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中国芯
“有一句话倪教授肯定听过，叫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李亚东虽然将表情控制得很好，但依然给到倪光蓝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他狐疑道：“怎么试？”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吗？”李亚东突然岔开话题说，“倪教授目前脑子里最大的科研想法是什么？”
“这……跟我们讨论的话题有关系吗？”倪光蓝蹙眉问。
“当然。”
“……”
倪光蓝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放这个年轻人进门，现在总有种他想要挑拨自己和集团关系的感觉。
可现在人家就坐在对面，还笑呵呵地望着自己，也是没辙。
叹着气道：“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中国想要在计算机领域有所作为的话，就必须突破核心科技，而计算机的终极核心，无疑就是芯片。所以我提出了一项‘中国芯’工程，有意与复旦大学和其他几家计算机公司，共同成立一家芯片设计公司。”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民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果不其然，柳倪之争的前奏已然在上演。
“倪教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这个中国芯工程，应该还没有上报到集团吧？”李亚东笑着问。
倪光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就感觉这个家伙也太聪明了，似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下意识地点头道：“确实没有具体上报，这是一件大事，得做好至少奋斗十年的准备，各方面的投入也十分巨大，所以我打算先把大致的框架弄出来、人才储备弄到位，再向集团上报。”
“别弄了。”
“……”
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直接把倪光蓝搞懵逼了，甚至显得有些气愤，蹙眉道：“李先生，你刚才不还在说中国科研基础太薄弱，要大力发展吗，而芯片可是计算机的核心元件，为什么不弄？”
“不不不……倪教授，您误解我的意思了。”李亚东赶紧解释道：“搞芯片研发如此重要的事情，我半点意见没有。我的意思是，您先别忙着搞这些框架，还有招聘人才什么的，先把这个计划上报到集团里。”
“为什么？”倪光蓝不解道。
他是那种从不打没把握仗的人，兹事体大，他更愿意先将所有摊子都铺好，然后告诉集团：看，万事俱备，我们完全有能力开展这项研究。再让集团拍板。
“因为如果您不先上报的话，那到头来，很有可能会白忙活一场。”
这句话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
倪光蓝当然不笨，瞬间领悟，眉头紧锁道：“你的意思是说……集团不会批？”
李亚东微微颔首。
“不！这不可能！”倪光蓝大手一挥，一百个不信。
从他加入联想集团的那天起，公司经营和产品销售的事情他不管，但只要涉及到技术方面的事情，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也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
而事实证明，他的所有决策都是对的，这几年集团所推出的每一项产品，都备受市场好评，为集团创造了丰厚利益。
他甚至没有让集团亏损过一毛钱！
既然如此，集团有什么理由不通过他倾注了如此多心血的“中国芯”工程？
只要他们不傻，就应该明白，一旦联想突破了芯片制造技术，那将意味着什么？
到那时，联想那句“世界失去联想，人类将会怎样”的广告语，才算名副其实！
“我还是那句话，是与不是，倪教授您一试便知。反正只是提前上报一下，对您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如果集团确实不批，也不至于让您的努力化为乌有。您说对吧？”
倪光蓝眉头紧锁，却是没有回话。
李亚东清楚，他此时对自己的印象只怕不会太好，不过该说的话自己都已经讲了，除非老柳突然开窍，否则事情绝对没跑。
因此也不打算再留下来碍眼，站起身来，笑着说，“倪教授，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最后说一句，对于即将成立的这家新公司，我是决意要以技术为先，公司一切的资源都要向科研方面作倾斜。如果联想那边……还请您一定要慎重考虑我的邀请。这是我的电话。”
李亚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倪光蓝依旧没有说话，同样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名片后，放进了白衬衫的左胸袋中。
……
李亚东不知道的是，倪光蓝一个科研工作者，几乎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性格可比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直接得多。
他前脚刚走，后脚倪光蓝便踱步来到红漆床头柜旁，直接拨出一通电话。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
“是李总吗，我是倪光蓝。”
能被倪光蓝称呼为“总”的人，自然不是碌碌无名之辈。
此人名叫李秦，稳坐联想集团常务副总裁几十年，主管生产、市场和销售。
而倪光蓝则负责研发。
俩人可谓柳传致的左膀右臂。
此时的杨原庆刚进入联想不久，还只是一个小角色，任职部门经理。
当然了，这样称呼完全是出于礼节性的尊敬，倪光蓝当下在联想的威望除了老柳外，无人能及。
而倪光蓝之所以打电话给李秦，是因为自己提出的“中国芯”工程，柳传致还不知道，但李秦是知道的，他想先探探李秦的口风。
因为他自己一直忙于科研，除了涉及产品研发的会议外，基本不怎么出席集团活动，而李秦则与柳传致接触频繁。
此事说不定已经通过他的嘴巴，被柳传致知道，也有可能。
“哦，原来是倪工啊，你不是正在中央开会吗，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得知是倪光蓝后，李秦原本有气无力的声音，明显清晰了不少。
“这不是晚上吗……”倪光蓝笑了笑，道：“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你。”
“倪工，你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了。”
“那行，我就直说了。我想问一下李总，我提出的‘中国芯’工程，你是知道的，对此，你怎么看？”
电话那头突然一阵沉默，好半晌后，声音才再次响起，“倪工，你想听我的真实想法？”
“那是当然。”倪光蓝微微蹙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他加入联想后，迄今为止，李秦还从没有对他说过半个“不”字。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提议。倪工，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我们近期开发的一些产品在市场上并不畅销，产品研发速度太快，集团的基础管理能力根本跟不上，我觉得应该取消一些项目的研发，先将现有的产品经营好。”
“笑话！”
猛地听他这么一说，倪光蓝直接被气笑了，“李总，产品卖不动，管理跟不上，那就加大集团的基础管理建设呀，这跟产品研发有什么关系？还要取消一些项目？如果就卖现有的产品，那我敢问你，咱们以后卖什么？”
“倪工，你别激动，先听我讲。实事求是的说，目前集团的研发项目实在太多，耗费了大量资金，特别你提出的这个‘中国芯’工程，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啊！我的意思是……有些东西咱们要不然就别研发了，费时费力不说，最终还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不如直接进口过来，做一批卖一批，或许成本会有些高，但只要销售周期短、量大，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说对吧？”
“对个屁！”
“……”
“李秦啊，你要搞明白一点，我们可是一家科技公司啊！单靠组装产品过活，那是贸易公司才干的事情！而一家科技公司，如果不时刻创新、时刻进步，还怎么去跟别人竞争？”
“这个……”
“好了，我问你，这事儿柳总知道吗？”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倪光蓝已经懒得跟他讲了，这个做市场的家伙，见钱眼开，只知道赚快钱，一点长远发展的眼光都没有。
“我不清楚。”
倪光蓝当场就怒了，此事董事会里他只跟李秦一个人讲过，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还不清楚？
他愈发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此刻只盼着政协会议能赶紧结束，然后回去当面向柳传致问个清楚。
联想作为一家计算机科技公司，如果不研发属于自己的芯片，是有可能凭借组装产品继续赚钱，但永远都别想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
他不信柳传致的眼光会这么短浅。
第八百一十一章 见面
三天之后，政协大会落下帷幕，晚间的时候，李亚东也终于有幸品尝了一次国宴。
怎么说呢……或许是期望值太高，也或许是这次宴请的人数太多，所以并没有让他产生十分惊艳的感觉。
只能说味道还挺不错，一般人确实不太容易能吃到。
不过，他显然不在一般人的范畴。
当然了，这顿饭的意义肯定大过于味道。
翌日，来自全国各地的委员代表们，便陆陆续续地踏上返程，而有一批人却被留了下来。
那就是包括李亚东在内的、首次参加政协大会的企业家代表团。
一帮人待在京城饭店里，心情激动了一整天，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躺在床上就心情澎湃不已。
因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晚上首长会亲临饭店，宴请他们，并与他们会面。
而这位首长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天显得特别漫长，想蒙头大睡一觉，又怎么都睡不着，干坐着就更难熬，害得李亚东一个几乎从不看神话题材以外的国产电视剧的人，硬是打开电视机看了两集重播版的《渴望》。
这部电视剧名气很大，90年年底开播时，引起万人空巷，但李亚东两辈子都没看过，主要曾被某些抗日神剧亮瞎了狗眼，所以心里产生了阴影，如今耐着性子一观，才发现倒是自己偏激了，其实现实题材的国产电视剧里，一样有些精品，就譬如这部。
仅仅没头没尾的看了两集，刘慧芳这个传统的中国妇女形象，便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活灵活现。
他决定如果有空的话，这部《渴望》倒是可以补看一下。
掰着指头数着时间，太阳终于开始西落。
大约五点钟的样子，门外有人敲门，有工作人员来喊大家集合。
李亚东原以为是要组织到饭店门口迎接，这肯定是必须的，且不提身份，一位年近九十的老人特地来见他们，再不去迎接一下，简直说不过去。
然而，并没有。
工作人员直接将他们带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宴会厅，里面摆放了六张餐桌，且餐具已经上齐，然后就告辞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
“这……”刘勇好一脸懵逼地望向李亚东，问，“李兄，咱们都不去迎接一下的吗？”
李亚东心想你问我，我哪儿知道？我还想问你来着，你起码还是个全国工商联副主席，我就一介草民，根本没经历过这种场合。
讪讪笑道：“大概，没这个流程吧。”
“这不合适吧？”
虽然一行人都已经进入宴会厅，但却无一人落座，刘勇好的话立马引起大家的附和，都表示就在这里等着首长到来，太失礼仪。
“要不我们自己下去吧，站在这里干等着我心慌！”有人提议。
“好！”许多人纷纷点头，脚步也开始挪动。
“别别别……”而这时，刘勇好却突然摆手道：“还是不要了，上面肯定有上面的安排，说不定是不想引起大动静，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服从安排吧。”
他一提到“安全”两个字，所有人立马止住身形。
天大地大，也抵不上首长的安全重要。
那位老人如果能长命百岁，那绝对是人民之福、中国之福！
于是，一帮人也只能心急如焚的干等着。
但依然，没有一个人落座。
谁也不知道首长什么时候会到，而如果首长到了，他们却坐在椅子上，那简直就是天大的不敬，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而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多小时。
暮色降临，大约晚上六点半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动静。
当刷有红漆的厚重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站立如松、神情亢奋，有些人甚至连身体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首长好！”
