面孔照亮。
这个人,就是山岭之国的圣贤,最强的山岭战士,勒夫曼。
作为看守了这座山峰多年的山峰看守者们自然明白这位圣贤的力量,但是他们都没有退下,而是一齐将自己腰间的剑拔了出来,对准了勒夫曼。
他们是议会山峰的看守者,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山峰之神圣。
“呵。”看着用剑指着自己的山峰看守者,勒夫曼咧嘴一笑,举起了巨斧。
“来吧。”
他崇尚战斗,所以他会全力面对任何一个对手。
“嗖嗖嗖!”
数个山峰看守者瞬间窜出,身形几乎拖成了一条黑线,提着手中的剑刺向了勒夫曼的身躯。
勒夫曼站在原地没有动,笑着看着向着自己冲来的人。
“当当当当!”
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数个山峰看守者出现在了勒夫曼的身边,手中的剑分别刺在了勒夫曼的咽喉、小腹、心脏和肾脏上。
可是,他们的动作却顿住了,因为无论怎么用力,手中的剑也不能再刺入一分。
身为山岭战士的勒夫曼有着大陆上最强大的身躯。传闻他的身躯就如同一座山岭一样,无惧刀剑的利刃,无惧于寒冰和火焰。
“兹兹。”剑刃抵在勒夫曼的皮肤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勒夫曼笑着低头下来,看着身边的几个山峰看守者问道。
“不能再用力一些了吗?”
一个山峰看守者的额头上滴落了一滴冷汗。
勒夫曼抬起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就,轮到我了吧?”
下一刻,议会山峰下的道路上,传来了巨大而又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绝。
“砰!”
最后一个山峰看守者被甩在了地面上,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无力地扭曲着,鲜血从他的嘴角留下,空洞的眼神看着天空。
而一旁的地面上,一具具山峰看守者的尸体都已经没有气息。
勒夫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收起了巨斧,转过身来,对着王驾上的曼特恩王说道。
“陛下,前路已经没有阻碍。”
“嗯。”曼特恩国王挥了挥手。
“那么出发吧,议会就要开始了。”
曼特恩的队伍走入山峰,路边,山峰看守者的尸体无声地倒在地上。
第二十二章:天空下的议会
希尔曼一行人抵达议会山峰的山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可能还要更晚一些。不过没有关系,算是刚刚赶上了议会的开始,因为弗尔斯特和曼特恩的国王也才抵达没有多久。
如果说曼特恩的国王看起来太过老迈的话,那么弗尔斯特的国王看起来就要正常许多。
那是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身上披着淡绿色的华丽长袍,头顶戴着一顶象征着森林的王冠。
看到希尔曼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看着希尔曼,微微点头致意。
希尔曼也默默地向他回了一礼。
山峰的顶端,雕刻在两旁石柱上的魔术符文将严寒和风雪都排斥在外,而将空气聚拢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是大陆先辈们缔造的伟业,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开辟出道路,才能设下这天顶的会议。
山顶平台的面积很大,足以容纳上万人,但是站在其中的只有数十个人,分别是三位王,和王的随从。
按照规定,没有士兵,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
“既然两位都到了,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议会如何?”
曼特恩的队伍里,曼特恩国王露出了一个看似温和的微笑,对着希尔曼和弗尔斯特王说道。
“我没有问题。”弗尔斯特王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开始吧。”希尔曼拉了一下自己的披风,没有异议。
虽然她走过了上万阶台阶,但是在登上山顶之前,她就已经做过休息了,并且饮用了一些魔法药剂,恢复了大部分的体力。
所以她看起来和寻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么。”曼特恩国王举起了自己的手。
希尔曼和弗尔斯特王也将自己的手慢慢举起。
三王齐声说道。
“我等宣布,四国议会,于此召开。”
“呼!”
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山顶平台四个角落里的火盆里同时燃起了炽热的火焰,火焰跳动着,升腾上了半空,照亮了整个平台。
也照亮了平台中心的议会圆环。
所谓的议会圆环是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祭祀场,在陆地的最高处,向天空中的神明传递人类的王的声音。
在圆环的四个方位上,分别有四个巨大的王座,这是四位王的位子。
通过魔法符文的效力,坐在王位上的人的声音将传响在整座山峰的顶端。
这是王的威严,也是一种宣誓,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传入云霄,由神明鉴证,不得违背。
四个王座下,圆环的中央,是一片空地,空地上伫立着一块古老的石碑。
石碑上雕刻着古代的语言,这是最早的四王共同留下的宣言。
“于此之地,四王齐聚。议会之神圣,由神明共证。”
宣言之下是四王做出的协议:不带领士兵,不谋害他王,不背弃信誉等等等等。
在火焰的照射下,王的随从躬身退开,只有三位王和王的骑士共同向着中心的圆环走去。
希尔曼带着初,曼特恩王带着高大的山岭战士,弗尔斯特王带着一位消瘦的男人。
希尔曼先行走近了圆环之中。
而老迈的曼特恩王则是路过了弗尔斯特王的身边,淡笑着小声问道。
“弗尔斯特王陛下,不知道你准备的如何了?”
弗尔斯特王的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但是最后还是沉声回答道。
“自然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就快步向前走去,踏进了议会圆环。
曼特恩王站在最后,背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冷漠,自言自语道。
“准备好了就好。”
曼特恩的队伍里。
曼特恩的大学者站在队伍中深锁着眉头,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背弃自身的事情,但是他却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
当王子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想要制止,但是国王陛下却认可了。
曼特恩啊,学者苦涩地看向平台上国王的背影,您已然走上了歧途了吗?
这样的诡计就算是成功了,得到的也只有耻辱不是吗?
三位王在各自的圆环王座上坐下,而三位王的护卫站在王座的一边。
在火焰的照射下,议会正式展开。
议会圆环的面积很大,除去中间竖立着宣言石碑的空地,几个王座之间的距离也很远,索性,王座上的魔法符文有着扩音的能力,会让他们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对方的耳朵里。
“相信两位也明白,我们曼特恩为什么坚持想要照常召开这次议会。”
曼特恩王坐在雕刻着山峰和岩石的王座上,眯着眼睛,温声说道。
王座上,他的身躯就像是一颗腐朽的古木,生长在岩石之间。
弗尔斯特王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说话,他一直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
希尔曼身子微倾,倚在王座的扶手上,她身后的王座雕刻着一只狮子,代表着莱因哈特。
“曼特恩王,请恕我不能理解您的意思。”希尔曼淡笑着说道。
“在我看来,坚持召开的这次四国议会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
“并不能说没有意义。”曼特恩王苍老的脸上笑容淡了一些:“我反而认为,这次的议会将会意义非凡,它甚至会影响大陆的未来。”
“哦,是吗?”希尔曼脸上的笑容随意,眼中却闪烁着微光。
既然曼特恩王都说了意义非凡,那么这场议会之中一定安排了什么大事,能够影响大陆未来的大事。
是什么大事呢,她很期待。
“请莱因哈特王拭目以待吧。”曼特恩王抬起了眼睛,望向坐在他对面的希尔曼。
“那么,能否就让我先说明一下有关于我国在这次议会想要表达的看法呢?”
“自然。”希尔曼点了点头,摊了一下手掌说道:“您请。”
“嗯”
曼特恩王微微颔首,摸了一下自己身前的胡须,睁开了他那双一直半合着的眼睛,眼中目光锐利。
他张开了口,沉闷的声音的回荡在山峰上。
“莱茵哈特王啊,您的暴行应当得到遏制了。”
第二十三章:诺言和协议应该严格遵守
议会圆环之中悄然无声,山石对着狮子发出了怒吼,森林沉默以对。
“咔。”
初的手指扣在了腰间骑士剑的剑格上。
希尔曼却轻轻地伸出了手,按住了初将要拔出的长剑。
她侧过眼睛,看向曼特恩王,微微一笑。
“我的暴行,不知道曼特恩王具体说的是哪一件?”
