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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留无伤     镇山河txt下载     镇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深陷地坑

    当身着青色战袍的锈螯卫被风雪吞没之前,战霆率领麾下已经杀入了下唐在金昌城外的军营之中,同寒刀卫合兵一处。即便度过了最初的慌乱阶段,眼下的下唐守军依旧是战斗力薄弱,寒刀卫在军营中往来穿梭如入无人之境,而下唐军则是丢盔卸甲朝着金昌城方向逃窜。之前嚣张的樊曳在战斗一阵子之后,眼看大势已去也只好加入了撤退的行列之中。

    即便几经推演,抓住时机、地利同人合,预料这场突袭战取胜的概率会很大,可现实中下唐如此快速的败退还是让夏峻茂有些疑惑。“难道这其中有诈?想要引诱我军深入?可深入的也不是下唐的腹地啊,对面就是金昌城,一旦神杀突骑出城围攻,他们定会被围困。还是说战斗本就该如此的顺利?”夏峻茂抬头眺望远处的金昌城,甩了甩脑袋,随后命令道:“造出更大的动静,让金昌城守军发现我们!”

    寒刀卫在收到指挥使的命令之后,喊杀声更是响亮了,本来突袭战到了这个节骨眼也不需如此虚张声势了,可是从战斗打响到下唐败退,金昌城始终毫无动静。随着战霆部的加入,下唐军营这块战阵中足足超过了三万的人马,隐隐中脚下的土地开始出现了轻微的摇晃,人马奔袭,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地底传来的震动,只有一人除外。

    “韶宁!”段朗拉住宣韶宁,“你有没有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摇晃?”

    “是战马奔腾造成的吧?”

    “不,这种感觉和战马奔跑引起的表面阵动不一样,你跳下马来!”段朗拉着宣韶宁一起从马背上下来,跪倒在地面之上,他撇开了所剩不多的积雪,将手掌按压其上,闭上眼静静的感受了一会儿。宣韶宁自然明白段朗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之前在书院的时候,段朗的堪舆之术就较其他人精深,很是受赫连平称赞。

    “这种感觉就像是搭建在木桩上的戏台子,人们在台上蹦跳,支撑的木桩开始松动,于是乎,整个戏台发出的倒塌前的呻吟!”段朗的脸上挂着同宣韶宁一样的不可思议。他们所站立的乃是一整片土地,哪里是戏台子可比的?若是说这一片的军营下方是靠支柱来支撑

    的,换做是谁也是不会信的,即便是,下唐军队哪来的人力和时间完成这样的工程呢?

    “虽然我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也同样有疑惑。”宣韶宁站起身说道:“我总觉得下唐军的战斗力完全不至于如此。虽说我们是骑兵奇袭,可遇到的抵抗比料想当中的弱了不少,你看他们撤退的方向!”段朗同样朝远方看去,“远处就是金昌城,一旦城内守军发现我们了,他们定当出城迎敌,同我们一起形成包围圈将这些下唐军彻底剿灭!”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段朗被提醒之后也开始怀疑起来“我们如此大的动静,金昌城不可能不察觉啊,到现在依旧没见城内有任何动静,难道........”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金昌城已经被攻陷,而下唐军故意设下埋伏引我们进入伏击圈?”

    “神杀突骑乃是四军当中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一支,金昌城就是为了防患下唐而建的城池,不会如此容易就被攻陷啊,何况收到的战报中也没有提到啊!”宣韶宁极其不愿意相信段朗的推论,可他也无法拿出任何事实来说服自己。

    “我们还是赶紧把这情况禀告给指挥使吧!”段朗刚刚翻身上马,他所感觉到的震动就突然变得剧烈起来,剧烈得几乎所有在军营的人都感觉到了。

    直到这时,宣韶宁终于体会到段朗所描述的那种感觉了,地面变得摇摇晃晃,所有在这块地面之上的人和物都开始站立不稳,随着摇晃的越来越剧烈,最终在一声响彻云霄的闷哼之中,下唐军营整个下陷到了距离地面有一丈深度的坑洞之中。此刻若是有人站在金昌城头眺望,就能发现,整个军营区同周边的土地形成了非常明显的分界线,陷下去的土地切边整齐,明显是人为。

    塌陷的地面算不上深,但是基本让全部的梁朝军队和一部分未能来得及逃出来的下唐士兵跌入了坑洞之中,碎裂的地面和崩塌的土石让陷入其中的人一时动弹不得,不幸的直接被土石砸死,幸运活下来的,有的身体被卡在裂缝之中;有的被压在山石之下拼命呼救;还有的四肢折断哀嚎不已,一时间,战马的嘶鸣和人们的嚎叫充斥着一整个坑

    底。

    在地面塌陷的瞬间,宣韶宁和段朗正欲上马因而将自己的身子倚靠在马腹处,倒塌的营帐的帐木戳穿了马肚子,战马算是为他俩抵挡住了,而两人所处的位置又恰好是军营的边缘地带,坍塌带来的震动不如中心来的剧烈。宣韶宁被戳穿马肚的帐木划伤了左手臂,他用手捂住流血的伤口,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开始呼喊段朗。

    “我在这......”距离宣韶宁一丈开外,段朗已经站起来,他摇晃着走了几步之后就开始朝宣韶宁跑了过来。

    “韶宁,你伤势如何?”

    “没事,伤得不重,我看你似乎没什么大碍啊?”

    “我也是命大,摔下的时候愣是躲过了一劫,刚活动活动,胳膊腿啊都在!”

    看着段朗满面尘土却完好无损的样子,宣韶宁心里安慰不少,长长出了一口气,在段朗的扶持之下慢慢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他才发现现状有多糟糕:袍泽们伤亡无算,哀嚎之声充斥着耳朵,其中不乏下唐军的士兵,抬头看看原先站立的土地,已经距离自己有一丈之高了,这个高度放在平时倒不是多大的障碍,可此时在受伤的情况下想要攀爬上去还是要多费些周章的。

    “原来下唐早就做了埋伏,故意引我们入瓮!”宣韶宁着急起来,地面塌陷毫无疑问是下唐人使的绊子,此刻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也没有时间来思考他们是如何做到的,这绝对仅仅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一部分。“他们肯定还有后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指挥使,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地面之上已经围满了下唐军队,樊曳双手叉腰站在最前端,神气又轻蔑地说道:“你们还真以为我逃跑了啊?什么叫做以退为进,看来你们梁朝人并不懂啊,今儿就让你们好好体会一把,也算死能瞑目了!搭箭!”

    被困在坑底的战士们抬头看见的除了灰蒙蒙的天空就是那群搭满弓的下唐军,围绕着坑一圈的下唐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没人有心思计较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们关心的是那些闪烁着蓝色光芒的羽箭,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视线所能到达的所有空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断其退路

    原本喧闹的坑底此刻变得鸦雀无声,梁朝将士们已然清楚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而那些下唐士兵在发愣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求饶“樊将军,是我们啊!我们是自己人啊!”可惜,他们的叫声再怎么凄惨也换不回樊曳的铁石心肠。

    宣韶宁在跌落的时候已经遗失了兵刃,手无寸铁的他眼珠子一直转个不停,他在寻找可以抵挡羽箭的物什,终于在段朗的脚边他找到了一块不知从哪里断裂开来的木封板。

    “发射!”

    樊曳一声令下,煌煌的羽箭拖着漫长的尾音头也不回的扎入坑中,宣韶宁一个平跃,倒地的同时顺手抄起木封板,将段朗和自己隐藏在其后。在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没有分毫的间隙,羽箭就扎入了木封板的表面,好在木封板足够大,完全挡住两人不成问题。段朗背靠着宣韶宁也捡起一面盾板抵挡住其他方向飞来的羽箭,两人一前一后躲开了大部分的羽箭。

    可惜不少袍泽却没有他俩的身手和运气,虽然也拼尽全力躲避,结果却不如人意,纷纷倒在了箭雨之中,有的更是被射成了刺猬。袍泽们临死前的呐喊夹杂着羽箭破空的声响不停的折磨着宣韶宁的耳朵和内心,他的脸开始变得扭曲,他难受的咬牙切齿,他的全身开始因为愤怒而抖动起来。战争是残酷的,可现在发生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战争了,而是屠杀!

    “我们必须要反击,绝对不能在这里等死!”

    “哎,韶宁!现在冲出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当两人还在争论的时候,靠近塌陷中心位置已经完成了简易的盾阵,阵中有一人大声呼喝着,散落在周边的梁朝将士们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空中的羽箭并没有停下,可将士们已经不是慌乱的靶子了,随着人数越聚越多,简易的盾阵开始变得庞大起来:在外围的是真正的铁盾牌,内层的则是随手捡拾的各式木板、鹿砦、营帐等临时组成的抵挡物,如此一来,梁军的伤亡就大大减少了。

    盾阵中的指挥者是夏峻茂,追击敌军最是靠前,在跌落的时候被胯下坐骑狠狠甩下,有赖于灵敏的反应并无大碍,可左手臂肩甲处在落地时刻承载了身体的重量而导致脱位,夏峻茂知道自己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玄甲军绝对不做敌人的活靶子,兄弟们,开始反击!”夏峻茂声音依旧洪亮,围绕在他身边的将士们抄起手中的长矛就朝着地面上的人群投掷去,粗壮的长矛打乱了细长羽箭的飞行轨迹,凭借这投掷者的力道扎入了下唐兵卒的身体。一时间,数十位下唐兵倒地而亡,箭雨稍稍停滞,在樊曳的命令下很快又重新恢复。

    樊曳躲在人群之中,从坑底掷出的长矛是伤不到他的,战争总是要有人牺牲的,那些战死的士兵不过是他前进

    的垫脚石,他狞笑一阵“以卵击石!等你们把长矛扔完了,看还有什么能耐?不要停!”樊曳将目标锁定在坑底那个盾阵上,想要靠羽箭攻势彻底压垮敌人,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沿着坑顶端已经有一小撮的人在向上攀爬。

    坍塌来的措手不及,可坍塌并不算深,战霆在坑底爬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夏峻茂,多年的征战杀伐,两人的合作已经不需要用言语了,仅凭眼神就可以了。

    夏峻茂率先号召寒刀卫将士向自己靠拢,战霆就明白这是为他创造机会,他立刻让旗手挥动角旗,向锈螯卫传递消息,数千人的锈螯卫利用身边的地势尽可能的掩饰自己,同时朝坑顶攀爬,最快的一组人此刻已经头顶着下唐兵脚下的土地了。

    战霆背靠着坑壁,深吸一口气,朝周围的将士们看了看,猛的一点头,双脚狠狠蹬了坑壁,借力腾空,整个人来了个倒向后空翻,以背面对下唐兵的姿势落在了地面之上。他身边的下唐兵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刀锋已经划开了他们的咽喉,手中的羽箭还没来得及射出。很快,越来越多的锈螯卫从坑里跃出,杀入了下唐的包围圈。

    羽箭攻击出现了破绽,夏峻茂即刻抓住这个机会,率领着寒刀卫朝着破绽处的坑壁跑去,并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地面。可樊曳如何能轻易放过,他冲出人群,抢过身边一人的羽箭,瞄准夏峻茂就是一箭,可惜箭射偏了,扎入了夏峻茂脖子外几寸的坑壁之中,夏峻茂朝樊曳嘲讽的一笑,一跃而起踏上了地面。

    寒刀卫在其首领的带领下,纷纷朝四周攀爬,下唐的羽箭想以更为凛冽的攻势来射杀,的确有不少梁朝将士成了箭下亡魂,同时,更多的将士成功脱离了陷坑,冲上了地面同下唐军队展开了正面斗争。

    宣韶宁和段朗一面用木封板作为盾牌,一面用最快的速度冲出陷坑,一旦到达地面上,两军也就处在相对公平的位置上了。最先踏上地面的锈螯卫伤亡过半,可他们的牺牲也为寒刀卫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当身后的袍泽们越来越多的时候,梁军将士们的勇气也就更足了。

    近身肉搏战就这样在金昌城下喧闹的展开了,可惜金昌城仿若是睡着了一般,对城外的厮杀丝毫不为所动,城头不见一人探出头来查看战况,城门紧闭。

    此刻的梁朝将士们根本无心关注金昌城的动向,他们正在拼命的为自己和为全军杀出一条血路来。作为指挥使的夏峻茂和战霆已经意识到了战局的危险,来不及去探究究竟是什么原因了,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撤离战场,保存现有的军事力量。

    鸣金声在战场响起来,原本无序的各自为战的梁朝将士们很快跟随着大部队朝着来的方向撤退,虽然不少人并没有猜出其中的缘由。可惜的是,在陷入到陷坑的时候

    大多数的战马都或伤或死或跑,如今梁朝将士们的撤退可就只能凭借自己的双腿了。

    在鸣金声响起的时候,樊曳面对想要撤退的敌人,他心里满是得意同时也更为钦佩汗王,这整盘棋果然如汗王所料一般。

    “方才追的可是很猛啊,现在才想到要撤退,晚了!给我牢牢咬住,一个都不许放走,割下一个梁朝将士的耳朵,军饷加倍!”

    听到将军如此的承诺,本就是占据上风的下唐兵卒们更是不遗余力的绞杀敌人。撤退中的梁朝军队被下唐军队死死咬住尾巴,像是一把钳子将三个方向堵死,仅仅留下攀龙脊方向一个缺口。

    此刻,若站在金昌城头看下去,身着银灰色和青绿色铠甲的梁朝军队陷在一片棕色的人群之中,极为艰难的想要抽身却是不能。而再抬头向更远处看去,仔细点便能发现一支同雪地融为一色的军队骑着战马正朝金昌城下奔来,战马上的所有人都隐身入雪色之中,能辨认的便是那些棕色的战马,看起来这支军队也要加入到当前的战局之中。

    “将军?”

    “我看到了!”不需要副将的提醒,樊曳已经发现了越来越近的那支军队,他知道那是尉迟宗的沙戟,这场局,他俩也是非常重要的两个棋子,本就是相互配合。

    可樊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尉迟宗好好合作,打算在尉迟宗赶到之前就按照计划彻底消灭梁朝军队,可惜计划还是出现了意外,这些梁人不但逃出了陷坑而且还想要撤退;更让樊曳没想到的是,尉迟宗竟然这么快就解决掉了绊脚石赶来汇合。

    “想要来争军功?尉迟宗,你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尉迟宗的沙戟在之前的一场战斗中减员并不算太多,他重新整装之后丝毫不休息,快马加鞭赶到了金昌城下,为的就是彻底将这支梁朝军队消灭,不留一个活口。

    眼看着距离战团越来越近了,尉迟宗已经举起了左臂,做出了即将发动进攻的手势,却发现土丘之上有人在挥动纛旗,左右两面纛旗交叉在旗手的胸前又快速分开,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尉迟宗不要插手。收到信号之后的尉迟宗立刻勒住了马头,将速度降了下来,他身后的沙戟们也立刻摆开了同样的动作,一改之前策马狂奔的状态变成了优哉游哉的慢行了。

    “部主?”身后的沙戟们大多都没有注意到纛旗,这突然的降速让他们有些意外却也不敢细问,只能低低的叫一声。

    尉迟宗没有回头,声音不算洪亮“就按照这个速度前进,暂时不要加入战团,展开列阵,若是发现有逃脱的敌人可直接斩杀!”他竖起左臂向两边一摆动,沙戟们从纵队中分散出来,分列到了尉迟宗身后形成一个扇形包围圈,彻底阻断了梁朝军队的后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全力突围

    “算你识相!”樊曳暂时放下心来,他不忘回头朝金昌城看去,确认依旧是毫无动静之后才回过头盯住那些人数在不断减少的银灰色和青绿色军队。

    宣韶宁杀退不断纠缠上来的敌人,靠到夏峻茂的身边,说道:“指挥使,我们的后路被截断了!”夏峻茂回头,满脸的鲜血吓了宣韶宁一跳,“指挥使你?”