没有人吩咐，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呼喊，声如洪钟。
“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么大声干嘛，我耳朵好着呢。”是一口带有浓厚川音的普通话，打趣着说。
大家瞬间被逗笑了，与想象中不同，首长半分架子都没有，平易近人得超乎想象。
“来来，都别站着了，入席吧……”
首长有令，谁敢不从，大家纷纷找位子坐，然而比较尴尬的是，首长被轮空了，没人敢往首位上坐。
“怎么，这是要让我们三个人吃酒吗？”
首长还带了两位首长，不过此刻首位上就他们三个人。
大家全都一脸傻笑，不知该如何接茬，想上，但胆子又不够肥。
“李亚东在哪儿？”
猛地被首长点名，李亚东激动得不由一哆嗦，赶紧稍息立正站好，“到！”
“你这小娃娃……”首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笑骂道：“别这么拘谨嘛，就是吃个饭，跟你们聊一聊，你坐上来吧。”
“……哦。”
李亚东踱步走了过去，心脏差点没从嘴巴里跳出来，不是他不争气啊，实在是伟人的威压太大！
首长显然对他们这些人知之甚详，随后又点了几个名，把刘勇好、卢致强等几人也喊了上来。
在京城饭店里也吃过不少顿饭，但李亚东还从未见过如此快的上菜速度，短短两分钟内，原本光秃秃的桌面便被摆满。
“这还是头次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见面，来，先一起喝一个。”
别看首长已经接近九十岁高龄，但喝起酒来那叫一个爽快，酒盅一抬，就是一口闷。
他约莫是好酒的，也没人敢敬他酒，他就主动找人喝，全是一口一杯，不过刚和李亚东与刘勇好二人喝完，怀中酒杯便被旁边的一位首长夺走了，还解释了一句，说医生有交代，一顿最多喝二两。
弄得首长一脸不爽利，显然还没喝尽兴。
“小李同志，你为国家做过不少贡献啊……”
既然酒没得喝，首长便打开了话匣子，对李亚东大肆赞扬了一番。
“首长严重了，我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有报效国家的热情，我也就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李亚东受宠若惊道。
这可不是装的，他一早就讲过，最敬重的国家领导人便是身旁这位，如今与他同席而坐，内心的激动根本无法言表，更别提被首长如此夸奖。
“我听说那艘‘瓦良格’号航母，就快回国了，到时候你这个功臣应该去剪个彩，准许你登舰。”
“哗”
突然听首长这么一说，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李亚东，表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居然……为国家买了一艘航空母舰？
这事儿可半点消息没传出来！
“好的，我一定会去。”李亚东笑着点头。
他明白首长的意思，首长是故意当众讲出这件事情，目的是为兑现自己的承诺孔思清曾经对李亚东讲过，他为国家所做的贡献，一部分等时机成熟后，会让人民知道。而这，显然是首长让他代为传达的。
“对了，这次政协会议上，你提议创办四家民营公司的事情，能再具体跟我讲讲你的想法吗？”忽然想到什么，首长问。
“好的。”
于是，李亚东便将会议上的那番言辞，挑重点的，又详细地讲了一遍。
首长听完后，一言不发的沉思了一会儿，继而说道：“按我的意思，稳妥起见，还是不宜一下变动太大，最好先弄一家，试试看。譬如你们不是对银行有迫切需求吗，那就先弄一家银行，把它先弄起来，看看具体效果，如果好的话，再考虑其他的新型公司也不迟。”
猛地一听这话，现场所有企业家，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事情，成了！
“还是首长考虑周到。”李亚东笑着点头，哪敢说半个“不”字。
实际上他之所以一口气提出创建四家新型公司，未尝不是一种商业谈判技巧的运用，还真没奢求过四家公司会一下被全部批准。
“你这小娃娃，也爱来这套？”
李亚东一脸尴尬，知道他说的是拍马屁，苍天可鉴，他真的没这意思，就是……很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其他人见他吃瘪，皆是窃笑不止。
第八百一十二章 出名
这一夜是无眠的，李亚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脑子全是首长慈祥的面容，以及殷切的话语。
首长毕竟已经年迈，纵然感觉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却还是在两位陪同首长的强烈要求下，于九点钟之前，结束了与李亚东等人的会面。
但就是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让李亚东深刻体会到一位伟人的智慧与胸怀。他真真切切的没有丝毫的架子，给到人的感觉就跟一位邻家老爷爷一模一样；他的言语也算不上深刻，甚至显得有些直白，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川音中的地方俗语，但就是这样的简单而直白，却像极了长辈的谆谆教导，并不震耳发聩，却抨击着人的心灵。
这一夜，李亚东感觉自己的人格得到升华。
只有真正与这样的伟人近距离接触过，才能领悟到“仁者之心、心系天下”这八个字的真实含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天已经亮了，只是窗帘拉起无法分辨，李亚东终于浅浅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从未梦到过的场景香港回国。
也梦到了首长，首长亲自出席了活动，容光焕发、笑容满脸，高兴得像个孩子。
而梦醒时，李亚东才蓦然发觉，脸颊上有些凉意。
原来……是泪水，已经沾湿枕巾……
刘勇好来和李亚东告别，似乎是集团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马上回去一趟。
“李兄，有空一定要去四做客啊，我们那里不光山好水好、姑娘漂亮，而且美食也很有特色。”他笑呵呵地说，特地提到美食，似乎笃定李亚东好这一口。
“好啊，有机会一定会过去。”李亚东笑着点头，“不过刘兄来到京城，我这半个东道主却没有尽地主之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能晚两天再走？”
这倒不是一句客套话，几天的朝夕相伴下来，对于刘勇好这个人，李亚东基本已经认同，确实值得一交。
“要换平时，李兄盛情邀请，我肯定得留下来。不过这次不行，集团内部出了点事，底下的人都有些焦头烂额，还必须我回去处理一下。”
刘勇好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后，继续说道：“李兄，来日方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再次见面。”
“哦？”
“李兄莫不是忘了，银行的事情啊，昨晚首长都亲自拍板了，那还能有跑？距离正式文件下达估计也不会太久，李兄到时候可一定要通知我啊，保管随叫随到，谁迟到一分钟就是瓜娃子。”
面对刘勇好打趣的话，李亚东也是笑了，点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行！”
不光是刘勇好，其他的企业家们，临行前也全部过来与李亚东道了别，经此一聚之后，李亚东就好像武林盟主一般，这些民营企业的大佬们都隐隐以他为尊。
待到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走了，但李亚东却没有，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他约了一个人会面，地点就在京城饭店。
此人也是政协委员，自从政协大会开始的第一天，李亚东就密切留意着纪检部门的人，而此人刚好任职于中纪委。
不是什么大官，一个副主任头衔，但想来已经完全够用，毕竟中纪委可是国务院系列里的中央直属编制机构。
临近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李亚东在早就定好的包厢里等候，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到了。
“孙主任，劳你亲自跑一趟。”李亚东起身迎接，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李先生说是要举报违法乱纪，那就是我的份内事，应该的。”
“孙主任请坐，那咱们边吃边聊？”
“简单点就好，别太……你懂的。”
李亚东笑着摆手，“孙主任多虑了，咱俩权当朋友见面，工作职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倒是一句实话，中纪委对贪官污吏来说，那简直就是催命的阎王，但与李亚东这种纯粹的商人，却是半点不搭噶。
孙主任笑了笑，也认同这句话。
李亚东请客吃饭，自然不可能太磕碜，即便只有两个人，依旧点了满满一桌菜。
俩人小酌几杯后，也就适时地进入主题，李亚东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文件，递到了孙主任手中。
并解释道：“新年的时候，我回了一趟老家，地方县委领导登门拜访，做了一些企划方案，想让我投资一些项目。老实说项目都挺不错，如果落实到实处，的确能拉动整个县城的经济，所以我就点头同意了。
“不过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我总感觉哪里有些猫腻，似乎面对的不是一群县领导，而是一帮房地产销售员一样。我担心家乡如果真有蛀虫的话，那我投资再多建设，估计也是白搭，最后除了养肥他们外，老百姓能获得的好处只怕微乎其微。”
“李先生，你的这个担心，不无道理呀！”孙主任认真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眉头也越蹙越紧。
怪不得对方说有种面对房地产销售员的感觉，所有项目的地皮居然全是出售，甚至包括一些城镇土地。
“是啊。”李亚东点头道：“所以这次来中央出席政协大会，我就一直惦念着这件事，想请国家纪检机关彻查一下，如果是我多想了，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是，那这样的蛀虫，再放任他们待在现有位置上，根本就是鱼肉百姓。”
“买地皮的钱你全都付了？”孙主任问。
“对，我是有心抓住他们的把柄，所以见他们这么迫切，就一次性把钱全部付清了。”
“两千多万！”孙主任表情凝重，道：“这倒不是一件小事，国家现在大力提倡各地区招商引资，如果有人敢利用这个机会中饱私囊，那简直就是顶风作案，必须严惩！
“李先生还请放心，如果当地政府确实有违反乱纪的行为，别说一名县长，高官都别想再猖狂下去！”
不愧是穿黄马褂的禁卫军，说话那叫一个有气魄，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心里顿时稳了。
也不知道马升海那帮家伙最近有没有留意政协会议的报道，如果发现他竟然是一名政协委员，不知会不会有所警觉。
但问题应该不大，以中纪委的职权，只有他们以前有过违反乱纪的行为，想掩盖估计都难。
与孙主任告别之后，李亚东特地打电话将蒋腾飞喊了过来，给他当司机。
今时不比以往，他必须有所注意，要是刚参加完政协大会，突然酒架被交警逮住，再上一次新闻，那可就掉大了。
俩人驱车返回四合院，不过快临近家门口的时候，李亚东明显感觉到不少街坊邻居对他的车指指点点。
这使得他不禁一阵头大，显而易见，这回他算是彻底出名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联想内讧
旁人况且如此，家人就更不用提。
李亚东一回到家，母亲胡秀英便激动得泪流满面，不停地重复着“光宗耀祖”这四个字，还说她就算现在下去见老李家的列祖列宗，也能腰杆挺得笔直。
晚上当哥姐们下班回来后，场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李亚东这一上电视，在外面圈没圈粉不知道，但在家里却先圈了一批。
吃完晚饭后，大哥李亚民还从老家特意打电话过来，同样狠狠地夸奖了李亚东一番。
要知道以他的性格，平时想听点赞美话，还真心不容易，这次却足足絮叨了好几分钟。
可见内心有多么激动与开心。
但李亚东的状况，与家人却截然相反，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苍天可鉴，他是真的不想出名，出名太麻烦了。
很简单的一件事就能说明这个道理。
他如果闲来无事的话，会有早锻炼的习惯，家门口不是有条河吗，沿河的石板路就是他的跑步路线，而正值气功潮的年代，早起锻炼人自然不止他一个，一来二去，很多人他也认识，平时照面都会打个招呼。
今早他又去跑步，遇到了“南派气功大师”王大伯，当然，这名儿是他自己封的。
李亚东像平时一样，唤了一句“王大伯早”。
可你猜这么着？
王大伯一改常态，立马收功站好，微笑着点头道：“李同志好。”
我同你妹唷！
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的玩耍了？
总之，家周围这一片，李亚东以后是不能好好待了。
万幸的是，新闻里昙花一现的镜头，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倒也没人会太过留意。
远离家门口后，李亚东还能有个安生。
……
在家里休息了一个礼拜后，李亚东打算开启下一项工作安排，去深证。
科技公司是他接下来的产业重心，必须牢牢把关，未来三十年内的世界经济增长将由谁来主导，他可全押宝在这家科技公司上。
这并非一句大话。
回顾上一辈子的历史，在互联网时代，世界经济增长其实就是由几家科技巨头主导的。
他们每一个，都控制着至少一个产业板块。
譬如最知名的微软，windows操作系统称霸计算机客户端，国际市场份额占到80%以上。
而且，这很大层面上还是因为《国际反垄断法》的原因，否则或许更高。
谷歌就是一个很鲜明的例子，被欧盟和美国反垄断调查不知多少次，几乎每年都要被罚款几十亿美金。而他们则控制着全球最大的搜索引擎，以及使用最广的开源移动端系统android操作系统。
