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 好算盘
县委班子转性了？
李亚东脑子里泛起迷糊。
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些项目很有建设性。
他总归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方说的是不是那么回事，一听便知。
他在脑子里大致琢磨了一下，这些项目确实都可以搞，有两个……譬如陶瓷厂，他们县将来还真有一个，是江浙那边的老板过来弄的，效益很不错，带动了好几千人就业。
他得更正一个自己之前的想法。
原来每一个能混到县级层面的领导，都不是庸人，其实他们很清楚辖区内的弊病与问题，并且已经有了一些很好的改善办法。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上辈子他们并未作出改变呢？
如果说同时开展八个项目有些困难，那么先弄一个，应该不是问题吧？
然而，李亚东并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包括往后的几年，他们县有刚才张秘书所提到的八个项目中的任何一个。
“李总，你感觉如何？”马升海笑眯眯地问。
“还行吧。”李亚东点头道：“虽说项目都比较小，但如果是出于为家乡做点贡献的角度考虑，也不是不能干。”
“那是，那是，对于李总来说，项目确实是有些小。”一听这话后，马升海眉毛都差点没笑弯。
“一看就知道李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是啊，如果不是对家乡有着深厚感情，以李总的身份，现在都在首都安家了，肯定也不会回来。”
“李总真是我县的骄傲……”
一众官员顺着马升海的话，一个马屁拍得比一个响。
“李总，那你看……要不要先将此事简单落实一下？”
马升海只要不傻，就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别的先不说，以对方的身份，只要先要个话，这事儿八成就没跑。
还怪积极的。李亚东心想。
他心里依然有些迷糊，不过，县委班子是不是真转性了，一试便知。
“落实？现在？你们有商讨过具体方案吗？”
“当然！”马升海大喜过望，对旁边的张秘书使了个眼色。
张秘书会意，依旧用刚才那种工作汇报般的腔调说道：“第一个项目……”
“等等，不用说那么多，先讲一个项目听听。”李亚东将他打断道。
“……哦。”张秘书点点头后，继续说道：“那就说罐头厂。我们的方案是，将厂址建在东风果园场旁边，那里有一片还算平整的山坳，利用挖土机稍微整理一下，就是一个很好的工厂用地，面积也大，足足83亩，如果李总看中这个项目，我们不仅会以最优惠的价格将这块地皮卖给你，还会……”
“卖？”李亚东很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关键性的字眼。
张秘书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候，马升海已经抢先插话，笑呵呵道：“是啊，这样一来，李总应该会更放心一些。”
李亚东笑而不语，又问，“那价格呢？”
“这一点李总完全可以放心，价格绝对便宜，就按一亩地两万块钱的价格。”
“两万？”李亚东微微眯眼，那还真是便宜到令人发指。
一亩地等于666平方，这也就是说，一平方才30块钱。
要知道这是买，而不是租。
另外，东方果园场那边李亚东很熟悉，由于背靠一个产业，虽说是乡下，但基本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小镇子，纵然比不上城关，但比起县郊的几个村镇，可一点不差。
如果只为自身利益考虑，李亚东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买下这块地，放个十年，翻出二十倍不成问题。
但对于这些项目，他却不会只为自己考虑。
很简单的道理，就这点蝇头小利，如果不是真想为家乡做点贡献，以他现在的财富与视野，有投资的必要吗？
“怎么样，李总，这个价格还行吧？”马升海笑呵呵地问。
李亚东点点头，却是没有搭话，扭头望向张秘书说，“你再讲讲其他几个。”
“第二个项目，茶叶公司。这个项目的落实，重点在于山地的使用，至于公司建在哪里，李总可以自行选择。我们就说山地，想要将产业形成规模，自然需要大量山地，政府这边已经初步圈画出几块非常适合茶叶种植的山地，就譬如离这儿不远的茅庐山下就有一块，面积九百亩。还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李总看中这个项目，政府一样会给到你最优惠的价格……”
“还是卖给我？”李亚东不动声色地问。
这时，马升海又插话了，笑着说，“是啊，这样对李总有好处，你想想看，那茶叶树一种下去就是钱呀，如果是租，有年限的话，你这边还不好做打算。”
“900亩地，全卖给我，没有问题？”李亚东淡笑着问。
“那有什么问题，本就是荒山野岭，卖给你种植茶叶之后，不仅可以改善环境，还可以拉动当地就业。”
这方面国家有什么具体政策，李亚东还真不了解，但想来他们敢卖，就应该没有问题。
但关键，就在这个“卖”字上。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的话，接下来的所有项目，他们都会卖给自己地。
算笔账，83亩工厂用地，每亩两万快，也就是166万。
要知道这是一九九三年，而且他们这里还是一个五六线的贫困小县城，166万，绝对是个大数字。
更别提这个900亩。
而且相同的地还有好几块，同时，也有好几个项目。
如果这八个项目李亚东全部都按他们的意思投了，估计光是卖地，县政府就能收入好几千万。
而这些钱最后会去哪里？
全部划进财政收入？
李亚东深表怀疑。
数目太大，稍微略去一些，只怕没人会注意。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啊，怪不得这么积极，自己昨晚刚回来，今天就找上门。
“李总，实不相瞒，为了今天的会面，我们做过不少前期准备工作，原本倒也有人提出来采用租地的方式，但我觉得不妥，想要挽留住李总这样的大企业家在家乡投资建设，我们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马升海一本正经地说。
还挺为自己着想。李亚东呵呵一笑。
他现在感觉很恶心，批条泛滥的年代，中国确实有不少蛀虫，但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家乡也有一个。
还吃得肥头大耳的，官儿不小。
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接下来的十来年内，他们县几乎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也是为什么除了邓公之外，就国家层面而言，李亚东最敬重****的原因。
“嗯，不错，县政府的诚意我确实感受到了。”李亚东笑眯眯地说。
马升海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那……李总，你是决定投了？选几个投，还是？”
“全投！”
不是想让我全投吗，那便投给你就是。
第七百九十六章 滴水之恩
“全投？”
别说马升海了，一众县领导全都激动不已，差点没从椅子上站起。
“这太好了！”
“是啊，我县得到这八个产业，经济必将产生巨大飞越！”
“果然是李总，不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
又是一阵马屁扑面而来，一众县领导嘴巴都差点没笑歪。
不过从他们的话中就不难听出，他们对于李亚东的了解，其实依旧非常有限。
全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
哼哼……
如果只是了解到这种程度的话，那他们就注定不会知道，李亚东刚刚成为国家政协委员。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既然**不离十的确定自家县城里养着这样一帮蛀虫，不将他们一脚跺死，那就太对不起全县老百姓、以及生他养他的这个地方了。
他们不是想贪吗，刚好自己手上没证据，如今主动找上门来，还能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李总，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县里，将相关文件签署一下？”马升海兴高采烈地提议道。
“我说马县长，今儿个才大年初四呢，不急。”李亚东呵呵笑道：“这样好了，你们自己回去商讨一下，弄一份详细投资清单出来，然后那些地皮价值多少钱，搞个单据，我打算年后再安排人处理这些事，不过钱的话可以先打给你们也没关系。”
“那……那也行！”
不行就没道理了，他们如此殷勤的大年初四、年都不过，特地结伴跑上门来，不就是为了钱吗？
既然钱能先到账，其他的事情，也就不值一提了。
“哎呀，李总真是太爽快了！”
“开玩笑，李总是谁？亿万富翁呢，我们整个县的骄傲！”
“哈哈……说得对！”
又是一顿马屁狂卷袭来，他们闻着臭不臭，不清楚，但李亚东已经被熏晕了。
马升海提议要走。
“这么急？”李亚东笑眯眯地说，“都到饭点了，不吃个饭？”
“就……不吃了！”
他哪里吃得下，赚钱要紧啊，这回任李亚东挽回都没用，带着一群手下，开着一辆黑色桑塔纳，以及两辆带帆布斗篷的bj吉普，火急火燎地走了。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三天之内，他们肯定会再回来。
方驼子眼里有种止不住的艳羡，李亚东老早就注意到。
看似不经意地问，“叔，昨晚吃饭时，我看村部那边墙都倒了一面，咋回事啊，该不会是遭贼了吧？”
“怎么可能！”方驼子眼珠一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谁敢偷村部……”
不过，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话还没说完，却是长叹口气，语调一转道：“不是遭贼，年久失修而已，这大晴天还好，遇到雨天那才叫麻烦，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完全不够用，办公室里像个水帘洞一样。”
“咋不修修？”
“哪有钱啊，跟乡里反应过好几次，但乡里一样穷得叮当响……”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李亚东一眼，意思已然明了。
有些他搁在心里很久的话，似乎也无需再问，事实证明，他们村确实出了一条龙。
“哦，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得修修，都成危房了，人待在里面不安全。要不这样吧叔，我拿点钱出来，将村部的老房子推掉，重新盖一栋楼房。”
“那敢情好啊！”方驼子顿时大喜过望。
“走吧，叔，菜都上桌了，先吃饭，需要多少钱你回头跟我说一下就成。”
“诶！”
反正方驼子一开口，这钱李亚东还是得给，倒不如主动提出来，免得弄得人家这么难受。
当然，李亚东还有点别的想法。
现在得在县城里投资八个项目，还都是屁大点的项目，他感觉没必要调兵遣将过来，而且让手下那帮大城市待惯了的人，过来自家这种小县城，估计也会水土不服。
但项目总得有人管理，而他们一家老小已经移居首都，他大哥也指定没精力，那怎么办？
他想到了方驼子。
方驼子绝对是一个责任心爆棚的人，而且能力也强，这从乡长都时常故意躲着他这点上，就能看出端倪，老早李亚东就讲过，把方驼子圈在村里当村支书，其实挺埋没人才的。
不过，方驼子愿不愿意接下这个活计，还真的不太好说，李亚东感觉他当村支书都当出感情来了。
堂屋里，饭桌上山珍海味摆了两桌。
因为一桌完全不够坐。
喝酒的坐上桌，不喝酒的和小孩子坐下桌。
“这是啥？”方驼子指着面前的盘子，显得不明所以，咋感觉里面的菜像个塑料壳一样，还带花边。
“叔，这叫鱿鱼，你尝尝，海里的玩意儿。”
方驼子眼神一亮，“那是得尝尝，一辈子都没见过海呢。”
夹起一块打了花刀的鱿鱼放进嘴里，砸吧砸吧两口，“哟！跟咱们的鱼就是不一样，有嚼劲。”
“呵呵……”
饭桌上气氛不错，李亚东也就适时地讲想法说了出来。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方驼子更是如此，“让……让我去管那八个厂？”
他感觉不可思议，心想自己应该没这个本事吧？
“不是让你一个人管，肯定还要招人，到时候一个项目有一个负责人，你负责管他们就行。”
“哦。那……”
那他感觉还是可以的，就管八个人而已，他现在都管好几百号人呢。
但是，他舍不得。
如果要去管那八个厂，自己这个官位，肯定保不住，都做了二十多年，哪是说扔就能扔的？
“工资待遇怎么样？”
这就是方驼子，一如既往的现实。
不过李亚东喜欢，至少与之前那帮县领导相比，他更喜欢方驼子，因为方驼子不贪，他会伸手要，很直接，很粗俗，但他只要自己该得的，和村里需要的。
李亚东不想讲出什么数字吓到他，只是笑着说，“那很用问吗，肯定比你现在多。”
“哦……”方驼子抿了一口酒后，眉头紧锁，道：“亚东，这事儿我想想成吗？”
“成，当然得你自己先想清楚。”
于是，这个话题就暂且搁置，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李亚东没喝酒，吃了半碗饭后，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望向方驼子问，“对了叔，你跟乡领导应该都熟悉吧？”
“那是。”方驼子点头道。
“那你啥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到乡里去一趟？”
“我没事啊，都有空，去干啥呀？”方驼子好奇询问。