    “这些血都不是我的!我们掉进下唐人的陷阱了!”

    “金昌城?”

    “难下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夏峻茂转身用执刀的右手拉住宣韶宁,说道:“今日是凶多吉少,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全军覆没在这里,必须有人将情况告诉大将军!”

    宣韶宁终于注意到夏峻茂的左手一直垂在身侧,他想要开口却被阻止,夏峻茂直接下了一道军令“宣校尉,此刻开始你的使命就是冲出包围回到安州城,着段朗协助,不论如何,必须有一人活着将消息带到大将军那儿!”

    “指挥使!”宣韶宁能感觉到眼一酸,他明白这个命令的意义,更能体会到军令之后的决绝。

    “立刻执行命令!”夏峻茂狠狠推开宣韶宁,将注意力再次放在组织军队上面,再也不看宣韶宁一眼。他笔挺的脊梁承载的是军人的风骨,他的视死如归展现的是玄甲军的精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了一圈还是被宣韶宁硬生生仰头退了回去,还不到哭的时候,他开始在人群中找寻自己的麾下和段朗。

    原先宋觅手下的还活着的六人悉数参加了此次战斗,他们一直归属于宣韶宁的麾下,然而混乱的战局让原本的组织破碎,宣韶宁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任何一人。

    至于段朗,原先两人是先后上来的,随着战斗的推进,两人渐渐分开了。宣韶宁费劲力气四处张望,好不容易发现了段朗的身影,他此刻充当战霆的护卫,朝着来时的方向突围。

    “段朗!”宣韶宁挤出人群,喊住他“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夏指挥使已经发出军

    令,命我俩即刻找机会逃出包围圈,将这里的战况告知大将军!”

    段朗没做出反应之前,战霆很是赞同的率先开口“老夏说的没错,金昌城根本就是个诱饵,引诱我们入圈套,此刻安州城的战斗也是胜负难料,必须让大将军他们知道下唐人的诡计!”

    战霆朝不远处列阵的沙戟指了指,“那些人就是截断我们后路的伏兵,就在大部队离开攀龙脊的时候出现的,我留下师巩正渊对付他们的。”

    战霆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可宣韶宁已经明白了,既然这些人重新出现在战场上,那就意味着师巩正渊任务失败了,那么他还活着么?宣韶宁的内心更加纠结了,他不敢去想,只想尽快去证实。

    “我不信正渊他出事了!”段朗说道:“既然指挥使已经下令了,那么我们就赶紧找机会冲出去!”

    “虽然我暂时分不清这些人的面目,可我猜是下唐六部之一,他们一字排开已经截断了所有退路,就凭你俩如何逃得出?”战霆抹开了脸上的血污“还是老规矩,我来诱敌,你们找机会!”

    不等宣韶宁和段朗表态,战霆吹响了哨声,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正对面的军队。这一声哨声同时也是锈螯卫的号令,剩余的几千名锈螯卫跟在战霆身后同样排列成扇形发起了冲锋。

    本来尉迟宗是打算袖手旁观的,省得樊曳怪罪自己和他抢功劳,可现在是敌人主动送上门来,为了保证计划的实行,他可不能再按兵不动了。尉迟宗抬头朝樊曳所在的方向看去,挥手指了指那些冲向自己的梁朝兵,表示自己可是被动应战。

    “杀!”

    沙戟兵策马冲向了锈螯卫,通常情况下,骑兵对阵步兵那是拥有绝对优势的,虽不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却也绝对不会是恶战,可惜今日战况的顺利让他们大意了。

    那些冲向自己的梁军在一人开外纷纷蹲下,后面的士兵们则脚步不停,踏上前排袍泽的背,一跃而起,跃起的同时掷出长矛,那些没有长矛的

    则是扑上马背同敌人一同滚落。

    这样的搭配在进行了两轮之后,第一批冲出去应战的沙戟纷纷被扫落马下,借助这个破绽,锈螯卫的第三批将士们则是趁机霸占了原本属于沙戟的战马,这其中就包括了宣韶宁和段朗。

    情势发生了急转,尉迟宗怒而亲自参战,虽然胯下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他已然甩开铁索锤取了两名锈螯卫的性命,当铁锤抛入空中朝着第三名锈螯卫飞去的时候,一柄青灰色铁爪稳稳抓住了铁锤的铁链,铁爪的另一端紧抓在战霆的手里,他救下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锈螯卫战士。

    尉迟宗瞥到了战霆臂章上的展翅青鸾,立刻明白了此人的身份,他佞笑着,一抖铁索,猛的一用力将战霆带离了马背,显然战霆没有料到此人的膂力如此过人,他借着甩到空中的机会狠狠将周边的沙戟踢下马背,围绕着尉迟宗来回跑了一圈,将铁索缠在了其身上,并最后在靠近尉迟宗之前抽出袖刀对准其胸膛刺去。

    这一刀刺的稳、准、狠,鲜血划过刀刃一滴一滴滴落在马背上,尉迟宗手掌握住了这一刀,鲜血从手掌中流出透过指缝,战霆双腿绞在马镫的一侧,身子本就不够稳。啪的一声脆响,刀被掰成了两瓣儿,尉迟宗受伤的手揪住了战霆的衣襟,不等对方出招,他从马背上摔下,重重的将其压在了身下。

    这一摔可是把战霆摔的七荤八素,尤其是加上尉迟宗的重量,战霆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挤破了,嘴里立刻泛上血腥味。战霆一脚踢在尉迟宗的腹部,借力打力,全身猛烈后撤,远远躲开对方的攻击范围。尉迟宗站起来,用流着血的手缓缓解开缠绕在身上的铁索,并将那柄飞爪从铁索上解下远远丢开。

    战霆看到尉迟宗的身下已经有了一小摊血迹,除了手掌之外,他的胯下也在慢慢的渗出血来,在这雪白的盔甲上显得格外夺目。原来他已经受伤了!战霆握紧拳头,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复仇的念头在脑海中出现,他要为师巩正渊及那一万锈螯卫将士们复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染忠骨

    宣韶宁结果了一名沙戟之后抢过他的战马,在马背上用下唐羽箭套上自己随身佩戴的角旗朝着战团中平行射出,羽箭呼啸着裹挟着角旗从交战双方的头顶上划过,最终落入到了陷坑之中。

    谢义和邢岗最先看到了角旗,恰好两人距离宣韶宁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他们立刻响应自己校尉的命令,纷纷喊上了手下的战士。作为百夫长,他们麾下各有百名战士,除去折损的,依旧超过百人。

    “杀掉敌人,抢过他们的战马,我们要突围!”

    “是!”

    邢岗和谢义立刻执行宣韶宁的军令,三人为一组,共同对付一名沙戟骑兵,一人正面进攻,一人牵制战马,另一人从背后和侧面接应,在人数的优势和互相默契的配合之下,即便付出了一些伤亡,还是成功的抢夺了二十多匹战马。

    段朗上马后立刻朝着宣韶宁的方向吼了一声:“我来帮你们突围!”

    顺着喊声,尉迟宗朝着瞥了一眼,仅仅这一个微动作,带来的后果就是从他的瞳孔中映射出来的场景是战霆的刀尖已经擦过他的鼻尖了,刀锋未能触及皮肤,可力道已经足够切断汗毛。

    尉迟宗的反应是一等一的出色,战霆出刀收刀的刹那间,他已经全身而退并且移动到了其身后,展开了猛虎下山的背部攻势,铁索锤撞开了刀刃震得战霆虎口发麻,手掌一松,匕首飞出去数丈远。

    战霆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跃起,用脚踩住了铁索,另一只脚在铁索上缠绕一圈,勒紧腰身,猛烈回转,将尉迟宗拉到了自己的跟前,面对着战霆的拳头,尉迟宗能做的也就只能是放弃兵刃,护住身体逃开。

    尉迟宗神情依旧冷峻,展开双臂,做出了大鹏展翅的姿势,战霆全身下意识的肌肉抽动,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却发现尉迟宗的动作是对沙戟的命令,那些身披白色铠甲的沙戟部众没有一人参与到他们部主同敌人的战斗之中,而是像是雪域银狼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了梁朝将士。

    沙戟部众们再次从人转化成了狼,他们锋利的爪牙和獠牙,让原本就清冷的雪日更加阴冷,不少梁朝将士是头一回看见如此具有兽性的敌人,不禁有些发虚。

    可雪地银狼是最擅长观察猎物的,就在敌人稍微露出胆怯的时候,他们的獠牙就咬向了猎物的脖颈。原本有了突围希望的战况瞬间出现了翻转,不少已经或正在上马的梁朝将士还来不及还手就被沙戟兵拖下马来。

    战霆察觉到周边战况的变化,可他眼前还有这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尉迟宗即便赤手空拳都足以让人害怕,他那硕大于常人的拳头,外面

    包裹着铁甲,当他握紧拳头时候铁甲片摩擦发出的声响昭示着其中蕴含的力量,战霆不可不防。

    一声头狼的嚎叫,再次预示着尉迟宗的进攻,他踏出的每一个脚印都分外清晰,挥出的每一记拳头都格外饱含力道,他庞大的身躯灵动异常,左突右闪,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战霆的防守区内,逼得战霆连连后退,只能防守,毫无反击机会。他咬着牙坚持,拳头撞击在手肘、肩膀等部位传来的疼痛感越发的明显,与此同时,他也发现雪地里的点点血迹变得密集了。

    拼了!战霆心底吼了一声,双手迎接住对方的拳头,那猛烈的撞击力在接触到手掌的刹那就带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可战霆这回倒是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他在短暂停止了对手的攻势之后,脚下不停,准确而凶狠的对着尉迟宗胯下的伤口就是一脚。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感觉听到一直冷峻得可怕的尉迟宗竟然发出了一声疼痛的嘶鸣,随着尉迟宗的后退,血液顺着盔甲开始汩汩溢出。

    打中了!战霆很是兴奋,可也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双手传来的痛处,手腕处几乎动不了了。绝对不能错失机会!即便双手战力暂失,战霆还是抓住战机率先启动,用自己的身体撞翻尉迟宗,且在其倒地的瞬间,双腿交缠住其脖子,立刻使出全部的力气狠狠夹紧,因为用力过猛导致脸部完全扭曲。

    尉迟宗怎肯轻易被控制,越是到了生死边缘,人的潜力越是激发出来,他双手分别卡住战霆的双腿,同样全力解开,战霆能感觉到两把钳牢牢钳在自己的双腿,一边磨破盔甲嵌入血肉,一边将双腿朝两边分开,就像是被人用刑一般,再也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喊出声来。同样嘶吼着的还有尉迟宗,直挺着身子,双腿因为用力已经陷入了雪地之中半尺之深,包裹在手掌外的铁甲也因为使劲而出现裂隙。

    两人就这样纠缠着,嘶吼声响彻了整个战场,在双方将士们听起来,一个是人类无助而忍痛坚持的呐喊,另一个则是雪地银狼在受伤后愤怒的吼叫。

    双方的战士都想要上前帮忙,可都会受到阻拦,段朗几次三番的尝试都被沙戟阻断了。宣韶宁虽然还暂时骑在马上,他眼看着两人在雪地的纠缠,心中隐隐作痛,那是如何的疼痛才能发出这般嘶吼,他很想上前去帮忙,可除了要应付敌人之外,他更明白自己身上的使命,最后再看了战霆一眼,他终于调转马头想要冲出去,可不料,两名沙戟一前一后齐齐砍断了战马的四蹄,宣韶宁摔倒在地。

    鼻涕和泪水糊了战霆满脸,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力量在流逝,绞杀成功的希望越来越小了;尉迟宗

    的脸色从紫红色渐渐缓和下来了,如此一来,他手上的力道更是加大了。

    最终哗啦啦的,战霆的双腿内侧竟然连着铠甲和皮肉被撕下来一整块,顿时血肉模糊,尉迟宗顺利逃脱了出来,他转过身正欲出拳,战霆挺起身子照着其头颅就是一头撞击过去,这下撞击直接将尉迟宗头盔撞裂并飞出,而他本人立刻眼前一片空白,摇摇晃晃之后跌倒在地。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进攻策略也让战霆付出代价,他丝毫不比尉迟宗好到哪儿去,头盔碎裂,鲜血淌满脸让他都睁不开眼,只感觉脑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像是神游天际,彻底脱离这副躯体了,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澄清,没有了任何人和物。

    可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那个声音越来越响亮,战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听清了,那是来自自己心底的声音“醒过来!这是战争!”