苹果就不多说，他们控制着全球最先进的电子制造技术，以及第二大移动端操作系统ios。
英特尔控制着计算机芯片。
高通控制着手机芯片。
等等等等。
而李亚东的目标，就是要从这些科技巨头手中夺走一部分的产业控制权，参入、甚至是主导世界经济的发展！
行礼收拾好了，齐家兄弟也结束假期，然而，就在李亚东准备动身的前一天晚上，蒋腾飞却突然找上门。
“东哥，联想那边内讧了！”
从中央回来后，李亚东就嘱咐蒋腾飞密切留意联想集团的动态，而以蒋腾飞今时今日在首都的能量，搞到一点联想集团的内幕消息，实在不算什么稀奇事。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李亚东不想让柳倪之争彻底爆发。
为啥？
因为此事不仅伤人，还浪费时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柳倪之争可持续了好几年呢，官司一直在打，直到99年倪光篮才彻底败阵，输得一败涂地。
他自己曾经也讲过，从94年到99年的五年时间，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五年，他甚至连工作都没有。
试想一下，如果这五年时间被倪光蓝很好利用，那又会怎样？
说不定中国芯都造成了！
所以，李亚东虽然一手策划了柳倪之争的提前爆发，但绝不希望事情持续恶化。
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柳倪之争爆发得居然如此之快，这才几天时间啊？
“走，进我房间说。”
李亚东心头大喜，拉着蒋腾飞来到自己的卧室，并将房门关起，免得二宝和琪琪又摸过来。
俩个小家伙现在越来越不怕他，特别是琪琪，都敢趁他睡觉时拔他胡须，你说气不气人？
要是二宝的话，他说不定直接一巴掌就呼过去了，但琪琪……
也不知为啥，愣是下不了手。
“说说吧，具体什么情况？”
“事情还要从一个礼拜前说起，当时联想内部有消息称，总工程师倪光蓝和董事长柳传致大吵了一架，不过是关起门来吵的，倒不太确定，所以我也没汇报给你……”
“一个礼拜前？”李亚东诧异，那不就是政协大会刚开完吗？
倪光蓝这么耿直的，一开完会就冲回去找柳传致对峙？
不错，够雷厉风行！
“是啊。”蒋腾飞点头道：“然后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事情就渐渐坐实了，几乎每天都在吵，门都懒得关，我就打算等事情明朗之后再告诉你，今天算是有了结果。”
“哦？啥结果？”李亚东好奇道。
“联想集团今天召开了董事会，讨论什么事情就不太清楚，而平时根本不参加这种会议的倪光蓝，却直接在会议开到一半时，冲进了会议室，并且当场提出要辞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望向李亚东道：“东哥，你猜怎么着？”
“柳传致批了。”
“对呀！”蒋腾飞大腿一拍道：“那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舍得放倪光蓝走？没了倪光蓝，他们联想集团还有个啥？”
他本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再加上一直活跃在京城商圈中，地位还挺高，所以对于这家同样土生土长的中国科技龙头企业，其实并不陌生。
很清楚联想现有的几大主力产品，全是由倪光蓝设计研发的。
所以柳传致如此轻易的批准倪光蓝辞职，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倪光蓝，别忘了，他们现在一直在抱惠普的大腿呢，想做人家的代理商。”李亚东笑着说，“那最后呢，倪光蓝此举肯定是逼宫，并没有想到柳传致真的会让他辞职，突然被这么一搞，肯定不能甘心。”
“东哥，你果然料事如神！”蒋腾飞适时地献上了一记马屁，嘿嘿笑道：“倪光蓝可是享受国家津贴的大人物，当然不是什么软柿子，仍他拿捏，当场就发飙了，说柳传致掉到钱眼里去了，还说他作风有问题，要告他。”
来了！
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他这只蝴蝶确实能扇出一些小风旋，但显然主流的历史轨迹并没有改变，事情如上辈子如出一辙。
但是，此事到这种程度就该刹车了。
再发展下去，对谁都不好。
是时候该他出马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不能告
翌日，晚上八时许。
蒋腾飞驱车，载着李亚东来到东城西郊的一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
路虎汽车缓缓行驶在小区毛糙的水泥路面上，引得过路行人纷纷侧目。
眼下路虎汽车虽然在京城设有4s店，而且销量也还行，不过相对于整座城市的车辆基数来说，仍然非常罕见。
但有一定可以肯定，那就是能开得起这种奢侈越野车的人，绝对是大老板无疑。
国家似乎也有一些，但都悬挂着特殊牌照，这辆显然不是。
“23幢1单元……东哥，就这里了。”
蒋腾飞的眼神无疑很不错，几盏昏黄路灯发出的光亮，就能使他看清门牌号，车辆行驶到一排房子前，他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几号？”
“201。”
李亚东点点头道：“你就在车上等吧，我一个人上去就可以。”
“好。”
车门打开，拿起刚才在路上买的一只果篮，李亚东进入了灯光昏暗的楼道。
此处自然就是倪光蓝的家无疑。
之所以要找上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直接跑到联想公司挖墙角吧？
而这个时间点，也是李亚东推敲过的，因为白天倪光蓝肯定在公司，现在这个点则应该在家，而且刚吃过饭，还未睡觉。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一梯两户的单元格局，左侧就是201号房。
并没有门铃，李亚东抬手敲门。
不大会儿功夫，铁皮门被打开。
“你是……”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想必是倪光蓝的妻子无疑。
李亚东笑着说，“夫人你好，我叫李亚东，倪教授认识的，有些事情来请教倪教授。”
“哦，那请进吧。”
一听说是丈夫的故旧，倪夫人赶紧请李亚东进屋，还扭过脖子唤了一句，“老倪，来客人了。”
“谁呀？怎么大晚上的跑过来？”伴随着一个声音，客厅旁边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人。
不是倪光蓝，还有谁？
这间房子似乎只住了他们夫妻二人，并没有别的人。
“倪教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上门打搅。”
倪光蓝一看来人，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十分复杂，有诧异，有苦涩，也有……些许的期待。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内心很痛苦，似乎在与整个集团为敌，懂他的人太少，而眼前这人，无疑算一个。
“原来是李先生，怎么这么大晚上过来，还带礼物，这……”
倪光蓝丝毫不意外李亚东为什么能找到他家，实际上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本事，他已经有点不敢去揣测。
对方所说的事情、自己绝不相信的事情，然而，却真的应验了。
倪光蓝邀请李亚东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落座，待到倪夫人上了茶水回到房间后，他抬头看了李亚东一眼，不禁长叹口气，嘴角有种止不住的苦涩。
“以李先生的本领，而且这个时候到访，想必联想内部的事情你已经都知道了。”
李亚东点点头，并未打算隐瞒什么。
“李先生，你的邀请我一直记得，你的诚意也令我十分感动，但……很不好意思，现在并不是时候。”倪光蓝倒也直接。
“我能问问原因吗？”李亚东淡笑着说。
“没什么具体原因，柳传致掉进钱眼里了，一意孤行，要断送一家科技公司的未来，我不能让他得逞！”
这是要死磕到底的节奏啊，倒是符合上辈子的发展轨迹。
联想这家集团与国内现有的很多公司不同，它是以股份制有限公司的形式注册的，所以不是国企，但也算不上民企，因为大股东是中科院。
所以如果倪光蓝对柳传致有意见的话，最好的办法，便是上告中科院。
但李亚东却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中科院最终会站在柳传致那边。
“倪教授，我知道您现在心里有火气，为联想奋斗了这么多年，不想看它误入歧途，但是，请听我一句劝，不要去告柳传致。”
“为什么？！”
倪光蓝顿时怒了，差点没站起来，“这家伙，妄为科研人员出身！中科院决定创立联想的初衷是什么？是将实验室里的科研成果转让为经济效益，而他呢，一心想着给国外大公司做代理商，搞贸易，这明显是在瞎掌舵吗，我凭什么不能告他？”
李亚东摇摇头道：“倪教授，您是当局者迷啊，之所以不能告他的原因，就在于此。”
“哦？此话怎讲？”倪光蓝压制住心里的怒火，沉声问。
“你刚才所说的中科院决定创立联想的初衷，其实并没有说到点子上……”
“不可能！”
李亚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倪光蓝挥手打断，“这里面的事情，你……还太年轻了，肯定不清楚，84年的时候你估计还在读书，但我一清二楚，我那时就在中科院的计算机研究所工作，当时我们第六研究室正在和通讯公司合作，生产由我研发的汉卡，然后这东西就被联想的人看中，当时联想还不叫联想，后面就有领导找到我，说汉卡应该让联想来做，才能发挥出最大的经济效益，还跟我说了一堆联想这家公司的职能，就是要将中科院的研究成果转化为经济效益，柳传致也亲自上门拜访过我好几次，这样我才点头答应。”
“这些事情我并不否认啊。”李亚东摊摊手道：“中科院决定创立联想，将科研成果转化为经济效益，这只能算是一个美好愿景，但绝对不是最大初衷。”
倪光蓝眉头紧皱道：“那你说最大初衷是什么？”
他明显有些不服气。
是，他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聪慧异常，但你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比我这个亲身经历者，更了解当时的情况。
“最大的初衷只有一个字钱！”
倪光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李亚东继续说道：“就是因为太缺钱，所以才一门心思的想另谋出路，中科院缺钱，国家更缺钱。而讲真心话，中科院有多少科研成果能拿出来转化为民用产品销售呢？这一点相信倪教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少到可怜！
“所以我才说，这仅仅是他们的一个美好愿景、一个在穷困潦倒时无可奈何的美好愿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正视着倪光蓝，然后继续说道：“倪教授，您真的以为中科院很在乎联想有没有将他们屈指可数能拿出来推向市场的科研成果传化为经济效益吗？
“并不是。他们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钱！可以说只要联想能赚到钱、能解决中科院的科研经费不足、能为国家创造经济利益，他们才不会管联想到底如何发展、经营什么产品呢！”
倪光蓝嘴唇抽搐了一下，竟有些无言以对。
李亚东趁热打铁道：“那咱们再把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不建议你去告柳传致。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因为柳传致会赚快钱啊，每天都能为中科院和国家赚取大笔钞票，几乎是眼见的。而你呢？
“你所提出的‘中国芯’工程，咱们站在客观角度讲，它确实将消耗巨额资金，还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做研究，而最后，到底能取得多大的成果，天知道？而这些，都是消耗啊！
“那么倪教授，您想想看，以当前国家的经济形势来看，你们一个能为国家快速创造巨额财富，一个则需要先消耗巨额财富。你觉得，国家会站在那一边？”
面对李亚东的这个提问，倪光蓝直接愣住了。
“倪教授，不是国家没有远见，只是很多时候贫穷会遮蔽这种远见。这就好比一个人如果连饭都吃不饱，那他该如何去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某一天富可敌国呢？
“相信我，如果你现在给他一颗馒头，作为交换，让他放弃这个梦想，他会很直接的保证，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再做梦。
“因为活着，才硬道理！”
倪光蓝缓缓地闭起眼睛，他终究不是笨人，正如李亚东所言，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都是对的。
第八百一十五章 同行之约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算去告柳传致，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哪怕我再有理，最终失败的依旧是我？”
“毫无疑问。”李亚东沉声道。
倪光蓝嘴角的苦涩愈发浓厚。
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实在没有预料到。
要知道早在十分钟前，他还在房间里埋头写“状告书”，心中底气十足。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分析，又真的毫无破绽……
“罢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那就分道扬镳吧，柳传致想搞贸易，就让他自己去搞。”倪光蓝长叹一口气道。