以他这个大侄子的身份，现在县领导都得亲自登门，至于乡领导，捎个信给他们，还不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打算给乡里盖所学校。”李亚东笑着说。
这事儿他考虑了有些年头，一直不得闲，而且下次再回老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得赶紧落实一下。
乡里没有高中，初中也破破烂烂，小学就更不提，幼儿园直接没有。
他打算盖所从幼儿园到高中的现代化学校，老师自己花钱从全市请。
一直说为家乡做什么什么贡献，他现在想通了，做任何贡献都不如投资教育。
“盖学校，那敢情好啊，乡长还不得高兴疯？我看咱也别跑了，我打通电话过去，他们一准屁颠屁颠儿的就来了。”
对于乡里那帮人，方驼子其实一直有些小幽怨，每次自己进乡，一个个的好像躲瘟神一样，这次看他们还躲不躲。
“还是我们自己去吧，我记得我考上大学那年，乡里还送了几十块钱呢，顺便过去看看乡里有什么难处，把这个人情给还了。”
“你这个娃啊……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娃，我们这小村子倒还挺养人的。”
方驼子微微有些眼红，为了掩饰，头一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七百九十七章 大人物
事情不出李亚东所料，仅仅两天之后，也就是大年初六，一大早马升海便带着一众县领导，再次登门。
钱统计出来了，八个项目全投，土地资源一共2130万，零头不计。
李亚东倒也爽快，因为大哥大在山里没信号，便借了村部的座机给田三石打了通电话，让他落实一下，江城工厂这点钱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银行点对点转账，速度不会太慢，于是马升海等人便一直等着，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接到县里来的电话，一个个激动不已，心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两千多万巨款啊！
他们县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钱，感觉瞬间翻身奴仆把歌唱了。
李亚东没有留他们吃饭，不然中午肯定得饿肚子，上次之所以虚情假意的挽留了一句，主要是想看看这帮蛀虫的丑态。
马升海半点不在乎，火急火燎地便带着一众属下走了，不难想象，接下来八成会有一场分赃仪式。
初七这天，老李家锁了门，一家老小都去亲戚家串门了，难得回来一次，有些人家必须走动一下，譬如他大舅家。
初八是政府单位正式上班的日子，李亚东早就和方驼子约好，没带其他人，就他们两个，驱车来到乡政府。
一座几幢红砖楼拼凑起来的院子，不及镇上那所破败初中，考虑它的行政地位，确实显得有些寒酸。
方驼子显然没有很好保密，大院门头上拉了条红色横幅，上书几个白色大字：热烈欢迎李亚东先生位临指导。
暗中估计有人盯梢，汽车刚驶到门口，里面便疾步走出一群干部，领头的正是乡长苗卫华。
一众官员显得极为热络，李亚东在这里得到很高待遇，甚至每每讲话时，都有随行的乡政府官员掏出小本子作记录，恐怕省领导下来视察时，顶多也就这个模样。
当然，如果他们会下来的话。
此行就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另外再还一个人情，李亚东拿出来两张支票，一张面额200万，一张面额100万。
200万用作建设学校，以及招聘师资力量。以他们这里的物价，他大哥建一座九层大楼，不过花费40万，这笔钱绰绰有余。
100万则是捐给乡政府的钱，用以支援他们的建设，还当年滴水之恩。
以苗卫华为首的一众乡政府领导，可谓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不止，硬要李亚东留下来吃顿饭。
李亚东倒也没拒绝，主要饭局的地点是在食堂，乡政府的大厨自己买菜烧的，味道还挺不错。
他也没喝酒，因为待会儿还要开车。
下午返回村子的路上，小酌了几杯的方驼子显得容光焕发，一脸骄傲，佝偻的背似乎都直了一些。
“亚东啊，托你的福，感觉一辈子没得到的东西，今天全混着了！”
他所谓的东西，李亚东大概清楚，通俗点说是“面子”，文化点的说法是“尊严”。
中午吃饭的时候，包括乡长，所有的乡政府官员全都给他敬了酒。
李亚东笑了笑，道：“叔，都是你应得的，跟我没关系。”
“我想好了！”方驼子突然说。
“啊？”李亚东微微侧头，不明所以。
“你上次说的那事儿，我就不干了，我都五十好几的人，管这么大摊子不合适，待会儿再给你搞赔本了，我还是安安心心的把村里的事情搞好。”
“……”
李亚东苦笑一声，却也没强求，人各有志。
所以这人呐，有时候真的不能单看表面，以前还小的时候，看到方家又盖红砖房，又买二八大杠，那时李亚东几乎笃定方驼子就是一个大贪官。
可现在回头一想，就他们村过去那个鸟样，想贪也没资源呀。
而方驼子两个做小工的儿子，常年不着家，自然也不可能在外面白忙活。
这样一来，县城八个项目的事情，就得从长计议，说不得只能让田三石物色合适人选了，毕竟离得近，几乎在同一区域，文化和语言上都没太大差异。
老李家的人准备留在老家过完十五再走，而李亚东却不得不先离开。
他打算自己先去省城，然后到江城工厂这边看看，等家人到了后再一起回京。
不然到时候拖家带口的十几号人一起过去，还真的不太好办，总不能年还没过完就住宾馆吧，农村人忌讳这个。
好在今年倒不必去苏家，苏姑娘知道他拖家带口的回了老家，所以特地嘱咐过，让他不要去，等开年之后苏姑娘会自己到京城找他，然后俩人一起去深证，那边的科技公司筹划事宜，基本已经搞定。
于是又在家里待了两天，正月十一，李亚东独自驱车离开家，前往省城。
……
时隔三年，再次来到河岸镇，入目的景象与过去完全不同。
想当年临近江边的土地上杂草丛生、杳无人烟，看起来特别荒凉，而如今因为龙腾汽车厂的原因，这边俨然发展成为一个工业基地，繁华了不少。
不光是工厂，一些精明的老百姓纷纷在新铺设的水泥路旁建起新房，上面住人，下面经营店铺。
香烟酒水铺、饮料零食铺、早餐盒饭铺……做各种生意的都有，甚至还有好几家酒楼。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毫无疑问，这群老百姓把握住了这个商机，江城汽车厂内现有员工超过一万，另外每天还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货运司机，而这些人，则是一批非常固定且优质的客户。
“东哥，其实你今天过来不太是时候。”开车的田三石突然说。
得知李亚东今天要过来，他特地掐着时间跑到省道旁等，李亚东差点开车错过了。
“咋了？不欢迎我？”李亚东笑着问。
“怎么可能？”田三石没好气道：“主要市政府今晚有个饭局，欢迎一位大人物，我爸也要去，市长知道你要过来，非让我爸无论如何也要把你请过去。”
那特么的还真不是时候。李亚东心想。
田三石无疑熟知他的脾性，清楚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对了，什么大人物？”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不禁问道。
“这人你应该也听说过，全中国现在没有比他更火的人，当然，如果你不那么低调的话……”
田三石这样说，愈发让李亚东来了兴致。
“行了，别往我身上扯，到底谁啊？”
“牟其忠。”
“哦？”李亚东惊讶，居然是老牟同志，这家伙不是在四吗，怎么大过年的跑这边来了？
当然，腿长在人家身上，他根本管不着。
不过如此一来，这场饭局去去倒也无妨，这个狠人李亚东还挺想见一面，而如果现在不见，以后怕也机会，因为这家伙半辈子都在牢里。
“行吧，估计躲也躲不过，毕竟还要在这边待几天，也不让叔叔为难，早解决早了事。”
田三石顿时笑了，嘿嘿道：“有理！”
第七百九十八章 真乃神人
再见邱虹时，同样是一番别样景象，当年那个模样俊俏、身材姣好的花姑娘，如今却变成一个满脸横肉、胳膊能抵李亚东大腿粗的彪悍妇女。
“这……”
李亚东都惊呆了！
好吧，就算挺着个大肚子，也不能如此任性呀，这样不认识的人还好，熟人见面简直不敢认。
“瞧啥呢，没见过美女啊？”邱虹叉着腰说。
这女人居然倒现在还有怨气。
李亚东讪讪一笑，心想“美女”这个词，再用在你身上，只怕有些不太合适吧。
当然，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绝壁不敢说出口，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喂……我说田三石。”李亚东将田三石拉到一旁，咬着耳根子说，“你家这生活条件未免也太好了吧，控制点啊！”
田三石也是一脸无奈，哪个男人愿意媳妇儿变成这副鸟样，耸耸肩道：“能怎么办呢，我家一个儿子，她家一个女儿，上面还有五哥哥，又都住这么近，家里的补品都快堆不下了。”
还是不差钱啊！
沙老板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喂，你俩鬼鬼祟祟的干啥呢，该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没，绝对没有！”李亚东连连摆手，赶紧解释道：“我就问田三石你啥时候生。”
“李亚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嫌我胖吗，放心，老娘生完孩子后立马就能瘦成一道闪电。”
“……”
李亚东赶紧遁走，不打算跟这女人多纠缠，因为再聊下去会出问题。
你瘦不瘦管我卵事，用得着我来嫌吗？
李亚东登门，田家人自然高兴异常，他们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离不开李亚东的帮助。
田磊现在百万年薪就不说，他父亲田茂春也是一样，一个镇长现在走出去，比寻常市领导的派头还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他想，立马就能调到市政府。
关键他不想，一点都不想，除非直接出任市委前五把手还差不多。
李亚东和田磊前脚刚到，后脚田茂春便开着一辆龙腾01，从镇政府赶回。
他虽然只是一名小镇长，但明目张胆的开这种档次的车，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大家都清楚，他儿子完全有能力买得起。
而实际上这台车也确实是田磊给他买的，只是打了个对折而已。
中午自然是好酒好菜，为了助兴，田茂春还把亲家公，也就是邱虹的老爸，沙老板邱宏明喊了过来，以及她大哥和二哥。
“大哥，你不和李总喝一杯吗，嫂子还在汽车厂上班呢。”邱虹啃着一只老母鸡腿，笑呵呵地说。
“确实应该喝一杯，来李总，我敬你一杯。”
田家老大是个耿直性子，二两一杯的黄鹤楼酒，杯提，酒空。
李亚东抿了一口……
“我去……李亚东，这么不给面子的？”邱虹顿时不乐意了。
李亚东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习惯了，多少年了，在外面喝酒他全是这个喝法，也没有任何人会不满。
偏偏……
李亚东苦笑摇头，实在没辙啊，惹不起，也只能将杯中酒咕哝咕哝几口一饮而尽，喝完后只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
邱虹也是怪殷勤的，挺着个大肚子，还硬要起身给李亚东斟酒，那技术……酒漫杯口而不溢，也是没谁了。
“二哥，你呢，你不是准备买车吗，不跟李总喝一杯，说不定李总一高兴，直接七折给你弄一台！”
“真的？来来来，那必须要搞一杯。”
田家老二似乎有点二愣子，居然还当真了，噌地一下站起来，同样脖子一仰，酒杯瞬间底朝天。
麻麦批的……
“要不……就成本价提一辆吧，酒就不喝了，你看行不？”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李亚东笑呵呵地望向邱虹她二哥。
“行啊！”
邱虹她二哥顿时心花怒放，一杯酒至少节约好几万，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爸……”
“哎呀，你这丫头，男人喝酒，你一个女人老是瞎折腾什么，好好吃你自己的饭！”
所幸沙老板邱宏明，还是有几分霸气的，可不是女儿想使唤就能使唤动的。
有他这么一教训后，李亚东终于脱离苦海，得以安全下桌。
下午，在田家父子的陪同下，李亚东来到汽车厂视察。
工厂的建造格局与丰台工厂那边基本一致，因为本就是同一批老外设计的，就连好多设备都一样，倒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对于田磊，李亚东是完全信任的，也算完成一个任务，不然工厂投产一年多，自己这位老板还没来过，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告知一帮管理层明天开个会后，临近黄昏时分，三人也就乘坐田磊的路虎揽胜离开了。
准备前去参加市政府张罗的饭局。
……
天快黑的时候，三人赶到目的地，长江大饭店。
似乎是近两年江城新开业的一家饭店，敢以“长江”命名，便足见其规模。
三人在迎宾小姐的指引下走向会餐地点的途中，李亚东忽然想到什么，望向田三石问，“对了，怎么大过年的把牟其忠搞过来？”
田三石还未说话，一旁的田茂春却抢先说道：“据说请了好久呢，一直没请到，刚好对方年边这阵儿有空。”
“请？”
“是啊。”田茂春点头道：“这位牟总现在炙手可热的很呐，你想想看，用罐头换飞机这种事情，简直天方夜谭嘛，居然还真被他搞成了，硬是换回来四架飞机，真乃神人呀！
“市政府的经济工作会议我也时常参加，他们有他们的考虑。现在搞经济跟过去大不相同，过去八几年的时候，只要办企业搞生产，那是百分之百的赚钱，但现在则未必，国家政策放开后，工厂一家接一家地冒出来，市面上的大部分商品都供大于求。