    战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神游的状态回归到身躯之中,他圆睁着眼,看见了同样挣扎着的尉迟宗。战霆想要站起来,可尝试很多次之后依旧是头晕的很,跌坐在原地,于是他只好朝着尉迟宗方向爬过去,每一步都伴随着地动山摇。

    这冰冷的感觉是?哦,是了,是盔甲的触觉,战霆的手摸到了尉迟宗的铠甲,他顺着腿部一点点向上摸去,在约莫到达胸口的位置,一只钳豁然间钳住了他的手腕,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被握住的手在咔嚓一声之后已经垂了下来,接着他感觉到脖子被人咬住了,尖锐锋利的獠牙刺破了他的脖子,将外面的寒冷带到了他原本火热的血液之中,他能感受到血液流淌过脖子,他知道这是狼露出了其最后的凶器。

    随着血液一点点的变冷,战霆的瞳孔开始涣散,他抬起两只残废的手臂缠绕在尉迟宗的脖颈处,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最后一声怒吼,双臂机械般奋力绞合在一起。

    咔嚓!这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的清晰,战霆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这不是来自于他的,而是尉迟宗的,他咧开嘴笑了,虽然尉迟宗的獠牙深深嵌入自己的脖子没有丝毫的拔出,虽然他和尉迟宗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虽然他的眼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他还是笑了,那是胜利的笑容、那是用尽力气后释然的笑容。

    过往三十年的经历闪电一般在脑海中闪过,里面有汗水、有泪水、有作为青山书院弟子的荣耀、有身为玄甲军的责任。他做到了,他没有辜负夫子的教导、豫王的嘱托和大梁百姓的期盼,在倒地的那一刻,战霆是安详的、是无憾的、是光荣的。赤红的血液浸润了两人身下的这块雪地,像极了雪天怒放的红梅,不顾风霜雪冷,我自傲然绽放。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义诀别

    宣韶宁没有亲眼看见战霆的壮烈牺牲,他的全部精力放在了应对眼前这些沙戟兵身上,原本敌人就已经不容易对付了,可在他听到一声狼嚎之后,赫然发现之前沙戟兵的战斗力只能算是一般般,此刻他们已经完全成了一只只野兽,双眼放出绿光,露出最为锋利的獠牙,不在乎自身的生死,以同敌人同归于尽为最高的准则,纷纷扑向了梁朝将士。

    宣韶宁面前的这个沙戟兵也是如此,在几经交手,丢失了兵刃之后,不管不顾的就扑倒了宣韶宁,哪怕尖刀已经在身体上扎出了数个血窟窿,他对准宣韶宁的脖子就要下口,若不是被卡住喉咙,獠牙早就要了眼前这个梁朝人的命了。

    宣韶宁一只手死死掐住沙戟兵的下颌,另一只手腾出来继续用匕首捅其身体,随着越来越多血液的流失,沙戟兵渐渐力不能支,可他依旧要最后拼死一搏,掰开阻挡他的手,在失去抵抗之后,宣韶宁第一时间硬是将头狠狠朝另一边扭过去,沙戟兵的最后一口咬在了雪地上,之后再也不动了。

    死神再一次的擦身而过,宣韶宁根本来不及庆幸,他推开沙戟兵的尸体,用最快的速度从雪地上爬起来,眼里看到的是更为血腥的场面:血染红的雪地上,沙戟兵和梁朝将士们一对一对的死在一起,沙戟兵死于兵刃,而梁朝将士们则是死于撕咬,且大多都是一口毙命。宣韶宁浑身是血,一部分是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茫然四顾,想要找到一匹战马完成任务同时也想找到段朗他们。

    “啊!滚开!”

    谢义右手的刺刀插入了一名沙戟兵的身体里,可这名沙戟兵死得其所,他死死抓住谢义的手,使得他动弹不得,另一名沙戟兵趁机跃起环抱住猎物,不给其任何机会,虽然谢义拼命挣扎可还是被沙戟兵咬住了脖子边缘靠近肩膀的位置,他的利齿不但咬穿了铠甲,更是深入皮肉,这一口下去疼得谢羽喊了出来。

    宣韶宁捡起兵刃冲到了谢义的身边,一刀刺穿了那名沙戟兵的胸口,没想到这一来,他咬得更为用力了,疼得谢义哀嚎不已。有了之前的经验,宣韶宁明白唯一的办法只有砍下沙戟兵的头颅了,他高高举起砍刀,对谢义使了使眼色,在谢义将头扭转到最大限度的时候,刀锋挥下,齐齐的将沙戟兵枭首。

    沙戟兵身体失去依托倒在一旁,可头颅依旧怒睁着双眼,一张口死死咬住猎物,当宣韶宁费劲将这颗头颅从谢义肩膀上扯下的同时,一块血肉连带着铠甲碎片也被拖带了出来,伤口已经深得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了。

    摆脱掉那名死死抱住谢义右手的沙戟兵之后,宣韶宁扶着谢义才仔细看清他身上的伤口:左腿刀伤、腹部血流不止、右手也有咬痕,尤其是左肩上的伤

    口更为致命。谢义半身的铠甲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即便如此,他依旧强撑着推开了宣韶宁。

    “谢义!”

    “宣校尉,突围就是现在!”

    “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那你更不能丢下成千上万陷入困境的兄弟们!”

    不用谢义指,宣韶宁知道玄甲军袍泽们还在勉力支撑,自己就是他们的希望,可是......谢义是自己最先过命的兄弟,他实在忍不下心。

    “走啊!”

    “我做不到!”

    “韶宁!”段朗和邢岗一人骑着一匹战马,邢岗同时牵了一匹空马跑了过来,“走啊!”

    “走啊!”谢义靠着长刀站立起来,无比坚定的吼道:“宣校尉,我们是能过命的兄弟,有你这份情我知足了!可我们是军人,服从军令是天职啊,邢岗,还不快走!”

    邢岗红了眼将缰绳交到了宣韶宁的手上,接过缰绳,宣韶宁颤抖着用力拥抱了谢义,头也不回上马飞奔,谢义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雪地之中,段朗和邢岗打马跟在其身后。段朗心里虽然难受,可他难以体会宣韶宁和邢岗两人的心痛,他们都知道留给谢义的下场会是什么,一想到这,宣韶宁手中的马鞭挥动得更重、更快了。

    在逃脱的三匹战马飞奔的身后那座安静的城池墙头,有一人身着铠甲,身后的殷红披风随风猎猎招展,他一手扶着墙头,一手按住佩刀,面容肃杀、神情冷峻,面对城下的这场伏杀战斗,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何种情绪。而他身后的那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更是看不清面目,他同样一动不动的坐着,相对于前者在看,他更像是在听,倾听由风带来的厮杀声。

    自从放出信号之后,安州城外的战斗同样进行的如火如荼,两军你来我往、不相上下。东门、西门外左衔卫和左武卫在同敌人激烈交战,由玄甲军金甲卫守卫的南门抵抗着下唐最为猛烈的正面进攻,唯有临洮水的北门由全冠基带着为数不多的府兵把守,同时还安顿着安州城内的百姓,以防万一,豫王派出司衡率领百人队和凌绯颜所在的伍前往支援。

    城池周边的喊杀声不绝于耳,百姓们多久都没有见过如此的战争了,纷纷蜷缩在一起,害怕的直发抖,有的担心自己辛苦置办的家业会毁于战火,而更多的人害怕安州被攻陷,之前就有传言说下唐军在攻占了江州之后屠城无人生还,他们不想这样的惨剧在自己身上重演。小儿们哇哇哭啼,女眷们嘤嘤抽泣,老人们则是双手合十祈祷,人心惶惶,终于有一个汉子忍不住站起来对着众人说道:“哭泣和求佛现在都帮不上忙了,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在场的若是还有血性的汉子

    就站起来和我一起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家园!”

    汉子说完四周看看,不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始慢慢站起来,看到有人站出来了,更多的男子也渐渐站起身,虽然依旧是瞻前顾后的模样,可好歹凑齐了二十人。

    “就这些人吗?”带头汉子义愤填膺的吼道:“这么多的汉子,你们都是被家里的娘儿们惯坏了么?还是打算在自己的孩儿面前做一个孬种?”

    在带头汉子言语的刺激下,再次陆陆续续又站起了十几名男子,带头汉子眼看再无人响应,呸的吐了一口痰,对起身的所有男子说道:“好样的,不愧是我大梁男儿!走,拿起斧头、铲刀,我们去找全大人,和他们一起守卫安州城!”

    自从率兵转移百姓来到北门之后,全冠基丝毫没有轻松一点,前线的战斗不断有传令兵传到他的耳朵里,很显然下唐此番进攻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拿下安州城了,赤尾军和玄甲军乃是大梁四军之二,战斗力自然不用说,可目前的战况依然是相持不下。全冠基这个急性子只能不断的来回踱步,可文官出身的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人,除了听从豫王的安排再也别的办法了。

    “全大人,有百姓求见!”

    “哦?”全冠基有些不耐,一时想不明白百姓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让他们在原地好生待着,不要这个时候来添乱了!若是伙食不够,联系张司分发食物!”

    “大人,来的是三十多个汉子,他们个个手持兵刃,说是要加入府兵,一起帮忙守卫北门!”

    “有这回事?”全冠基显然没有意料到,他来到了城门下果然看见了三十多名壮汉,手中拿的是镰刀、铲子和锄头,个个神情严肃,看到全冠基出现,带头汉子立刻出列说道:“全大人,我们也都是热血男儿,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浴血沙场,我们却躲在身后,我身后的这些汉子和我一样,自愿加入你们,我们要一起守卫安州!”

    全冠基打量了一些眼前这个衣着寒酸的、肤色黝黑的汉子,典型的庄稼人,却不想说出这么义正言辞的话来,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可战事吃紧,这个时候最不能抹杀百姓的积极性,因而全冠基立刻打算成全他们。

    “没想到你们能有此番胸怀,真乃是我大梁之幸!你们手中的农具还是暂且放下,我这里还是有称手的兵刃的,我在这里代替安州百姓谢过你们了!”

    全冠基说完一个半身鞠躬,庄稼汉们立刻臊红了脸,纷纷有些不自然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带头汉子站出来“全大人真乃安州的父母官!此时也不宜太多礼节了,还望大人即刻让我们行动起来!”

    “好!来人,带他们下去,换上兵服!”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庄稼汉子

    眼看着庄稼汉们远去,一直焦躁不已的全冠基还是得到了些许的欣慰。而在城头上目睹一切的司衡和凌绯颜说道:“你不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么?”

    “守卫自己的家园,这些百姓能挺身而出,多么值得敬佩的事儿啊,哪里奇怪了?”凌绯颜实在不理解司衡的话。

    “首先,安州城都已经远离战事百年了,人们早就习惯了安定的日子,突然的战争一定会让人们害怕不已的,当然几万的百姓中总会有一些勇敢的人,可我怎么看着些庄稼汉也不像。”

    凌绯颜对于这种理由这么不充分的说辞根本无心搭理,司衡看了看她继续分析道:“然后,那个带头的汉子一副庄稼汉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分明有文人的味道,这不是有些奇怪么?”

    “难道庄稼汉就不能读几本书了?难道说几句官话就值得怀疑了?这个时候当然是越多的人来支持我们越好啊!”凌绯颜正色道:“我们还是将注意力放在北门这边吧,虽然临近洮水,可下唐诡计多端,也是不能不防的。”

    “这点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呢!”司衡眯着眼,扬起下巴,做出一副总角小儿的模样,逗乐了凌绯颜。

    “你一笑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种风凉话?”

    “这不是风凉话,这是我的真心话。自从第一次在战阵中被你所救,我就开始关注你了,接着我们又并肩作战了更加让我想要好好保护你。”

    “你以为天下的女子都要男子来保护么?”

    “我知道你不同于一般的女子,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保护你,我的保护是和你一起上战场杀敌,建立军功,我想看到你成为一代女将军!”

    噗嗤!凌绯颜笑了出来“女将军?也就只有你会有这种想法!”虽然,成为女将军早就在凌绯颜的心底埋下了种子,可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此刻竟然被司衡看出了心思,只能以笑声来掩饰自己的意外。

    “之前我也从未想过,可是见到你之后,我相信你可以的,我唯一期望的就是能等到那一天。”

    “瞎说什么!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是等不到的!”

    “你在关心我啊?”

    凌绯颜的双颊绯红一片

    ,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二次有这样害羞的感觉,而这仅有的两次都是源于同一个男人,这个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废话少说,做好该做的事儿!”

    凌绯颜转身快速离开了城头,司衡却是一脸满足的看着她的背影。

    那三十多名庄稼汉在换上府兵的兵服,拿上兵刃之后便随着府兵开始巡视北城门,并学着完成同府兵们的交接。从黎明时分打响的战斗已经持续到了巳时。中午时分,北门的府兵开始进行第二轮的交接,原先并不是庄稼汉们的班,可他们却坚持要府兵们先去进食,自己愿意先顶替一会儿,府兵们忙碌一早上,水米未进也确实饿的不行,也就没多顾虑便同庄稼汉们换班了。

    与此同时,司衡也坚持让凌绯颜先行休息,自己继续在城头巡视。他沿着城头从最西边走到最南边,城下的洮水静静流淌着,城下也并未见到下唐兵的身影,司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发现洮水的水面出现了一些波澜,一开始是微微荡漾开的涟漪,接着水面上开始出现一个个水晕,水晕的中心突突突的冒着水泡。

    有情况!司衡立刻示意号手吹响号角,号手刚将号角放进嘴里,一柄飞刀就穿透了他的咽喉,他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睛,用手捂住鲜血直流的伤口从城头一个跟头摔了下去。号手的尸体跌落在城门口时,已然躺着多名府兵的尸体了,他们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同样睁着不敢相信的双眼。

    司衡发觉号角没有吹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时候,洮水中的那些水晕中豁然冲出了一个个人来,这些人出水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岸边游过来。

    “射箭!”

    司衡一声令下,城头的守军即刻对准城下的突如其来的敌人射出羽箭,在如此开阔和平坦的地方射箭,即便是箭术一般的,也能射中的。这些水中冒出的人全都身穿着乌沉沉的铠甲,动作灵敏,尽力在避开城头的羽箭,还是有一些人中箭,若不是射中要害立马毙命的,依旧是继续朝着城门跑来。

    洮水和北门之间的距离算不上长,从河滩上来不过区区一里的路,一旦跑到城门下方,羽箭便很难再起到作用了。这一段路,在丢下十几具尸体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到了城门口。

    司衡朝城门口下方看去,府

    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他明白出了内鬼了,他一把夺过身边一名战士的弓箭,掏出一枚响鸣套在箭镞之上,然后朝着内城方向射出一箭。

    “继续射击!”司衡在丢下一句话之后,一跃从城头跳下,堪堪落地之时,看到的正是那些主动站出来要求守卫北门的庄稼汉在解决了最后一名府兵之后欲合力打开北城门。

    “我果然没有猜错!”司衡抽出佩刀冲上前去。

    修整结束,正欲率队前往城门同司衡换防的凌绯颜最先听见了响铃箭的声音,哔的一声从头顶上方快速划过,凌绯颜霎时变了脸色,对副手说道:“你立刻去通知全大人,敌人开始攻城了!”随后命令“你们立刻随我前往城门口支援!”

    待凌绯颜率领手下区区几十人赶到北城门看见的是:司衡独自一人在同那些庄稼汉厮杀,城门的门栓已经抽出;而城头的战士们则是死伤过半,许多身披乌黑铠甲,浑身湿漉漉的敌人已经攀上了城头。

    “你们上城头御敌!剩下的跟我夺回城门!”

    凌绯颜从容的从背后拔出羽箭拉满弓一箭射开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司衡经过一番打斗已经挂彩,而那些伪装成庄稼汉的人也付出一死一伤的代价,眼前这人的脸被刀划伤,伤口处没有丁点血液反而露出了里面真正的皮肉。

    “易容混进来的敌人!绯颜,他们想要打开城门,这里交给你,我去阻止他们!”