猛地一听这话，李亚东顿时心头一喜，不枉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他耐着性子等待，等着对方的下一句，然而……
这就完了？
“不是啊，倪教授，那您呢？”李亚东赶紧追问。
别搞了半天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却白白便宜了老柳，那可就真叫替别人做了嫁衣。
“我？”倪光蓝看了他一眼，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表情显得有些犹豫道：“我只怕不太好走吧，按编制算，我毕竟是中科院的人，而你们完全是一家私企。”
当然，这只是一个原因。
主要还是因为眼下联想的事情，让他感到心灰意冷。
回想一下，当初他们说得多好啊，如同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可最后的结果呢？
似乎科研与商业结合后，就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研究，哪怕条件艰苦一些，不再授人以柄，他也心甘情愿。
李亚东微微蹙眉，明显感觉到这只是一句推脱之言，拍着胸口保证道：“倪教授，如果您顾忌这个的话，大可不必。中科院那边我去交涉，绝对不会给您来到任何阻力。”
这一点李亚东还是有信心的，且不提他的宏伟规划会对国家产生什么深远影响，讲个最现实的事情，就以他准备往这家科技公司里投资的钱，问国家要个人，那还不是妥妥的事情？
倪光蓝沉默，他并不怀疑这个年轻人有这样的能力，好半晌后，正色着问，“你就这么希望我加入你的公司，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说完这话后，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亚东，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他失望了。
他原以为对方会像柳传致当年那样，信誓旦旦的许以他高官厚禄，一副“从此之后你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势。
但事实并非如此，对方的回答令他惊愕，不过……他喜欢。
“做您想做的事。”
李亚东笑着说，“公司目前仍在组建之中，职位划分还未明确，我不打算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我可以保证一点，倪教授您想要开展什么研究都可以，公司会全力支持，给钱、给人、给设备。”
倪光蓝有些动容了，这个“三给”，可谓对任何一名科研人员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就好比骏马拥有了一片草原，可以纵情驰骋。
“也包括‘中国芯’工程的研究？”倪光蓝追问。
由此可见，他对这个项目的重视。
他约莫有了一些打算，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连如此费钱费力的研究都能同意，那么……应该就是可信的。
退一万步说，只要这个项目能确定下来，至于以后，管他呢。
自己若能研究出中国芯、研究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计算机芯片，此生……大概也就无憾了。
然而，李亚东接下来的一句话，饶是倪光蓝，都情不自禁地吓得一哆嗦。
“那是必须的，我致力于打造中国最大的科技公司，如果连芯片都不搞的话，那还混个鬼？不光是计算机芯片要搞，连移动端芯片也要搞！
“目前移动端市场被美国摩托罗拉称霸，现在连芬兰的诺基亚也进入中国市场，我预计两三年内，移动端市场就会产生一个巨大的科技变革，我们或许无法抓住这次机会，却还是要奋起直追，争取在下一次变革之时，实现反超！
“这还仅仅是半导体领域，而实际上电子科技的核心领域多了去，例如通讯、系统、存储、电池等等，这些东西我们都要搞！”
“全部不落？所有电子核心领域的研究？”倪光蓝惊讶。
“不是不落，也并非贪心，而是必须要搞。”李亚东点头道：“倪教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在这些电子科技核心领域，咱们中国现在有啥？可以说一无所有！那不搞怎么办？此消彼长，人家老外埋头研究，只会越来越发达。如果我们不趁早多点开花，奋起直追，将来与他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你……有多么资源？”
倪光蓝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同时开展这么多项研究，得耗费多少钱财和人力。
不吹牛的说，以中国举国之力，恐怕都办不到。
“放心吧，倪教授。”李亚东笑着说，“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但赚钱还算一把能手，而且我一个商人，也不像国家那么多顾忌，国内资源不够，咱们就上国外找，遇到好的技术咱们就砸钱收购，遇到好的人才咱们就挥锄头去挖，管他是老毛子还是黑老哥，只要能为我所用，那就都是人才，所以资源总是不会缺的。
“不管您信不信，这个世界上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很少，没有谈妥，很大层面上只是因为钱没给到位，仅此而已。到时候你们就全力开展研究，而我这个外行人，就负责搞后勤，做我擅长的事情，翘着屁股赚钱，确保不给你们拖后腿。”
倪光蓝同样笑了笑，道：“如果你说的都是心里话，那我还真没拒绝的理由。”
“这很简单啊。”李亚东摊摊手道：“到底是不是心里话，倪教授您随我一道去深证走一趟就知道了，这家科技公司我从去年中半年就开始筹建，实际上就是因为摊子铺得太大，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组建完成。”
“哦？已经有一定基础了？”倪光蓝情不自禁地眼神一亮，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还真担心对方给他画了个大饼。
而他又是那种很务实的性格，比起听别人家，他更愿意亲眼一见。
“是啊。”李亚东笑着点点头，然后用试探性的口吻说，“所以……倪教授愿意跟我走一趟？”
“可以。”
蓦然听到这两个字，那简直犹如天籁之音！
随后，李亚东便与倪光蓝约定，三天之后，一起启程前往深证。
至于为什么需要三天时间，那是因为有些事情总要了结一下，譬如联想那边。
另外，倪光蓝按道理来说，确实算半个国家公务人员，中科院那边也得松松绑。
第八百一十六章 到底是什么
上午。
联想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过完今年就五十岁的柳传致，坐在巨大红木办公桌后的真皮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双手下意识地揉搓着酸胀的太阳穴。
显而易见的是，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也注定好不了。
自己的左膀右臂、集团总工程师，突然提出辞职来逼宫他不说，还扬言要告他，这令他心如乱麻。
客观讲，如果有选择的话，他肯定不会批准那封辞职信。
谁都知道倪光蓝是个人才，这一点国家都肯定了，他也一样，但唯一的问题就是……
对方越来越不听话！
他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集团董事长，而非他！
中国芯工程……
我的天呐，半导体芯片领域，就连老美那边都没几家公司有能力研发和制造，他居然也敢想？
古训有云：人贵有自知之明，这玩意儿如果真有这么好搞的话，美国那边也不至于英特尔公司一家独大。
而不让他弄吧，他还想造反……
这让自己，如何再留他？
“不是啊，倪工，您等等，柳总他不在，今天没上班，您……”
“闪开！”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柳传致越发感觉头大。
瞧，又来了。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这几天他的所有时间全都浪费在吵架上，什么正事都干不了。
“啪！”
房门被用力推开，倪光蓝夺门而入，年轻的女秘书跟在他身后，一脸悻悻。
“行了，你先出去吧。”柳传致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知道这重关卡对于倪光蓝来说，根本形同虚设。
女秘书“哦”了一声，点头告退。
柳传致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再战一场”的准备。
反正这次他绝对不会低头，否则单是这一个中国芯的无底洞工程，就会让集团多年的经营成果功亏一篑。
他还计划明年将集团在港股上市呢，那必将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大把大把的钞票涌进来，哪容他人破坏？
“我是来跟你说一下的……”
令柳传致惊讶的是，对方今天的语气居然十分平淡，似乎并不是来吵架的。
要知道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这让他有种灌了两瓶中华鳖精后，想要大肆发泄一番，却突然找不到对手的感觉。
竟有点憋屈。
“辞职信我完全接受了，也不打算再告你，就这样吧。”
倪光蓝说罢，扭头就走。
“诶，你等等！”
柳传致说完这话后，自己都楞住了。
这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结果吗好聚好散。
鬼知道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或许……大概……是因为对方的行为太过反常，让自己一时有些不适应吧。
要知道，俩人昨天才刚大吵过一架。
“还有事？”倪光蓝闻言，脚步微顿，莫无表情地扭过头来，道：“有事就一次性说完，这个地方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倪光蓝哪里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道：“放心吧，我虽然脑子没你灵活，但向来说一不二，此事到底为止，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柳传致不由老脸一红，知道对方这是在嘲讽他言而无信，因为当初自己“三顾茅庐”请他出山的时候，确实讲过以后科研方面的事情全由他说了算。
“那个……老倪啊，不要这样嘛，虽然现在不能共事，但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等回到中科院后，你的中国芯计划，你自己可以试着从理论上研究一下，到时你就会发现以咱们国家现有的基础条件，真的不切实际……”
“谁说我要回中科院了？”柳传致的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倪光蓝出声打断。
“……不回中科院，那……你要去哪里？”柳传致诧异。
他很清楚倪光蓝这种人根本离不开研究室。
倪光蓝心想这关你毛事啊，不过作为一名文化人，这话他自然不会讲出来，沉吟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会去深证，有位大老板准备在那边投资一家新的科技公司，不出意外的话，三两年时间之内，联想集团的中国科技龙头的名头，就要易主……”
“谁？！”
柳传致的左眼皮猛地一跳，同样插话将他打断。
“你认不认识我不清楚，但应该听说过，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
“是他！”
柳传致顿时大惊失色，作为国内有数的亿万集团的董事长，他所掌握的商业情报自然比普通人更多，李亚东的名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过。
而且他还知道，中央好多首长，都对此人评价很高。
对方所创立的东方红集团，是实打实的个人独资企业，且早就开启了跨国经营模式，其规模至少比联想集团庞大五十倍！
如此，便足以想象他的身家，妥妥的传奇人物一个，只是十分低调。
“你的意思是说……李亚东让你去他的科技公司工作？”
“不是让，是请。”
“……”
不知为何，倪光蓝只感觉现在心里好爽，简直比将柳传致告倒了还爽！
“他同意了你的中国芯工程？”
而与倪光蓝恰好相反，柳传致的眉头则蹙得老高。
“何止是中国芯啊。”倪光蓝突然笑了，忍都忍不住，掰着手指头说，“按李董的意思，单是研究一个中国芯工程，节奏太慢，人家想要的是赶超欧美，所以他打算将半导体芯片、通信技术、操作系统、储存技术等等，全部一手抓，同时开展研究。”
“……”
柳传致一听这话后，就犹如倪光蓝昨晚的反应一样，直接给吓懵了，瞠目结舌。
居然这样玩？
但同时他又清楚，旁人或许玩不动，但这个人，还真不一定。
“所以啊，柳董，我得纠正一下你刚才的那句话。”倪光蓝说到这里收敛起笑容，目视着柳传致，一字一顿道：“中国的科研水平是落后，但身为科研人员，如果明知落后还不发展，那要我们何用？我无需理论上研究中国芯工程会不会成功，十年，给我十年时间，我倪光蓝就算力竭而亡，也会研发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计算机芯片。当然，它注定不会属于联想。”
说罢，倪光蓝不再逗留，直接转身离开。
留给柳传致一个孤傲的背影。
“这……”
柳传致魂不守舍的坐在老板椅上，一瞬间仿佛身边的所有东西都不真实，仿佛做梦一样。
他目视着并未关起的房门，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极为迫切的想法，想立刻冲出去，拉住倪光蓝，让他别走。
但理智又告诉他，这是没有用的，他很清楚倪光蓝的为人，是真的说一不二的性格。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柳传致扪心自问。