“用市委领导的话说，现在我们需要的不再是‘生产性企业家’，而是‘流通性企业家’，要会搞营销，会做市场，这样才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而这位牟总显然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市政府一直有意请他过来给市内的企业家们讲讲课、指点一下迷津。其他的地方政府估计也差不多，人家日程排得可满了，这次好不容易过来我们这边，那市委领导还能不重视吗？”
“原来如此……”李亚东下意识地点头，却刚好瞥到了旁边一脸窃笑的田三石。
这家伙显然对他的事情知之甚详，毕竟在京城那边有“卧底”。
李亚东凑到他耳边说，“笑你妹啊，待会儿别多话。”
“……哦。”
田三石就是感觉有些好笑，一个人从东欧那边用商品换回来四架飞机，居然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到了全民崇拜的程度，甚至还被封为“神人”。
那……如果他旁边这位的事迹被曝光出来，是不是得，封个……伟人？
第七百九十九章 野蛮生长
听完田茂春的一番后，李亚东就知道这所谓的饭局规模应该不小。
来到地方一看后，果不其然，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包厢，而是一个宴会厅，里面摆满了整整八张桌子，基本已经坐无缺席。
“哟！各位，咱们又来了一位重量级客人，大家鼓掌欢迎，东方红集团董事长，李亚东先生。”
一众市领导看到来人后，立马迎了上来，与此同时，现场也爆发出一片热烈掌声。
李亚东低调归低调，但由于在江城这边拥有一座汽车制造基地的缘故，所以江城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对他也多少有所耳闻。
纵然了解不深，也知道他是国内目前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只不过对于他到底是内地人，还是香港人，许多人依然搞不清。
在一众市政官员的热情邀请下，李亚东很自然而然的就坐上了主席，倒也没人感觉不妥，而他坐在他旁边的，则正是牟其忠。
与江城这边的老板们不同，牟其忠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同，眸子里似乎闪着星星。
这让李亚东感觉有些诧异，他敢拿人头担保，俩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没有任何交情，而老牟同志远在四，应该不大可能对他有太多了解才对。
咋这副表情？
“李老板，在下牟其忠……”
老牟同志的姿态摆得很低，这可与李亚东所听到的一些传闻，完全不符。
在他的印象中，老牟同志应该是一个狂妄无边的人才对。
你想想看，一个能提出要将喜马拉雅山炸开一个宽50公里的口子，把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引导青藏高原，让青藏高原变成鱼米之乡的人，该有多么狂妄？
“哦，你好，我是李亚东。”
李亚东笑着与他握了握手。
“李老板，我去年曾在俄罗斯那边待过一阵儿，你在那边……”
老牟同志笑着讲述了一些事情，也才使得李亚东恍然大悟。
就说他为什么对自己很了解的样子，如果是在俄罗斯那边待过的话，那就不难理解。
不吹牛的说，东方红集团眼下在俄罗斯的影响力，远胜中国百倍！
没有任何一个俄罗斯人不知道东方红集团，超过七成人估计也知道他李亚东，但在中国，十个人中能有一个人听说过东方红集团就算不错，至于他李亚东，走在大街上完全就是路人一个。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席吧，我们边吃边聊，还希望两位大企业家李总和牟总，能对我们江城市的各企业负责人不吝赐教啊！”
随着市长的一句话，宴会正式开始。
李亚东中午就灌了好几两，晚上实在不想多喝，所以也甭管谁给他敬酒，全是抿一口意思一下。
对他有深入了解的人，譬如市政官员和老牟同志，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而那些本地企业家们，则难免会感觉此人过于傲气。
所以酒过三巡之后，当众人谈笑风生时，向老牟同志举杯请教的人，明显比李亚东更多。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因为在他们看来，李亚东只是有钱，搞的是高新产业，没什么竞争对手，因此才能大富大贵，仅此而已。
如果对比本事的话，他们倒更倾向于老牟同志。
你李亚东再有本事，能用罐头从国外换回四架大型客机？
而李亚东呢，他会解释什么吗？
自然不会。
他倒巴不得所有人都别鸟他，让他安心吃点菜，不得不说，这个新饭店的菜品着实不错，居然连野生刀鱼都有，这玩意儿现在不赶紧吃两口，以后绝壁吃不到。
“牟总，我是做百货生意的，但商场的客流一直不温不火，请问您，我该如何使生意红火起来呢？”
这个问题如果让李亚东回答，他会建议这位老板从三个方面入手。
一是把关进货渠道、提高产品质量；二是提升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与意识；三是有针对性的进行市场营销、比如每逢节假日举行一些促销活动等。
但老牟同志的回话，却是这样的……
“你有几家商场？”
“两家。”
“才两家？那不够，甚至远远不够！江城可是一个大市啊，其面积相当于4个东京、8个香港、12个新加坡。你如果想在这一地区发展百货生意的话，光两家商场能有什么用？
“如果想把生意做大做强，就必须形成规模，让老百姓说起买东西，第一个就想到你们的商场。在我看来，你如果看好这一行业的话，别的先不谈，至少要先把江城市的中心三个区拿下，每个区都建设两到三家商场，如此一来，摊子铺大了，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你的进货价格会更低，知名度会更广等等，会产生效应，赚钱自然也就更容易。”
现场众人听得频频点头，但提问的老板却犯难了，支支吾吾道：“可……牟总，这样干需要不少资金啊，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没钱吗？”老牟同志却是反问道：“我感觉你很有钱啊，乖乖，两家百货商场呢，你这起点比一般人高多了。你以两家商场向银行抵押贷款，再贷出两家商场不是妥妥的事情？而等到你拥有四家百货商场的时候，相信我，银行绝对愿意再贷给你两家商场。”
“是哦！”提问老板猛地眼神一亮，嘴巴都差点没笑歪。
自觉经牟总这样一点拨后，已然找到了一条空手套白狼、近乎可以无限发展下去的康庄大道。
整个现场，也只有李亚东，在吃菜的空隙间，不留痕迹地摇了摇头。
实事求是的说，老牟同志的建议有一定可行性，可以干，而且在政府鼓励创业的大环境下，应该也可以干成。
但关键，如果一家百货公司的商品质量与服务上不去，单以知名度和规模就能取胜吗？
如果不能的话，那就是兵败如山倒，商场数量越多，败得越快。
换成他来做，他会先将手头上的两家商场做好，等找到一个能有效吸引客流、并持续盈利的固定模式之后，再谋发展。
有时候心大，是好事，也是坏事。
正如老牟跌宕的一生。
在李亚东看来，他的心就太大了。
他的前半生算得上辉煌，正如现在，备受国人敬仰，但后来，当他提出“发射卫星”、“将喜马拉雅山炸开一道口子”、“为中国海军购买航母”等计划均未实现后，他就成了骗子。
他是骗子吗？
其实并不尽然。
归根结底还在于心太大。
他的生意都做得很大，一心想干大事，小打小闹根本不屑一顾，而做大事哪有这么容易，就譬如“将喜马拉雅山炸开一道口子”这件事，得动用多少财富与关系？
而如果手头上的资源不够怎么办？
为达目的，有时候就不得不使用非正常手段。
所以……他入狱了。
就李亚东而言，他的生意经里一直有句格言，叫作“万丈高楼，始于基石”。
“李老板，李老板……”
老牟同志的几声轻唤，将李亚东从思索中拉回现实。
“哦，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些事情，走神儿了。”
“我敬你一杯。”
“不，我敬你。”
李亚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不光是敬老牟，也敬在这个草莽年代里野蛮生长的所有中国创业者。
他们之中，或许有些悲剧。
但他们在中国历史逼进现代商业文明时的种种追求与幻想，甚至是浮躁与幼稚，其实……都应该值得被尊敬。
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他们是先驱者，所遗留给后人的，无论成败，都是经验……
第八百章 政协大会
半个月后，首都。
天空中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不是一个好天气，李亚东其实已经想到，飞机九成九的会晚点，但又担心那百分之一的概率会发生，怕苏姑娘久等，因此还是一大早便赶到机场接机。
结果可想而知，一直从早上九点等到下午五点，才终于接到苏姑娘。
雨已经停了，天空中挂着淡淡的彩虹，黑色路虎揽胜缓缓行驶在雨水洗刷后显得异常整洁的柏油路上。
“喂，小心啊，好好开车，别毛手毛脚的。”坐在副驾驶上的苏姑娘没好气道，将李亚东不老实的爪子给拍了回去。
李亚东讪讪一笑，正所谓“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也是一时情不自已。
“对了，怎么这么晚才来，还说在家里待不住，我看你待得挺好的嘛。”李亚东问。
苏姑娘的姗姗来迟，打乱了之前的一些安排，他原计划与苏姑娘先去一趟深证，然后再回来京城。
现在却是不行了，因为两天之后，政协会议就要召开。
“没有，是我爸，他住院了……”
“啊？”苏姑娘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亚东打断，惊讶道：“咋住院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说，我好去看看呀！”
苏姑娘微微一笑，道：“是我爸不让告诉你的，因为住院的那会儿正好过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病，老毛病了，急性胃炎，不容易治断根，要换平时他自己吃点药忍忍也就算了，这次是我硬要求在医院里调理了一阵儿。”
“哦。”
听她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才彻底放下心来。
胃病这玩意儿，十个人九个人有，确实不太好治，是药三分毒，主要还是靠平时改变饮食习惯、调整作息时间等，慢慢调养。
“那接下来你可能得在首都待一阵儿了，政协会议也不知道要开多久。”
这事儿李亚东早就和苏姑娘讲过，但具体日期她并不清楚，于是问道：“就要开？”
“是啊，就两天后，所以深证那边肯定先去不了。”
“大概要几天？”苏姑娘又问。
“这个……还真不太好说。”李亚东摇头道：“如果单是政协会议的话，三五天时间肯定也就差不多，主要后面应该还有些别的安排，听说有首长想和我们会会面。”
“这样啊……”苏姑娘沉吟道：“那……要不然我就先去吧，你这估计一个礼拜都搞不定，我待在这边也没事做。”
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如果李亚东去中央参加这么多天会议，她一个人待在李家，却有些不太好应付，他们家不仅人多，而且全都住在一块儿，到时候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她哪里招架得住？
李亚东约莫猜测到一点儿她的想法，略一斟酌后，也就点头道：“那行吧，朵恩已经在那边待了好几个月，你早点过去陪陪她也行。”
硬汉郭琦去年下半年港大开学时，便顺利扔掉双拐再次开启学生生涯，那么朵恩整日也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所以老早就跑到深证给苏姑娘打头阵去了。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不过如果苏姑娘马上就要走的话，那么今晚，却是不太好回去……
为啥？
因为苏姑娘在他家待过的几晚，全是跟他娘睡的，今晚也是一样，他娘早就准备好了新棉被。
“我有一个想法。”
“别说，我不想听。”
“……”
很显然，这么多年的感情处下来，李亚东心里的那点龌龊想法，根本瞒不住苏姑娘。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亚东对苏姑娘又何尝不了解？
嘴上说不要，心里嘛……嘿嘿。
于是直接在前面十字路口调了头。
“哎呀，你个死人，我真不去！”苏姑娘顿时急了。
叫吧，你叫破喉咙都没用，你越叫，我反而越兴奋。
今时今日，李亚东在首都自然没必要再花钱住酒店，他自己的东方红酒店早就已经开业，一直都没去过，今天刚好逮到机会。
还听蒋腾飞那小子说，特地给他装修了一间帝王套房，不对外营业。
帝王呀，今个儿晚上，李亚东倒还真想感受感受帝王是个啥待遇。
约莫半个小时后，汽车抵达东方红大酒店，此时天已渐黑，从外观看，整座酒店霓虹闪烁、气派非凡，不枉自己斥重金打造，眼下整个首都都没有比它装修更豪华的酒店。
可令李亚东诧异的是，苏姑娘居然不下车。
“咋了？”
他挠着脑壳问，俩人半年未见，苏姑娘又不是尼姑，没道理不想啊。
“说了不行不行嘛，你非不信。”苏姑娘一脸娇羞道。
“……”
刚才也是得意忘形了，如今冷静下来一想，李亚东不由猛地一拍大腿！
娘希匹的，莫不是大姨妈上门了……
为毛女孩子一定要有这个？
搞得他心里现在七上八下的。
“那……既然来到来了，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抱着睡，不碰你。”李亚东一脸悻悻。
听他这么一说后，苏姑娘才勉强答应下来，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狗日的蒋腾飞啊，有钱没处使是吧！
伊甸园都被他打造出来了！
一进入所谓的帝王套房后，李亚东就感觉牙痒痒。
一张超大号的席梦思圆床、能容四个人同时在上面打滚不摔下来；开放式的浴室、仅用一层透明玻璃阻隔，里面的景色外面一览无遗。
最关键的是，房间里居然还修建了一个小型泳池……