    司衡将手中的长刀对准其中一个正欲推拉城门的庄稼汉,将其钉在了城门之上,立刻有三名庄稼汉上前阻止。凌绯颜一边朝着城门奔跑,一边手中不停引弦满弓直到箭壶中的羽箭全数用完方才抽出佩刀加入战斗,而她身后的十余名金甲卫已经先于其开始同庄稼汉搏斗。

    很显然,这些易容混进安州城的庄稼汉的目的就是打开北城门同外部的军队里应外合,除去六名在奋力开门的之外,其余活着的全部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凌绯颜的攻势,一时间,双方互相纠缠。

    司衡的匕首划开一人的脖子之后,自己的左肩也中了一枪,掷出匕首结果了第二人的性命,第三人便已经从背后抱住了他,这人膂力十足,司衡一时间挣脱不开,可他分明看见三名庄稼汉已经将城门推开了一条缝了。

    “绯颜!”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以二敌一

    司衡大喊,凌绯颜同样注意到了这个危险的苗头。“抬我上去!”两名金甲卫蹲下一左一右的扛起了凌绯颜,她一个借力从半空中越过了庄稼汉们组成的人墙,落地一个打滚,随手捡起一柄长矛掷出,整套进攻动作一气呵成,而效果也是尽如人意,长矛洞穿了最为靠近城门的一名庄稼汉。

    就在凌绯颜准备动手除去另外两名庄稼汉的时候,一个罗盘状的兵刃从城门缝隙中飞入只照着凌绯颜的面门而来,虽然其依赖矫健的身手躲过一击,可罗盘还是轻取了两名金甲卫的性命,司衡看见两人的头颅在刹那之间离开身体飞向半空。

    轰隆!一个高九尺的壮硕汉子凭借铁打的身体愣是撞开了城门,猛烈撞击让门后的俩人都飞出丈远。这汉子脱掉了湿漉漉的战袍,让人看清楚了:头顶自有靠近天灵盖的一小圈竖起一把头发;浓眉赤目、鹰扬高鼻、宽额方脸、大嘴厚唇;四肢极为粗壮,一支胳膊就能有司衡的一条大腿粗细,虽然覆盖铠甲,可裸露出的肌肉虬髯隆起,极为抢眼;全身的铠甲包裹,搭配上令人咋舌的身高,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顿时震住了在场的众人。

    背后控制司衡的那人也在一瞬间楞了神,司衡趁机逃脱来到了凌绯颜的身边,接过她递过来的长刀,正视眼前这个敌人。那个罗盘模样的兵刃恰恰飞回了天神的手中,两人此刻开始仔细打量这兵刃了:罗盘通体漆黑,中间密合着呈锯齿状的刀片,罗盘上端有一处突起的手柄,手柄顶端连接着一段锁链,正好供天神控制,罗盘在飞出的时候,中间的所有刀齿会立刻回收,露出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正好能卡住一个成人的脖子,待罗盘落在人的肩膀之上之后,所有的刀齿立刻从凹槽中冲出,狠狠刺入**之中,待天神扯动锁链,罗盘便即刻旋转起来同时飞向空中,与此同时,头颅也就和身体分了家。方才罗盘飞入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司衡都没有看清原来兵刃的身后还有一段锁链掌控在如此一个天神般的人手里。

    站在天神对面的司衡和凌绯颜即刻显得娇小了不少,天神开口吐出低沉如暮鼓的声音“我乃伽特奴,这会是你们死前记住的名字!”

    “御敌!一定要戍卫

    住北城门!”随后赶来的全冠基一看到城门竟然被打开了,那个巨人身后还有源源不断赶过来的敌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命府兵们予以支援。“你们立刻上城楼!剩下的人跟我守住城门!”

    “全大人,城头战事同样吃紧,这里就交给我们,还请大人即刻上城头督战!”

    司衡即刻纠正了全冠基的战略,他不能让所有指挥官都挤在城门而忽略城头的战事,经他这么一提点,全冠基也明白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检讨自己竟然这般失措,他朝着司衡遥遥一拱手,立刻拔剑冲上城头。司衡终于全心来对付眼前这个大高个儿,他压低声线对凌绯颜说道:“我正面对阵这个大个儿,你抓住机会将城门关上!”

    “兄弟们,跟我冲啊!”在得到凌绯颜的点头之后,司衡从侧面冲向伽特奴,先跳上城墙壁,之后借力跃起更高拔刀砍向敌人,毕竟他身高不足七尺,同伽特奴相比劣势明显,唯有靠这般方能攻击其要害部位。

    伽特奴纹丝未动,照着司衡就抛出了夺命罗盘,司衡翻身躲过,将自己的身体从侧面转至伽特奴正面,目标虽变,可机会稍纵即逝,司衡依旧朝着胸口砍下去。

    嘶!一道火星在伽特奴铠甲上闪过。司衡第一招失败,在脚刚落地之后,转个半圈绕到伽特奴身后展开第二轮进攻,刀尖在即将刺入其后颈之时,锁链如蛇一般缠上了伽特奴的脖子,刀尖还是划在了铁索上,依旧只摩擦出了点点火星。司衡不肯罢休,双脚卡住其脖子,一个跟头将自己翻下,想凭借自身的重量和翻身的动力一举将伽特奴扳倒在地,即便不能成功,也要将其扯离原地,这样一来就能让出空间给凌绯颜来关上城门。此时已经有部分敌人从城门冲杀进来同府兵交战,司衡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惜现实再次让司衡失望了,他的第三招还是失效了,他这么一个前空翻,自己是翻出去了,可紧紧交缠的双腿却被伽特奴给扣住了。人未落地,双脚已经被分开,半悬挂在空中的司衡头朝下看见了一支巨腿朝自己踢来,知道难逃一招,只好用长刀抵住腹部,就在刀身靠近自己的身体的同时一阵剧痛从腹部传至全身,

    随后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真的很疼,疼得司衡都要流出眼泪来了,勉强支撑着站起身刚举起刀,只见刀身已经凹陷了一个坑。司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若没有这刀替自己卸去一部分力道,自己只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可是任务没完成是绝对不能轻言放弃的,司衡揉揉自己的小腹正欲再次动手却见凌绯颜已经踏着铁索刺向了伽特奴,而铁索栓着的那头夺命罗盘正罩在一名府兵的头上,这名府兵的脖子已经鲜血淋漓,可他还活着,他哭泣着、颤抖着,朝司衡投来的求救目光。

    司衡心底一软,也正想先除去那个索命的兵刃,于是乎,他动身来到府兵身边想要仔细瞧瞧这兵刃,可他刚探出头,罗盘一个旋转,直直溅了司衡一脸的鲜血,那名府兵的头颅已经落进了尘埃里,那双不甘的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

    可恶!司衡抹开脸上的血渍,看见的是凌绯颜被伽特奴撞飞的画面。“绯颜!”司衡慌张跑到她身边将其扶起,极为关切的问道:“伤得重不重?不是和你说了交战交给我吗?”语气中关心夹杂着诘问。

    凌绯颜推开司衡,说道:“你是这么说了,可你不是几次都没成功么?这人牢牢卡在城门的位置就是给后来的人提供方便,你看!”顺着凌绯颜所指,司衡看到城门已经被彻底打开了,不远处的洮水中涌出越来越多的敌军朝着城门奔跑过来。达到目的了,伽特奴终于揉揉脖子,松松手脚,踱开了步子。

    “之前的游戏玩的够了,现在我们来真格的!”伽特奴虽然看着笨重,可心思却极细“一对亡命鸳鸯,我来送你们一程!”

    北城门被破的同时,城头的防线也遭到突破,之前守卫的少量金甲卫和后来赶来的府兵且战且退,在退至城头的时候,由城门冲进来的敌军开始沿着城道跑上来意欲形成合围。

    “他们想要完全控制城门!”全冠基快速判断出敌人的意图,“随我去城头最高处!”他拉着护卫跑至城头,北城门地势较安州其余三城门要低一些,全冠甲登上城头能望见半个城池的风貌却见不到南门的战况。

    “响铃箭朝南门发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独爱武装

    羽箭带着呼啸的哨声纷纷落在城中,声音顺着风声传递到了整个安州城。豫王看向了目前并无多大动静的北城门,响铃箭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他北城门受到了进攻,那里是安州城防卫最为薄弱的地方,必须予以援手。没等豫王做出任何动作,一块撞石撞榻了身旁不远处的一段女墙,喊杀声立刻高涨起来,可想而知,下唐军队攻势更为猛烈了。

    “想要彻底困住我,不让北门得到支援!”豫王很清楚敌人的意图,略一沉思,豫王下令道:“打开城门,让屯连出战!”

    “末将领命!”彭安泽闪身离去,可欧鹭洋有了异议“大将军,此刻贸然让屯连出战只怕对战局不利,下唐攻势如此猛烈,此刻打开城门岂不是如他们所愿?”

    “鹭洋,你随我征战这么多年,可几时看到我会将战局拱手让人?”豫王富有深意的看着欧鹭洋,“眼下有更为要紧的事儿需要交给你,响铃箭发意味着北门受袭,他们的战力不行,需要你立刻带五千金甲卫前往支援!”

    “末将遵命!”微微一迟疑,欧鹭洋还是领命而去,快步跑下城楼,接过护卫递上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令第五营随我即刻前往北门!”

    五千金甲卫齐刷刷的奔跑起来,这其中就包括了霍青,第一次上战场,心中的紧张和兴奋同时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他渴望战斗来证明自己,可眼看着袍泽们身首异处时又不无胆怯。不管内心如何的挣扎,此刻已经不容自己多想了,战局已经快速的展开了,他必须用手中的刀剑来证明自己。

    洮水中涌出的敌人越来越多,让人很难想象他们究竟是何时藏身于水底又是如何熬过这段时间的,可现在安州城内无人有心情来思考,他们眼下最为棘手的是如何保住北城门不失,然而现实是城门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区区百人的金甲卫已经所剩无几,而原先的府兵更是折损过半,北城门处留下了越来越多的尸体。

    “九宫阵!”

    在司衡的命令下,八名金甲卫加入阵中,九人分列其位将伽特奴包围在中央,按照九宫方位排列。九人绕着伽特奴不断走动着,随着走动,阵势开始慢慢变换,五人靠近阵中,四人隔空退开一人之外,形成了类似于花蕊的阵势。

    伽特奴握着夺命罗盘站定位置之后竟然一动不动,随着阵势的变换他竟然直接闭上眼了,这下更是惹恼了金甲卫们,他们个个咬牙切齿,唯有司衡伸手压下大伙的怒气,示意大家按照平时训练时候的步骤来。待司衡转至伽特奴的正面时,他身处离位,豁然抬手,与他正对位置的坎位那人此刻正巧在伽特奴的背后,此金甲卫朝阵中掷出长矛,不出所料,伽特奴连转身都不必,一个反手就用罗盘挡开了。

    司衡根本没打算一招制

    敌,投石问路只是第一招。第一招刚过,兑位和震位的两人便一攻上一攻下,伽特奴凭借罗盘挡开直取其头部的攻击的同时后空翻躲开下盘的攻势,双脚还未落地,乾位便前来刺其腰,艮位封其后路,坎位逼其后退入包围圈,此刻坤位和巽位便会联手正面同其交手,一旦不敌便迅速退守,伽特奴想要突围,离位的司衡使出大刀故技重施的将其逼回包围圈。

    九宫阵就是相互制衡、相互援手、紧紧包围将敌人困在阵中,作为司衡私下自行研究的阵法本来未成熟到能沙场使用,可如今情势所迫,不得已拿出这个阵势,目的就是牢牢困住这个庞然大物,为凌绯颜争取时间。

    司衡投来的目光,凌绯颜全部收到,不用言语,她已经很清楚司衡的计划,她朝他用力点点头,便呼喝手下人同冲入城中的敌人展开死战。作为玄甲军中首位女兵,首位女副尉,凌绯颜作战起来不仅不输男子,反而气势更胜一筹,她率先逆向冲入敌军之中,在折断了长矛、砍缺了长刀之后,抽出一直佩戴在后腰部位的双匕首,这对匕首是司衡送的,凌绯颜一直牢牢记着那一日自己受到匕首的情景。

    那是在灭胡之战结束后,玄甲军赴京师受赏,开拔离开之时,在巍巍皇城脚下,司衡神秘兮兮的将凌绯颜叫出了营地。已经对司衡有所了解的凌绯颜自然知道这人必然又有什么小动作了,嘴巴上是拒绝的,可是身体还是很自然的跟着他走了。

    “有什么事儿非要到这个没人的地儿说,在营地不行么?”凌绯颜双手挽在胸前,眼睛白了白司衡。

    “自然不行,不然被人说行贿与未来的女将!”司衡一句话就让凌绯颜心里乐了,“呐,这是给你的!”

    凌绯颜转身只见司衡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他小心翼翼的张开,像是在展示极为珍惜的珍宝一般,每一个动作都非常之细腻。随着布包被完全展开,一对璀璨的匕首开始反射着阳光,散发着浑身的夺目的光芒。匕首全长一尺余,刀柄上缠着上等赤红牛皮,刀把两侧分别镶嵌着一颗樱桃大小的蓝宝石,刀身呈半月弯度,轻轻旋转,刀身反射阳光,夺人眼目。

    “这是送你的!”司衡第一次看见凌绯颜错愕的模样,心中既有惊喜又有怜悯,“早就想着送你什么以报答初次见面时你对我的救命之恩,直到前些日子在京城工坊区闲逛的时候看见了这一对匕首,顿时觉得就是为你打造的,所以就买下来。你.......喜欢么?”