他不得不重新梳理一遍头脑中已经规划好的集团发展蓝图，良久，他不禁长出口气，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自己现在心里又好痛，仿佛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呢？
是倪光蓝吗？
似乎，并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第八百一十七章 薇创科技
关于倪光蓝的工作调动问题，李亚东也亲自走了一趟，倒是没有去麻烦孔思清，经过一次政协会议之后，他总归积攒了一些人脉，直接找到了商业部的官员。
东方红的企业性质毕竟属于港资，一听李亚东说要在深证投资建设一家百亿规模的大公司，你猜商业部的官员什么反应？
剩下的事情根本无需李亚东再理会，他原先还打算去一趟中科院，现在也免了。
商业部一份报道打到上面，将详细情况说明后，第二天批文就下来了，倪光蓝的工作性质瞬间转变，算是跟中科院彻底没了关系。
……
四月一号。
这一天刚好是愚人节，使用频率极低的东方红号，时隔多日，终于再次翱翔在天际。
对于李亚东来说，这一天却并不愚人，倪光蓝准时赴约，此刻就坐在他对面的米色真皮沙发椅上。
“李先生，托你的福，这辈子居然还有幸乘坐一次私人客机，真是叹为观止。”倪光蓝笑着说。
大约有些了解财富为什么如此让人着迷，以至于很多人都无法自拔。
“倪教授客气了，买这架飞机一来是工作需要，二来也是因为家里的老母亲，她坐什么交通工具都晕，唯一不晕飞机，本想着带她全世界四处逛逛，结果却时常嫌油贵，不肯多坐，你说这事儿给闹的……我连一架飞机都买了，难道还在乎这点油吗？”李亚东苦笑道。
倪光蓝同样哭笑不得，笑着问，“令母，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岁数吧？”
“要大一点吧，可她没读什么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爱认个死理，很多道理不太容易说得通。”
倪光蓝“哦”了一下，又问，“那令尊呢？”
“我父亲……很早就不在了，那年我才两岁，我甚至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不好意思。”
李亚东笑着摆手，示意无碍。
“令母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倪光蓝由衷道。
一个仅仅会写自己名字的女人，且丈夫早逝，却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简直堪称一个奇迹。
李亚东点点头，对于这种称赞，他向来毫无保留的接受，不会感觉任何不妥，有的只是骄傲。
身在东方红号这样的豪华私人客机上，再长的旅途也会显得极为短暂，更何况首都距离深圳并不算太远。
因为出发得早，所以当飞机抵达深证宝安机场时，才十一点刚过，还未到午饭点。
苏姑娘和朵恩早就在接待大厅等候。
值得一提的是，与她们同行的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两个男的应该都是中国人，女的则是一个金发美女，看起来年龄要比苏姑娘与朵恩略大一些。
美国人无疑。
至于为什么还未交流，李亚东便能一眼确定她的国籍，其实很简单。
一看身形，二看穿着。
高加索人种虽然是世界上人数最多、分布最广的人种，但由于所生活的环境不同，外貌上其实也有些很明显的差别。
总得来说，地中海周边的白人受气温和紫外线的影响，通常肤色其实并没有那么白，毛发和虹膜多为褐色与红棕色。
而非地中海地区的白人，肤色则更白、体毛更重、体味也更大，颧骨较低、眼窝深，颚骨较平、鼻子高大、嘴唇较薄，毛发更卷曲。幼时毛发以红棕色和金黄色为主，虹膜以蓝绿色为主。但随着年龄增长，虹膜和毛发含有的黑色素会逐渐增多，到了成年期发毛和虹膜的颜色会不同程度的加深，因此诞生出了一些“金发碧眼”的特殊类型。
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女。
对比朵恩有些偏黄的发色，她的则是纯金色。
也许有些人会说，那英国人与美国人该如何分辨，仅看外观的话。
这就是第二点，看着装。
美国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文化积淀，只是一个殖民者东拼西凑起来的国家，而英国则不同，作为曾经的日不落帝国，他们有着很深厚的文化底蕴。
所以英国人的着装，哪怕是日常打扮，其中都会有种“简约而不简单”的高雅范儿，而美国人则不同，他们更喜欢怎么舒服怎么来，比较自我。
再一个，英国人普遍更矮一些，同时肩膀较窄。
这都是李亚东根据切身观察总结出来的经验，通常正确率可以达到80%以上。
“这位一定是倪教授了，欢迎您来到深证……”
根本无需李亚东介绍，苏姑娘过来这边待一阵儿后，似乎已经完全进入霸道女总裁的角色。
“你是？”倪光蓝下意识地与她握了握手，心知肚明，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来头绝对不小。
为啥？
因为她鸟都没鸟旁边的东方红集团董事长，直接跳过他，跟自己握手。
“我叫苏薇，是薇创科技的ceo。”
“薇创？”倪光蓝下意识地望向李亚东。
“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新公司。”
李亚东一脸蛋疼，在新公司创立的事情上，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将命名权交给了苏姑娘。
他当时考虑的是，“东方红”这三个字似乎与一家科技企业不太匹配，于是决定另起一个，而苏姑娘毕竟是负责人，想参考一下她的意见。
结果倒好，苏姑娘居然搞了个“薇创”出来……
他不是没跟苏姑娘抗议过，说这名字不像科技公司，倒更像一家医院。
可苏姑娘用四个字将他否决了抗议无效。
她有自己的想法，“薇”字嘛，就代表她，“创”字嘛，则代表创新，她立志要将毕生精力投入到这家公司的创新与发展之中。
而如果这么一解释的话，似乎还真没毛病。
甚至意义非凡。
“ceo？”倪光蓝看了眼苏姑娘，然后又望了望李亚东，明显感觉这俩人之间有些猫腻。
“也是我女朋友。”李亚东摊摊手道，这事儿不可能藏得住，不如直接交代。
倪光蓝“哦”了一下，心想怪不得。
紧接着，朵恩同样与倪光蓝认识一番之后，苏姑娘才开始介绍起另外三个人。
“这位是郑博士，这位是宋教授，他们都是接受我们的邀请，特意从国外回国的技术专家。郑博士研究的是电子通讯领域，宋教授则是剑桥大学的博士生导师，知名数学家。”
倪光蓝一听这俩人的名头后，眼神都亮了，如获至宝，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合作人才。
看了眼李亚东，那模样似乎在说“还真有你的”。
几人纷纷打过招呼之后，苏姑娘又将目光转向旁边那位金发美女。
“这位是凯瑟琳，她是我和朵恩在哈佛大学的学姐，之前效力于微软的加拿大研究中心，在计算机系统方面颇有建树，朵恩特地跑到加拿大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儿才把她挖过来。”
“哦？是吗，不错！”李亚东点点头，望向朵恩对她的努力表示肯定，还打趣着说，“那你们以后刚好三剑合璧。”
“哪个贱？”朵恩笑嘻嘻地问。
对于能将凯瑟琳学姐挖来中国这件事，她也是非常自豪的。
可以说这事儿没人能办到，非她不可！
为啥？
因为凯瑟琳学姐有种特殊癖好，知道的人极少极少，中国这边注定无人知晓，她也是偶然得知。
于是便投其所好了一把。
如此，方才成事。
“你说呢？中文水平倒是渐长嘛，连‘三剑合璧’都听得懂，你个假洋鬼子。”李亚东笑骂道。
以他和朵恩的熟稔程度，这种玩笑不算过分。
“哈哈……”
除了凯瑟琳一脸懵逼外，其他几人皆是大笑不止。
“走吧，已经备好饭局给你们接风。”
苏姑娘领头，一行人大步流星地离开机场。
第八百一十八章 人才荒
深证这座城市，过去只是一个县，改革开放给它带来了巨大机遇，如今的它不仅是座地级市，同时也是经济特区。
日后网络上会流传着一句话，叫作“90年代的中国经济看深证”，这句话半点毛病没有。
此时的深证是全中国发展最快的城市，没有之一。
两辆路虎汽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宝安城区，透过车窗望着街道两旁比比皆是的高楼大厦，以及更多的还在建设之中的水泥大楼，就连李亚东都不得不感慨一句，“深证是真的发展起来了，已经基本形成一个国际大都市的雏形。”
“是啊！”旁边的苏姑娘深表赞同，笑呵呵地说，“刚过来时我也被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深证会发展得如此之快，当年蛇口开发的照片我还在报纸上看过，根本就是一个小渔村而已，可如今的变化，只能用‘翻天覆地’这四个字才能形容。
“不过，这在这边待了一阵儿后，我也就释然了，这座城市的摩天大楼正以三天每层的速度、如同堆积木般的飞快建设，可以说今天映入你眼帘的街景，明天就会有明显差别，以这样的效率，想不发展起来都难。”
“三天一层？”她的话令同车的倪光蓝大为惊讶。
“嗯！”苏姑娘用力点头道：“有些还要更快，这就是深证速度。”
李亚东补充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这是1979年蛇口工业区破土动工时的宣传语，如今已经成为深证最流行的一句话。
所有的深证建设者都以此来激励自己，与时间赛跑。
“一个鲜活的中国崛起的缩影啊！”倪光蓝目视着窗外的街景，无限感慨道。
他突然觉得：融入这座城市，留在这里工作，站在中国发展的桥头堡，与深证的建设者们一起挥洒汗水，为新中国的崛起添砖加瓦，似乎……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对比深证，首都那座祥和的古城，似乎更适合养老。
而他已经年过半百，再不奋斗一把，更待何时？
汽车缓缓前行，此时的深证虽然在加速建设之中，但农村还是存在，在宝安与罗湖交界的地方，就有一片城乡结合部，李亚东看到有老汉赶着三头水牛，大摇大摆的走在黄泥巴土路上。
也就是身边没带相机，不然他真想将这副画面拍下来，因为太罕见了，在二十年后的深证，纵然掘地三尺，都不可能见到这种场景。
因为他很清楚，深证将会在2004年，成为全中国第一个无农村城市。
“我们的产业园地块是在宝安对吧？”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这事儿他听杰克汇报过，不过看到车辆已经驶离宝安，进入罗湖，倒是怕自己记错了。
“嗯。”苏姑娘点头道：“是在宝安，不过那边的预计工期得三年，我们的临时办公地在罗湖，你如果想看看的话，抽个空再过来就是，反正也不远。”
李亚东点点头，确实不算远，宝安与罗湖的距离大概也就是二十几公里。
汽车进入罗湖城区后，径直朝着一幢有着远形顶盖的地标性建筑驶去，那就是薇创科技的临时办公地所在国贸大厦。
同时它也是目前深证的第一高楼，高160米，地上53层，地下3层，仅次于200米高的广国际大厦。
当然了，它的“深证第一高楼”的名头注定无法长久。很早之前就听深证这边流传着一句话，叫作“80年代看国贸，90年代看地王”，地王大厦此时就算没有建成，肯定也在规划之中。
汽车从国贸大厦门前经过，却并未停留，按苏姑娘的意思还是先给他们接风一下，再去公司。
于是又前行了几分钟，抵达用餐地点阳光酒店。
这家酒店李亚东上辈子曾经入住过，名气很大，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年代整个深证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李亚东也算沾了倪光蓝的光。
为啥？
因为如果今天就他自己过来，以苏姑娘的“小气劲儿”，会请他到五星级酒店用餐吗？
想得美！
一进入酒店后，周围的景象完全不同，不提环境，再好的装修环境跟东方红号一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而是身边的人。
男人们全是一副西装笔挺的打扮，女人们都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裁剪得体的修身裙摆，纵然放在三十年后，也不算老土。
另外，男人们还几乎人手一部“财富的象征”大哥大。
大哥大现在虽然价格有所下跌，比李亚东买第一部大哥大时便宜不少，但仍需要上万元一部。
而即便在1993年，中国城市工作者的平均工资也仅有几百块一个月。
如此便能想象，一部大哥大，对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群能在这个年代便出入阳光酒店的人，未来只要不作死，估计每一个都能攒下亿万身家。
正所谓靠海吃海，午饭自然是以海鲜为主，所幸倪光蓝也不挑食，一帮人坐在早就订好的豪华包厢里，边吃边聊，除了进一步熟悉了一下之外，主要话题还是围绕着薇创科技展开。
“公司现在招聘了多少人？”李亚东望向苏姑娘问。
“人倒是不少，你觉得深证这地方会缺人吗，现在全中国都流行着一句话，叫作‘东西南北中，发财在广’，咱们公司又重金租下国贸大厦整整一层楼，想来公司上班的人有很多，但真正的专业性人才，还是太少。”
“太少是多少？”李亚东蹙眉问。
苏姑娘掰着手指头说，“你布置下去的招聘任务，各位负责人也算尽力了，类似于郑博士和宋教授这样的海归人才，目前一共有9人，另外像倪教授这样的国内人才，一共吸纳到16人，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现有的高端技术人才，仅仅才25人。而这点人，如果要按照你的计划开展如此多项研究，肯定是不够用的。”
搞了半年多，竟然才搞到25个宝贝疙瘩？
李亚东也是不由一阵无语，他的钱难道就不是钱吗？
高端技术人才居然如此难觅，这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中国现在太穷了，生活环境无法得到很好的保障。”苏姑娘长叹口气道：“我们邀请了好多国外专家，开出的薪资甚至比他们现在还高，但最终愿意过来的，除了凯瑟琳学姐外，只有一个原甲骨文公司的软件工程师，而且他愿意来中国的原因，很大层面上还不是因为我们，主要他本身就是一个狂热的功夫迷。”
“……”
李亚东一口鱼肉吞下去，差点没噎着。
第八百一十九章 半导体实验室