如果用他们的目光来评价的话,希尔曼做的很多事情,都算的上是暴行。
“你还不明白吗?莱因哈特王。”曼特恩王的手放在了王座的扶手上,食指轻敲着扶手上的石板。
“你发动的战争打破了大陆数百年来的和平,更是摧毁了平原之国普兰恩的国土,数百万人在战火中哀嚎,你都恍若未闻。现在,你的暴行必须被终结,否则,整片大陆都会被你引燃的战火吞没。”
希尔曼抬了一下眉头,两手放在身前,靠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那么你要我如何终止我的暴行呢?”
曼特恩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是表面上,他像是语重心长的长辈一般,对希尔曼说道。
“我很抱歉,但是你要明白,你的恶行必然会将你推上绝路,你也必须付出代价。”
说着,他坐正了自己的身子,就像是大山微微移动一样,沉重而缓慢。
“我希望你能够将普兰恩的国土交还,并将这场战争的主犯罗兰和黑骑士交由我们处理。至于更详细的内容,我们可以在之后的谈判中再做拟定。”
“呵。”希尔曼笑出了声,轻掩着自己的嘴巴。
曼特恩王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莱茵哈特王希尔曼,我们所说的是极其严肃的事情,你在笑什么?”
“抱歉。”希尔曼抬起了一只手,说道:“请相信我在尽力克制。”
然后,她继续笑着说道:“我想请问一下,您说的要我将普兰恩的国土交还,具体是交给谁呢?”
希尔曼的态度,让曼特恩国王的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
“自然是交由我等公正处理。”
希尔曼像是思考了一下的,点了点头:“是吗,公正处理。”
终于,希尔曼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的神情变得冷漠,眼神充满了攻击性和侵略性地直视着曼特恩王的目光。
就像是将要捕食时的狮子,希尔曼淡淡地说道。
“请容我拒绝您的要求,另外,剑圣罗兰与黑骑士对于我国来说,可不是战争的犯人,而是英雄。请曼特恩王陛下注意措辞。”
山峰的平台上,火光摇晃,山峰之外,风雪席卷遮蔽着天空。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议会已经无法进行了,但是事实上,对于曼特恩王来说,这次的议会,才刚刚开始。
“既然不能劝你停止,莱茵哈特王。”曼特恩王放在扶手中的手掌慢慢握紧。
“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让你停止了。”
话音落下,曼特恩王的手重重地砸在了王座的扶手上,一声闷响震动着山峰。
苍白的胡须下,他令喝道。
“全军列队!”
在王座魔法符文的效力下,他的声音就如同从天空中传来的吼声。
随后,无数的脚步声响起。
在莱因哈特随行队伍慌乱的目光中,数千手持利刃的曼特恩士兵踏上了山顶平台,站在了议会圆环的出口前。
“列队!”随着领队的士兵一声高喝。
数千把利刃落下,直指着议会圆环,封锁了出口。
至始至终,希尔曼都很平静,直到一切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她才用淡漠的眼神扫过了曼特恩国王的脸孔,看向弗尔斯特王。
“弗尔斯特王,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希尔曼问道。
一直没有出声的弗尔斯特王这才看向希尔曼,出声说道。
“森林,站在秩序的这一边。”
显然,这一次他选择帮助曼特恩。
曼特恩王从自己的位子上缓缓地站起,背着手,对着希尔曼说道。
“莱茵哈特王,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愿意接受我们的协议吗?”
希尔曼回过头来,勾起了嘴角,给出了她必然的回答:“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哼。”曼特恩王冷哼了一声:“难道你觉得你不肯接受,还能从这里走出去吗?”
“那我以同样的话问你,曼特恩王陛下。”
希尔曼的声音平淡,但是从她的身上却缓缓地散发出了一种令人心悸的魄力,眼神带着狮子的傲慢。
“你觉得,我能够从这里走出去吗?”
曼特恩王的瞳孔微微收缩,希尔曼的眼神让他不自觉地想要躲开。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看向了站在希尔曼身边的初,在他看来,希尔曼的自信都来自于这位来历不明的骑士。
“你身边的这位黑骑士绝不可能抵挡住两位圣者。”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希尔曼端坐着,回答道。
曼特恩王不再说什么,对着身边的人挥了一下手。
他的身边,那个身形巨大的山岭战士笑了一下,踩着沉重的步伐走下了王座旁的台阶,走到了议会圆环中心的空地里。
另一边,弗尔斯特王横过眼睛,看向身边那个消瘦的男子,消瘦的男子微微低下头,然后也走入了圆环之中。
这片大陆上存在着六位圣者,他们代表着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力量。这六个人分别身处于四个国家之中,其中莱因哈特中有三位,分别是剑圣罗兰、大学者普罗曼特、监狱看守者,执法人杰夫。
在已经败亡的普兰恩王国中有一位,是为空间贤者休贝特。
而此时,议会圆环中的这两个人,就是最后的两位圣者。
曼特恩的山岭战士勒夫曼和弗尔斯特的风行者卡尔。
初握着骑士剑,向前踏出了一步。
在初出现之后,她被认定为了大陆上的第七圣者,漆黑的骑士。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四国议会已然将要演变成一场三位圣贤的战斗。
希尔曼的眼中浮起了一些失望。
她在失望什么?
她在失望于另外两位王的失格,在她看来,他们已经失去了王的资格。
“初,除了王之外的其他人,你都可以杀死。”
希尔曼坐着,向初下达了命令。
第二十四章:背叛的议会,血腥的巡礼
“是。”
初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议会的圆环之中响起,她迈动了步伐,走下了台阶,向着空地上的另外两人走去。
山岭战士勒夫曼甩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看着慢步走来的初,眼中泛着狂热的战意。
“黑骑士,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能像传说中那样提着头颅战斗吧。”
风行者卡尔沉默着,迅捷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两把短刀。
双手微微弯曲举到身前,眼睛死死地盯着初的脖子。
两个人的气场同时锁定在了初的身上。
于是,初抬起了眼睛。
头盔下,她的嘴唇亲启,轻声念道。
“我将奉命带走你们的罪恶。”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模糊,像是被笼罩在什么之中一样。
没有人听清她说了什么,但是在她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们知道了,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解放:恶意解放,消耗“恶”解放自身的恶意。每点“恶”增加1点四项属性。持续30分钟。
初解放了自身的三千的恶,使得她的能力在三十分钟内达到了一个普通人类的七百倍。
黑色的物质在初的皮肤上和盔甲上快速的蔓延着。
从她的脖颈蔓延而上,就像是侵蚀一般地包裹住了她的脸颊。
在人们震惊的目光中。
她的气势变得越来越恐怖,最后达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高度。
黑色的雾气从她身上的盔甲中渗出,淌落在地面上翻滚着,溢散着。
而初自身则是完全被那黑色的物质覆盖,变成了一个漆黑的人形,不再有面孔,不再有声音,不再有任何东西。
只是一片漆黑,气息恐怖至极的一片漆黑,恍若深渊。
“那是,什么鬼东西。”山岭战士勒夫曼呆呆地望着初,喃喃地说道。
在那种气息下,他感觉到自己意志在颤抖。
他咬住了牙齿,几乎要将牙齿咬碎,鲜血从他的嘴中流出,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清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勒夫曼抓住了自己背上的巨斧,蹲下了身子。
“啊!!!”山岭战士发出了咆哮,青筋在他的皮肤下凸起,身体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向前踏出了脚步,带动了他冲向黑雾的中心。
巨斧被他从背后拔出,夹杂着狂风,砍向了那个黑雾中的骑士。
同时,在他的咆哮声里,风行者卡尔也清醒了过来,双刀在手中翻转了一圈,卡尔的身子就像是狂风中的落叶,轻巧灵动。
就如他的称号一样,他脚踩着微风,出现在了初的面前,手中的短刀落在了初的脖子上。
“当!!”