    作为女孩子,试问谁不爱礼物呢?可这是十九年来,她第一次收到男子送的礼物,她从小长在军营,本就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爱红妆,若是胭脂水粉之类的,她一定嗤之以鼻,可这对匕首真的是送到心底里了。

    凌绯颜伸手触摸着匕首的刀刃,感受这

    森然的寒冷,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不知怎的,她都有点不敢抬头看司衡了,狠狠咬了咬嘴唇之后方才缓缓抬起头,却看见司衡的脸已经被阳光所笼罩了,只感觉他和背后的暖阳融为一体,心底的温暖就是从他这儿传递过来的。

    “喜欢......”这算是凌绯颜第一次说话如此的小声,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竟然真的起了小女孩的范儿了,若是有别人看到,简直不能将眼前的人和平时那个风风火火、做事果断、不输须眉的女中豪杰联系起来。

    “那就太好了!”司衡的一颗心提着,就担心凌绯颜看不上,他没有分出精力来辨别她的神情变换,此刻听见了最为期待的回答,开心的更是像个孩童一般在原地蹦蹦跳跳。

    这一幕印在凌绯颜的眼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的魔力,凌绯颜自己都想不到,眼前这个男子竟然让止水般的心勃然跃动,她看向司衡的时候嘴角自然的上扬,眉眼舒展开,展示出女子最为明媚、最让人心动的娇笑。

    匕首划开敌人咽喉,喷洒出的鲜血淌过刀刃不留一丝痕迹,那一幕的温暖永远印刻在心间,此刻这对匕首不再是爱人之间的信物而是杀敌的利器。司衡虽然没能同自己并肩而战,可凌绯颜知道,他的心一定同自己在一起,她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她必须将这些敌人赶出去。

    看到女子都这般的勇武,金甲卫的男儿们更是血气上涌,纷纷效仿冲入战阵奋力拼杀,立时,战势出现了逆转,敌军的士气受到了压制,而金甲卫则是越战越勇。敌军开始了败退,在城门留下数十具尸体之后,开始慢慢退至城门附近,只要金甲卫一鼓作气便能将这些有生力量彻底逼出城去。

    可就在这时,城外的光线一明一暗间,数百个星星点点犹如雨点一般,只不过不是从天空而落下,反而是从城外落进了城内。凌绯颜顿时扼住一名敌军的喉咙将其作为自己的盾牌,就在一系列动作刚刚完成,那些星星点点就逼近了眼前,她身边的袍泽应声倒地,留在他们身体上的乃是一片片柳叶状的刀片。凌绯颜回头看这个被自己当做盾牌的敌军,他已经断了气,他的胸口中也插入了五六片柳叶,每一片叶子纤薄锋利,这些就是之前星星点点的暗器。

    经此一击,原本的计划功败垂成,金甲卫们只能后撤,紧紧盯住眼前的敌人。一个同样身着黑色盔甲的人缓缓收起了伞,从玲珑有致的身段和一步一扭的走姿,凌绯颜就知道来者也是一名女子。

    来人扯下了一直罩在头上的纱罩,露出了那张邪魅艳丽的脸庞和一头青丝,她手中的伞合拢之后赫然成为了一柄长枪。

    “有我妹妹在,你们大可放手去拼杀!”她的声线犹如她的容貌一般的媚,却是很多男子的心头好,“妹妹,该你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烈火悲歌

    话音未落,一阵笛声便开始在城门附近响起,清脆悦耳、摄人心魂,可惜这笛声根本不能欣赏,在进入耳朵之后,它给躯体带来的是无尽的酸痛,所有的金甲卫们都开始因为痛苦而捂住耳朵,同时浑身渐渐失去了力气,跌倒在地开始嚎叫挣扎。

    凌绯颜也不例外,她能感觉到乐音仿若虫子一般钻进耳朵,全身泄了气一般开始变得疲惫,同时四肢百骸有千万只的蚂蚁在啃噬皮肉而疼痛难忍,让人根本提不起任何战斗的勇气和**。

    有赖于乐声的帮助,下唐军开始肆意砍杀放弃了战斗的金甲卫,砍瓜切菜一般。当先的那名女子,婀娜的走进城内,她的身后跟着另一名绝色女子,眉眼没有她姐姐那般魅惑反而有了一丝清纯,她手持玉篪,竹叶青色的玉篪中不间断的传出乐声。

    原本依靠九宫阵困住了伽特奴的司衡等九人也受到了乐声的蛊惑,在力竭之后,九宫阵也就彻底失效,伽特奴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一个抬手便取了一名金甲卫的性命,随后他干脆的将组阵的九人一个挨着一个的取了首级,直到来到司衡的面前,伽特奴并不着急动手,他俯下身来对司衡说道:“看来你是个头目,这阵势是你想出来的吧?能将我困住,你算是第一个!自然不能让你这么快就死了!”

    司衡忍着全身的疼痛,勉力用长刀支撑着半跪着,依旧不屈的抬头正视伽特奴,邪恶的一笑道:“你少牛吹行么?你个傻大个儿,人家那是不屑于困住你,也就是我还能不嫌弃的搭理你,你可得好好对我啊........啊!”

    后面这声凄厉的嚎叫是发自肺腑的,司衡被踢翻了之后,左腿被伽特奴用力一脚踩断了,这一脚恰好踩在了膝盖处,疼的司衡实在是说不出逗趣的话来了,只能抱着左腿倒吸凉气。

    伽特奴狞笑着,像是在折磨一只受伤的动物,在满意了之后决定甩开夺命罗盘打算彻底结果了眼前人的性命,罗盘边缘划过司衡的铠甲却错开了其头颅,司衡抱着双腿连着几个后空翻,忍受着腿部的伤痛和不断传入脑子的魔音。可躲过了这一次却躲不过下一次了,伽特奴仿若是很享受魔音,不但没有出现力竭的表现反而愈发的来劲儿了。

    不远处的马蹄声渐渐清晰,伴随着马蹄声,三支弩箭突破音浪穿越而来:一支钉在了伽特奴的夺命罗盘之上;一支在撞开姐姐的铁伞之后扎入一名下唐军的额头;最后一支则和妹妹的玉篪擦身而过,在玉篪表面留下一道箭痕。

    魔音一旦消失,梁朝将士们立刻得到了解脱,纷纷缓过神来。眼见此景,姐姐撑开铁伞挡在身前,妹妹立刻重新举起玉篪欲再次吹奏,可第二轮的三支弩箭射出,其中两支逼退了姐姐,最后一支直取妹妹眉心,她身姿翻转躲开弩箭的同时也将玉篪摔落在地,欲伸手捡拾,第三轮的三支弩箭

    落在玉篪周边恰好将其卡在正中。

    半柱香的时间内,情势逆转,姐妹俩甚感意外,不约而同的朝马蹄声方向看去,来者一身赤云甲,头戴翎翅盔,双臂上各安有一对黑金弩机,漆黑的外表在阳光下阴气森森。此弩机不同于寻常配发军队的弓弩,其在弩身中间用一只齿轮连接两端,这样一来弩机便可随着手臂的运动而随意转变角度,直如人手一般灵活,每一支弩机均有两道箭槽,可同时发射四支弩箭。

    司衡很是感激来人在关键时刻救下全部的袍泽,他朝着欧鹭洋投去兴奋的眼神。没错,欧鹭洋在最后的关头赶到了,在策马奔腾的同时发动了三轮弩箭攻击,足见他骑术的精湛及箭术的精妙。欧鹭洋一对鹰眼寒气满溢,一抬手,身后的一万金甲卫便冲入敌阵展开厮杀,他带着亲兵冲上了城楼,经历了一通近身肉搏来到了城头,看见全冠基已经负伤,他身边的府兵已经所剩无几却依旧在奋力拼杀。

    “全大人!”欧鹭洋吼一声,劈开一名下唐兵的头颅,踩着几名下唐兵的肩膀跃到了全冠基身边,用极为关切的口吻问道:“全大人,您伤势如何?”

    全冠基大口喘着气,右手把持着一柄长刀在不住的颤抖,满面的血污“我.......我倒是无大碍,好在指挥使及时赶到了......这些攀上城头的悉数都是弓箭手,且每人都随身佩戴了火石,我猜他们想要借助城头的地势对粮仓下手!指挥使一定要阻挡住他们!”

    欧鹭洋看着发丝凌乱,多处负伤的全冠基,他不得不佩服这位安州刺史的胆气、眼力和判断力,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之中还能保持清晰的头脑,做出准确的判断。欧鹭洋再看那些在战斗的下唐兵,果然其中不少都是背负着箭壶,腰间都别着一个黑色纱袋,因为火石一旦碰撞极容易出现火星,必须用纱质的袋来隔开火石;再转身向城内眺望,距离城头不算远处正是安州的粮仓!

    “全大人真是见微知著,欧某佩服!定不叫他们得逞!”欧鹭洋安抚好全冠基,率众同下唐军进行拼杀。可欧鹭洋带上城头的金甲卫人数远不如城下,加上不断战死的,城头的战局并没得到有效的扭转。

    霍青作为为数不多的跟随欧鹭洋在城头战斗,他一方面极为珍惜这个立功的机会,另一方面对于如此近的接触死亡,心中的胆怯在一刻刻的放大,在砍翻了一名敌人之后,身子却在不自觉的后退,全身的内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霍青慢慢后退到了靠近全冠基的附近,此刻的安州刺史紧紧靠在城墙上,他的身边只剩最后三名府兵了,更多的下唐兵朝着他杀过来,毕竟能割下一州刺史的首级可是不小的军功。

    噗的一道鲜血喷溅在了霍青的侧脸,他惊讶的发现全冠基身边的府兵又倒下了一个,十数名下唐兵已经将全冠基三人团团围住,双拳哪敌

    四腿。

    “全大人危险了,我必须上前帮忙........”霍青咽了一口口水,刚迈出脚步却又迟疑了“我一人未必能帮上忙啊!”霍青抬头四望想要寻求帮助,可金甲卫淹没在下唐军中,根本无人能来帮忙。

    就在霍青犹豫不决的时候,又一名府兵阵亡,最后一名府兵义无反顾的挡在全冠基的身前做了人肉盾牌;全冠基一介书生也是被府兵的英勇而刺激了,他胡乱的挥舞着手中剑,一边挥舞一边大声呼喝。

    霍青咬咬牙正欲冲上前,却见一名下唐兵将长矛扎入了全冠基的下腹,他疼痛的捂住伤口,另一名下唐兵挥刀砍下了全冠基的左臂,鲜血喷溅而出的场景霍青已经见过了,可这个场景却让他终身难忘:全冠基因为疼痛而变形的脸,满头散发的大声呼喝着,具体他喊了些什么,霍青没有听清,可最后一句他听得清清楚楚。“我乃大梁命官,绝不死在你等外族手中!”说完,全冠基全身后仰,从女墙垛口之间跳下,跌落在城门口处司衡的面前。

    霍青愣怔在原地,他完全没有想到一副书生气的全冠基竟然有这般的勇气,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时刻,欧鹭洋替他挡住了刀剑,转身,欧鹭洋给了霍青一记响亮的耳光。

    “发什么楞!全大人都战死了!”

    这下霍青总算是回过神来,提起砍刀跟随在指挥使身边且占且退,下唐兵在见城头基本得到控制之后,弓箭手们立刻搭箭上弦,摩擦火石,将缠着布头的箭首点燃,然后纷纷射向了粮仓,不一会儿,安州城内的粮仓便燃起熊熊大火。

    城下,跛着腿的司衡抱起浑身是血的全冠基尸身悲痛不已,凌绯颜跑到他身边也不无感动。欧鹭洋所带的金甲卫大部分都在城下激战,如此一来,城门的下唐兵很快就被击退了,在丢下数百具尸体之后,伽特奴带着姐妹花退出了安州城。

    在结束了城下的战斗之后,司衡方才想起了城头的战斗,“快去城头增援指挥使!”此刻,金甲卫们终于冲上了城头,城头上的下唐兵们显然是打算以死殉国,面对着不断涌上来的金甲卫,他们并不退却,一面死战一面利用一切机会不断朝粮仓射箭。在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之后,终于将所有攀上城头的下唐兵悉数消灭,然而粮仓的火势也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欧鹭洋擦拭掉脸上的血渍,对霍青说道:“你若能早些出手,也许全大人能逃过一死!”说完很是凝重着看着霍青的双眼,接着宽慰道:“不过念在你第一次上战场的份上,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日后还望你谨记玄甲军的身份,好好表现!”

    看着欧鹭洋离开的背影,霍青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刻体会到同窗们的不易,更是亲眼见证了战争的残酷,粮仓方向冲天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上,忽明忽暗。

第一百三十章 分而化之

    从黎明时分开始的攻城战在正午时分随着下唐军中的收兵号角声暂时告一段落,下唐大军四面包围住安州城,梁朝军队也趁这个机会退回城内修整。

    “回报伤亡情况!”

    “南门阵亡三千一百十八人,负伤一千四百人”

    “东门阵亡两千三百十二人,负伤两千七百零八人”

    “西门阵亡三千九百人,负伤一千五百十五人”

    “北门阵亡两千一百人,负伤一千七百十九人,全大人殉国......”

    耿彦、何云柯和陆文轩在回报之后,暮然听见欧鹭洋的话不无惊讶,豫王的脸色一变追问道:“如何回事?”

    “下唐卑劣,暗藏在洮水中,伺机进攻防守最为薄弱的西门,全大人率领府兵全力抵抗,最终不敌,以身殉国!”欧鹭洋说到这里不无哽噎。

    “下唐的目标是靠近西门的粮仓!”豫王驻足朝着西门的方向望去,依旧是黑烟袅袅,粮仓的大火在熊熊燃烧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得到控制,无奈西门外被下唐军围困,城内的人无法从洮水取水来灭火,只能依靠城内的水井。面对着喷向空中的火舌,竹篮打水根本是于事无补,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到居民区,豫王下令拆毁粮仓周边的民居,任由粮仓燃烧。

    “大将军,现在粮仓被焚毁,敌军又将我们困在城中,下唐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沈咏年说道:“可巫获也是太过大胆,我们的军力仍在,且洮水南岸的宿州可以给我们施以援手。”

    “沈将军所言不错,所以在宿州伸出援手之前,巫获一定会全力攻城,攫取最大的利益!传我号令:军医负责医治伤兵;耿彦、欧鹭洋以及沈将军麾下的两军依旧各守其位,另外,”豫王顿了顿,朝着攀龙脊的方向看去“寒刀和锈螯至今没有传回消息,怕是遇到了阻挠,必须启动备用计划了!沈将军,粮仓被烧,安州城内的军民的口粮必须得到保证!”

    “大将军,这事交给末将!由苗炜去征集城内现存的所有口粮,同时也要给宿州发出信号了。”沈咏年说道。

    “就依照沈将军所言,备用计划正式启动!”豫王豁然转身对一直按兵不动的彭安泽说道:“是时候让下唐见识屯连的威力了!”

    巫获正在军阵之中,他望着眼前的安州城已经伤痕累累的南城门,深蓝色的瞳孔迎着正午的阳光射出如这冬日一般的寒冷,手中攥着樊曳刚刚送到的军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中进行着。从黎明到正午的战斗的确是让梁朝军队损失不少,可自己这边的伤亡也不在小数目,如今他下令围困城池,也同时让军队后撤十里,为的就是躲开羽箭的射程。

    “玄甲军和赤尾军果然是劲旅,好在神杀突骑没有加入进来,否则.......”没等巫获自言

    自语结束,安州南城门豁然洞开!