而这所有的美好设施，李亚东却只能干瞪眼，今晚啥都用不到……
可恶！
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将苏姑娘抱在怀里，无可奈何的睡了一碗。
第二天，苏姑娘上家里待了一天，她既然是李亚东认定的女朋友，那老李家的人自然就将她当成未过门的媳妇来看待，一番热情招呼肯定少不了，即便胡秀英心里其实更偏爱那个落落大方的颜姑娘，奈何儿子喜欢，也是没辙。
第三天上午，苏姑娘就走了，李亚东亲自将她送到机场。
而他自己也不得不准备一下，特地去捡了个头发、搓了个澡，整个人一身轻，准备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明天去一个神圣而庄严的地方人民大会堂。
第百八零一章 提案
一九九三年的全国政协大会，与以往的任何一届都不同，因为这是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民营企业家参加的政协大会。
开创了一个先河。
大概也能侧面反映出来国家开始对民营经济产生重视。
对于别的政协委员参加大会是个什么流程，李亚东不太清楚，但他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他提前得到通知，让他早上四点前往京城饭店……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真想对电话那头的工组人员吼一句：喂，兄弟，四点钟，那是早上吗？
那是凌晨！
凌晨懂不？
会议明明是上午八点半开始，他就住在首都，离得又不远，睡到自然醒，吃个早餐再赶过去也不迟，现在却让他凌晨四点钟抹黑跑到京城饭店……
一百个不情愿啊！
却也没办法。
闹钟定好，凌晨三点钟就从床上爬起，顶着一对熊猫眼来到京城饭店时，正好三点五十分。
令李亚东诧异的是，原来有这种遭遇的并非他一个人，当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一个会议厅时，里面居然已经坐满了人。
似乎他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不过与他的状态完全不同，即便这么早起，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精神饱满、毫无睡意，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
工作人员把他带到就走了，现场并没有人下达指示什么的，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众人，众人同样在打量他。
大家都有点面面相觑的意思。
为啥？
因为李亚东在这帮人里发现了好多熟悉面孔，都是日后中国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佬，而他们又似乎众星捧月般的围着一个人刘勇好。
至于刘勇好他们有些愣神的原因是因为……
眼前这个人是谁，他们根本不认识。
这很奇怪，有没有？
所幸大家都是纵横商界的老江湖，很好便反应过来，一起上前与李亚东握手，第一个还是刘勇好。
也是实力与地位使然，新希望集团现在稳坐中国民营企业第一把交椅。
“这位小兄弟是？”刘勇好笑着问。
他约莫四十出头，叫李亚东一声“小兄弟”，确实不过份。
“东方红集团，李亚东。”李亚东淡笑着回话。
“哗”
但此言一出，会议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的确不认识李亚东，怪就怪这家伙太过低调，可对于东方红集团，就绝不陌生。
要知道他们可是当今中国最拔尖的一批民营企业家，视野与耳目，自然不是寻常老百姓可以比拟。
如果对于一家在中国连续建造了三座汽车制造基地、旗下汽车已然遍布大街小巷、浦东开发项目一掷五十亿的集团公司都不了解，那他们大概也就没必要站在这里，可以直接回去洗洗睡了。
“东方红集团的老总，居然这么年轻？”
好多人感觉不可思议。
“原来是李兄！”刘勇好一听这话后，眼珠子顿时亮了。
小兄弟也直接晋级为“李兄”。
他与旁人不同，他除了是政协委员外，还有另一重身份全国工商联副主席。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他其实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绝对是大项目的东方红集团，也做过一些深入了解，而随着视野逐渐延伸至香港后，才真正明白这家集团的恐怖。
可谓富可敌国！
当中国的民营企业、就譬如他的新希望集团，还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努力耕耘的时候，人家的生意，却早已遍布世界。
这使得他明白，东方红集团，无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跨国巨头！
“诶？东方红集团，不是一家港资企业吗？”后排有人小声嘀咕道。
“是啊，他们的总部在香港，我大概了解过。”旁边有人回话。
那么问题来了。
香港毕竟还没回归，一个香港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干嘛？
国家纵然逐渐开放，但应该还不至于一下开放到这种程度吧？
后排众人议论纷纷，想不被人听到都难。
这时，刘勇好朗声说道：“我可能要重新介绍一下李兄，大家可能对他有些误解。”
“哦？”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并不好奇刘勇好为什么对他这么了解，以农牧业起家的新希望集团，在互联网未进入中国之前，一直是民营企业五百强的no.1，刘勇好也因此备受国家重视，似乎头顶上有好几个头衔。
“东方红集团虽然是港资背景不假，但李兄，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中国人……”刘勇好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李亚东，笑着问，“如果我了解不错的话，李兄祖籍应该是湖，后面留学过香港，因此创立了东方红集团，对吧？”
“没错。”李亚东笑着点头。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现场又是一片哗然，好些人甚至开始捶胸顿足，中国出了这么一个牛人、这样一位大企业家，他们居然不知道……
你说该不该捶自己？
“其实你们想想就知道了，东方红、东方红，不是中国人能给自己的集团起这个名字？”刘勇好笑呵呵地说。
“是啊！哈哈……”
众人大笑。
身份揭开之后，也就没了隔阂，不仅如此，李亚东还瞬间成了香饽饽。
如果说之前大家伙儿还是以刘勇好为首的话，那么现在，显然就是以他为中心。
因为大家心里很清楚，十个新希望，都抵不上一个东方红。
在场的都是商人，在商言商嘛，谁更有钱，自然更有本事，也更值得大家学习。
“李总，汽车行业应该不是那么好搞的吧？”
“李兄”这个称呼倒不是所有人都敢喊，有人很客气的请教。
李亚东点头道：“嗯，确实不太好搞，眼下国内工业水平还比较堪忧，想将汽车造好的话，并不容易，我也是有幸收购了英国路虎，否则根本做不起来。”
“唉……看来这个行业我们是想都不用想了，收购外资品牌，还是如此高端的品牌，那是这么容易的，想必李总肯定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
“确实不小。”李亚东笑呵呵地说，但点到即止，并不打算过多解释，因为他收购路虎品牌的事情，其中涉及到驻英使馆的帮助，并不适宜大肆宣扬。
“对了，李总，您对楼市怎么看？听说您在浦东一下投资了五十个亿，简直吓死人不偿命。这要是我，有这么多钱都不敢投，资金体量太大了。”
“楼市的话……”李亚东斟酌道：“总体势头我是比较看好的，不过就个人而言，我对于住宅地产并不感兴趣，只做一些好的商业地产。”
“哦……”
大家的问题着实不少，全指着从李亚东这里取经，因为在他们看来，李亚东与他们的区别，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菜鸟与武林至尊一样。
“对了，刘兄。”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赶紧向刘勇好提了个问，一是为了脱离苦海，二是因为这确实是一件火烧眉毛的事情，“你的会议提案是什么？”
他打算参考一下刘勇好的提案，这玩意儿每个与会委员都要准备，他倒也琢磨了几个，但都比较前卫，担心与政治环境有冲突。
“我的提案啊。”刘勇好苦笑道：“八成是通不过的，我想申请让国家批准成立一家民营银行。”
“哦？”猛地一听这话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瞬间回想起一些东西，同时也生出一些想法。
第八百零二章 民营银行
对于现在的中国而言，刘勇好的想法无疑是很大胆的，以至于他自己都显得信心不足。
但李亚东却知道，不管这次政协会议上他的提案是否通过，但最终，他还是成功了。
很多人都以为，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是由腾讯持股第一的深证前海微众银行，其实不然，当2014年所谓的国家首批5家民营银行试点方案确定时，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的资金体量规模，已经超过了六万亿人民币。
而这家银行，就是民生银行。
它是中国银行史上的一朵奇葩，打破了以往“银行均有国有”的概念，为以后的所有民营银行，都起到了示范性的作用。
同时，民生银行的创立，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巨大机遇！
因为错过，就需再等将近二十年！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上辈子民生银行应该是1996年成立，而直到2014年之前，国家没有再发放过任何银行执照。
银行啊！
哪个商人不爱？
做生意最需要的无疑就是资金，有钱才能生钱，而银行，则是一个巨大的资金保障。
李亚东瞬间动心了，无论如何这个机会他都不会错过，不仅如此，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提案助刘勇好一臂之力，推动民生银行的创立！
“刘兄，这是一个很好的提案啊，国家既然开始重视民营经济，那么开放民营银行就是必要之举，别灰心嘛，我相信还是有一定机会通过的。”
“是啊，必须要弄啊，现在的局面，民营企业想要获得更多的贷款实在太难了！”刘勇好叹着气说，显然在这方面有过一些不太好的遭遇。
“可不是吗？”他的话也立马引起在场其他企业家的附和。
“国家目前的几家银行，侧重点完全在地方政府与国企上面，有些地方政府都不知道赤字多少，好多国企也是一堆烂账，但银行还是愿意大笔的资金贷给他们，而我们这些民营企业呢，想贷点款可谓难上加难，口水说干了不提，最后明明申请贷一个西瓜，到手的却基本只有一粒芝麻。”
“有芝麻就算好的了！”有人显然还有更窘迫的遭遇，一脸悻悻地说，“去年向工行申请两百万贷款，前前后后跑了不下二十趟，最后还是一毛钱没搞到，弄得厂里不得不亏本处理一批货物，才勉强赶在年前付清了材料商的欠款，不然大家年都过不好。”
“都一样啊……”
众人大吐苦水，几乎每个人都有贷款不顺的糟心事。
这倒是让李亚东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段关于王万达的访谈，其中就提到过一件贷款事，似乎更离谱，足足跑了五十几趟都没贷到一毛钱。
可见这个年代贷款之难。
不像二十几年后，各种贷款机构比比皆是，你没贷款的意思，手机上都成天收到这借条那借条、甚至额度都直接给你标出来，只要小手一点，资金几分钟之内就能到账。
还有秒到的，例如714高炮什么的。
“李兄……”刘勇好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眼神放光的望向李亚东，笑着问，“你真的认为成立民营银行十分有必要？”
李亚东心想我何止是认为成立民营银行有必要啊，也就是不可能，如果可能的话，他都想弄家私人银行。
他约莫揣测到一些刘勇好的想法，笑着点头道：“当然，资金是企业发展的前提，一个好的融资渠道自然十分有必要。”
“那……”刘勇好的眼神更亮了，“你能不能在我的提案讲出来后，适时地发表意见表示支持？”
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在国内的一系列投资，对于国家经济建设的贡献，可谓意义非凡。
因此，很多东西也就不难揣测……
例如中央方面对他的重视。
想必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所以自己的提案如果能得到他的鼎力支持，那绝对会事半功倍得多。
“这有什么问题？”李亚东笑着摊摊手，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我本身就支持这个提案，当然要表示支持。”
不支持也不行啊，如此天赐良机，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然而现在的他在国内工商界，其实并不具备多大影响力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人毛都不认识几个。还打算刘勇好带他一起玩呢。
“那太好了！”刘勇好顿时大喜过望，右拳用力握紧，“此事有了李兄的支持，指不定还真有一线希望！”
一群人谈笑风生，神色激动，半分睡意都没有。
所以……凌晨四点把自己给弄过来，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供一个聊天的机会？李亚东心想。
不过，他想岔了。