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声音卷起气浪向着四周排开,扬起尘土。
等到尘土落下,身处于场外的人才看清了场中的情况。
然后是一片死寂。
勒夫曼的巨斧被黑骑士的一只手接住,握在了掌中,而卡尔的短刀则是卡在了骑士的铠甲里,不能再砍进一分一毫。
两位圣者的攻击,对于那个骑士来说似乎没有一点作用。
风行者卡尔当即松开了握着短刀的手,身子在半空中转过了半圈,改变了攻势,一脚踢向了初头侧。
一记沉重的鞭腿抽打在了初的头盔上,却只是让初微微地低下了头。
停留在半空上的卡尔目光愕然,初扭过头来看向他,带着铁甲的手掌握在了他的脚上。
他想要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
在旁人的眼中,黑骑士握着风行者卡尔的脚,将他的身躯砸进了地面里。
地面蔓延出一片龟裂,卡尔的身躯陷入其中,嘴中流出鲜血。
然后黑骑士抬起脚,踏在了卡尔的脚腕上。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死寂。
风行者卡尔,抱着扭曲的脚腕,倒在地上哀嚎着。
一旁,山岭战士勒夫曼面色血红,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不能将手中的巨斧从黑骑士的手掌里抽出来。
直到黑骑士回过了头,将手掌盖在了他的脸上。
勒夫曼松开了巨斧,奋力挣扎着想要从黑骑士的手掌中挣脱出来,但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黑骑士的手掌都没有一点要松开的迹象。
巨大的山岭战士就这样被一个身形并不魁梧的骑士握在手里。
他咆哮着,抬起拳头,一拳一拳地打在黑骑士的身上,可黑骑士只是默默地慢慢握紧了覆盖在他脸上的手掌。
“啊!!”山岭战士勒夫曼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
“咔咔咔咔咔。”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流出。
他的挣扎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直到,他渐渐不再挣扎,彻底失去了声息,巨大地身躯,无力的垂下。
议会圆环之中安静了下来,没有了一点声音。
“砰。”目睹了这一切的曼特恩王呆涩地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希尔曼站了起来,披着鲜红的披风,一步一步地,缓缓地向着外面走去。
初拖着山岭战士勒夫曼的身躯,跟在希尔曼的后面。
鲜血拖出了一条道路,血的道路。
道路一直延伸到了议会圆环的门前,希尔曼站在道路的尽头。
她面对着门外的光,回过头来,侧脸笼罩在阴影里,眼睛慢慢抬起,看向了圆环中王座上的那两位王。
此时的曼特恩和弗尔斯特王恍惚地坐在王座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希尔曼微微一笑,淡然地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在这里杀死你们,作为背叛了宣言的人,你们肮脏的鲜血不配流淌这里。”
希尔曼的目光看向曼特恩王。
“不过,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曼特恩王陛下。我引燃的战火,定会将整片大陆吞没。在你们腐朽的王座上等着吧,等我到来的那一天。”
说完,希尔曼向着门外走去,踏进了门外的日光之中。
阻挡在议会圆环门前的曼特恩士兵听到了脚步声。
他们看向门里,但是看到的却不是他们的王,而是身披鲜红的希尔曼。
他们握紧了自己的手中的兵刃,想要上前阻止,然后他们看到了希尔曼身后的人。
一个漆黑的骑士慢步从门中走出,手中滴着鲜血,拖着一个巨大的身躯。
黑骑士的眼神冰冷的扫视了一圈周围,接着,将手中的身躯丢在了门前。
曼特恩士兵看见了,看见了他们的圣者,面容扭曲地倒在了血泊里,鲜血流淌着,流下了门前的石阶。
而这,也将会是他们看到的最后一幕。
黑骑士抽出了腰间的剑,它的身影消失,曼特恩的士兵中发出了惨叫。
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被闪烁着的黑影割开了喉咙,神情惊恐地倒下。
在纷乱里,希尔曼淡漠地跨过尸体,优雅从容地从奔逃的人群中走过。
莱因哈特的随行队伍里,一个史臣看着眼前的一幕,颤抖着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纸笔。
他的职责是记录史实,就像是现在这样。
他脸色苍白,用颤抖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漆黑的骑士在背叛者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王踏过鲜血,慢步走来,这就像是一场巡礼,王的巡礼,只是两旁的不是欢呼的子民,而是尸体。
后记于《希尔曼记血腥巡礼》”
在带着血腥味的风里,希尔曼带领着莱茵哈特的队伍离开了议会山峰的山顶。
临走前,她回过头来,看向山顶的天空。
此时正好是黄昏,天中的风雪已经小了很多,昏沉的落日弥留着余晖,分不清是金色还是红色的夕阳占据了整片天空。
希尔曼凝望着天际,眼中倒映着日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旧日已入黄昏,长夜过后,新的黎明,终将升起。”
第二十五章:神抛弃人的原因
“曼特恩与弗尔斯特背叛了宣言,带领士兵杀上了山峰。
在黑骑士的护送下,狮心的女王踏过鲜血和尸体离开。”
当吟游诗人开始传唱这样的故事的时候,已经是四国议会的几个月后了。
在那一天,议会山峰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真相已经无法掩盖,事实被人们得知。
吟游诗人们用诗歌编写了这场充斥着背叛与血腥的议会,唱遍了整片大陆。
曼特恩的国王和弗尔斯特的国王逃回了自己的国家,他们心中的恐惧久久难以抹去,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坐以待毙。
他们都明白,战争已然必将到来,而他们也必将迎战,而这,会是殊死一战。
弗尔斯特和曼特恩同时调集了所有的士兵驻守在了他们与莱因哈特的国界交界之处,伊斯塞恩山丘。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决一死战,虽然他们已经失去了圣者,但是他们也没有退路。
在春末,这一年春天的最后一场小雨里。
希尔曼以她国王的名义,召集了莱因哈特的士兵。
铠甲反射着透过阴云的阳光,雨滴从刀刃上滑落。
无数的士兵站在细雨中,等待着他们的国王,宣布战争的开始。
希尔曼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一望无际的军队。
她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更没有激动人心的演讲。
她只是举起了自己的王权之剑,举向天空,剑柄上的狮子仿佛在高声咆哮。
她说出了她唯一要说的一句话。
“这一次,历史将由莱因哈特书写。”
踩着沉重的步伐,如同大地震动,军队向着伊斯塞恩山丘而去。
城墙的高处,希尔曼默默地看着迈进的军队。
初从她的身后走来,一只手举起披风,替她遮挡着天中落下的雨滴。
两人一同站着,望向西方。
“陛下。”初出声说道:“我还是不明白,那时您为什么要放走那两个人?”
初所说的那两个人,正是议会山峰的曼特恩王和弗尔斯特王,那时希尔曼没有让初杀死他们。
但是如果在那个时候就将他们杀死的话,莱因哈特统一大陆应该会更加简单。
希尔曼站在初的身边,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这片大陆已经和平了太久,人们需要一场战争的洗礼,否则,帝国难以稳固。”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初,又回过视线来,看着远方。
她明白自己所行的罪恶,但是如果没有铁血,又何来的帝国?