    从城门内冲出来的是一辆辆战车,每一辆战车由两匹骏马和一名驭手驾驶,他的身后共有三名战士,左右两名手持长矛和砍刀,中间的一名则是背负着箭壶。短时间内,就已经有上百辆战车从城门涌出,最前方的一辆战车已经快要接近下唐军阵了,这两战车上正中间的位置是屯连指挥使彭安泽,不同于其他战士的黑色铠甲,他身着的棕灰色,手臂上铁环镌刻着一头灰色的野象,这是屯连的标志,它意味着一旦屯连猛攻起来将无往不利。

    事实上,屯连的进攻的确是打了巫获一个措手不及,即便之前的种种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可梁军能主动出城迎战是算计之外的,以至于下唐军一时间未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让梁军抓住了机会。城头上的梁军以及战车上的弓箭手以羽箭压制,屯连战车犹如一头头愤怒的野象冲入敌军阵中,立刻冲散了下唐军的防线,同时还撞开了抛石车。战车上的左右兵卒分头刺杀敌人,中间的则用盾牌护住驭手,驭手要做的就是控制住马匹。

    反观下唐军,中军是由步兵组成,主要负责攻城;左右两军则是骑兵,负责缠住梁军的骑兵,而屯连攻击的目标就是中军,彭安泽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打散步兵军阵,他挥动起角旗,身后的百辆战车组成一面墙向敌军压去。

    战车上的兵卒们奋力拼杀,长矛断了改用砍刀,砍刀刀刃卷边了换匕首;袍泽阵亡了,盾牌手和驭手也加入战斗,待一辆战车上的所有人都阵亡了,驭手在倒下的最后一刻用刀猛砍战马的屁股,逼得它们狂奔,用战车来最后碾压更多的敌人。

    下唐军队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慌之后在统帅的整顿下开始稳定心神着手反攻,可惜步兵已经被屯连冲散,短时间内根本组织不起阵势,能做的只能是还击:下唐兵们用长矛、刺刀同敌人搏斗,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去砍杀战马,他们有的成为梁朝将士的刀下鬼、有的被马蹄践踏成肉泥、有的被倾覆的战车压垮,可是他们不能后退,因为身后站着的统帅比敌人更为让他们害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前,用身躯换取荣耀,换取家族的振兴。

    “骑兵!”巫获下令骑兵出战的同时,安州城的东、西两门同时打开,左御卫和左武卫骑兵再次冲杀出来迎战下唐骑兵。然而同之前不同的是,两卫奔袭的方向却是截然不同的:左衔卫冲向的是下唐军阵,而左武卫冲向的则是安州城的北门。何云柯麾下的左衔卫显然骑术更为精湛,在下唐骑兵从两侧想要包围屯连卫的档口,左衔卫反而从后头将下唐骑兵包围了。

    屯连卫冲锋勇猛,威力庞大,可是同样存在致命弱点,那就是一旦全力进攻便无力防守,此刻若是有敌人从背后包抄,战车是极难调头的,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被屠戮的命运。

    这点在战争开

    始之后,巫获很快就发现了,因而他才会果断下令骑兵从后侧包抄,可他刚一动,梁军立马做出了对策,左衔卫的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断了下唐骑兵的后路,一场双重包围恶战是在所难免了。巫获抬眼看向安州城头,城头站立的那人也投来了相同的目光。

    “棋逢对手啊!”

    何云柯凤翅三棱枪一出手便将两名敌人串串了,他号令麾下抓住敌人背对自己的机会奋力杀敌,一时间,下唐骑兵一边忙着杀戮背对自己的屯连卫,一边又被左衔卫从背后袭击,忙不得不可开交。下唐骑兵中最先转过身来的一批人手中的兵刃不同于一般的骑兵,他们使的狼牙三节棍,三节棍耍开立刻将几名左衔卫骑兵扫落马下,但凡是被三节棍的狼牙划出伤口的,不出多时便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兵刃有毒!”何云柯怒吼,他纵横沙场多年最恨的便是用毒这一招“他们交给我,你们全力进攻!”何云柯带着贴身护卫十余人针对这些手持三节棍的敌人,将其余的骑兵悉数派遣至前方。

    擒贼先擒王,何云柯早就将目光标准了其中一个清瘦高挑的蒙面人,之所以会觉得他是这群人的首领,全在于他的狼牙三节棍上的倒刺闪耀的不是蓝色光泽而是红色,毫无疑问这上面的毒一定毒性更烈,何云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黄色角旗左右翻转,副将带着左衔卫插入这群手持三节棍和下唐骑兵之间,何云柯麾下的二十名贴身护卫跟随着统帅同这群持三节棍的展开近身交手。

    左衔卫骑兵们凭借长枪的优势与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打得过便前进一些进一步逼迫;不是对手便后退一些,始终保持与敌人的距离。何云柯三棱枪使得虎虎生威,变幻莫测,在那名头领的身边造成了一个攻击圈,却不急于进攻其要害,而那名清瘦的头领上半身未动分毫,依靠手中的狼牙三节棍同样在自己周边形成了一个防御圈。

    何云柯见一时半刻找不出敌人的破绽,灵机一动,甩开三棱枪猛刺敌人坐骑,马匹屁股被狠狠的戳出一个口子,疼的它仰头嘶鸣。眼看坐骑遭袭,清瘦头领怒目而视,一个劈砍便要取何云柯性命,身为左衔卫指挥使,何云柯的应变能力上佳,他不仅躲过一记杀招且利用空档再次袭击马身,疼的马匹原地蹦跳、拔腿欲跑,若不是清瘦首领死死勒住缰绳,只怕此刻已经跑出战阵了。

    直到此时,清瘦首领总算是看清楚对方的目的所在了,这人根本不打算和自己正面交手,而是指引军队将自己的部众和下唐骑兵隔开,他回首,看见的是:下唐的步兵正在遭受梁朝屯连军队的碾压;下唐骑兵从后包抄控制住了屯连军的攻势;梁朝骑兵截了下唐骑兵的后路,同时将自己的部众隔离出主要的战阵。“好一招‘分而化之’!”他暗暗心惊,却不由的朝己军的军帐望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吻定情

    巫获的中军帐距离遥远,清瘦首领已经看不清了,但是他能看清的是眼前的枪头。

    “战争之中最忌分神,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何云柯想要快些解决掉这些手持三节棍的人,他大吼一声,那些贴身护卫二十余人立刻策马首位相接形成一字长蛇,穿行过包围圈,将一众敌军围困在蛇身中间。长蛇不断的游动,左衔卫士兵手中的长枪一根根的刺出,银质的枪头反射着日晕的光泽,使得长蛇阵活如一条银环蛇,而蛇头就是何云柯,他手中的风翅三棱枪就是那信子。

    面对梁朝军队的变阵,清瘦首领不慌不乱同样下令,手下部众们团成了三层的刺球,最外成的部众亮出了狼牙三节棍,内层的则撑开了手臂侧的盾牌,最内的则是清瘦首领。从阵势的模样来看,可以称为刺球阵,一旦敌人试图接近,外层的突出的刺即刻予以反击。银环蛇几次挑衅想要寻找突破口,刺球旋转着或是避开或是正面迎接挑衅却始终不让敌人找出破绽,两相纠缠试探着,任谁都无法破解眼前的困局。

    彭安泽顾及不到身后的战斗,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冲破下唐的中军,完全破坏下唐的军阵。现实情形也是按照他的预想进展着,屯连的迅猛攻势已经将下唐的步兵军阵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且这道伤口还在继续扩大。

    眼看着自己同巫获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彭安泽已经能隐约看到他的脸庞了,手从身后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弯弓搭箭,正欲瞄准目标之时,一道阴影以极快的速度映入了彭安泽的瞳孔。是什么?没等彭安泽分辨来物,之感觉自己的右肩被一个力量穿透,瞬间右半边躯体失去了力量,弓和箭从手中掉落,整个身体后退了几步挨着马车的栏杆处方才停下。

    低头看见,右肩已经出现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正从伤口处溢出。转头,彭安泽看见了一支羽箭插入栏杆,没入数寸,这是一支普通的羽箭,力量已然如此的骇人,若是........

    彭安泽捂住右肩朝下唐中军看去,他看不清究竟是何人射出的,中军中竟然暗藏神射手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恰在这时,一道烟花从中军位置射出在空中炸裂,彭安泽立刻意识到了危险。

    同彭安泽有同样意识的还有站在城头督战的豫王,在这道烟花腾空的同时,安州城西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接着腾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

    还有伏兵?糟糕!豫王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立刻传令左武卫回防!”

    军令通过角旗迅速传递到了左武卫军中,陆文轩想要率军调头却已经不能如他所愿了。那支由伽特奴率领的军队如蝮蛇一般紧紧缠绕住左武卫,那些下唐兵甚至不惜冒着被马蹄践踏而亡的风险发疯一般砍断马蹄全力阻挡左武卫的回防

    战场上的形势转瞬就便,原本胜利的天平已经倾向了梁朝,可突然冒出的不知名军队让战况立刻出现了扭转。这支军队行军速度极快,未几便已经与安州城西门遥遥在望了,豫王也已经能够看清来人的身份了:这支突然冒出的军队全体身着绛红色军服,大纛旗迎风招展,上书硕大的“西凉”二字,明白无误的告诉所有人自己的身份。

    西凉?梁朝的西南三镇是为了防范下唐而建,这个地理位置距离最近的西凉边境有近千里,西凉军会出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唐允许西凉军通过本国来到东南三镇安营扎寨!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下唐和西凉已经勾结在一起了,合力要对抗梁朝,那么........

    豫王的脸色第一次在开战之后变得凝重而煞白,他已经意识到此战绝对不是下唐犯边这么简单了,必须立刻调动闵州的人马!

    “向闵州发信号!”

    传令兵立刻将烟花升空,这已经是第二次发射信号烟花了,同第一次一样,闵州方向依旧是毫无回应。

    “再发!”

    信号烟花接二连三的腾空炸裂,处于洮水北岸,距离安州城不过数十里的哨驿绝对应该能够收到,按照时间掐算,闵州该派出援军了。

    “大将军?”耿彦看向豫王的时候,自己的额头已然冷汗涔涔。

    同样在城内指挥的沈咏年也看到了接连不断的信号烟花,虽然未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西凉军,可他也同样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

    “信号烟花怎会如此频繁的发射?”正在疗伤的司衡发出了不少人心中的疑问。

    凌绯颜用匕首割断绷带,将两头在司衡的大腿上打了个结,确保无误之后方才抬头看了看天空,继而转回头看着司衡。

    “大将军如此做,定是有他的意图,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

    “我知道你关心我,我更知道以你的敏锐同样察觉到了不寻常,只怕战事出现意外了?”

    司衡极为难得的不嬉皮笑脸的面对自己,凌绯颜看着他凝重的脸庞和柔情深含的双眸竟然有些陶醉,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脸竟然也有几分英俊和温柔。突然她的手感受到了更为温暖的力量,司衡握起凌绯颜的手,慢慢抬起到自己的嘴边,轻轻的亲吻了一下。

    如此动作,若是放在平时,凌绯颜想都不会想,立刻一个巴掌扇过去,可此刻她却很是享受,这毕竟是生平第一次,第一次有男子触摸并亲吻自己,这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她竟然有些迷醉。

    “绯颜”司衡开口改了称呼,“自从第一次见面时得到你的搭救,我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你了,从那以后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原本枯燥的军旅生

    涯也因为有你而变得有了色彩,你都不用做什么,只要你出现我就不自觉笑起来,而且根本合不拢嘴!”

    噗嗤!凌绯颜笑了出来,她竟然被司衡笨嘴给逗笑了。

    “你笑起来,就算是雨后的彩虹、漫山遍野的杜鹃都远远比不上!你的笑比任何药物都要有用,我现在立马觉得腿能走动了!”

    为了证明自己,司衡硬是要站起来,凌绯颜一把将他按住,收拢了笑容,严肃的质问道:“少耍嘴皮子!我刚刚给你包扎好伤口,别给我再添乱了!”

    “你凶起来也好看!你的凶都是在关心我,我心里暖洋洋的!”听到司衡还不停嘴,凌绯颜虽然心底很是开心可是脸上依旧是严肃,正欲打断他,却抬眼看见了司衡双眼噙泪。

    “你这是.......”

    “绯颜,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若是我们这次都能活着回去,我要迎娶你!答应我好么?”

    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凌绯颜木在原地,脑子空洞无物,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看着司衡,仿佛一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绯颜,答应我好么?答应我!”司衡一声急过一声的询问终于让凌绯颜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的心底已经答应了,她的内心在催促自己开口应承,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司衡伸手撩开了凌绯颜的发丝,无限深情的看着她“不管如何,我司衡今生只爱你一人,我愿意用尽一生去陪你实现你的梦想!”

    凌绯颜感觉有泪从眼眶中溢出,根本控制不了,她也根本管不了现在战事吃紧,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已经彻底打动了她的芳心,她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迎接到了司衡的嘴唇,他亲吻了她!

    凌绯颜之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在安州城中,而是在夜苍城外的山野之中,晚霞满天,野花开遍,她置身其中同司衡拥吻在一起,忘情忘我,这一刻唯有他们二人。天涯为盟、山河作证,她将要成为他的妻子,他将会将她明媒正娶,他将会用一生来陪伴她,她一生也将有一个懂她爱他惜她疼她的男子。

    蔓延在四周的战火又算得了什么?笼罩在安州城上空的死亡威胁又有何惧?凌绯颜睁开眼看见的只有司衡的脸,只要有眼前这个男人在,她什么都不怕了;只要眼前这个男人能和自己并肩作战,能不能成为女将军也不重要了,至少这世上已经有了肯定自己的人了。

    有一颗珍珠从眼中滚落,晶莹剔透、纯白无瑕,有了这第一颗,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纷纷接上,凌绯颜来不及也不想去擦拭,她只想任由它们翻滚,因为这是喜悦的眼泪。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合兵一处

    宣韶宁、段朗和邢岗一路狂奔到了攀龙脊脚下,三个人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趴在马背上大口喘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段朗突然感觉到了山背面的震动,他趴下静静听了一会,对另外两人说道:“攀龙脊背面有大军的动静!”

    “难道是援军?”邢岗抱有一丝希望。

    “不可能!”宣韶宁直接掐断了他的希望苗头,“我们的军队只有两个点,如今还有大规模行动的一定不会是我们大梁的军队。”

    “是不是的,我们越过攀龙脊就知道了!”段朗指了指这不算高的山脊,另外两人同意。

    一炷香时间,三人就到了攀龙脊最矮的一处高坡上,从三人的角度可以看见有一支大军席卷着漫天的尘土朝着安州城而去,而这支军队的大纛旗上赫然绣着“西凉”。

    西凉?!三人的反应都是一致的,惊讶又意外,西凉要想出现在安州城外只有一条途径,那就是穿过下唐的国土来到这大梁和下唐的边境,这可能么?眼睛已经给出了答案,这就是三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会不会是下唐人乔装西凉?”邢岗说出自己的猜想。

    “说不通啊!一来下唐哪里来的这么多西凉军装武装军队,二来本来就是我们和下唐的战斗,何必要扯上西凉呢?”段朗直接否定了邢岗的猜测。

    宣韶宁不无担心的说道:“不管这支军队是哪一国的,可以肯定的他们绝对不是来帮我们的,这样一来,安州城受到了攻击就会更加猛烈了!”

    “校尉,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邢岗看着宣韶宁,他一直相信自己的上司。

    “我们只有三个人,能做的只有一点,跟上大部队,趁着夜色伺机进入城内!”