大约五点的时候，有一行不知职务的人，从门外走进，开始给大家详细讲解参加会议时的注意事项，居然连走路的仪态都要讲，用对方的话说“得抬头挺胸、阔步向前，不能左顾右盼”。
而这一讲，就是整整两个小时。
早上七点整，搞得好像军训一样，大家准时开饭。
京城饭店里的伙食，李亚东吃了不止一次两次，老实讲，还挺不错的，就是似乎搞来搞去都是老样子，缺乏创新精神。
他的东方红大酒店就不一样，单说早餐好了，每天68个品种，其中固定品种24个，另外48个品种天天轮换，保证三天之内不重复。而大部分客人入住通常也就两三天，期间几乎能品尝到半个中国的早点。
没办法，谁让他过去就是做餐饮的呢，很清楚顾客要什么，所以在酒店的运营方面，其他的他都没怎么管，唯独对餐饮提出过几点要求。
而蒋腾飞落实得也算不错，特地从全国各地挖了一批资深大厨过来。
说是一刻钟用餐时间，时间掐得刚刚好，到了七点一刻，也甭管某些细嚼慢咽的老板有没有吃完，便有工作人员过来催促，说是该启程了，门外大巴已经在等。
众人结伴离开酒店的时候，李亚东才注意到，又有一批人从楼上下来，也在穿着相同白色确凉衬衫的工作人员引导下，开始步入餐厅用餐。
显然，这座饭店里的政协委员并不只有他们一批。
大家正按合理的时间规划，分开用餐，分批离开酒店，前往会议地。
“李兄，怎么了？”
旁边的刘勇好侧头询问，因为他发现李亚东突然不动了。
李亚东确实有些走不动，因为他在后面的那批人里，似乎发现了一个极其想见的人，但他不敢确定，毕竟上辈子也就是在报纸上见过，还没怎么留意，真想跑过去问问。
不过，以对方的身份，能参加政协大会，倒也不足为奇。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这次政协大会，李亚东感觉自己就的确赚到了，不光偶遇刘勇好，很有可能掺一脚民生银行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替苏姑娘觅得一位良师！
第八百零三章 脊梁
**广场李亚东已经来过不知多少次，但即便如此，再次来到这座占地足足44万平方米、可容纳100万人同时聚会、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广场上时，仍然感觉内心澎湃。
它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俨然就是一个朝圣地。
以往过来时，李亚东只是一个路人，但今天，他却是这座广场的客人。
一个巨大的身份转变，因此有幸进入以前不可能涉足的区域。
恢弘而气派的人民大会堂，坐落于广场最西边，大巴车一路前行，畅通无阻，直接载着李亚东一行来到大会堂门外。
虽然受到了特殊招待，但整个车厢里并没有人因此沾沾自喜，不知从何时起，大家已经不再交头接耳，一个个表情肃穆、神态庄严，在随行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缓缓走下大巴。
“请大家佩戴好工作证件，在接受完检查后，进入会场。”
沿着台阶缓缓上行，在脚步踏入人民大会堂恢弘大门那一刻，李亚东真有种人生已经达到高朝的感觉，与此同时，他很确定，自己被孔思清忽悠了。
“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本次政协会议的工商界代表，我们可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两位，一位是新希望集团的董事长，刘勇好先生，另一位则是东方红集团的董事长，李亚东先生……”
说好的不会有镜头对着自己拍呢？
而事实是，两部摄像机差点没怼到自己脸上……
光拍不要紧，旁边还有漂亮女主持人在做同步解说，八成已经提前记了相片、背好了台词，介绍起来那叫一个精准无误啊！
“东方红集团是一家大型跨国集团，目前在国内多个领域均有投资建设，国家引以为荣的高端汽车品牌路虎，便是其集团旗下产品，还有我们所熟知的猛虎和龙腾两大汽车品牌。另外，东方红集团在贸易与地产方面也有卓越建树，其贸易公司旗下拥有四十二个国际知名品牌的中国代理权……”
而这位女主持人手上拿着的黑色话筒上，则有九个醒目的大字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台。
mmp的……
这明显是要上新闻联播的节奏啊！
李亚东大感头疼，他的行为准则向来是能不露头就不露头，因为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一旦成为公众人物，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太好玩，你随地吐口痰，恐怕都能引发社会舆论。
只希望电视台的编导可以把录像带好好剪辑一下，正常情况下，新闻联播只有三十分钟，这介绍他都介绍了两分钟，时间哪里够用？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倒是心安不少，因为录像剪辑几乎是必然，然而……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里是中央人民广播电视台为您带来的政协大会实时报道，更多精彩内容，请大家继续留意我们的电视直播。”
“电视……直播？”李亚东瞬间懵逼，心里好像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一样。
这回无疑彻底完犊子了，想不出名都难。
……
上午八点一刻，会议即将开始。
人民大会堂的主会议厅里，高高的穹顶之上，无数星光洒落，会场中璀璨一片。以前只能在新闻联播里看到的国家大佬，也相继现身出现。
会场中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所有人都起身致敬，激动不已。
然而，李亚东却有些左顾右盼，他在寻找早上遇到的那个人，比较郁闷的是，他的座位太靠前了，第三排，而坐在他前面的人，要不然就曾经在新闻联播里见过，要不然就肩扛金星。
却是不见那人的身影，也不好直接把头扭到后面去，大概只能等开完会再说。
“全体起立，奏国歌，升国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为何，从小到大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升旗仪式的李亚东，这一刻身在人民大会堂，再次面对这一幕时，却突然热泪盈眶。
或许是因为前面一位老将军的举止，深深地打动了他。
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将军，背脊已经不如年轻士兵那样挺拔，佝偻的弧度超过30，然而就在国歌响起的一瞬间，李亚东见证了一项奇迹。
他佝偻的后背陡然竖起，挺拔如松！
仿佛在这首歌的时间里，纵然天塌下来，也别想使它再次弯曲！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将军虽老，斗志犹青！
这就是中**人的脊梁，绝不在国家需要时而弯曲。
李亚东感觉给这位老将军一把钢枪，他依然可以笑傲战场，气贯长虹。
“请坐。”
会议正式开始，上午却是没有什么提案流程，高台上的大佬们开始陆续发言，致开幕词，并对过往的政协工作做总结，以及对未来作出展望。
以前看电视时，总感觉这些会议特别枯燥，发言稿也特别冗长，但真正亲临现场、认真聆听之后。
才发现其实并非如此，领导们所讲的话都十分有针对性，不仅不嗦，而且几乎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
中国，毕竟太大了，十三亿人口，960万平方公里土地。
想要将这样一个稀世大国管理好，绝非益事，而要使它走向富强，就更是难上加难。
我们真应该给每一名好干部，一份掌声、一份敬意，因为正是有了他们的辛劳付出，中国这台巨大机器，才能有条不紊的安全运行，并逐步走向富强。
两个半小时后，十一点整，上午会议正式结束。
大家有两个小时的吃饭和休息时间，然后下午一点，会议继续进行。
众人跟随工作人员的引导，陆续离开会场，步入宴会厅。
“刘兄，你有尝过国宴吗？”李亚东与刘勇好起步并行，笑着问。
说实话，对此，他特别期待。
他两辈子加起来，上辈子是由于工作关系，这辈子是因为财富地位，山珍海味着实吃过不少，然而一直引以为憾的是，还从来没有尝过国宴。
他心里很清楚，中国餐饮圈子里的豪门世家，那些手艺传承上百年、乃至几百年的真正高手，几乎全在为国家服务。
“倒是有幸尝过一次。”刘勇好笑着点头，“不过李兄，今天中午可没什么国宴。”
“啊？”李亚东顿感大失所望，这都跑到人民大会堂开会了，不搞桌国宴尝尝鲜，那也太对不起人了吧。
所幸刘勇好及时补充了一句，笑着说，“李兄可能有些误解，筹备国宴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情，哪怕是在中央，也不会经常举办，再加上时间的关系，我们在这里开会基本还是以自助餐为主，但按照以往的惯例看，在会议结束之前的头一天晚上，应该能有幸品尝一下。”
“那也行啊！”李亚东瞬间起死回生，但凡能吃一次，也算了却一个心愿。
第八百零四章 轮到发言
本次政协会议具体有多少人参加，李亚东并不了解，但推测的话，至少超过一千五百人。
而想要在一千五百人里，寻找到某一个人，无疑不是一件轻松事。
至少李亚东找了整整两天，都没有找到。
当然，这也和身处在人民大会堂有些关系，一些行为举止倒不好像在家里一样肆意妄为。
李亚东决定今天换个策略，不在人民大会堂找，等晚上去京城饭店找，他很清楚那人就住在京城饭店，而在那边找人，自然就无需顾忌太多。
他现在也住在京城饭店，来参加会议之前，工作人员一早就告知的事情，说是为了统一组织、统一安排，所以特地带了换洗衣物。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搞定今天下午的会议。
政协大会进行了两天半，终于轮到工商界代表的专题会议时间，所以今年下午，他们五十多位企业家代表，都要发表自己的提案。
午饭依旧是自助餐，不过菜品还是挺丰盛的，李亚东大概估计了一下，菜品至少超过三百道，这也就是人民大会堂啊，一般地方还真搞不出来。
而且这三百道菜风格差异极大，就譬如今天中午，李亚东的主食是一份云兰竹筒饭，辅食则是两串新江羊肉串和一些陕茜凉皮，外加一些瓜果蔬菜，以及一盅广式海鲜靓汤。
几份来自天南地北的美食下肚后，一上午的疲劳顿时一扫而空，在宴会厅旁的休息厅内活动了一下，与一众企业家代表们就下午的会议讨论一阵儿后，时间到了，众人结伴移步至主会议厅。
十分钟后，当众人全部落座，高台上的领导宣布会议继续进行。
“咱们本届的政协会议倒是与以往有些不同，首次有五十六位工商界的企业家代表参加，大家都知道，国家现在全面支持民营经济的发展，而在座的五十六位，则是民营企业家里的翘楚。我相信大家都很想听听，你们关于国家经济建设有什么好的提案，那么接下来，就有请工商界的企业家代表踊跃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而这些掌声里，其实也饱含着一种深层次的含义中国人民的思想有了质的飞越，民营企业真正被大家所接受。
要知道在十年前，中国并没有“民营企业家”这个称谓，只有一个极具贬义色彩的称呼，叫作资本家。
千盼万盼，总算盼到了自己的主场，李亚东他们一群企业家代表们，自然不会掉链子。
掌声刚落下，便有人站了起来这其实是李亚东他们私底下已经商量好的，谁先发言都排了号。总之就是比较有建设性的、且国家层面大概喜闻乐见的提案，就先讲出来，麻烦点的，就留在后面。
第一个人的提案是“建议国家放开技术院校的申办标准”。
为啥？
因为根据个人实际情况，他在企业经营中，一直遭遇技术人员不足的问题，所以有意自行投资兴办一所技术学校，为企业与社会培养专业的技术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搞机械制造的。
你说这种提案国家能不喜欢吗？
机械制造本就是国家的短板，此举不仅能为国家培养大批的此类人才，还能给到中考、高考落榜生第二次机会。
因此他的一番讲完后，立刻就得到了领导们的高度赞扬，都认为这个提案很有建设性。
当然，会议并不会直接拍板通过某个提案，但凡国家大事，总是牵扯甚广，就譬如这个提案，势必要与教育部进行协商。
不过总体来讲，看领导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提案通过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接下来的三十几个提案也差不多，都是大家一听就感觉十分利好的建议，备受领导们的好评。
有领导甚至直言将工商界的企业家代表纳入政协会议，应该政协近几年做过最明智的决定，还笑言“这帮能做大生意的人，脑子果然好使”。
不过，现场一片欢愉的气氛，到了下午四点多时，却逐渐冷淡下来。
为啥？
因为这群企业家代表开始整幺蛾子了。
就譬如眼下这位代表的提案……
他的提案是“开放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之间的融合发展”。
这个提案乍一听，似乎没有毛病，但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不委婉的说法就是让民营企业可以合理吞并国有企业。
他说得振振有词，列举了不少例子，譬如他们那个地区，许多国企产业老化、缺乏创新精神，员工也缺少积极性，越来越难以为继。但国企往往也有一些独特优势，比如地理位置、周边资源等等，如果这些优势能被更有活力的民营企业接管，必然会产生相辅相成的作用。
然而，高台上的领导们则眉头蹙得老高。
李亚东苦笑不止，这家伙也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问题其实并非第一次摆上台面，早在两年前，上冻潍坊的年轻市长陈光，便做出过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他将将全市两百多家国营企业或集体企业，全部出售给了个人，因此得到一个“陈卖光”的绰号。要真能一杆子解决，早就解决了，就是因为里面牵扯到太多问题。