“初,你就在我的身后好好看着吧,我一定会,建立起一个新的世界。”
希尔曼出神地注视着远处,似乎在那里,她看到了她所说的那个新的世界。
那个,沐浴在黎明的阳光中的帝国。
前纪二年,莱因哈特的女王亲率士兵,迈入了伊斯塞恩山丘,世界黎明前的血战,就此展开。
长风在山丘之上呼啸,旗帜在风声中猎猎作响。
绵延无尽的山丘里,弗尔斯特和曼特恩的军团站在一起。
他们将盾牌伫立在地面,将长矛举在自己的身前,双脚踩在冰冷的潮湿的土地上,双眼紧盯着另一方的丘陵。
而两国的国王也骑在骏马上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天中昏沉,阴云密布,阳光穿不过阴云,只能将云层照得斑驳。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更大了一些,胸膛中的心脏加速跳动。
在弗尔斯特和曼特恩人的注视下,山丘的另一边出现了一面旗帜。
那是一面金红色的旗帜,旗帜上,咆哮的狮子向着他们张开了血口,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战争,要开始了。
终于,旗帜之下,一支骑兵从山丘之后出现。
他们的身上穿着莱因哈特特有的铠甲,身下骑着凶猛的鸟龙。
这是莱因哈特的鸟龙骑士团,大陆上几乎没有军队能够挡住他们的冲锋。
而在骑士团的后面,无尽的莱茵哈特士兵走来,他们的身躯犹如岩石雕琢,坚不可摧,他们的刀刃犹如天神所铸,锋利无匹,他们目光高傲,犹如身披着光辉。
在这光辉的军团前,那个将战火带给了大陆的女王,莱因哈特冯希尔曼骑着骏马慢步踏上了山丘。
山丘几乎被士兵占满,这场战争必将会在大陆的历史上留下史诗般的一笔。
莱因哈特的士兵的明白,他们在塑造一场历史。
而弗尔斯特和曼特恩的士兵明白,他们在保卫他们的文明。
在两支军队沉默无声的对视中,希尔曼抬起了自己的手。
猩红色的披风在她的身后抖动着,她举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一下,最终沉沉落下。
同一时间,曼特恩和弗尔斯特的国王也挥动了他们的剑。
“呜!!!!!”
战争的号角吹响,震耳欲聋,却叫人听不清楚是悲鸣还是振奋人心。
士兵们知道的,只是咆哮着,拿起了自己的长矛与长剑,向着敌人杀去。
地面上的石子颤抖着,因为大地也在颤抖着,天空也在颤抖着,整个大陆都在为这场将要重新建立世界的战争颤抖着。
就像希尔曼所说的,新的世界,必将建立在旧世界的废墟之上。
现在,已经是时候将这陈旧的一切变作废墟了。
罗兰提着长剑冲在大军之前,她银色的头发就像是这昏沉的世界中的一道银色的微光,不同于希尔曼的光辉,她的光芒并不显眼,但是她从不迟疑。
“为了莱茵哈特之荣光!”
她高吼着,她的身后,士兵也高吼了起来。
“为了莱因哈特之荣光!”
为了他们的信仰。
在这支势不可挡的军团下,弗尔斯特和曼特恩的士兵也迎了上来,他们的呼吸沉重,但是脚步却在加快。
他们奋力地向前冲锋着。
“为了弗尔斯特!”
“为了曼特恩!”
同样的,也是为了他们的信仰。
两方的士兵都是为了信仰而战,他们没有对错,战争也没有对与错,只有胜利和失败。
两支巨大的军团终于撞在了一起,天空中昏暗的阳光仿佛都滞涩了一下。
肉眼看不到的,浓烈而又阴暗的气息从战场中蔓延了开来。
黑色的雾气覆盖着整座山丘,连天空都被遮挡在了之后。
罪恶在人群之中升腾着,流淌在人们的血液里。
也许这就是,神抛弃人们的原因吧。
第二十六章:黎明时分的新王
箭雨穿过天空,射中不知姓名的人,让他们滚烫的鲜血流出胸膛。
利剑与长矛交错,人群相互厮杀,他们甚至从未与对方见过面,此时就要为了自己的生命杀死对方。
马蹄伴随着鸟龙的利爪踏过地面,践踏过尚存温热的尸体。
耳畔是阵阵嗡鸣,谁也听不清那是谁的声音。
这一切在初看来,是那么的像使徒荒原,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弥漫着的罪恶的形状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狰狞,一样的让身处其中的人惶恐不安。
不过,这恰恰是初最擅长的事情,在这样的地方杀死另外的性命。
当希尔曼向她微微点头时,初看向了战场。
漆黑冰冷的头盔下露出了她麻木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她拔出了腰间黑色的剑。
与这片战场同样的恶,同样狰狞,令人不安的气息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厮杀中,一个弗尔斯特士兵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
他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黑影向他走来,那个黑影有着一只泛着红光的眼睛,提着一柄滴着血的剑。
“黑骑士”士兵的目光定住,轻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下一刻,他的头颅飞上了半空。
黑骑士,又被人们称为斩首的骑士,因为传说,她在她的第一战,普兰恩王城的战场上,一瞬间斩下了数百人的头颅。
初走过落在脚边的头颅,她的身边,一个身穿着曼特恩铠甲的士兵举起长剑砍向她。
她没有回头,手中的剑在士兵不可思议的视线下变作了一柄长枪。
长枪猛然穿过了曼特恩士兵的胸膛,将他的身体挑了起来,鲜血顺着尸体流下,浸入了泥土里。
四周的士兵都向后退了一步,可黑骑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抽出长枪。
尸体摔在地上,骑士杀入人群。
弗尔斯特和曼特恩的士兵想要阻挡,可他们的矛与剑破不开骑士的铠甲。
射出的箭矢追不上她的脚步,魔法只能在她的身上留下缕缕黑烟。
他们能做的只有看着身前的人被骑士杀死,倒在地上,然后自己也奋力的嘶吼着,冲锋上去。
在黑骑士和剑圣罗兰的带领下,莱因哈特的士兵所向披靡。
弗尔斯特和曼特恩人节节败退,由他们的国王的指挥着,一次又一次的重整队形防守着阵线。
也许在日后,这场战争,这些战争中死去的人,这些战争中发生的事,会被记载下来,成为史书上一篇文章,或者是吟游诗人嘴中一首恢弘的诗歌。
但是现在,对于这场战争中的人来说,他们在做的事,只是在献上自己的生命而已。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久到入夜之后也没有结束,人们夜色里继续厮杀着。
直到东方的天际开出微光,世界再一次缓缓亮起的时候,他们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双眼失去神采的尸体倒在地上,铺满了山丘,鲜血将山丘的土壤都染成了红黑色,地上,还没有渗入地下的鲜血浸没了人们的脚掌。
秃鹫和乌鸦在天空中盘旋,黑色的飞鸟遮天蔽日,等待着啄食遍地的尸体。
人们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四周,望着他们所做的一切。
他们才看清了,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有的人还在搏杀,有的人还在沙哑的干吼,有的人无力地倒在尸体中,沉默地望着那片带着微弱的光芒的,斑驳的天空。
弗尔斯特和曼特恩的国王早已经在厮杀中死去,但是一部分活着的士兵仍然在战斗着,反抗着。
天就要亮了,黎明将要到来。
初站在成堆尸体的中央,用手抹去了剑上的血迹,她记不清她又杀死了多少人,她只是抬起头来,继续找寻着敌人。
就在这时,她在尸体中,看到了一个人站上了山丘。
希尔曼骑着她白色的骏马,头戴着王冠。
此时的她并不像平时那样优雅,金色的长发有一些凌乱,脸上沾着鲜血,衣袍和身后鲜红的披风微黑,手中握着莱茵哈特的王权之剑,剑刃染血。
她同样加入战场,她可不是一个只会躲在士兵身后的王。
虽然她并不擅长战斗,这使得她的模样有一些狼狈,但是她的目光依旧高傲。
希尔曼站在山丘上,俯视着整个战场,俯视着已经死去的人,俯视着还在反抗的弗尔斯特和曼特恩。
终于,她举起了长剑,剑刃直指着天空。
风声呼啸,她迎风伫立,微微喘息了一下。
然后,她向着所有人,高声喊道。
“我,以莱因哈特冯希尔曼之名,以狮心女王之名,以莱茵哈特帝国之名,命令你们,在此地,向我献上你们的忠诚!”