    当宣韶宁三人放慢速度悄悄跟在西凉军队的身后时,安州城的战斗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屯连对下唐中军的冲击是相当致命的,中军被冲溃的已经无法组织起阵型。领头的战车上,彭安泽捂住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站了起来,他已经看见了军阵之中的妖将巫获,他稳稳跨坐在马背之上,手中的弓依旧是满弓,上面搭着三支箭,三支箭头呈螺旋状的箭。

    “盾牌!”彭安泽刚喊出口,三支箭破云而出,冲着彭安泽而来。战车前头的驭手一手擒着盾牌,一手牵引着战马,一支箭洞穿了盾牌插入了他的喉咙,箭头带着皮肉和铁屑停在了驭手的后脖子处。

    另两支箭分别取了两匹战马的性命。失去了驭手和战马,彭安泽所在的战车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和方向,战马倒地的同时连带着将在高速奔驰的战车给一同扯翻了。

    战车在侧翻的同时,彭安泽跃出跳上了旁边的一辆战车,继续朝着巫获而去。就在这时,侧面的隆隆战马声引起了彭安泽的注意力,他扭头一看,这是一支身着绛红色盔甲的军队,再看看大纛旗,他倒吸一口凉气,来者竟然是西凉!

    安州城头的豫王面临着无兵可调的境地:左武卫纠缠在北门没能及时脱身;左衔卫则同下唐的骑兵鏖战中;屯连卫威力十足,但是一旦发出便难以收回;锈螯卫和寒刀卫至今音信全无 ;他手下只剩下了金甲卫。

    侧面来援的敌军越来越近了,一旦他们抵达战场,无疑下唐和西凉便会合兵一处共同对付梁朝军队。豫王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两国什么时候达成合纵的,眼下他必须保住自己军队。

    “耿彦!”

    “末将在!”

    “率领你的麾下出城对左衔卫进行策应!”

    “是!”

    耿彦离开,豫王始终不能下决心鸣金收兵,他太知道屯连卫了,一旦发力便不可挽回,此时屯连卫借助先前累计的优势正在奋力拼杀,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屯连卫自乱阵脚。

    汗水已经在脚下汇集成了一滩水,豫王再次下令对北门的左武卫进行召回。

    陆文轩不是不想听从军令,现实让他根本无从抽身,下唐兵竟然源源不断的从洮水中冒出来将左武卫包围得水泄不通。敌人的目标就是要先行彻底消灭左武卫,因而他们并不攻城。

    水绿女子又开始吹奏魔音,陆文轩之前已经和这姐妹俩有过交手,知道这魔音的厉害,他大喊让士兵们用布条塞住耳朵,可基本没什么效果,梁朝士兵们还是纷纷掉落马下,被抽走了力气。

    不禁是被围困的左武卫,就连守

    卫北门的欧鹭洋麾下的金甲卫在听见这魔音之后也是纷纷倒地,就连欧鹭洋本人也不能例外。

    可恶!欧鹭洋勉强支撑着身体弯弓搭箭打算射死那魔音的源头,可是随着魔音不断入耳,他不仅是体力不济,就连目力都受到了影响,迟迟不能瞄准。

    霍青将在青山书院学到的本事开始发挥出来,他端坐下来,将体内的气体鼓到了头上,闭紧了嘴巴,让体内的气往耳朵游走直接将耳朵的气门给封闭,这样一来便听不见任何世上的声音了。

    果然,一旦没有了魔音,自己的力气就恢复了。霍青鼓着嘴,就像是一只蛤蟆一样,冲到了城头上看见了已经倒地不起的欧鹭洋,他急忙上前扶住。

    因为鼓着嘴不能说话,霍青也无法教欧鹭洋如何闭气,况且没有经过青山书院的教习,一般人也做不到运气到耳朵关闭气门。

    欧鹭洋的脸都青了,他艰难的将弓递到了霍青手里,他也无暇顾及霍青这奇怪的模样和为啥这人没有受影响。欧鹭洋在霍青的搀扶下靠近了城头,他指着那名躲在军阵之后吹奏笛子的水绿女子,对霍青吼道:“那个妖女就是这魔音的源头,射死她!”

    霍青接过弓箭,盯着那名水绿女子,他知道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表现的机会,绝对不可以错过,是时候将平时训练的本事拿出来了!

    霍青弯弓搭箭标准了目标,但是他不急于射击,而是将自己藏身在女墙之后,反复看了目标良久,每当他准备射箭的时候,水绿女子便会移动身位,使得霍青连着几次都错失机会。

    真是个老手!知道不能一直在同一个地方!霍青咬着牙保持着手部的动作,长时间的弯弓让他的膂力受到了影响,手臂的酸胀感开始蔓延开来。更为严重的是,欧鹭洋已经等不及了,他在地上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吼道:“快啊,快动手啊!”

    霍青的脸已经彻底麻木,手臂酸痛到了极点,眼睛疼得像是被针扎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水绿女子,终于射出了这极为关键的一箭。羽箭带着呼啸声朝着目标而去,水绿女子警惕性很强,已经意识到危险的迫近,可惜她身手再快也快不过破空而来的羽箭,羽箭射穿了她的手臂,那支笛子掉在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霍青立功

    “姐姐!”

    水绿女子捂住被羽箭洞穿的胳膊,快速朝着战团之中跑去,一边跑一边叫喊。原本正在肆意屠杀梁朝将士的媚红女子发觉魔音停歇又听见妹妹的呼唤,只好停下手中的屠刀跑到了妹妹身边。

    “竟然有人偷袭你!”媚红女子看了看妹妹手臂的伤势,这支羽箭力道十足,洞穿手臂留下一个血窟窿,“伤势不轻,你赶紧回营!”

    “姐姐,我的玉篪!”

    媚红女子眼看那支玉篪躺在地上,本打算去捡回来,没曾想,城头一支接着一支的羽箭朝着玉篪射来,每一支箭都击打在了玉篪身上,将其一步一步逼到了洮水岸边。

    此刻媚红女子终于是明白射箭之人的用意了,他想要彻底摧毁这支玉篪。媚红女子奋力前扑想要做最后的挽救,可是霍青不会个他这个机会,最后一支箭射出,箭簇扎进了玉篪的孔中,将其带到了洮水之中,立刻淹没在水中消失不见。

    媚红女子怒吼一声想要下水寻找,不料羽箭已经改换了目标朝着她而来。媚红女子闪身躲避,一支一支的羽箭扎入水中留下一圈一圈的涟漪,媚红女子无奈只能返回岸上,她朝城头看去,终于是看清了射箭之人。

    随着魔音的停歇,梁朝将士们的煎熬总算是到头了,一个个都像是经历一场生死一般,还没来得及感叹侥幸逃脱,下唐兵已经上前来取了他们的性命。虽然魔音不在了,可梁朝将士的体力依旧没有在短时间内恢复,此时的他们人可以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了,面对下唐兵的屠刀基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霍青将一直憋在嘴里的那口气放出来,开始在体内运气,将封闭了耳朵气门的气体排出,听力也逐渐恢复。霍青看着城头东倒西歪的袍泽们,知道他们一时半会的已经无力抵抗了,如今只能依靠自己了。霍青扶起欧鹭洋,将他靠在城头一个安全的角落上,转身欲走,欧鹭洋拉住了他的胳膊。

    “是你立功的时候了。”

    欧鹭洋这句话虽然说得很轻,可听在霍青的耳朵里却有万钧之重,他用力点点头,重新拾起掉落在地的兵刃朝着城头而去。

    仅仅依靠一个人显然是不可能扭转战局的,霍青只能选在站在城头帮助左武卫脱险,他将羽箭一支一支射向敌人,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袍泽。突然,他感觉到有刺眼的光芒一闪,他下意识的倒地,立刻一枚枚银针钉在了他原本站立之处。

    媚红女子怒了,她再次撑开了铁伞将暗藏其中的银针悉数朝城头发射,可惜她浪费了这一批银针,一枚都没有钉在霍青的身上。媚红女子看城头没有了动静以为自己得手了,正打算继续屠杀梁朝士兵,一支羽箭又从城头射出打在了她的铁伞之上。

    竟然逃过了!媚红女子终于意识到城头这人不好对付,她随手抓过一名下唐当做自己的盾牌来迎接城头的羽箭,待下唐兵彻底断气之后,媚红女子发现了一个机会,她滚到了一名梁朝士兵的身边,一手扣住他的咽喉抵挡在自己的身前,接着便大摇大摆的朝着城头走去。

    这一回看你如何射箭!不出媚红女子所料,城头果然没有遇见再射出了。

    霍青看见了那个被当做盾牌的人的战袍,那是自己的袍泽,霍青一方面咒骂这个女人的阴毒,一方面想着如何解救下自己的袍泽。

    媚红女子知道自己的铁伞中已经没有了银针,就算有也难以伤及城头之人,但是她知道有手中这个盾牌在,城头就不敢轻举妄动。媚红女子得意的朝身边的下唐兵挥挥手,他们立刻继续屠杀,他们必须赶在梁朝将士恢复体力之前将他们统统杀光。

    背靠着女墙的霍青即便不看那血腥的场面,仅仅听见袍泽们在临死前的哀嚎就知道这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霍青没有料到自己第一次上战场需要面对的就是这般残酷的杀戮,而自己亲眼看着、亲耳听着却无能为力,泪水开始不争气的流下来,握着弓的手在发抖。

    霍青看见对面有一个人朝自己爬过来,越来越近,他揉揉眼想要看清楚来人。看清了,看清了,来人正是欧鹭洋,他艰难的像是一条瘸腿的狗一样爬到了霍青的身边。

    “你若再不出手,左武卫将全军覆没!”欧鹭洋说一句话就得喘上一会儿,“你怕了?”

    “末将....

    ..末将不是怕了,是因为,有人拿袍泽当做了挡箭牌,末将不敢......不敢出手!”

    “多少人被当做挡箭牌了?”

    “一个”

    “那你是打算为了那一个人而放弃整个左武卫么?”

    “一个人的命也是命啊!”

    “一群人的命才是命!”因为激动,欧鹭洋面色潮红,双目圆瞪,“动手啊!不然等左武卫悉数牺牲之后就轮到你我了!”

    欧鹭洋嘶哑的声音在霍青脑子里盘旋,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通过垛口都看城下的情况,现实如欧鹭洋所料的一般,上千名左武卫的将士成了待宰的羔羊,他们无法抵抗想要逃跑却被无情的砍杀,城下已经是一片血红,鲜血汇流成河缓缓流进了洮水,让原本清澈的洮水慢慢变成了红色。

    霍青再一次闭上了眼,他看见那个媚红女子依旧抓着一名袍泽在当挡箭牌,可是他再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欧鹭洋更为血红的双眼,那双眼在催促他、在命令他、在逼迫他!

    终于,霍青一咬牙,弯弓搭箭使出十成十的力道瞄准了袍泽的胸口而去,这一箭威力巨大,这一箭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愤恨,这一箭想要发泄出霍青满腔的怒火,这一箭准确的扎入了袍泽的胸口,在洞穿第一具身体之后又扎进了媚红女子的胸口,从她的后背穿出,带着最后的力道一头扎进了土地之中。

    霍青分明看见那名被自己射死的袍泽带着不敢相信的眼神倒下了,至死他都没有闭上那双不屈的眼睛。霍青也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了城头之上,全身湿透,就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霍青感觉自己实在是太累了,此时只想闭上眼休息,在他最后闭眼之前看见的是欧鹭洋缓缓站起来了,他恢复作为指挥使的威严。

    媚红女子绝对没有想到城头之人下手如此之痕、之准,她此时后悔已然来不及了,她捂着自己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想要依靠铁伞来支撑身子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终于是扛不住摔倒在地,任由她身下的土地绽放出一朵血腥鲜红的花朵,而她便是这一朵怒放的花朵中心的花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忠勇左武(上)

    陆文轩从军十年了,他经历过的战斗也不在少数,可眼前这般的屠杀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见,那些都是他的手下,都是他的兄弟,曾经在军营中大家一同训练、一同吃肉、一同受封,如今他们成为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本就是最高的荣誉,但绝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成为被人杀戮的对象。

    啊!陆文轩一声怒吼,手握摄月三叉戟,在一群倒地的梁朝将士之中豁然站起,凌冽霸气的气势让最靠前的一众下唐兵都愣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以。

    “军人该当马革裹尸还、青山埋忠骨!我大梁热血男儿岂容你等异族随意屠戮!下唐小儿,拿你们的命来祭奠我的兄弟!”

    陆文轩从人群中跃出,挥舞着摄月三叉戟,一个横扫就让数名下唐兵身首异处。恢复体力的陆文轩大开杀戒,他的面容扭曲、脸上青筋暴起、双目圆瞪,张开的是血盆大口,直如地狱来的不赦恶鬼,他每走一步都会让下唐兵成为刀下鬼。凭借着他强大的气场,让原本已经沦为杀戮场的战场重新有了一些公平对战的味道。

    在陆文轩身后,更多的左武卫将士从地上爬起来,捡拾起原本丢弃的兵刃,跟随在自己将帅的身后履行自己作为一名军人的使命。

    眼看着梁朝军队士气回温,伽特奴绝对不能坐视不理,他手下的姐妹二人一死一伤,如今没有了魔音的控制,他必须冲锋在前,杀一杀陆文轩的锐气。

    夺命罗盘从下唐兵阵中飞出朝着陆文轩而去,陆文轩后退三步,盯住罗盘的方位,先是侧身翻转避开其锋,接着甩出三叉戟将罗盘撞飞。可是罗盘身上的铁索掌握在伽特奴的手里,只要他用力一扯就能将罗盘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

    伽特奴手腕一抖,罗盘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转了圈重新朝着陆文轩的后脖子处而去,他身后的将领们无不惊呼“主帅小心!”陆文轩却不疾不徐,反手将三叉戟插入后背堪堪挡住了罗盘的攻击,同时陆文轩也是一抖手腕,将三叉戟卡在了已经张开血嘴的罗盘卡口上,让其既不能开也不能闭。

    伽特奴双手使劲,想要将罗盘拉扯回来,陆文轩也不得不佩服伽特奴的膂力,即便是他勉力支撑依旧难以控制的让自己身子朝着伽特奴方向而去,他甚至都能看见伽特奴咧开的嘴在笑。

    陆文轩也笑了,他在距离伽特奴一人之远的地方突然发力,借助罗盘卡住三叉戟的力道,陆文轩来了一个后空翻让自己落在了伽特奴的背后,整柄三叉戟弯成了一轮上弦月。没等伽特奴转身,陆文轩将三叉戟一松,整个三叉戟立刻恢复到原本直挺挺的模样,又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重新弯曲成一道下玄月,重重击打在伽特奴的胯下。

    胯下之疼只有被击打过的男人才懂,即便魁梧雄壮如伽特奴者也扛不住这用力的一击。立刻,伽特奴弯下腰去,陆文轩趁机握住三叉戟想要抽出,同时

    将三叉戟插入对方的身体之中。

    计划天衣无缝,可实行的时候在第一个环节就出现了问题。陆文轩握住三叉戟,几次三番的用力都没能将其从罗盘中抽出来。原本弯腰的伽特奴直起了身子,双手一甩,夹着三叉戟的罗盘就飞到了空中,紧接着朝着陆文轩而来。

    陆文轩接连的躲闪,能保住自己不被兵刃伤到,可是却难以拿回自己的三叉戟也近不了伽特奴的身。当兵刃再次朝自己而来时,陆文轩果断的抓住三叉戟,脚下使劲让自己腾空而起,双腿击打在伽特奴的双拳之上。

    也许是势均力敌,可那一刹那陆文轩已经感受到脚底传来的阵阵疼痛,沙场上他来不及查看伤势,双腿缠住伽特奴的那条拿着铁索的胳膊。当伽特奴想要甩开他时,陆文轩一拳击打在伽特奴的腰间,同时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正欲出招却不料双腿被伽特奴抢先抓住。陆文轩只感觉到一阵劲风刮过,自己被伽特奴来了个过肩摔,背部着地,好在头部有头盔的保护,不然脑子就和西瓜一样裂开了。

    虽然保住了脑子,可没能保住自己的腿,伽特奴照着陆文轩的膝盖就是狠狠一脚,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一方是痛苦不已,一方是颇有快感。这一招伽特奴之前已经用过了,之前他的对手是司衡。

    面对躺在自己面前的陆文轩,伽特奴感觉自己胜券在握,摔起罗盘就打算取了陆文轩的性命,就在罗盘张开嘴的那一刹那,陆文轩握紧了三叉戟朝着伽特奴的腹部一顿猛刺,好在罗盘及时回防,所有的刺都刺在了罗盘上。伽特奴并未受伤,可陆文轩也借助这个机会逃出生天。

    伽特奴摸了摸自己的辫子,裂开嘴道:“杀光梁军!所有人军功翻倍!”