譬如很现实的一个：民营企业一旦接管国企后，过去的老职工该何去何从，如果被辞退，他们的生活该如何保障？
这是国家层面不得不考虑的一个严重问题，因为这群国企老职工，他们为新中国的建设付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人不能这么无情，国家亦是如此。
“这个提案，就暂且放一放吧，下一个……”有领导吩咐道。
现场也唯有李亚东才知道，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即便国家不想面对，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含着泪作出抉择。
因为老旧国企的存在，对于国家而言，是一个异常沉重的包袱，与中国大力发展经济的总体方针，严重相驳。
而最终的解决办法，无疑是惨痛的：为了一个更高远的目标，为了一个更宏大的梦想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必须……舍弃一部分人！
九十年代末的那股下岗潮、那两千万在国企体制改革中下岗、失去铁饭碗的工人，便是为中国经济的腾飞，而牺牲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尊敬。
下一个，就该轮到刘勇好了。
他看了眼李亚东后，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委员代表们，大家下午好。我是新希望集团的刘勇好，我的提案是‘建议国家批准成立一家民营银行’。”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在场懂经济的人其实并不多，而在不懂经济的中国人的固有观念里，银行不都是国家的吗？
怎么可以私人拥有？
把钱交给国家保管，人民放心无忧，而交给个人，谁乐意？
第八百零五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成立民营银行？”
高台上的一众领导面面相觑，类似的提案他们还真是第一次接触。
“说说你的想法。”
“好的。”刘勇好点头道：“我的这个提案是基于民营企业发展的实际情况而提出的，我做过一些调研，问过很多民营企业家，问他们在企业经营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最想解决什么，大家的回答出奇的一致，那就是贷不了款，希望银行能提供贷款。
“随后我又对银行方面做过一些调研，想搞清楚银行贷款难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得出的结果令我很惊讶，银行方面倒也不是不愿为民营企业提供贷款，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少在我调研的几家国有商业银行中，他们自身也面临巨大问题，他们的负债率很高，几乎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
“于是我就在想啊，既然国有银行自顾不暇，根本无力为民营企业提供更多的贷款，那为了中国民营企业的良性发展，有没有可能，我们自食其力……譬如由工商联来牵头民营企业，成立组建一家新型银行呢？”
“自食其力？”
不得不说，刘勇好的这四个字，很好的击中了现场大多数与会者的内心。
眼下中国还处于艰难的发展初期，面临的困难实在太多，饶是国家，都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这时就很需要各行各业发扬老一辈遗留下来的那种艰苦奋斗、自食其力的精神。
新中国建立之初，国家有什么？
几乎什么都没有！
当时的四万万同胞，很多人甚至吃不饱饭，但老一辈的人们，他们用聪明的智慧与勤劳的双手，不一样挺过来了吗？
不仅挺过来了，还让国家越来越富强，时至今日，中国人谈论的再也不是如何养活十三亿人，而是举国上下齐心协力、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你的这个提案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啊，从单一领域来看，确实具备一定建设性，但你有没有想过一点，鉴于你自己也非常清楚国有商业银行所面临的困境，那如果民营银行的执照放开之后，对于国有商业银行来说，岂不是火上浇油吗？”有领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谓直指要害，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国有银行不能有失！
因为不管是央行，还是其他商业银行，他们所代表的，是国家总体经济，而这些银行一旦出事，那几乎就代表着国家整体经济的崩溃！
后果……堪称恐怖，没有人可以承受。
“不不不……”刘勇好连连摆手，“我并不是要申请彻底放开民营银行执照，而是建议先成立一家民营银行，这样一来，可以很好的解决一些燃眉之急。”
“但你想过吗，有时候压死骆驼的，恰好就是那一根稻草。”
面对领导的问话，刘勇好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没有这种可能性。
正如刚才领导所言，他自己因为做过实际调研，所以对当前几家国有商业银行所面临的境遇十分清楚，负债率堪称恐怖，是真的到了破产的边缘。
而假如此时市面上再出现一家新的银行，开始分流他们的储蓄资金……
其结果，就真的不好预测。
“好了，你先坐下吧，民营企业贷款难的问题，其实中央方面也是清楚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成立一家全新的民营银行，对于刘勇好这类民营企业家来说，自然是好事，也确实能很好的推动民营经济的发展，但作为国家管理者，他们看事情却不能这么片面，他们需要统筹全局，权衡清楚厉害关系，一切，还需以大局为重。
刘勇好长叹口气，无可奈何的坐回原位，他看了看旁边的李亚东，却并未有任何表示。
事情的困难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如今看来，即便有李亚东的支持，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工商界的所有企业家代表中，现在只剩最后一人没有发言，那就是李亚东。
在全场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李亚东缓缓站了起来。
“各位领导、与会的代表委员们，大家好，我是东方红集团的李亚东……”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包括高台上的一众领导，都下意识地交头接耳起来。
东方红集团，可谓中国商业史上的一朵奇葩，原本很多人都以为它是一家港资企业，甚至包括中央不少首长都这样认为，但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
它是一家不折不扣的中国企业。
而中国的民营企业里，居然诞生了一家市值绝对超过百亿级别的大企业，这简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好似神迹一般不可思议。
毕竟国有企业里，拥有百亿市值的，都没有几家。
更让在场很多人惊讶的是，这样一家独一无二的中国民营企业的老总，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后生。
“嗯，东方红集团，你们可是民营企业的领头羊啊！”
难得，代表委员的提案还没说，高台上便有领导夸奖了一句。
这还是本届大会头一次。
“不敢不敢。”李亚东笑着摆手，“东方红集团从外海起步，倒是走了捷径，论国内民营企业的领头羊，肯定还要数刘总的新希望集团。”
“呵呵……年轻人不骄不躁，不错，这一点很好，说说你的提案吧。”
李亚东的谦虚收获了满满的赞誉，不光高台上的领导笑意盈盈，底下的与会代表们也是一样，旁边的刘勇好更是苦笑不止，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也就是东方红集团总部设在香港，性质略有不同，若非如此，国内的民营企业头把交椅，哪轮得到他的新希望集团来坐？
他与李亚东相比，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年龄更大一些。
“很凑巧的是，我的提案与刚从刘总的提案，倒是不谋而合。”李亚东淡笑着说，“我同样建议国家批准成立一家民营银行，而且不光如此，我还希望国家能批准成立一家民营保险公司、民营信托公司、民营基金公司。”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人民大会堂主会厅内，可谓满堂哗然。
什么叫作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就是！
刚才刘勇好提议成立一家民营银行，都被领导形容为“可能压死国有商业银行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倒好，一开口便提议成立四家新型公司……
银行、保险、信托、基金。
这四家新型公司代表什么？
代表着整个金融业！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想法是希望国家能放开整个金融业！
而金融业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正处在社会主义发展初期的国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人们常常用摸着石头过河，来形容中国的发展，形象一点的比喻，金融业就好比河里的蚌。
蚌虽是好东西，里面或许有珍珠，但一招不慎，也很容易割伤过河人的脚。
曾经有著名的经济学家就讲过，中国的金融业绝对不能全面放开，否则，中国便会将自己的短板，暴露在西方资本主义列强面前。
近两年在一些财经报刊上，类似的讨论其实一直在持续，有经济专家还隐晦的提出警示，一定要吸取苏联的教训。
第八百零六章 未雨绸缪
李亚东的提案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包括高台上的一众领导。
但与底下的一部分人不同，他们蹙眉的原因更多的不是反感这个提案，而是在思索：为什么民营企业家都如此迫切地希望开放金融业？
如果说刘勇好刚才提议成立一家新型银行，只是令他们略微上心的话，那么此刻，当李亚东提出成立四家新型公司，就真的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实事求是的说，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国际商业视野，现场应该无人能及。
短暂的成功能归结于运气，但如果以不满三十岁的年纪，一手缔造出一家市值超百亿的跨国集团，那就绝非偶然。
李亚东的个人资料现在就摆在他们的桌面上，因此他们比坐在底下的人更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背景。
他的初衷与刘勇好绝对不一样，因为他根本不差钱。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有领导询问。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位领导补充了一句，“你有想过全面开放金融业可能产生的后果吗？”
“当然想过。”李亚东点头道：“后果十分深远，对中国经济的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哦？”
他的这个回答显然于大家的担忧截然不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表情中充满疑问。
“你详细说说。”有领导示意。
“好的。”李亚东笑着应声，然后继续说道：“先要申明一点，我的提案并非是‘希望国家彻底放开金融业执照’，这个不切实际，凡事都得有个过程，就譬如证券业，中国的证券业才刚刚起步，规矩都没有完善，贸然降低准入门槛，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提案是希望国家先成立一家、在金融业的各个细分领域都成立一家民营公司，仅此一家。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我就拿刚才刘总提到的民营银行来举例，刘总其实已经提及到一点好处，那就是能一定程度上改善民营企业贷款难的问题，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在我看来，此举的好处还有一点，而且远比解决民营企业贷款难的问题更重要。
“而这一点的好处就是，它能为中国的金融体制改革、银行业的变革与创新，起到试验田的作用。”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扫视过周围齐刷刷地望着他的一众委员代表后，继续说道：“相信大家都清楚，中国想要发展，墨守成规是行不通的，当年清政府的闭关自守，已经为我们带来了鲜血的教训。
“党和国家的决策无疑是明智的，改革开放才是中国的希望，而且我们也切切实实的尝到了改革开放的甜头，国家现如今的态度也很坚决，那就是要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那大家有没有想过一点，当改革开放扩大到一定规模时，中国将进入一个怎样的局面？”