应该是魔法的作用,让她的声音回荡在山丘之上,久久不散。
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人们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山丘,看向那个女王。
在所有人沉默地注视中,天中的云层破开。
长夜之后的第一道阳光穿过阴云,落向山丘,落在了希尔曼高举着的长剑之上。
那一刻,光芒万丈。
破晓的黎明,照亮了新王。
面对着刺眼的光芒,希尔曼再一次喊道。
“我,以莱因哈特冯希尔曼之名!”
定定地目视着光辉,一个士兵慢慢地放下了武器,接着,愈来愈多的士兵将武器扔在了地上。
“以狮心女王之名!”
士兵们无声地跪伏了下来。
“以莱茵哈特帝国之名!”
无数的人跪伏在地上,跪伏在无数的尸体中,向着山丘上天空下的女王。
“命令你们,在此地!向我献上你们的忠诚!向我臣服!”
大地上满是跪伏着的人们,而女王站在中央,手中握着绽放着光芒的长剑。
这光芒让秃鹫和乌鸦惊叫着,四散逃开。
希尔曼看着跪拜下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新的世界到来了。
她仰起头,望向黎明,光芒占据了她的视线,如同神明的启示。
许久之后,她轻声说道。
“而我,将饶恕你们的罪过,并赐予你们光辉与繁荣。”
这是她的承诺,她一定会为这片大陆带来光辉与繁荣。
第二十七章: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别人还的道理
前纪二年末,伊斯塞恩之战结束,这场战争在日后被称为新大陆的黎明之战,也是古代四王的终结之战。
记载中,女王高举光辉之剑,照亮了战场中的每一个灵魂。
而这一战之后,弗尔斯特和曼特恩也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在之后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向莱因哈特宣誓了效忠。
于是,在前纪一年的最后一天,希尔曼女王在王城举行了新王巡礼。
后来的无数诗人都没有办法能够描述那一天的景象。
天中的阳光闪耀到刺眼,鲜花的花瓣撒满了城市的街道,金红的长毯铺在地上,欢呼的人群站立两旁,英武的士兵手握长枪。
踩着长毯,女王头戴着王冠走来,金色的长发如同带着太阳的光辉。
她的身后,跟随着两位王国骑士,分别身穿着漆黑色和亮银色的铠甲。
两位骑士护卫在女王的身边,在人们撒下的花瓣中缓缓走过王城的街道,最后走到了中心广场的那座圆形平台前。
古代的莱茵哈特王在这里宣布了王国的成立,而现在,希尔曼也会在这里建立帝国。
希尔曼带着笑容,踏上了平台的台阶,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步走到了平台的中央。
四周的声音都平息了下来,那一刻是那么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女王的发言。
平台上,女王缓缓抬起双手,仿佛在拥抱着所有人,然后,她柔声说道。
“我在此宣布,从今以后,大陆上将会只有一个帝国,它的名字,叫做莱因哈特。它会沐浴在最耀眼的黎明中,成为最盛强的国家!”
“莱因哈特!”
也不知道是谁出发了第一声高喊。
紧接着,王城中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人们高喊着莱茵哈特,高喊着这个帝国的名字。
平台下,初和罗兰站在一起,一同看着平台上身处于欢呼与鲜花中的希尔曼。
罗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很少能看见她笑,但是今天她一直在笑。
在人们的欢呼声里,她突然抬起了一只拳头,笑着郑重地对初说道。
“感谢你为这个国家付出的英勇作战,你是个很可靠的战友,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初转过头来,看了罗兰一会儿,然后也抬起了手,和她的拳头轻轻地碰了一下。
“嗯。”
“下次有空,我请你去喝酒。”两人并肩站着,罗兰拍了拍初的肩膀。
初放下手,声音依旧沙哑:“再说吧。”
新王的巡礼结束后,希尔曼和初一起回到了城堡的顶层。
不同于外面的喧闹,这里依旧安静无声。
希尔曼走到了窗边,伸出手拉开了窗帘。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不只是因为帝国的成立。
她望着窗外的城市,这一直以来都是她最喜欢的景色,初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陪着她看着。
许久,希尔曼说道。
“初,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也要离开了对吧?”
她很清楚这一点,她以契约召唤了初,但也因为是契约,就必然会有结束的一天。
“是的。”初微微躬身,回答道。
希尔曼出神地窗外,窗上倒映出了她的影子,让她能够看得清楚自己的眼睛,和眼中的神色。
窗前,她低垂着眼眸,嘴角带着浅笑。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我的父亲送给我的两件礼物,王座和你。”
她的父亲一生都对她很严厉,在印象里,她从未见他笑过。
甚至在临终前,父亲看着跪在床前哭泣的她,也只是留下了一句责备:哭什么,你这样的软弱,让我怎么放心呢?