“其实……”这时，倪光蓝笑着说，“如果都是像在座三位专家一样的高技术人才，25人已经不算少了。”
这是一句心里话，半点不掺假。
一个普通人或许无法轻易看穿另一人的学识，但高手过招，随意抛出一个话题，听听对方的见解，心里大概也就有数了。
连倪光蓝都不得不承认，在座三人，绝对是实打实的顶级科技人才。
他做梦都想能与一帮这样的人共事，那会让很多事情，变得极为简单。
他毕竟不是神，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纵然对计算机软硬件熟稔无比，却一样有着自己的短板，譬如数学。
任何科研都离不开数学，甚至可以说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计算机领域更是如此，方方面面都要涉及到数学算法。
但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之后，他自认在数学方面的造诣，并不及从事通讯研究的郑博士，更是远不及科班出身的宋教授。
如果像这种等级的人才，来25个，全交给到他，用以研发中国芯……
那让他一个礼拜不吃饭都行！
何须十年？
拥有25个这样的高水平人才，他有信心能将中国芯的研发时间缩短至少三分之一，甚至……更短！
“少，还是少。”可李亚东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犹记得一项数据，是关于华为的，上辈子曾在一本科学杂志上看的，不是17年就是18年。
说华为公司拥有700多名数学家，800多名物理学家，6000多名基础研究专家，还有6万多名专业工程师。
这是什么概念？
通过这项数据管中窥豹便能知晓，想要打造一家世界级的科技公司，需要具备怎样的底蕴。
虽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但25名科研专家的基础……
在李亚东看来，还是太过薄弱。
“要我看吧。”苏姑娘思忖少许后，说道：“目前基础只有这样，咱们还是先集中精力研究一个领域，譬如计算机，以公司现有的人才储备，如果在计算机领域里面弄出一两个项目做研究，应该还是可以的。至于你提到的什么移动端等其他领域的研究，不妨先缓一缓，等有了足够的人才储备后再着手。”
听她这么一说后，在座其他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但李亚东依然不死心，他又不是刚创业的初哥，何必弄得这么寒酸？苏姑娘的想法固然没有毛病，但她毕竟不清楚未来世界的走向，而李亚东却知之甚详。
有时候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时不待我！
正如深证广为流传的那句宣传语一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他思索着说，“你按你的规划来，可以开展的研究先进行，至于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人才短缺的问题我会解决，你等着接受就是。”
什么叫作可以开展的研究先进行？
也就是说，你们能研发什么就先研发什么，我不管，只要是电子科技领域的研究成果，老子都要！
苏姑娘瞥了他一眼后，没好气道：“知道了。”
李亚东敢保证，以苏姑娘的思维方向，最后肯定还是会率先开展计算机领域的研究。
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互联网科技浪潮所产生的冲击波是全方位的，他现在啥都没有，中国也啥都缺。
吃完饭后，一行人直接来到国贸大厦。
这座大厦现在特别拥挤，自从邓公去年第二次南巡来过深证之后，这座城市本就迅猛发展的节奏，更是犹如增添了两只推进器一样。
一时间无数公司纷纷成立，而且不光是本地公司，大量外资涌进来，其中最多的，还要数港资企业。
如今在深证街头，随处可见的广告牌上，至少有一半都是港资企业的宣传广告，有些联系电话留的都是香港那边的。
听苏姑娘说，深证现在唯一的一家金拱门，用港币就餐的人比人民币还多。
能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期，硬是在国贸大厦里“抢”下一整层楼，李亚东寻思着应该给杰克加个鸡腿。
不动用点黑白配的关系，绝壁不可能。
国贸大厦13楼，一行人刚从电梯走出，一扇巨大玻璃门便映入眼帘，玻璃门后有一个简约而时尚的服务台，背景墙为极具科技感的淡蓝色，上面挂有四个白色楷书大字薇创科技。
“董事长好，苏总好，各位领导好！”
看到一行人走进，两位原本坐在服务台后面的漂亮小姐姐，赶紧起身行礼。
李亚东笑着点头，想不到苏姑娘还有点外貌协会倾向，这两个小姐姐的模样和身段，绝对算得上万里挑一。
不过这就是他错怪苏姑娘了。
之所以安排两个如此漂亮的姑娘作为前台，是因为在苏姑娘看来，花瓶就应该尽到花瓶的职责，要让每一个人，不管是公司员工也好，还是外来人员也罢，进入公司的第一眼，便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毕竟这两个姑娘除了漂亮外，也实在没有什么其他优势可言。
公司内部的格局明显与常规的写字楼公司不太一样，并没有办公大厅，而是分割出来很多的独立空间，有些甚至连窗户都没有，一副标准的实验室场景。
李亚东还显得有些不太习惯，而同样第一次过来的倪光蓝，则一脸兴奋，仿佛回归到自己的主场。
他甚至蹲到地上摸了摸地面，啧啧称奇道：“连过道都是静电地板？”
苏姑娘笑着点头，“嗯，也不是我弄的，是集团地产公司的方总弄的，他估计是怕事情没办好李老板骂他，又或者是看李老板有钱吧，把整层楼全部铺设了静电地板。”
“……”
李亚东一脸无语，狗日的杰克，居然这么浪费他的钱？
刚还寻思着年底给他加只鸡腿呢！
“不过这样也好，肯定更加安全。”倪光蓝笑着说。
李亚东却是大出口气，这要真是铺浪费了，半点作用没有，下回再见杰克，一准得抽他。
“董事长好，苏总好……”
有几个工作人员注意到一行人，赶紧上前打招呼。
李亚东笑着点头，显然他今天要来的事情，苏姑娘跟员工们讲过。
“行了，大家都去忙吧，我带董事长四处逛逛，没什么要紧事。”苏姑娘笑着摆手，然后又望向李亚东道：“昨天提过你要来，不过没组织什么欢迎仪式，大部分人都在实验室工作。”
“这样就最好。”李亚东耸耸肩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一套。”
苏姑娘点点头，与他隐晦地眼神交流了一下后，继而转向倪光蓝身上，笑着说，“倪教授，这边请，带您进实验室看看。”
“好！”倪光蓝兴致高昂。
一行人跟随着苏姑娘的步伐，进入休息厅左侧的一条廊道，经过五扇房门后，停下脚步。
苏姑娘指着房门解释道：“这是一间半导体实验室。”
“哦？”猛地一听这话，倪光蓝顿时眼前一亮，眸子里精光四溢。
半导体实验室啊，他做梦都想有一间，因为想要研发中国芯，一间半导体实验室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很可惜，联想集团没这个魄力去做这件事。而整个中国，目前类似的实验室都屈指可数。
甚至可以说，没有一间是完备且先进的。
第八百二十章 天堂
“不用换衣服？”
倪光蓝看见苏姑娘直接推开房门，连声询问。
如果这真是一间半导体实验室，纵然同样设备不齐全，老旧而落后，但依然价值连城。
所以如果冒冒失失的冲进去，身上带有静电，毁坏了机器设备、或是研究成果，那可就不好。
“倪教授不必担心，只是刚建立起来而已，设备都还没启用。”苏姑娘微笑着说，“不怕您笑，我们现有的专家中，还没人敢挑大梁研究半导体。”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这间实验室，目前缺少一个主人。
苏姑娘是清楚倪光蓝的事情的，知道他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明确的表示会加入薇创科技。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提议要带倪光蓝来看实验室的原因。
她相信，倪光蓝看过之后，就不太容易出来了！
别问她哪儿来的信心，任何一个人但凡知道这间实验室的造价，都会动容。
有钱于李亚东，为了建设这间实验室，都心疼了好几天。
但没办法，纵然没有邂逅倪光蓝，李亚东创立科技公司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芯片必须搞！
而倪光蓝如果一门心思的想搞中国芯，那么这间实验室于他而言，就是天堂。
“哦，都没开机的话，那倒无碍。”倪光蓝长出口气。
“倪教授请。”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先进去看看。”倪光蓝一马当先，迫不及待地冲进实验室，然后……
整个人就懵了！
这间实验室从外面看，似乎并不大，但真正走到里面后，才发现内有乾坤，占地规模至少超过三百平方。
而在三百多平方的空间里，则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一些样式各异的机器设配，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一台电脑主机大小，大的则比一辆坦克还大。
显然是拆分组装而成的，否则根本进不了门。
普通人看到这些家伙什儿估计还没啥感觉对于外行人而言，所有的用电设配大概有一个通用称谓，叫作“机器”，而对于内行人来说，他们一眼，便能分清这些设备的作用。
就譬如倪光蓝。
他此刻只感觉周身热血沸腾，好像突然被人一管鸡血直接注入骨髓一样，亢奋不已！
再也顾不了其他，快步奔向离得最近的一台机器，颤声道：“等离子蚀刻机！”
这是一台四四方方柜式机器，给到李亚东这种门外汉的感觉，像极了一台atm取款机，而倪光蓝却伸出纤瘦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它，仿佛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仔细打量一阵儿后，又将目光转向一旁，声音从颤抖演变成了惊讶，“居然连‘反应离子刻蚀系统’都配备完整了？”
“是呀。”苏姑娘的心情显然很不错，打趣着回话道：“按李老板的意思，要配嘛当然要配齐，别到时候搞起研究来缺这缺那的，那可就不太好。”
“谁弄的？”倪光蓝追问。
不是他小瞧薇创科技现有的一批科研专家，但如果都没人敢使用这些机器的话，那应该也谈不上对它们十分了解。
毕竟术业有专攻，就譬如旁边的郑博士，他估计还懂一些，而宋教授和凯瑟琳俩人，对这些设备恐怕一无所知。
“是硅谷的一位半导体专家给我们提供的采购清单和资料，本有意邀请他加入我们公司，但他不愿意，所幸人还不错，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才能组建起这间实验室。”
“原来如此……”倪光蓝恍然大悟，这样还能说得通。
解决了心中的疑惑后，他不再理会苏姑娘等人，也没空理会，一台机器一台机器看过去，神情愈发亢奋。
“荷兰asml公司的‘光刻机’，这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光刻机了，品质远胜日苯的尼康和佳能！”
“这台英国制造的‘离子注入机’，品质同样也很高，经过加速后，应该能得到几百千电子伏能量的离子束流！”
“这两台是……对了，左边这台是‘晶圆划片机’，右边这台是‘晶圆减薄机’，应该是同一个制造商的产品，外观很接近。”
“哟！这个头大了，这部‘气相外延炉’你们把它弄到13楼，那可得费老大力了。”
“天呐！居然连‘低压化学气相淀积系统’和‘等离子体增强化学气相淀积系统’，这两个系统都组装好了？应该不是你们自己组装的吧？”
“当然不是。”苏姑娘笑着回话，“都是供应商弄的，设备调试也是他们搞的，我们付钱就行。”
“不得了啊！”
虽然还有几个设配没看完，但倪光蓝扫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磁控溅射台，化学机械研磨机，引线键合机，探针测试台，单晶炉，氧化炉……
如同进门之前所想完全不同，这间半导体实验室的设备不仅异常齐全，而且全是最先进的高品质设配。
甚至，都是全新的！
可以说，目前整个中国都没有如此完善的半导体实验室。
此处，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而拥有如此完善的先进设备后，中国芯工程又何虑之有？
如果说原本倪光蓝心中还多少有些忐忑，打算利用一些传统的方式来弥补设备的不足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如此齐全、如此先进的设配。那么现在，如果再造不出中国芯，那他感觉自己就算白活了！
枉费半辈子孜孜不倦的学习！
他都不敢想象，这些设备全部弄到手，得耗费多少财富与资源。
单是钱还不行！
必须有资源，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资源。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西方列强一直对中国有技术封锁，而这里面的某几部设备，通过正常渠道几乎不可能进入中国。
纵然能进来的，那也是二手的、别人淘汰下来的。
“倪教授，怎么样，感觉如何？”李亚东见他已经初步“体验”完毕，笑着询问。
“李先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倪光蓝呵呵笑道：“此处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
“倪教授喜欢就好。”李亚东含笑点头，知道事情稳了。
这回估计他轰倪光蓝走，对方都不肯走。
另外，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也不枉他花了这么多钱呀！
知道就这一间实验室，耗费了他多大代价吗？
形象一点的说法，再建造两幢53层的国贸大楼，应该绰绰有余。
甚至比他的东方红号私人飞机还贵。
整整1.45亿美金！
当然，按正常价格肯定没有这么贵。
可有什么办法呢，按照正常价格某些设备绝不可能弄到手，就譬如那台‘离子注入机’。
听这个名字，一般人估计还不了解它的价值，但如果说“高压小型加速器”的话，想必就能明白它的科研作用有多大。