面对李亚东的提问，现场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深层次的思索，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从未考虑过，似乎……有些遥远。
唯有高台上的一众领导们，才显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状态。
他们当然清楚改革开放的过程中，中国或将面临的种种局面，如果这些事情没有想透彻的话，计划也不可能实施。
因此，约莫揣测到一些李亚东想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是个人提案时间，李亚东自然不会希冀着谁能回答他的问题，自问自答道：“当改革开放扩大到一定规模时，中国必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其中最明显、也是肯定会产生的一个局面，那就是中国将融入整个世界。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我们想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要经历一个过程。”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道：“有些人或许知道，我是学经济出身的，早在本世纪初叶，各国经济学家就在讨论一个命题，叫作“经济全球化”，这是世界经济发展的趋势，几乎不可逆转，而现如今世界层面的所有经济发展行为，其实都可以归类为经济全球化过程中的一部分，包括我们的改革开放。
“那大家想一想，当中国的大门逐渐敞开、真正融入世界、经济全球化的明天，我们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国际金融业进驻中国？
“可以说……没有理由！中国想要变强、中华民族想要实现伟大复兴，就必须参入到国际金融贸易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中国迟早要开放金融业的大门。那么，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做好准备？”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周围渐渐开始点头的委员代表们，笑着说，“我知道有一种说法，是担心政策一旦放开后，会对我们现有的经济体制造成冲击。但我想说的是，温室里培养不出来参天大树，社会的发展历史已经告诉我们，良好的竞争环境，才是推动经济发展的最大助力。
“有一句话或许有点过，但我还是想说，如果一家企业无法在正常的商业竞争中不断转型、与时俱进，单靠政策的养护，那么，它大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存在，也是给国家拉后腿。”
“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岂止是有点过啊，简直就是一剑封喉！
要按这个论调的话，那中国现有的国有企业，只怕得倒一片！
之前刘勇好提到国有商业银行负债率都很高，为什么高啊，还不是为了贴补他们吗？
还是那句话，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就连高台上的一众领导们，都纷纷苦笑不止。
这小子……真是一杆子打倒了半个中国。诚然，这番犀利言辞确实很有道理，甚至可以说完全正确，但真要实施起来，却是难上加难，特别是站在他们的角度。
因此，有领导直接无视了这段“大逆不道”的话，望向他问，“所以按你的意思，既然中国迟早要开放金融业的大门，那为了以防到时候准备不足，我们应当先在金融业的细分市场中分别成立一家民营公司，用以摸索经验？”
“完全正确。”李亚东笑着点头。
经由领导的介入，话题算是回归正轨，如果是这样的话……
很多人心里思索着，似乎确实很有必要。
不得不说，刚才李亚东的一番言语，除了末尾的一段话让有些人不敢苟同之外，其他的言辞，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他的一番描述，让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1979年的蛇口开发。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没有任何可供参照的经验，全凭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蛇口炸响了第一炮。
从那以后，蛇口便成为了中国改革开放的试验田，而几年之后，毫无疑问，这片试验田硕果累累。
从此，蛇口模式便迅速在沿海地区复制开来，使得中国经济得到长足发展。
全面开放金融业，现在谈起似乎有点扯淡，但如果为了将来考虑，先耕耘几亩试验田、未雨绸缪，回顾中国的发展经验来看，应该……不是坏事。
第八百零七章 登门拜访
傍晚，返回饭店的大巴上，刘勇好显得特别激动，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车里的其他企业家也差不多，望向李亚东的眼神中，似乎都有小星星在闪烁。
“李兄，佩服，不服都不行啊！”刘勇好由衷地说。
人与人就怕比较，而一比，便高下立判。
他本就自认不如李亚东，如今一比，更是发现俩人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同样是向国家申请成立一家民营银行，而且刘勇好敢断定，这个提案完全是他的，李亚东早前的提案绝对不是这个。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他苦思冥想的提案，最后却被别人说出了花儿来。
除了佩服得五体投地外，还能有啥想法？
他一门心思的想解决自己这个小群体的麻烦，而人家一开口，事情的高度便瞬间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这就是视野与格局的巨大落差。
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虽然年龄不大，看起来至少要比自己小一轮，但刘勇好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与他搞好关系，以后多多请教。
“刘兄不必如此，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李亚东笑着摆手。
“但你这实话实说，却直接说到了领导们的心坎里呀！”刘勇好哈哈大笑，内心的喜悦根本无法抑制。
因为按照刚才会议结束时，领导们脸上的表情来看，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倒也没什么。”李亚东笑着说，“在我看来，就算我今天不做这个提案，刘兄的提案八成也是会通过的，领导们都是聪明人，一时问题太多可能没考虑到位，等回头整理提案的时候，就会发现成立一家民营银行确实是必要之举。”
这倒是一句实话，因为他很清楚上辈子民生银行三年后被批准成立。
可刘勇好却不这么想，全当此事是李亚东一个人的功劳，依旧对他赞叹不止。
“李兄，如果你的提案真被通过了，还请务必带我一把，实不相瞒，我对金融业也是相当感兴趣。”
他的态度异常诚恳，弄得李亚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此事明明是他先想到的，但最终却被自己“发扬光大”。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中央真点头了，那么，最终批准通过的估计也是他的提案，而非刘勇好。
而如此一来，依照惯例，作为提案发起人，李亚东自然就有主导优势。
“这个好说，刘兄，我可以承诺一点，如果提案真被通过，股东名单里绝对会有你的名字。”
读书时歌儿就教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李亚东可做不出得了好处后，便将刘勇好一脚踢开的事情。
再说了，即便他所提案的四家公司全被批准成立，他终究还是要找合伙人的，否则岂不成了个人公司？
那是国家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而刘勇好此人，简单的接触几天后，便知道是个能打交道的人。
另外，别忘了人家还是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呢，至少在国内的许多资源，是他李亚东拍马都不及的。
所以邀他一起入伙，绝对事半功倍。
“李兄仗义！”刘勇好顿时大喜过望，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
“李总，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也带带我们呀！”
“是啊，李总，我们跟刘总一样，也对金融业向往的很呐！”
倒是忘记了“隔墙有耳”，望向不顾车辆行驶，火急火燎地围拢过来一帮人，刘勇好没好气地笑骂道：“你们这帮家伙，什么摊子都想凑啊，你们有钱吗？别说四家公司，单是投资一家银行，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众人被他怼得一脸悻悻，实际上……他们确实没什么钱。
如果说几百万，他们肯定拿得出来，但几百万得看你干什么，买大米那是可以买一操场，但拿去投资银行，估计水花都溅不起一丝。
有些人咬着牙道：“没钱我们可以凑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简直天理难容。”
“是啊！”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只要李总肯带我们，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会凑出入股钱。”
“这话有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钱不够的话，我们少拿点股份就是。”
大巴车上的五十六企业家，没有一人甘心错过成为银行股东的大好机会。
“好了，我说各位。”面对众人希冀的目光，李亚东也是没辙，笑着说，“现在讨论这个，还是太早了点，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可以承诺大家的是，如果提案真被通过，到时候招股协议书弄出来，在场各位能拿出资金的，都可以入股，这样总行了吧？”
“那敢情好！”众人顿时笑了。
“李总大气！”
而作为李亚东而言，一家公司有多少股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手里持有多少股份。
你就算有一万个人入股，加起来的股份不足1%，又有什么卵用？
股份叠加起来，都不够送一个人进入董事会。
众人得到承诺后，纷纷坐了回去，李亚东的“语言陷阱”没有一个人识破，唯有坐在旁边的刘勇好。
这回他学聪明了，一脸苦涩的小声说道：“李兄，你到时候可别把股盘弄得太大啊，不然我都玩不起。”
他知道，李亚东太有钱了，身家过百亿，而他呢，就算砸锅卖铁都不可能凑出一个亿。
人家到时候如果突然砸出一个百亿大盘，那他也只能干瞪眼。
“刘兄多虑了。”李亚东笑着摇头道：“提案就算真被通过了，你觉得这事儿，我说得能算吗？”
“那……倒也是。”
毫无疑问，国家肯定要适当管控，不可能让“试验田”掌握在某一个手里。
“哦对了。”忽然想到什么，刘勇好笑呵呵地说，“今晚我请客，还希望李兄赏脸小酌几杯。”
“可说好了，就小酌几杯，晚上我还有要紧事。”
“没问题！”
回到京城饭店后，刘勇好特意要了个包厢，谁都没喊，就他和李亚东二人，点了八个菜，开了一瓶茅台，一人大概喝了二两。
份量刚刚好。
等告别刘勇好后，李亚东却并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来到一楼大堂，找到晚上值班的大堂经理。
是一个身材丰腴的漂亮女人，李亚东并不认识，但蒋腾飞肯定熟，为啥？
因为这里几乎是他的第二个家，当年建设东方红广场时，那小子在京城饭店里吃喝拉撒了整整一年多。
所以李亚东一提到蒋腾飞，漂亮的大堂经理顿时少了几分客套，笑呵呵道：“哟，原来是蒋总的朋友啊，怎么过来也不打声招呼，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是这样的，想让你帮我找个人，也住在你们饭店，前几天吃早餐时远远看到过，但当时外面有车在等，倒来不及打招呼，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想去拜访一下。”
“哦，这事儿简单，叫什么名字你报给我就行，我帮你查一下。”
李亚东笑着点头，道：“倪光蓝”。
第八百零八章 光明正大挖墙脚
京城饭店，五楼，507号房间。
根据大堂经理提供的信息，李亚东顺着房间号踱步来到房门口。
他的内心无疑是喜悦的，事实证明他的记忆力还行，上辈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几张照片，时隔多年后依然有些记忆。
住在这间客房里的人，正是中国计算机领域的泰斗，倪光蓝院士。
当然，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得到“院士”头衔。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的话，中国工程院的首批院士遴选，应该是在明年。
但此时的倪光蓝已经声名赫赫，他不仅获得过中国科技进步一等奖、享有国家特殊津贴，还在去年被中国科学院颁发了历史上仅有一次的重奖。
同时，他也是联想集团的总工程师。
此时柳倪之争还未爆发。
不过也快了。
“咚咚……”