但是希尔曼明白,父亲是温柔的,因为她感觉到过那只粗糙的大手放在她头顶上的温度。
也清晰的看到过,父亲站在她身前那个坚定笔直的背影。
所以对于她来说,或许初,就是父亲留下的一切温柔和保护吧。
虽然初不会笑,手也很冷,但是初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总能让她的心变得安然。
“我想说,你是一件很好的礼物。”
希尔曼说着,回过身来,微笑着深深的看着初。
“带走我的罪恶吧,这是我答应你的。”
她已经准备好了,付出代价,兑现她的承诺。
初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对着希尔曼举起了手。
下一刻,希尔曼的身上,涌出了无数肉眼可视的黑雾。
黑雾占据了房间,在空气中扭动着,像是想要挣脱什么一样,但是最后也没有挣脱开来,被拉扯向了初的方向。
初的手握住了黑雾,雾气在她的手中渐渐溶解、消失,最后渗入了她的手掌。
希尔曼感觉的到,自己身体里的一种沉重的负担消失了,身心变得轻盈了起来。而身前,初的气息却更加阴沉了一分。
收集这场巨大罪恶的过程比她想的简单了太多,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她再一次看向初,透过还没有彻底消失的契约,希尔曼隐约感觉到了初此时的感受。
那是一种巨大的疼痛,从手掌而起,然后蔓延至全身,如同每一处血肉都被撕开,每一根骨头都寸寸断裂的疼痛。
希尔曼只是感觉到了一点,就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
而初,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地承受着这巨大的痛苦,脸上的神情平静,一如平常时的她。唯一可以看得出来的,就是她变得更加苍白了的脸庞。
此时的希尔曼才终于明白。
初根本不是什么工具,而真的是一种代替人们背负罪恶的存在。
那份契约也根本不是什么交易,初只是毫无代价地代替她承担了这份罪恶的痛苦而已。
就像是圣约中,那个神的使者一样,替人带走人的罪恶。
痛苦过去,初虚弱地轻合了一下眼睛。
在希尔曼的眼里,初的身体开始缓缓的消散,化作了一片片地碎片散开。
这才是使徒的意义吗,没有情感,所以才会用无私的温柔对待世人,希尔曼想到。
温柔,这是她对使徒的最后一个评价。
慢慢散去的碎片中,初的脸庞被遮住。
忽然,她看向希尔曼,轻轻地低下了头,将手放在了胸前,说道。
“愿吾王,荣光永恒。”
今天是希尔曼的新王典礼,这是她为希尔曼送上的最后的祝福。
初的话让希尔曼回过神来,她的眼睛低下,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微笑,那是一个很动人的微笑。
她慢步走到了初的身前,伸出手轻抚向初遮挡在碎片后的脸庞,将额头轻抵在了初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也愿荣光指引你的道路,我的骑士。”
说完,她抬起嘴唇,在初呆住的目光中,吻在初的脸颊上,带着那动人的笑。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好好保管哦。下次见面,记得还给我。”
话音落下,初的身体也彻底消散成了雾气,散在了希尔曼的怀里。
空荡荡的房间中,希尔曼睁开了眼睛,放下了手。
城堡的在最高处,又恢复了寂静。
她一个人站在房间中,缓缓抬起头,任由窗外的光照亮她的背影。
帝国成立之后,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黑骑士,就像人们不知道她从何处而来一样,人们也不知道她去向了哪里。
所有关于黑骑士的故事,都只是留在了那一本又一本的文献和传说中。
人们知道的是,她是莱因哈特帝国的利剑,是那即使被斩落头颅依旧会继续战斗的不屈的战士,是屹立在战争之中的英雄。
人们不会遗忘英雄,而英雄的故事,也必然会被继续传颂。
后来,传闻希尔曼女王一直在命人寻找一块特殊的石头,听说那是一块黑色的方石。
上面,有着特殊的雕纹。
第二十八章:这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路
又是这片血红色的天空,天上下着绵密的小雨,雨水流过无声的尸体。
荒原空无一物。
在这空洞的死寂里,一团黑雾突然出现,凝聚着,渐渐组成了一个人的躯体。
初披着黑色的长袍,伴随着黑雾散去,睁开了眼睛。
任务结束,她重新回到了这里,使徒荒原。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茫然地看着前方。
她在想什么,她在想任务结束之前的事情。
在她回到这里之前,希尔曼留给了她一个礼物,一个很浅的吻。这让初很疑惑,因为在她的心里似乎出现了一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的情感。
离别的伤感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有些复杂,她并不是都能够理解。
不过,她会按照要求,好好保管这件礼物的。
放下手,看着眼前的“风景”,初找了一个地方,沉默地坐了下来。
一个活的东西都没有,不会有人和她说话。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闭着眼睛。
对于她来说,这既是一种休息也是一种等待。
等待着她的下一个任务,等待着下一个她要收集的恶。
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谁也不知道那个声音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她。
也许是一觉睡醒之后,那个声音再一次从她的上空响起。
“欢迎回来,使徒,恭喜你完成了这次任务。现在你拥有6000点的罪责,是否需要进行强化?”
“强化?”初听到这个声音,慢慢看向天空。
“是的。”虽然已经讲过一次,但是初似乎不记得了,声音不厌其烦地再一次讲解道:“消耗罪责可以增加身体的能力,或增加自身恶的上限。”
“嗯”初沉吟了一下,回想起来,上次声音和她介绍的时候确实有说过这能力。
略微思考了一阵,她说道:“你随意分配吧。”
“没有问题,按照随机的分配,我会帮你增加100点的身体属性,并增加1000点恶的上限。”
声音说完,初就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得到了的强化,这种明显的增长让她的有些不适应,同时她的身体中那股名为恶的存在也滋长了一部分。
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可即使如此,初依旧能够感觉到,她变得更加麻木了,她甚至已经渐渐的开始失去触感。
想来最多再有几次这样的强化,她就会彻底失去触觉。失去触觉之后呢,可能就是嗅觉、味觉、听觉、视觉了吧。
当然,初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即使是去了五感,她还是可以用恶来判断位置和辨认方向,这不会影响到她完成任务。
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就好了,不是吗?
但是那样,她还能好好保管希尔曼的礼物吗?
她没有答案。
“你是否已经准备好进行下一个任务了呢?”声音问道。
初没有出声,点了点头当做回答。
“很好,下一个任务已经确定,收集“仇恨”的恶。你想要休息一段时间,还是立即出发?”
“出发吧。”
在等待的时候,她已经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需要任务,任务能让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而不是和这里的尸体一样。
初站起身来,身上的黑袍上泛起了一阵水面一样的波动,在尸体上沾染的血迹被抖落了下来。这件长袍是她用恶化成的,本身就有着自净的能力,同样,破损之后也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那,祝你早日归来。”
初的面前,一扇门缓缓打开。
正准备走进去的一刻,初突然回过头说道:“那个。”
“嗯?”空中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也许是没想到初居然会发起话题。
“这里。”看了看荒原上横七八竖的尸体,初犹豫了一下说道:“什么时候能打扫一下?”
“”
一阵沉默之后,声音回答道:“没问题”
“嗯。”初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大门。
樱子的一家住在一个山脚下,这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周围除了低矮的小山,就是树林和河流,就算是最近的村子离他们的家也有十几里远。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一家也生活的很幸福。
从樱子记事起,他们就住在这里。
家中的小木屋是父亲亲手搭的,用的山里最结实的木头,每天早晨睡醒的时候都可以闻得到那种树木特有的香味。
木屋的门前有一颗樱花树,听说樱子之所以叫做樱子,就是因为她出生的那一天,门前的樱花树正好盛开,粉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父亲一拍脑袋,就决定了她的名字叫做樱子。(也许大多数的父亲都是这样取名字的吧,苦笑)
沿着屋子前的小路往外走就是他们家的田地,田里种着谷物和蔬菜,还立着几个母亲做的稻草人。樱子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田边玩耍,她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在她看来一切都算是那么新奇。
无论是田里跳走的青蛙,还是偶尔回来偷吃谷物的灰鸟都可以是她的玩伴。
她可以坐在小路边看着父亲在田里劳作,一边听青蛙唱一整天的歌。也可以躲在草垛里,懒洋洋地晒太阳,然后伺机吓走来偷吃的飞鸟。
父亲有些严厉,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劳作了一天之后,坐在家门前,抽一袋烟,伴着夕阳等着门前的樱花树盛开。可是每年樱花盛开的时候,他总是很忙,不是在田里耕地,就是在山中砍柴,没有什么时间看樱花。
母亲很温和,她最喜欢晚餐的时间,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准备好美味的食物,看着樱子和父亲狼吞虎咽,她就会坐在一边掩着嘴笑。
他们一家的生活很平淡,但是樱子愿意永远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可是,一天夜里,他们的家中来了一个客人。
那个客人带着一顶土黄色的破斗笠,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身上的衣服宽松邋遢,露着胸膛。嘴角留着胡渣,腰间挎着一把刀。
在客人的嘴中,父亲从前是一个很厉害的刀客,杀过很多人,而现在,他要让父亲还债。
说完,他拔出了腰间的刀。
樱子至今不能忘记那时的景象,父亲浑身是血的倒在血泊里,母亲跪在父亲的身边哭泣,而那个人举着刀,对着母亲。接着刀光落下,鲜血溅出,母亲也倒在了地上。
樱子含着泪,摔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刀客冷漠地看向她,却没有再动手,而是点起了一把火,扔进了那间包含着樱子所有回忆的木屋里。
木屋被火焰点燃,焚烧着,在吱呀的呻吟声中倒塌。
刀客收起刀,丢下嘴里的稻草,手轻搭在刀柄上,转身离开,离开之前,他说了一句话。
“浮生一世,总有偿还之时。”
不知是说给樱子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也许他的意思是,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是这么一个收场吧。