    下唐兵原本退缩的势头又重新燃起了,陆文轩也毫不示弱,他倚靠着三叉戟站在原地,同样对身后的梁朝将士鼓劲道:“我们赤尾军,一生为家国,头颅可抛、热血可洒,阵地不可失!”

    嘿!更多的左武卫将士们不顾一切的冲向敌军,陆文轩瘸着腿躲入了人群之中。一看目标丢失,伽特奴极为不甘心,他用罗盘劈开了一名接着一名梁朝士兵的身体开始找寻陆文轩的身影。

    找着找着,脚踝处突然一阵疼痛,伽特奴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脚脚踝被人割开了一道口子,这是脚经所在,立刻他的左脚就失去了站立的力道。可没等伽特奴从受伤中回过神来,右脚脚踝处又是一道伤口,同样的位置,鲜血慢慢渗出。

    伽特奴吼叫着连连后退,他快要支撑不了自己庞大的身躯了,这时包扎完伤口的水绿女子出现了,她上前扶住了伽特奴。

    这时伽特奴才发现原先躺在尸体堆里的一人起身了,他拄着三叉戟出现在伽特奴的面前,手中拿着一柄匕首,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打平了!”

    面的陆文轩的挑衅,伽特

    奴发狂,他一把推开水绿女子喝道:“这个人我要亲自取他的首级,你去杀别的梁狗!”

    罗盘又被抛出了,在空中罗盘就分开成为一个圆环,圆环内部布满了倒刺,陆文轩知道这才是罗盘最具威力的所在,想要彻底摧毁罗盘就必须让其不能再完成开合的动作。陆文轩一念既定,他迎着罗盘而去,伸出左手套在了罗盘之内,一旦有**进入罗盘,那些倒刺便会立刻刺入**之中,罗盘的血嘴立刻咬合,将陆文轩的左臂生生的咬住。

    司衡此刻由凌绯颜搀扶着缓缓走上了城头,他们看见了城下的战斗,同时也看见了城头的金甲卫们正在恢复,而欧鹭洋却站在城头冷眼旁观。

    “指挥使!”司衡吼道:“指挥使,城下战斗如此激烈,为何不施以援手?”

    看到来人,欧鹭洋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随后便恢复如常,给出了颇为合理的解释“城下战斗正酣,刚才我金甲卫也受到了魔音的袭扰,所有人刚刚恢复神智和体力,此刻若是贸然用羽箭攻击只会伤及自己人。”

    “那就打开城门迎敌啊!”凌绯颜催促道。

    “打开城门?”欧鹭洋盯着两人道:“这些府兵从洮水之中源源不断的出现,你们可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若是打开城门遇到了敌军猛攻,一旦城门失守,这罪责是你们来担么?”

    “即便如此,也不能因为害怕担责而坐视不理!”凌绯颜的火气更甚,她对司衡说道:“你在上头羽箭给我打掩护!”

    “好!”司衡回答的干脆利索,即便他知道凌绯颜打算自己亲赴险境。

    司衡站在城头弯弓搭箭,凌绯颜利用绳索缠绕在自己身上开始从城头快速下滑。羽箭射退了那些想要上前偷袭的敌人,凌绯颜顺利抵达了城门口,她回头和司衡深情的对望一眼,两人便立刻分头行动。

    凌绯颜甩开了一直缠在腰间的折阙,利用长鞭和匕首同敌人展开了近身肉搏战,每一名想要靠近她的敌人不是死在她的刀下就是死在了司衡的羽箭之下。

    凌绯颜在城下肉搏,司衡在城头射击,两人配合默契。欧鹭洋看在眼里,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他至少让手下人源源不断的为司衡输送羽箭,并且同时让更多的弓箭手就位,允许所有弓箭手自行把握机会进行射击。

    如此一来,有了城头的协助,城下的左武卫战斗起来更有了底气,他们甩开膀子同敌人厮杀,他们此刻斗志更足了、勇气也更足了,因为他们眼前有不服输的将帅在统领,身后有自己的袍泽在护航,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再裹足不前呢?

    此时的洮水中已经不再涌现下唐兵了,也许下唐的伏兵已经用尽,这些意欲夺取北门的下唐兵悉数都集中在了城门附近。胜利的曙光已经开始照耀在梁朝将士们的身上了,他们只要一鼓作气拿下这些敌人,那么他们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忠勇左武(下)

    安州城南面战场传来的厮杀声传遍了安州城,北门这边同样听得一清二楚。在陆文轩看来,他宁愿相信这是梁军胜利的号角,他需要借助胜利的消息来鼓舞士气同时也鼓舞自己。

    “大将军不仅守住了城门而且已经开始组织反攻了!”站在城头的司衡朝着城下的左武卫一遍又一遍的呐喊着。

    左武卫的将士们是相信的,他们相信身处于城内的袍泽得到的消息一定是真实的,他只要坚守好自己的阵地就是为这场家园保卫战尽了最大的力量。

    陆文轩感激的看了城头的司衡一眼,他如今需要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伽特奴杀红了眼,俨然成为了一头受伤的棕熊,想要爆发出体内蕴藏已久的能量,将全部的猎物屠杀殆尽。

    罗盘开始绞动了,陆文轩再也忍受不住这倒刺刺入肌肉带来的疼痛了,即便身为军人,他也有呐喊的权力。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陆文轩手起刀落,斩断的不是自己的胳膊而是固定在罗盘上的铁索。摄月三叉戟劈开了铁索,金属之间的剧烈摩擦喷出了耀眼的火花,铁索断、三叉戟卷。

    失去制衡力的两人分别后退了数步倒地不起,两人的腿都已经受伤,想要重新站起已经不容易了。在倒地的瞬间,陆文轩没有感觉到从左臂传来的疼痛了,突然间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消失了,随着痛觉的消失,陆文轩只觉得自己的体力也在不断的从身体里抽离。他歪过头一看,罗盘已经成功将他的左臂给咬下了,断臂卡在罗盘之中,就躺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

    直到看到自己的左臂,陆文轩才重新体会到了伤口带来的痛感,鲜血从断口汩汩流出,陆文轩在地上挣扎嘶吼,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上的折磨。

    这种嘶吼让所有听见的左武卫将士不无揪心,却让所有下唐兵得意洋洋。伽特奴坐起身看见猎物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心中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朝着猎物走过去。伽特奴此刻并不急于要了猎物的命,他反而觉得慢慢折磨更能让他热血澎湃。

    伽特奴伸手一把揪住了陆文轩的伤口,用力挤压,让原本遭受折磨的陆文轩更是雪上加霜,他的脸直接变形了,原本英俊的样貌不复存在,五官扭曲,没有人样。

    伽特奴开心的大笑,他从来都喜欢听见猎物垂死前的哀嚎,他们挣扎的越是带劲,伽特奴越是享受。这场战斗从天明到了傍晚,他一直都是紧绷着神经,此时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了。擒贼先擒王,这是梁朝人说的吧?此时左武卫的统帅已经成了自己的玩物,那么剩下的人不过是乌合之众。

    伽特奴无心去顾及战场上其他的战斗,因为他相信胜利已经是属于自己这一边的了,玩了一会,他觉得手酸了,便暂时放开了猎物,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这些带着体温的鲜血足以让伽特奴发狂,

    他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觉得味道非常符合自己的口味。

    再看陆文轩,此时已经弯成了一只虾米,肢体蜷缩,背部弯曲。对了,这不就是人类在母体当中的姿势么?这就是人在遭遇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将要离开人世时向着生命开始孕育时模仿的样子么?

    伽特奴看着猎物突然萌发出一种想要将其从中间掰断的**,于是他准备一手按压住猎物的脖颈,一手提起猎物的双腿,将其反向折叠,他想要听见脊椎骨断裂发出的乐音。

    不过乐音还没来得及听见,伽特奴首先看见的是陆文轩苍白如雪的脸,这张脸似乎还带着笑容,那是一种蔑视、得意的笑容。陆文轩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弹簧,压迫的越紧,反弹的力量就越大,当伽特奴的手刚刚触碰到陆文轩的皮肤时,他就知道自己最后的机会来了。陆文轩笑了,他笑伽特奴太轻敌了,他笑自己这最后一击一定能成。

    伽特奴还在愣怔时,陆文轩猛的从地上弹起,一张口就咬在了伽特奴的脖子上,牙齿即刻穿透皮肤。猎物和猎人的身份互换,陆文轩压在了伽特奴的身上,将其扑倒在地,并且如狼一样一口咬住猎物最为薄弱的脖子。

    吃痛的伽特奴双手开始撕扯陆文轩的身体,想要尽可能的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每一次出手都极为狠辣,硬是将陆文轩身上的铠甲给撕裂露出了内衬的衣服。既然连铠甲都抵挡不住伽特奴的爪子,那这些不算厚的棉布更不是利爪的对手,仅仅一两回就被撕开一道大口子,接下去就是陆文轩的皮肉了。

    缺了一只胳膊的陆文轩仅仅依靠右手按压住伽特奴,背上传来的疼痛他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他刻意放弃全身的防守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自己的嘴上。陆文轩一仰头,猛烈的撕扯将伽特奴脖子处生生咬下一大块皮肉,鲜血犹如地上的涌泉一般猛烈喷射出来,足足有一人多高。

    这回换成伽特奴开始嘶吼了,陆文轩同样嘶吼着,他张开满是鲜血的大口再次咬住了伤口旁边的一片皮肉开始奋力的撕扯。嗜血、疼痛已经让这两人癫狂,他们失去了人性,将原本的兽性彻底激发出来。伽特奴爪子在陆文轩的背部留一下一道一道血痕,渐渐地血痕汇集在一处,让原本坚实的后背成为了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可陆文轩已经不在乎了,疼痛再也不能约束他了,他每一次咬下、每一次抬头都会带出一片皮肉,那些喷溅入空中的鲜血就像是雨滴一般洒落在两人的周边,将雪地彻底染红。

    不仅仅是厮杀当中的两军战士,就连在城头的金甲卫都是惊骇莫名,欧鹭洋盯着那两头野兽回不过神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而司衡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他被陆文轩的勇气、血性给深深折服,只恨自己不能上前帮忙。

    终于血雨渐渐停歇了,伽特奴的爪子再也抓不动了,慢慢从身体上滑下,跌落在两侧;他的

    眼睛也不再眨了,木木的盯着撕咬自己的野兽;整具身体也不再挣扎了,就像是疲累到了极点终于放弃转而接受命运的安排。

    当陆文轩起身,若是有人看见伽特奴的惨状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伽特奴的脖子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就连其内的骨头都已经清晰可见。这根本不是人为的,一定是野兽的行径,只有野兽才能将猎物撕咬成这般残忍的模样。

    陆文轩此时的确不能算一个人了,他缺失了左臂,背部是一滩肉泥,满脸都是鲜血,根本分辨不出五官。他颤颤巍巍的从伽特奴尸身上爬起来,在雪地里踩了一脚却被鲜血给滑到了,轰然倒地之后,他再也没有力气重新站起了。陆文轩看见北城门打开了,看见金甲卫从城内冲出,接着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受陆文轩的激励,所有的左武卫将士抱着必死的决心同下唐兵展开了厮杀,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用自己的牙齿当做兵刃,哪怕是同归于尽,都是他们在告慰陆文轩的在天之灵。

    下唐兵的败局已定,水绿女子眼看着伽特奴战死,同时也看见了姐姐的尸体,她明白再不撤退很有可能全军覆没。但是此时想要走就能走了么?左武卫和金甲卫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誓要将他们一举歼灭。

    水绿女子刚刚后退几步脚踝就被鞭子给缠住了,凌绯颜一使劲,水绿女子就摔一跟头。可她并不打算束手就擒,从袖中飞出两柄飞刀朝着凌绯颜面门而去,凌绯颜凌空翻转,手中动作也不停将折阙也带动,这么一来,水绿女子也被带着在地上翻了个身,摔了个狗吃屎。

    两名下唐兵想要上前帮忙,凌绯颜甩出匕首结果一人,同时用手肘撞击在另一人的侧脸上,接着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就送这人归西。

    水绿女子已无斗志,她只想趁着这个机会逃脱,可凌绯颜绝对不会让她得逞,折阙飞出缠绕在水绿女子的咽喉处,凌绯颜从后背狠狠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刚想出手,不料水绿女子一转头从嘴里吐出一枚银针,饶是凌绯颜反应灵敏,依旧被银针在脸上划开了一道血痕。

    然而这是水绿女子做出的最后挣扎了,凌绯颜将折阙缠绕在她的脖子上,一使劲就紧紧勒住,凌绯颜一手把持折阙的头,一手握紧折阙的尾,双手同时使劲,让折阙最大限度的勒紧。水绿女子双手死死抠住折阙想要将其摆脱可是徒劳无功,眼看着她眼睛开始突出,原本娇艳的脸蛋变得赤红而扭曲,任凭她的双手在自己的胸口挖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陆文轩死得有多壮烈,凌绯颜对敌人的狠就有多浓烈,她咬着牙闭着眼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双手,耳中能听见的都是折阙相互摩擦的声音。

    终于水绿女子不再挣扎了,从一个鲜活的妙龄少女变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当凌绯颜力竭,回头看时,一轮带血的残阳映照在安州城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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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山河介绍:
生逢乱世,战争孤儿受圣贤相教;投身军旅、牵涉朝政、卷入党争,在五国争霸的大势下几经沉浮;遇知己、交莫逆、防小人、戍家国、战强敌,热血书写传奇一生。镇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