走正规渠道，英国政府能准许它进入中国？
想得美！
是李亚东让黄德平特地找到一家英国科技公司代买的，然后再利用香港的国际货轮，偷运回来。
而这两家公司所承担的风险也不可谓不大，不给人家一些好处，能行？
所以这台机器最终到手的价格，至少比它的实际价值，翻出了二十倍不止。
这就是落后的代价！
而此段经历，也愈发坚定了李亚东要发展中国科技的决心。
他希冀着某一天双方国家的地位能调换一下，那才叫大快人心！
第八百二十一章 烧钱
香榭庭院。
位于国贸大厦不远的一座新落成的高端小区，东方红集团在这里买下了1期工程的一幢十七层高的楼房，以满足公司高管和科研专家的住房需求。
本来倒不至于这么财大气粗，毕竟国贸大厦只是临时办公地，以后等宝安那边的科技产业园建好后，肯定还是要搬的，到时住在这边就会显得有些远。
可关键人家房地产开发商根本懒得提供租赁服务，一门心思的想赶紧把房卖了回笼资金。谁让它又是国贸周边最好的住宅房呢，所以杰克便请示了李亚东，说要不然就直接买下来，要不然就在阳光酒店长期入住。
李亚东掰着手指头算了笔账，以深证现在的房价水平，和阳光酒店的客房价格，真要在阳光酒店常住三年，差不多也就可以买套房了。
于是便大手一挥，买了！
苍天可鉴，他真的没有做包租公、抬高深证商品房价格的心思，完全是迫于无奈。
而这一栋楼花，现在算下来每平方不过3000多块，等再过二十年，以它的地段，妥妥的翻出五十倍不止。
十一楼，1101号房间。
这便是苏姑娘的宿舍。
不算特别大，两室一厅的格局，98平方，但如果只住苏姑娘一个人，那就显得十分宽敞，再加一个李亚东，也是绰绰有余。
北欧风格的铁架床上，俩人刚翻云覆雨的一把，苏姑娘如同一只慵懒的小猫咪一样，缩卷在李亚东怀里。
别看她在外面一副霸道女总裁的模样，其实那都是装的，也有点被逼无奈的意思，因为她很清楚想要领导好一家公司，就必须给到员工一定的威严感。
回到家后，顿时原形毕露。
卸去了冷艳的妆容，换上了居家的运动服，让李亚东感慨“自家媳妇儿就是有本事，人前女皇，人后娇娘”。
“你饿吗，我去给你煮点宵夜？”苏姑娘约莫是听到他肚子叫了，笑着问。
“还真有点。”
于是苏姑娘便套上他的白衬衫，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副真空包装的打扮，外加一双笔挺的大长腿，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简直诱惑死人不偿命。
“你说倪教授这次回京不会待很久才来吧，我还想等他回来召开一次项目组建会议。”厨房是开放式的，跟客厅连着，与主卧也只有一道墙阻隔，苏姑娘一边煮着面条，一遍询问。
“不可能的，在半导体实验室时他什么表情你又不是没见过，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他那种人就是典型的科研狂魔，看到这么多宝贝疙瘩手早就痒了，哪里忍得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多三天，等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后，一准就跑过来了。”
“哦，那还好。”苏姑娘明显长出口气，“我就是急，弄这家公司花了这么多钱，而且接下来还要持续往里面砸钱，可一项研究想要开花结果的话，至少要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真怕把你给拖垮了。”
不愧是自家媳妇儿。躺在床上的李亚东会心一笑，感觉心里暖暖的。
笑着说，“放心吧，我哪有这么容易被拖垮，既然弄了这家公司，我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钱的事情你不必担心，集团现有的资金完全可以周转开。再说了，我也不会傻乎乎的干等你们的研究成果落地，其他的生意方面我还是要赚钱的。”
话虽这样说，但薇创科技这边的烧钱速度，纵然连李亚东，都感觉到了一定压力。
这还什么都没开始呢，租用办公场地、招聘技术专家、兴建产业园、购买设备仪器等，就花费了李亚东将近五亿美金。
而一旦项目研究正式开始，烧钱的速度恐怕比现在还要迅猛十倍不止，保守估计，按照他的计划，同时开展多项研究的话，薇创科技每年的研发经费至少超过二十亿美金！
一年烧掉二十个联想集团，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这可是1993年。
全世界除了有数的几个千亿大财团外，应该没人敢这样玩。
这也怪他心太大，因为他想研发的东西，全是能引领未来科技的核心产品。
当然，这也是他创建薇创科技的初衷，若不能登临科技制高点，这家公司不弄也罢。
所以目前摆在李亚东心头的有两件大事。
一是翘着屁股赚钱。
二是替微创科技寻找新鲜血脉，来弥补研发能力的不足。
不赚钱是不行的，倘若这些异常艰难的研究，十年不出成果呢？
饶是他，也得坐吃山空。
挖掘人才也是必须的，不然摊子全都铺好了，就像那间几乎用黄金堆砌而成的半导体实验室，最后却面临无人入主的尴尬境地。
“对了，你说我该给倪教授安排一个什么职位，总工程师？”苏姑娘问。
“我觉得他并不在乎什么职位，他现在整个心思都在研发中国芯的事情上面，你给他一支团队，他一准比什么都高兴，反正你是公司ceo，这一点你自己看着办。
“不过倪教授此人的技术水平确实非常全面，计算机领域应该鲜有他不懂的问题，你要明白他可是60年代中国第一台电子管计算机的研发者之一，也是全世界率先研发出计算机的科学家之一，你平时得多与他沟通，虚心听取他的意见，人家毕竟见证过计算机发展的整个过程，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肯定会将他当成老师一样来尊敬。”
“嗯，那就好。”李亚东会心一笑。
苏姑娘终究太年轻，科研水平与管理经验都很欠缺，管理经验这边自己或许可以帮助一二，但技术，他也不懂。所以如果有倪光蓝这样一位电子科技领域的资深专家来协助她，那无疑会事半功倍得多。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大约七点多，李亚东还未从床上爬起来，便接到一通电话。
是杰克得知他来到深证后，特地从魔都赶了过来。
不过来得正好，李亚东正打算去宝安那边的产业园看看，此事是由杰克一手主导的，有他陪同，肯定会方便不少。
公司是八点半上班，在家里随便吃了些牛奶和面包后，李亚东便和苏姑娘结伴出门。
不过刚经过廊道，来到电梯口时，却是碰到一位熟人，苏薇的学姐，凯瑟琳。
这当然不是重点，这幢楼里入住的全是薇创科技的人。
重点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李亚东也认识。
毕竟是美女嘛，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正是薇创科技的两名前台小姐姐之一。
以她的级别，自然没资格入住这里，这才是令李亚东疑惑的原因。
更让他诧异的是，苏姑娘的表情很淡然，还笑着跟二人打招呼。
倒是凯瑟琳和前台小姐姐，偶遇李亚东后，却显得有些不自在，乘电梯时，很自然而然的躲到了他身后。
苏姑娘驱车，李亚东坐上副驾驶座。她来到深证后，花了三天时间学车，然后直接去考了驾驶证，居然还真被她通过了，没走任何后门，对此李亚东也是挺佩服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准跟别人说。”
“什么呀，还搞得神秘兮兮的？”李亚东翻着白眼说。
“不想知道就算了，我还懒得说呢。”
“好好，我答应就是。”李亚东举手投降。
“凯瑟琳学姐她……那方面的取向，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
李亚东猛地眼珠子一瞪，大为惊讶，日了狗，居然是个百合？
这特么的……未免也太浪费资源了吧，一点都不吹牛的说，凯瑟琳绝对是位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关键，她自己不让男人碰也就算了，还把这么漂亮的前台小姐姐给勾走了……
“对了，这台路虎揽胜太大，我开着好累，你不是还有龙腾轿车吗，能不能给我弄辆过来？”
“能。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以后不能再跟凯瑟琳单独待在一起。”
“……”
第八百二十二章 太阳花
上午九点，李亚东与杰克，还有齐家兄弟四人，驱车前往宝安。
汽车行驶在路上，李亚东明显注意到坐在旁边的杰克哈欠连连，没好气地问，“昨晚没睡觉？”
“睡是睡了。”杰克讪讪笑道：“不过去年在这边待了半年，因为租房买地的事情，结识了一帮朋友，昨天听说我过来了，硬要晚上拉着去ktv玩，玩到凌晨两点才散场。”
想来应该就不是什么正派朋友，不过对此李亚东也懒得管，这年头搞地产行业的人，到了一个地方后，不拜拜码头，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接触一番，几乎不可能吃得开。
所以对这种事情他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要的话，还会报销一些活动经费。
“浦东那边的工程项目怎么样了？”
“一期工程的三幢大厦已经全部验收完成，目前正在进行内部装修，以及周边的道路和绿化建设，预计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完工，罗总他们现在也在那边，风投公司的执照和文件都已经办下来，打算七月底或八月初的时候正式入驻。对了，他们托我带个信，希望您到时候可以过去剪彩。”
“七月底八月初……”李亚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如果是八月初倒还好，七月底的话，他还真不见得有空。
为啥？
因为他二侄女的预产期就在七月。
以老李家的家风，以及他个人对家庭观念的重视，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家庭迎来一个新生命更重要，所以他到时候必须在家。
“现在还不太好说，到时再看吧，我三嫂临产就在七月份。”
“哦。那只能怪罗总他们不走运了，原本还打算让你过去撑撑场面。”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他这是成为了明星还是咋的，怎么啥事都要他去撑场面？
杰克约莫看出他的想法，苦笑道：“主要他们现在有了竞争对手。”
“哦？”李亚东诧异，蹙眉询问，“上嗨已经有了风投公司？”
心想风投产业在中国的发展应该没有这么早吧，过去不是老听马阿里和马腾讯这帮人融资难的故事吗？
杰克点头道：“是啊，不仅有了，还有官方背景，是美国idg公司和上嗨科委合资成立的一家风投公司，一个名叫熊小鸽的人牵的头，也刚成立不久。”
“熊小鸽？”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这人，他倒是知道，是个挺牛逼的人物。
idg公司他也清楚，一家知名信息技术发展与风投公司，全名叫作“美国国际数据集团”，鼎盛时期应该在全球投资了700多家优质企业。
而熊小鸽此人，日后更是做到了idg资本，也就集团旗下风投公司的全球董事长的职位。
重点来了，即便如此，此人依然是中国国籍。
而这一点，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他具体做过什么案例，李亚东并不是太了解，但知道他一手投资了很多中国企业，助力了他们发展的事情，李亚东多少有所耳闻。
此人日后甚至还会成为中国联通的独立董事。
妥妥的人才一枚。
唯一让人有些不太得劲的是，他的能力更多的还是助力了美国经济的发展。
当然，这也不能怨他，因为他所擅长的风投领域，中国这个年代甚至连一家公司都没有，如何给他提供平台？
不过，那是以前，或是说上辈子，现在，却不同了。
李亚东这时就在想啊，怎样把熊小鸽弄到自己麾下，也像薇创科技的女侠三剑客一样，与罗叔和迈克尔两人一起，组成一个男侠三剑客。
“无妨，idg与上嗨科委合资成立风投公司，看似有了官方背景，实则也是一种无奈，不这样做他们根本无法进入中国。你带个话给罗叔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什么，他们可能对内地现在的开放态度还不太了解。再说了，我给了他们整整一百亿美金，idg能拿几个钱出来投资中国企业？”
不是李亚东看不起idg，这家公司他在美国做风投的时候了解过，牛逼也是日后，至少在这个年代的规模并不大，与美国著名的红杉资本等风投公司差远了，与他的东方红集团更不在一个档次。
“另外，你回去跟罗叔讲……算了，还是你来办，关注一下熊小鸽此人，上嗨那边我今年肯定会过去一趟，到时候想他见一面。”
“嘿嘿……好！”杰克狡黠一笑，很明显，老板动了爱才之心。
而如果他亲自挥锄头的话……在杰克看来，熊小鸽能拒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美国idg想跟他们集团竞争，那就直接一锄头挖走你们在中国区的负责人，让你们还浪个屁。
当然，这就是他错怪李亚东了。
李亚东是看中了熊小鸽不假，但绝没有利用此举来打击idg的想法。
说实话，对方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汽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颠，因为前面没有泊油路了。
“所以……我们的产业园是建在乡下？”李亚东微微蹙眉。
这要是二十年后，说是在深证找不到好地块，把产业园建在乡下，他还可以理解。
但这个年代，深证的好地皮大把，至于跑到这么穷乡僻壤搞的地方搞建设吗，以后交通也不方便啊！
杰克注意到他的表情，心中一凛，赶紧解释道：“也不算很乡下，是在一个村镇上，那里已经有一些公司和工厂落户，政府出台的政策很好，老板您到了地方就知道，风景很漂亮的，而且再往前走一段就有水泥路了。”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的心情还好受一些。
眼下产业园已经动工好几个月了，要真建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非剥了杰克不可。