眼泪模糊了樱子的视线,呆坐在炽热的火焰中,恍惚间她在地上摸到了一块石头。
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有着古怪的纹路,不知道从何而来,就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
但在樱子握住这块石头的时候一段话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你是否愿意以你的罪恶为代价,召唤使徒?使徒将为你效命,完成你的愿望。”
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让人不自觉的聆听。
一瞬间,名为复仇的想法充斥了樱子的心,她几乎没有多做思考,无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女孩紧紧地抓着这块不知来历的石头,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说道。
“召唤。”
她没有等太久,石头真的起了作用。
火焰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向她走来。
“使徒初,遵从召唤而来,听候差遣。”
“我要报仇,教我剑术,我想要亲手报仇。”
火光映着女孩空洞无神的眼睛,她呢喃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然后晕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有关于一只黑色飞鸟的梦
初将昏过去了的女孩从火中抱出,因为她的身体同人类不同,所以火焰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用比较直白的方式说,那就是包裹在她身上的罪恶是不可燃的垃圾。
走出了燃烧着的房子,初没有走远,只是抱着女孩,在房子的一边,找了一片空地坐下。
她的行动需要召唤者的命令,没有命令她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只是等着女孩醒来。
说起来,女孩晕过去之前的眼神,让初有些熟悉,她在很多人身上都见过那样黯淡无光的眼睛。
昏迷的女孩紧闭着眼睛,嘴唇发白,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可能是因为恐惧,也可能是因为寒冷。
初将自己身上的黑袍披在了女孩的身上,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出灼热刺目的光,映射着倒塌的残骸,映射着火边的人影。初抱着女孩静静地坐在一旁,目视着火焰将一切燃烧殆尽。
等到女孩在初的怀里皱着眉头,发出了一声呢喃,她醒了过来。
而此时已经是深夜。
她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但她没有去看那个人,而是回过头看向那间木屋,木屋只剩下了焦黑一片,燃烧着房屋的火焰也已经快要熄灭。
女孩的眼中最后的神采也渐渐失去,初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
一滴眼泪从女孩的眼角滑落,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身趴在了初的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她哭的很痛苦,足以让听到她哭声的人都备受煎熬。
但是初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低着头,任由女孩的眼泪沾湿了自己身上的罪恶。
很久之后,女孩的哭声才平息了下来,她的双眼红肿,让初帮忙埋葬了她的父母,也就是院子里那两具已经烧得焦黑的尸体。
然后,她让初带她离开这里。
要去哪?她没有说,初也没有问。
女孩的脚在火中扭伤了,不能走路,初就背着她,向着外面走去。
穿过小路,两人路过了一片田野,田中的作物还没有成熟,夜里能听到蛙鸣声,几只萤火虫在田里飞舞着,带着荧光。
路上,女孩趴在初的背上,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初。”初回答。
“我叫樱子。”女孩无神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目光黯淡,她又问道:“你从哪里来?”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初看着前面的路,山脚下路两旁的孤立着的几棵树影摇曳。
“你会帮我报仇吗?”樱子的手微微握紧,又松了开来。
“我会。”初的回答简短,但是语气坚定,她一定会完成召唤者的任务。
“那之后呢,你会杀死我吗?”樱子在召唤初的时候就已经签订了契约,虽然她还是个孩子,但她隐约能够感觉到什么。
初帮助她复仇,她就要付出代价。这份代价按照契约所说,就是所谓的罪恶。她以为,初要取走罪恶,就要杀死自己。
但是即使如此,她依旧选择签订了契约。
“不会。”初给了樱子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我只会带走我需要带走的东西。”
其他的,她一件都不会带走,也带不走。
樱子不再说话,也许是睡着了,也许是她不想再说了。
夜里的路再没有声音,初背着樱子,走过漫长的路。
那天晚上,樱子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山川和河流都很安静,她坐在一只黑色的飞鸟的背上,飞鸟带着她飞过高空,穿过流云,掠过银色的星河。
她趴在飞鸟的羽毛间,羽毛很柔软,也很温暖,轻触着她的脸颊。
最后,她们飞到了一棵樱花树下,樱花盛开的正好,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飞鸟留给了她一片羽毛,然后扇动翅膀离开,飞向了她不知道的远方。
初带着樱子走了很久,她们需要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但是这附近都没有人烟。
应该是第三天,天空的颜色阴沉,阴云低压。
空气有一些潮湿,初带着樱子找到了一个小镇,说是小镇但实际上这里更像是一个稍微大了一点的村庄。
这里的居民并不多,房屋也有一些简陋,大多都是低矮的平房。木质结构的房屋在这样潮湿的雨天很容易发霉和漏水。
就像是这个天气一样,路上的居民也是愁眉苦脸的。
初和樱子走到这个村子前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很快打湿了初和樱子的头发和肩头。
樱子有些虚弱,这几天她一直都只是吃路边的野果充饥,现在的她又冷又饿。
初看着这个村子,她认为可以在这里找一个地方住下,这里靠近人群,方便交换物品。至于住的地方,可以自己搭建一个房子,或者是找一个天然的住所。在生存这一方面,她倒是有一些经验。
不过首先,她们应该找一个地方避雨。
村中大多都是居民的房屋,少有能够避雨的地方,最终,初带着樱子来到了一间寺庙的门前。
寺庙的大门紧闭,门上写着清心寺的字样。
虽然不好进去,但是寺庙门前的房檐很大,倒是正好可以遮蔽雨水。
两人坐在寺庙门前的角落里,看着外面的雨,看着雨水沿着屋檐的瓦片滑落,听着雨滴落在石板上滴答作响。
樱子抱着双手,靠坐在初的身边,初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突然,寺庙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老和尚,他穿着一件灰色僧衣,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手里拿着一根竹木扫帚。
他看到初和樱子的时候有些意外,看起来他也没想到这间冷清的寺庙会有客人突然到访。
初看到老和尚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眼里带着一些戒备。
樱子也抬起了眼睛,没有说话。
三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沉默着。
直到门边,老和尚祥和地一笑,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
“你们是来避雨的吧,春天的时候这样的雨总是特别的多。”
他并没有赶初和樱子离开,也没有请她们进去,只是说道。
“你们可以等雨停了再走。”
说完,重新关上了门。
门外又只剩下了雨的声音,樱子缩在角落里。
除了那天问及初的名字,她很少主动说话。有时候,一天里一句话也不会说。
过了一会儿,大门又被打开了,还是那个老和尚,他这次拿着一个饭盒,饭盒里放着一只饭团。
“这是午间留下的,虽然不多,但是我想你们应该饿了,简单地吃一点吧。”
他将饭盒放在了初和樱子的身边,转身走回了寺庙里。
饭团看起来是刚刚热过得,上面还飘散着淡淡的雾气和饭香,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普通的米饭。
但是对于已经饿了很多天的樱子来说,这已经完全足够了。
樱子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她拿起饭团,张开嘴巴就要咬下,却又突然停住。
捧着饭团,她扭过头来看向身边的初。
雨声细密,初安静地守在她的身边。
雨水在房檐下的水洼中溅起水花。
半响,樱子低下头,将手中的饭团分了一半,递到了初的面前。
“给你。”
她很饿,但是她还是选择分一半给初。
初有些不解,在她的理解里樱子这时候应该是已经很饿了,不应该会把食物分给在自己才对。
她见过饥饿的人为了争夺一口食物相互厮杀的场景,所以樱子的行为,让她很疑惑。
事实上,除了争夺之外,人也是会分享的,只是大多数的人没有学会而已。
看着面前的饭团,初接了过来,因为这是召唤者给她的,她不会拒绝。
小小地咬了一口,很淡的味道,有些几乎吃不出来的甜味。
她记得上一位召唤者希尔曼也曾经给过她食物,这个饭团和希尔曼给她的食物在味道上差了很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吃的时候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樱子狼吞虎咽地开始吃起了自己的一半,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咀嚼着温暖的米饭,她流着眼泪。
她想起了母亲做的饭,想起了喜欢笑着看着她吃饭的母亲。
眼泪混杂着米饭被她吃进了嘴里。
很多年以后,樱子回想起那个雨天,依旧能够想起那个饭团的温热。
第三十章:学好基础这很重要
第二天的清晨,雨停了。
路面积蓄着水洼,路边的草丛里露水从草叶上滴落。天蓝叶青,一两只昆虫在浅草里鸣叫,春天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可惜寺庙的门前,有两人却不是那么能够融入这一片环境里。
初靠坐在墙角,樱子躺在她的怀里,看起来应该是已经睡过去了。
女孩轻浅地呼吸着,胸口微微起伏。她紧蹙着眉头,可能是做了什么并不好的梦吧,手一直抓着初的衣角不放,就像是担心一醒来初就会不见似的。
初不想吵醒樱子,所以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一个晚上了,一直没有动,幸好她的身子不会发麻,不然到现在恐怕就快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
“吱。”
寺庙的大门被推开,老和尚走出了门外,他看向门边。
看到了还坐在那里的初和樱子。
初横过视线看了他一眼。
老和尚笑了笑行了一礼,低头下拿起了地上他昨天送来的饭盒。
看着原本包裹着饭团的青叶被分成了两半,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些欣然,向初问道。
“昨天的这个饭团你们是一人一半的吗?”