李亚东特意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抬手轻叩房门。
里面很快传来动静，不大会儿功夫，房门被打开，一个消瘦的面孔映入李亚东眼帘，表情之中显然有几分诧异。
“诶？是你。”
李亚东今天在人民大会堂大放异彩，倪光蓝全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不认识，他诧异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全中国头号民营企业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门前？
“倪教授，您好。”
李亚东甚至微微躬身了一下，并且使用了敬语。
这可差点没把倪光蓝吓一跳。
常年待在实验室里的他，其实并不了解经济层面的事情，就譬如李亚东此人，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东方红集团倒略有耳闻，毕竟东方红广场现在也算首都的一个地标性建筑，而他就住在首都。
但下午会议结束后，他听同行的朋友讲过，说这个年轻人的身家妥妥的超过了一百亿。
一百亿啊！
这是什么概念？
他都有点不敢想象，他所在的联想集团，眼下已经是中国科技企业的龙头，但市值都不会超过一个亿。
当然，如果此人仅仅是有钱，他并不会太在意。你钱再多，那也是你的，跟我毫无关系。
但经历了下午的事情之后，他心知肚明，人家年纪虽小，却是有真那本事的。
如此，才能引起他的重视。
说出来不怕人笑，此人讲的那些关于经济领域的东西，好多他都没听懂。
但对方的提案，他是赞同的，中国想要发展，墨守成规确实没用，必须勇于创新。
甚至就连对方所说的那番“竞争不过，便要淘汰”的言论，他同样十分赞同。
这就是所谓的不破而不立。
国家若想快速发展，有些事情，纵然含着泪，也得作出取舍！
“来，快请进。”倪光蓝赶紧将房门全部打开，邀请李亚东进屋。
李亚东笑着表示感谢，踱步走进房间。
至于他为什么对倪光蓝如此尊敬，这一点是必须的。
且不提对方为国家所作出的贡献，单凭一件事，李亚东就必须敬他三分。
上辈子由于柳倪之争闹得沸沸扬扬，李亚东曾对倪光蓝做过一些了解，其中有一件事情，直到今天，他仍然记忆犹新。
那就是倪光蓝求学加拿大的故事。
当时，倪光蓝在加拿大的一家鞋店里，看到漂亮的橱窗里陈列着一双双国外生产的皮鞋，而门口附近的框子里，却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一堆中国制造的布鞋1.99元一双任选。
此事极大触动了倪光蓝，他那时就在想啊：中国制造什么时候才能不与“简陋”、“低级”联系在一起？
于是此后不久，他便毅然放弃了高薪留任加拿大工作的机会，回到中国。
当被人问到为何作出如此愚蠢的抉择时，他说“如果我不回国，我以后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中国制造’产生任何帮助”。
这就是身为中国科研工作者的担当！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十分不易，真正的高薪厚禄摆在眼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妥协。
对于这一点，李亚东可谓深有感触。
这半年多来，集团香港总部那边，陆陆续续的联系过不少留外工作的中国科研专家，并开出了不低于他们在国外的薪资待遇，然而，愿意回来的人，依然是少数，仅占到不到十分之一的比例。
所以，对于这样一位一心致力于祖国发展的科研工作者，任何人，都应理所应当的对他表现出一定敬意。
不吹牛的说，像他这样的人，比大熊猫更为罕见。
不管到哪里都能博得一份高薪，而人家还是回到了八十年代比现在更加贫穷落后的中国。
“请坐，李先生。”
“好。”
房间的格局与李亚东那间基本相当，都是国家安排的，不是什么豪华套房，就是很普通的单间，只有红漆书桌旁有一张靠背椅，倪光蓝示意李亚东落座，而自己则在床沿便坐下。
因为确实没有选择，所以李亚东也就坐了下去。
“李先生过来找我？”倪光蓝笑着询问。
他倒现在都感觉有些纳闷，自己又不是经济工作者，而对方也不是科研工作者，再加上俩人年龄也相差甚远，应该没什么共同的话题才对。
“冒昧打扰，还望倪教授见谅，其实我来找您的原因很简单。”李亚东也不藏着掖着，很直接的道明来意，笑着说，“我是想来邀请倪教授您加盟我的集团。”
“啊？”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倪光蓝不由微微一怔，诧异道：“李先生，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正效力于联想集团吧？”
“知道。”
“……”
倪光蓝瞬间被搞懵逼了，心想既然知道，你还如此光明正大的挖墙角？
他可是联想集团的总工程师呀！
“但恕我直言，倪教授，联想给不了您想要的东西。”李亚东笑着说。
“哦？”倪光蓝微微蹙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科研资金、想要专业的科研设备、想要好的科研人才、想要良好的科研氛围。”
“……”
猛地一听这话，倪光蓝眼珠子都瞪了起来，心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我想什么你全知道？
“还望倪教授勿怪，我调查过您。”
幸好，李亚东及时解答了他的困惑。
倪光蓝苦笑道：“你……调查我干嘛呀？”
“不光是您，实际上国内所有的计算机领域、电子领域的专家，我全调查过，甚至包括一些留外的华人专家，能调查的，我也调查过，并在努力劝说他们回国。”
“哦？还有这种事情？”
倪光蓝大惊，整个眼珠子都亮了，连声道：“如果你真能办成这件事，让留外的学者回流，那真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啊！”
李亚东笑了笑，却是话锋一转道：“那倪教授，就不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不，我当然想。”
倪光蓝用力点头，显然被彻底勾起兴趣，连身体都下意识地向前倾斜了少许。
第八百零九章 提前爆发
倪光蓝的反应完全在李亚东意料之中，一个有爱国之心的人，总会对这种话题兴趣浓厚。
他淡笑着说，“我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国已经错过很多大的发展机遇，譬如三次工业革命，这也是中国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的主要原因。
“而稍微有点国际视野的人都清楚，当前全球经济正面临一个巨大机遇，那就是以计算机为主的电子科技的崛起，这里面所蕴含财富何止万亿？
“中国如果想要崛起、想要缩小与西方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就必须抓住这个机遇，否则，我们只会被欧美国家越拉越远，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愿望也会变得遥遥无期。
“然而，当前的局势却对我们十分不利，中国的科研基础太薄弱，如果按照常规的模式发展下去，中国注定无法在这次机遇中获取丰厚的回报，至少无法同欧美发达国家相提并论。”
李亚东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淡淡笑容已经完全收敛，正视着倪光蓝，表情凝重道：“倪教授，您应该很清楚，长此以往，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中国想要真正崛起，就必须在某一次的全球经济浪潮中，占据一定优势，就譬如这次的科技浪潮，我们手上必须握有几个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最不济也要平分秋色的高端技术。
“而要实现这一愿望，我们就须打破常规，给中国薄弱的科研基础安装一台加速器，所以我决定创立一家科技公司，广纳英才，投入我所能拿出的所有资金，来助力中国科技的腾飞，以便国家在即将到来的科技浪潮中，争当弄潮人，而非旁观者。”
“好一个弄潮人！”
倪光蓝猛地一拍大腿，再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明显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名企业家，身上居然还有这种担当，对方决定这一计划的缘由更多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家兴衰。
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
更别提他还这么年轻。
“所以……倪教授您的意思是？”李亚东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唤醒对方的一腔热血，趁热打铁询问。
然而，激动归激动，当真被问到头上来时，倪光蓝却顿住了，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李先生，你的计划很好，而且以你的能耐，想必总能找到不少好的科研人员，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你也知道，我……毕竟是联想集团的总工程师，我要一走……”
倪光蓝的话虽未说完，但李亚东已然明白意思。
以他的性格，大概不太好做出公然跳槽的事情。
毕竟此时柳倪之争还未爆发，以老柳当初三顾茅庐请他出山的举动来看，想必现在还是对他不薄的。
至于李亚东为什么一定要找倪光蓝，原因很简单，主要有两个方面。
一是本身过硬的专业技术。
他之前不是思索着要给苏姑娘寻觅一位良师吗？
那人自然就是倪光蓝。
苏姑娘跟倪光蓝一比……那简直……可谓毫无可比性。
她专攻计算机软件，且目前尚未设计出什么被市场广泛应用的软件，而倪光蓝基于联想汉卡和联想微机所研发的汉字软件，早已畅销十几万套，为联想集团创建了数千万的利润。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计算机硬件。
苏姑娘只精于一门，而倪光蓝则是软硬通吃。
相比起软件方面的成就，倪光蓝在计算机硬件领域的作为，显然更大。
刚才说的联想汉卡和联想微机就不提，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中国的计算机研究起步其实并不晚，早在六十年代的时候，中国就自主研发出第一台电子管计算机119机，而当时世界上能自主研发计算机的国家，只有美、英、法、苏联，包括中国在内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国。只是后面由于政治因素，中国的很多科研工作停滞不前，才慢慢被其他几个大国飞快拉开距离。
而倪光蓝，正是119机的研发人员之一。
后面他还参与了717机显示器的研制，它是世界上最早的汉字显示器。
前两年他还研发出了联想程控交换机，这玩意儿就连中南海都采购了不少。
要知道联想84年创立，当时启动资金只有区区20万人民币，何以在短短数年之内，一跃成为中国科技企业的龙头，市值逼进亿万大关？
可以说，最大的功臣就是倪光蓝。
二是以技术为先的观念。
这一点与李亚东的理念完全一致，却与老柳的想法截然相反。
也是柳倪之争的导火索。
倪光蓝是个大才，他不仅技术过硬，很早就牵头研发出了基于联想汉卡、微机，以及汉字激光打印机的asic芯片，还是中国芯的最早提出者之一，他提议要建立芯片设计中心，大力发展集成电路、乃至处理器芯片。
不过结果大家都知道，他的愿望并没能实现，被老柳一板砖拍死，认为此举劳民伤财，最后还不见得能成功，风险太大，远不如进口国外现成的计算机配件，再组装成计算机成品销往市场稳妥。
俩人也因此分道扬镳。
随后倪光蓝逐渐淡出大众视野，整整11年没有缓过神儿来。
就事论事的说，在李亚东看来，老柳在此举之上的目光实在过于短浅，也难怪日后的联想又投资什么房地产，又搞什么种植业，自己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科技公司。
大概从倪光蓝被卸任总工程师的那一刻起，联想就已经不再是一家科技公司。
而倪光蓝如果没有被轰出联想的话，日后的中国科技业，又怎会只有一个华为顶梁？
以至于被网友调侃“与其坐而联想，不如奋起华为”。
但老柳不愿意要的人，他李亚东要！
而且必须弄到手！
因为纵观中国计算机领域，至少目前，李亚东还没发现比倪光蓝更有远见的人。
“倪教授，恕我直言，您不要以为联想离不开您，实际上在我看来，您在联想并不会待太久。”
“哦？”倪光蓝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问，“此话何意？”
“实不相瞒，在调查您的同时，我也调查过整个联想集团。而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理性的角度分析，我发现联想的经营理念，与您这位总工程师的发展观念，其实存在很大矛盾，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
“这……有吗？”倪光蓝诧异，他自己半点感觉都没有啊，就觉得目前整个集团的氛围非常好。
其实李亚东也就是仗着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在这儿瞎乱掰而已。
他需要调查联想集团吗？
根本没那必要。
上辈子柳倪之争就发生在明年，真要有什么矛盾的种子，现在百分之百的已经种下，只是还未摊牌而已。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
让柳倪之争提前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