所幸杰克说的是事实，大约七八分钟后，车速又提升上来，也不再那么颠簸，地上有了水泥路。
与此同时，一个算得上繁华的村镇，出现在李亚东眼前，至少有好几幢高楼大厦，这也是这个年代深证独有的景象，别的地方比不了。
“老板您看，最高的那幢就是村镇的工业大厦，已经吸引了不少企业落户，我们的产业园就在它后面不远，前门正对着大马路，交通方便，后面则背靠一条山脉，山清水秀……”
杰克笑意盈盈地介绍着，然而，李亚东顺着他所指的那座所谓的工业大厦一望，眼珠子顿时定住了。
为啥？
因为他在这幢大厦的外围广告牌上，看到了一朵菊花，准确的来说，是一朵有15片红色花瓣组成的“太阳花”。
第八百二十三章 忌讳
这朵太阳花自然就是华为的logo无疑，即便与日后的“八瓣菊”有很大区别，但logo下方的“华为科技”四个大字却做不了假。
误打误撞，居然来到了华为公司？
李亚东一脸懵逼。
他是真不知道华为发展之初居然隐藏在如此一个角落、一个村镇大厦里面。
‘得去看看！’
李亚东当即便下定决心，等视察完在建之中的薇创产业园后，一定要去华为公司参观一下。
原因有很多。
一是他对老任同志敬佩有加，二是华为独特的企业文化令他着迷实际上他之所以一直不将东方红集团上市，未尝没有受到了一定华为等公司的影响。再有就是华为的发展之路。
这种经验，想必任何一名企业家，应该都想探寻一下，更别提他的薇创公司与华为公司，还属于同一类型的企业。
而探寻华为的发展之路，几乎不用想，必然会给薇创公司带来一定益处。
其实有一个问题，李亚东也曾考虑过，那就是创立薇创公司，会不会对类似于华为这样的中国企业造成困扰。
他最终得到的答应是，不会。
他是学经济的，虽说有点打酱油的嫌疑，但总归学到一些东西。
理由有两点。
一，良性的竞争是企业发展的核心推动力。
华为公司日后将在中国独占鳌头、毫无敌手，这是好事，但其实也有弊端。
二，科技技术应该具备多样性，这不仅对中国有好处，也对全世界大有裨益。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譬如芯片，如果全世界的所有芯片都由一家公司提供，那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将存在毁灭性的风险。
因为一旦这家公司的芯片出现问题，人类一定时间内甚至连可供替代的产品都没有，因此发展进程也不可避免的会受到阻碍，甚至是倒退。
所以我们就会发现，纵然是研发同一种功能的芯片，各家公司也有着不同算法和架构。
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国际反垄断法》存在的原因。
人类的发展，需要多样性。
中国的老祖宗很早就之前就警示过后人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地方叫什么？”李亚东望向杰克问。
“蚝业村，生蚝的蚝，工业的业。”
李亚东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名，谁能想到日后的中国科技霸主、世界科技巨头华为公司，居然是从这样一个小村落里发展起来的。
如同杰克所描述的一样，薇创产业园距离华为公司所在的工业大厦，确实不远，汽车沿着水泥路行驶不过五分钟就到了。
当然，说是产业园，此时其实还是一片工地。
一道抹着白石灰的围墙挡住李亚东的视线，上面用蓝色油漆刷有“深基建设”四个大字，应该就是承建薇创产业园项目的公司无疑。
居中敞开的大门里，正有运送沙石的绿解放缓缓驶入。
齐龙驱车跟在后面驶进工地，与此同时，杰克掏出自己的大哥大，拨出一个号码，片刻后电话被接通。
“喂，吴总吗？对，是我，我和董事长已经到了，刚进工地……”
李亚东没心思听他打电话，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开始透过车窗环视四周。
杰克还是很好的贯彻了他的指示，产业园的占地规模极大，一眼根本望不到头，而可见的视野范围内，到处都是钢筋和水泥，至少有十几处地方正在同时打地基，也有一些建筑已经拔地而起，但基本都才建设两三层，外围还搭满了竹制的脚手架，看不出具体效果。
视线之中只有一处完整的建筑，是一栋用板材临时搭建成的两层长排房舍，白墙蓝瓦，肯定是工程建设部无疑。
无需旁人指示，齐龙驾驶着路虎揽胜，晃悠在被工程车碾压得两边低中间高的黄泥巴土路上，径直行驶过去。
还未抵达，便看到一行人从板材房的二楼、沿着铁架楼梯、匆匆忙忙地奔跑下来。
为首一人手持大哥大，脚踩老京城布鞋，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膀大腰圆，穿着一件黑色gucci印花短袖，时髦到不行。
然而，李亚东看见此人时，却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这要不是一个二流子，他敢把“李”字倒过来写。
“你不会告诉我，他就是项目负责人吧？”
“是啊。”杰克吞咽着口水问，“有……问题吗？”
“你说呢？”
“……”杰克擦了把冷汗，赶紧解释道：“老板，这家伙确实有些见不得光的背景，但办事还是靠谱的，他的深基建设已经承建过不少高楼大厦，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合格的问题，工程竞标的时候我们都调查过，而之所以选中他的公司，也是综合考虑，因为他当时承诺在一个礼拜内解决拆迁户的问题，而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办到了……”
“等等！”
李亚东挥手将他打断，诧异道：“这块地皮上以前还有住户？”
“是啊，毕竟地方实在太大，即便刻意规避，还是有一个住在山脚下的贫困小村子被圈在了里面，本来他们的问题按照合约应该是由政府来解决，但政府压根解决不了，村长带头坐地起价，明明是根本不值钱的土砖房，他们却一定要换市区的商品房，城镇的都不行，不仅如此，还要求补偿大量现金，有点耍无赖的意……”
“然后，你就请这个什么吴总将他们赶走了？”李亚东当场就怒了。
他平生最讨厌恃强凌弱的人，之所以一直不愿碰住宅地产，未尝没有不想与所谓的“钉子户”打交道的原因，更不想做强迫他人离开祖辈世代生活的地方的事情。
但万万没想到，千避万避，终究没能避过。
“不是啊，老板，他们真的有点耍无赖，其实政府提出的条件已经足够好了，一平方换一平方，给他们换成镇中心的地皮，还补偿建房款……”
“你给我闭嘴！”
杰克吓了一跳，顿时噤若寒蝉。
他还从未见老板发这么大火。
“即便如此，也不能使用这种办法，你们地产公司这边，我可以纵容你们游走于黑白两道，但绝不允许你们打压老百姓！这件事我先记下，回头再找你算账！”
“……哦”
要说天气也不算热，但杰克硬是浑身溢汗，止都止不住。
“哎呀，这位一定就是李董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位临指导，鄙人吴鹿，深基建设的副董事长。”
杰克屁颠屁颠地下车打开车门，李亚东刚走下来，gucci哥便笑意盈盈的带着一帮人迎了上来。
两只肥嘟嘟的手搓来搓去，很想伸出去，但又感觉不妥。
因为他心知肚明，俩人的差距太大，要先伸手，也轮不到他。
作为东方红集团的施工承建方，他自然早就将这个巨无霸集团了解得透透的，对于眼前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董事长，也并不陌生。
且不提他有多少身家，单是一个政协委员的身份，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先看看工地。”李亚东哪里会跟他握手，撂下一句话后，扭头就走。
弄得吴鹿一脸尴尬，却也生不出半点脾气。
赶紧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人先跟上，自己倒是故意落后一些，将杰克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道：“方总，这……不是说李董很好讲话的吗？”
“是啊，平时是好讲话，但我们做的一些事情，犯了他的忌讳。”
“啊？”
第八百二十四章 拆迁户
从杰克哪里得知李董有些愠怒的原因后，吴鹿越发显得战战兢兢。
为啥？
因为关于居民拆迁的事情他确实办得不太敞亮，甚至发生过一些摩擦。
而这种事情没闹大还好，一旦闹到上面、闹到一个能向中央谏言的政协委员手上，那简直就是绵羊进狼窝自投罗网啊！
“李董，您看看，这地基打得多深啊，而且不用砖石，全部采用钢筋混泥土浇筑，不吹牛的说，房子建起来后，三五级地震晃都不会晃一下……”
吴鹿终究不笨，知道拆迁的事情引起了李亚东的不满，赶紧大力介绍起工程质量，试图从这个方面作出弥补。
李亚东依旧懒得鸟他，大步向前，也不知走了多久，几乎将产业园里在建的工程全部视察了一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很想找出一些问题，以此为由终止与这家深基建设公司的合同，将其一脚踹出去。
不管怎么说，将这么大的一项工程交给一个二流子来搞，这让他很不得劲。
可惜，他的计划落空了。
老话说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也是日了狗，一个二流子搞的工程，李亚东拿着放大镜找，竟然没有找出一丝的毛病，工程质量堪比中建局等企业的水准。
他却不知道，深基建设能攀上东方红集团这个巨无霸，整个公司的人有多么兴奋，吴鹿的哥哥吴熊，也就是深基建设的董事长，竞标书一下来便召开了一次全体员工大会，明言暂停竞标一切其他工程项目，集全公司之力，奋战三年，打造出一个旗舰级的工程。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把东方红集团这个巨无霸伺候好了，以后何愁没有赚钱的门路？
要知道人家一个浦东大开发项目，足足斥资了五十亿人民币！
这是什么概念？
所以搞这个薇创科技园项目，他甚至把利润放在了一边，首要任务就是抓工程质量。
还命令自己的亲弟弟吴鹿，每天必须坐镇工地八个小时以上，到工地后用固定电话向他打卡，离开时再打一次，并且他还会不定时的电话突袭，如果发现吴鹿不在，那绝壁是一顿狗血淋头的怒骂。
也就是李亚东这次过来时间不凑巧，也没提前通知，否则吴熊哪怕现在远在加拿大，也肯定会赶回来。
“李董，工程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吧？”吴鹿一脸献媚地询问。
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后，淡淡道：“听说这里原本还有人居住，拆迁问题我们承包给你们了，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李董请放心，我并没有克扣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给他们以一比一的比例兑换了其他的地皮，还以每平方87块钱的价格，补偿了建房款。”
“每平方87块？”李亚东瞬间蹙起眉头。
吴鹿心中一凛，赶紧解释道：“李董，这数目听起来是不多，但其实已经不少，一百个平方就是8700块了，以本地的物价水平，起栋房子绰绰有余。”
你特么的骗鬼呢！李亚东心想。
这厮还以为他高高在上，不知柴米油盐，大概压根就没想过他是一个实打实的农民子弟。
今时不比以往，不像80年代那会儿，眼下中国经济飞速增长，基础建设也是不断扩大规模，砖石、水泥、沙子、钢筋等建材的价格，可谓一路上涨。
当然，人民收入也提高了不少。
8700块眼下在他家那边起栋红砖楼都难，而在深证这边，估计连栋三大间的小平房都盖不起来。
“那照你的意思，拆迁户们都很满意，更换居住地后，生活问题完全得到解决？”李亚东莫无表情地询问。
“那……”吴鹿原本下意识地就想说“那是当然”，可突然瞥到旁边的杰克一个劲儿地对他使眼色，一时有些琢磨不透意思，但还是将话头稍作修改，笑着说，“应该是这样的。”
完犊子了！杰克心想。
他虽然并没关注那些拆迁户的后续安置问题，但他一个做房地产开放的人，自然清楚8700块在深证这种地方盖不起什么像样房子，所以就不难猜测那些拆迁户们肯定不会过得太舒坦。
至少应该达不到老板的期望值。
所以，还是直接承认错误比较好，否则……
“那行，咱们过去看看。”
“啊？”吴鹿瞬间懵逼。
心想你一个百亿富翁，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干嘛？
可不管他愿不愿意，人家李董已经发话了，他不去也得去。
他又哪里知道李亚东的想法。
此事虽然不是他一手操办，但总归是他间接促成。
鱼肉百姓的事情，他如何能干？
前不久他还向中纪委状告了马升海那帮人呢，那如此一来，他和马升海等人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严重点，他现在是政协委员、公众人物，万一被人挖出来牵扯进强制拆迁的事情中，被舆论口诛笔伐一番都是轻的。
一行两辆车，吴鹿的丰田皇冠缓缓行驶在前，李亚东他们的路虎揽胜紧随其后，向着村镇中心驶去。
“老板，补偿款或许少了点，但山脚下的地皮换成镇中心的地皮，这一点拆迁户们还是赚了的。”杰克不得不替吴鹿说几句好话。
因为人毕竟是他找的，有什么问题他也脱不了干系。
“是吗？我把你家祖坟刨了，给你一幢太平山别墅，你干不干？”
“……”
杰克顿时无言以对，此事他还真没考虑到。按照内地农村人的生活习性，如果住在山边，祖坟什么的，确实应该不会离得太远。
“嗯？”汽车开着开着，已然过了镇中心，李亚东的眉头立马蹙起。
说好的村镇中心的地皮呢？
“这……”杰克也是一脸懵逼，额头上瞬间见汗，连声解释道：“老板，当初政府规划的安置点，确实在镇中心，准备将一座淘汰的酒厂拆掉，给拆迁户们安置新家。”
“所以你还期望着像吴鹿这种人，能跟老百姓讲道理咯？”
“我……”杰克又是一阵语塞。
前面的丰田皇冠七拐八崴，离开村镇中心后又前行了大约七八分钟，在一个三岔路口驶离了水泥路，拐进了旁边的黄泥巴土路。
而在这条土路两旁，则是大片的田野，前方不远处，有几座矮山，可以看见在下方稍显平整的地势上，正有几栋红砖房在建设，而更多的，则是已经建好的泥瓦房。
“很好嘛，从一个山脚下搬到另一个山脚下！”
李亚东表情震怒，眸子里怒火中烧。
而旁边的杰克则噤若寒蝉，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