初不知道和尚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淡淡地轻声回答道。
“嗯。”
“这样。”老和尚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是流浪来的吧?”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万幸的是时间带给他的除了年迈的身躯之外,还有丰富的阅历。
看初和樱子的样子,他就基本猜到了她们的处境。想来是路过的流浪者,无处定居,才会饥寒交迫地在寺庙前避雨。
“是。”初没有多做解释,她和樱子两人目前也确实算是流浪者没错。
老和尚的眼睛里带着一些追忆,拿着饭盒看了一眼寺庙门前牌匾上的字。
他好像是考虑了一会儿,神情舒展了开来,对初说道。
“如果你们无处可去的话,这个寺里还缺两个人手打扫,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说罢,他背着手敲了敲自己的背,走回了寺庙中,但是这次他没有关上门。
初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抱起樱子,走了进去。
清心寺是一个不大的寺庙,整间寺庙加在一起也只有六个房间。一间佛堂,一间禅室,一间主居,三间客房。
再算上厨房、小院、菜圃之类的地方,不算小,但是相比于其他的寺庙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这个寺庙里只住着老和尚一个人,他是这里的主持,同时却也是这里的杂事僧。
听他自己说,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了。
有关于清心寺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它的佛堂里没有佛像,那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坐垫,坐垫的前面焚着一支淡淡的香。
这使得这个寺庙从来都没有什么香客,自然也没有什么香火钱,老和尚每日的饭食都是他自己在菜圃里种的蔬菜。
初和樱子暂时在寺庙里住了下来,老和尚没有问她们的来历,也没有问她们的身份,只是让她们负责每天寺庙的打扫。
这并不是一件重活,这间寺庙很少会有什么脏乱,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只是扫一扫门前的落叶而已。相反的她们却可以得到一个住所,和温暖的食物。
这里是一个很好的住所,安静宜居,不会被人打扰,老和尚除了照顾菜圃之外,几乎一整天都坐在佛堂里诵经。
没有什么不好的,唯一缺少的只是一些烟火的味道而已。
樱子并不会在意自己住在哪里,她只想着练好剑术,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
除了这个念头,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在那天被那一把火烧干干净净了。
初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的住处,对于她这种习惯了躺在尸体旁边休息的人来说,能有一个干燥温暖的居室已经是难得的奢求了。
第二个早晨,樱子就开始让初教自己剑术。
早晨的阳光温暖,老和尚早早的起床煮了一壶茶,坐在小院的旁边享受。
喝茶也许是他一天中唯一享受的时光,他喝茶的时候总是带着沉浸其中的微笑,捧着那温热的绿色茶汤坐在木质的地板上,仿佛他就是一棵老树,享受着天赐的甘露。
院子里,初和樱子站在一起,手里都拿着一根木棍。
这是初从柴房里拿出来的,简单地调整了一下,做成了大小同剑差不多的棍子。老和尚倒是没有指责初这种浪费柴火的行为,反正浪费了,现在的木柴也是由初去砍的。
“樱子,我会先做一次,你看好。”初没有称呼樱子为召唤者,因为樱子说让她直接称呼名字就可以了。
此时的初正在为樱子演示最简单的剑招,实际上她本身也并不会什么所谓的剑术,但是她很会用剑,剑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可以随意的驱使。而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也只是因为她常年不断的使用而已。
所以她教樱子的办法也很简单,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最基本的东西,直到能够完全掌握为止。
这是一个很笨的办法,但是如果真的经过无数次练习,它也能够成就一个剑术大师。
当然,初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教不了,她能够交给樱子最正确的用剑方式和动作,这能够让樱子少走很多的弯路。
她会给樱子指明方向,然后后面的路只能靠樱子自己。
院子里,初握着木棍站在樱子的面前,目光突然变的锐利了起来,看着前方,手中的木棍在一瞬间刺出,带动了风声,带动了尘埃,也带动了气流。
“呼!”风声一紧,木棍直直地停在了初的身前,一剑刺完,剑带出的风轻吹起樱子的头发,卷起初的衣角,地上的尘埃缓缓落下。
这一剑初已经尽量的放慢了速度,为的就是能够让樱子看清,不然以她全力的刺击恐怕这四周的气流都会翻旋不止。
就算是这样,樱子还是被初的一剑吓到了,那天她见过父亲和那个刀客的剑术,远不及初快也远不及初的锐利。
如果让初帮自己复仇的话,会很简单吧。
但是很快樱子就抛弃了这个想法,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她要亲手报仇。
坐在院子边喝茶的老和尚也惊讶地看着初,他一生也见过几个剑客,但只凭初的这一剑,就足以超过他见过的所有人。即使他不是很懂剑术,也能够看得出初的不凡。
谁能想到呢,一个雨天来躲雨的流浪者,会有这样的剑术。
老和尚无奈地笑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默默地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佛曰不惊不扰。
嗯,今天的茶煮的也很不错呢。
樱子模仿着初的动作开始练习,她从没有学过剑术,一开始总是很别扭。但是她很刻苦,甚至到了过分刻苦的地步。
从早晨一直到中午,再一直到傍晚,她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等到老和尚从佛堂里诵完经书出来的时候,樱子还在院子里刺着一剑又一剑。
她的手腕已经红肿,握着的剑也在微微颤抖,手掌已经磨破,但是她还是没有停下。
初坐在一边的院子里,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
或许在她看来,剑术就应该是这样练习的吧。毕竟她练习剑术的时候,失误了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