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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留无伤     镇山河txt下载     镇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曜觉密谈

    年节的第三日是京城百姓出城去祭祖的日子,并且在接下去的几日的时间内,城门都会大开供百姓们自由出入,长达七天的年节便算是开始走向顶峰。

    混在百姓之中一直都是宣韶宁等人采用的办法,出城的时候也不会例外,这样或许能让他们不那么显眼。百姓们按照习俗必须去祭拜祖先,往年还会有不少的文人雅客都去更远的山上把酒言欢,可惜的是曾经属于大梁的不少山川都已经是下唐的领土,若是敢擅自闯入后果可就是有来无回。

    出城的一路上,宣韶宁都听见百姓们一直在抱怨战争,将他们原本祥和的生活给打乱了。大梁的都城自从建国以来就没有经历过战争,这一次的下唐兵临城下算是百年来最为危险的一次,百姓们终于从歌舞升平的盛世美梦中开始清醒,只不过在宣韶宁看来清醒的还不够彻底。

    曜觉寺的名气是绝对比不上天福寺和大青龙寺的,这两座寺庙是建在京城里,香客云集、香火不断。曜觉寺是建在城外的山上,这来回一趟本来就不容易,况且这个年头城外都不能算安全,于是曜觉寺的香火就更加不如以前了。

    好在这几日的天气晴朗,雪后初晴的日子是非常适合外出散心的,于是还是有一些人选择去曜觉寺逛逛。这座建在吟月山上的寺庙能强过天福寺和大青龙寺的便在于两点:一是能够提供住宿、二是占有地利能欣赏独一无二的山川景色。

    “没曾想同咱们一样选择去曜觉寺的人还挺多的啊?”段朗一直都担心这一路上会遇到之前的那些不知名的杀手,如今见到同行的人这么多也着实是放下心来。

    胭脂憋不住了,终于开口问道:“宣大哥,咱们为何不回漠北而是来这里啊?”

    “因为我收到了苏浅的书信。”

    “苏浅!”段朗策马来到宣韶宁的身边,对,是策马,从京城前往吟月山的这一段路可是不短的,一般的人都会选择骑马前去,当然富家大族的则是会选择马车前往,这就是为何一般的贫苦百姓是不会在这个年节的时候选择去曜觉寺的,租用马匹的费用实在是不低的。

    “苏浅同我约定在今日去曜觉寺汇合,也是许久未见了,这一次正好叙叙旧。”

    “我说韶宁啊,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苏浅的书信的,我怎么不知道?还要啊,按理说咱们同窗这么多年,能有机会见见也是正常,可是眼下咱们还是以安全为第一位啊?”

    宣韶宁看了段朗一眼,段朗立刻捂住嘴明白了些什么,他想要转身却被宣韶宁给拦住了。

    “之前因为一直都有人监视我们,我才没有说出来,现在我想是比较安全了,曜觉寺离开京城也是有一段路的,我们完

    事之后便立刻回去漠北。”说完,宣韶宁朝着邢岗点点头。

    来到吟月山上,曜觉寺已经是做好了接待香客的全部准备了,小沙弥们忙前忙后的招呼那些世家大族和富商大贾倒是也没有空来搭理宣韶宁这些普通百姓。宣韶宁并不在意,他按照书信上的提示朝着曜觉寺的厢房方向走去。

    “这位施主”一个主持模样的老和尚主动上前搭话了,这着实让几人有些意外,段朗还甚至确定自己的身后没有别的人才敢向这位老和尚行了礼。

    “大师好!”

    “出家人便是曜觉寺的住持,各位还请随我来。”

    这老和尚就是无失大师,他说完便示意几人跟着自己,然后就朝着山后头走去,一路上便也不再言语。宣韶宁只看见路上若是遇到了小沙弥们,纷纷朝着这位无失大师叩首行礼,想来这身份是不会错了。

    走了一段山路之后,喧哗声已经渐渐甩在身后了,原本的宁静又重新回到曜觉寺中,宣韶宁直以为这种淡薄的宁静才是真正属于曜觉寺的,外头的纷纷扰扰都不该来打扰这份恬静。

    山腰的一处开阔平台之上矗立着一座小亭子,里头有着简陋的茶桌和几把石头椅子,里头已经有一人在等着了。宣韶宁等人虽然还没有靠近亭子,但是从亭子里飘散出来的阵阵茶香已经钻入了他们的鼻子里。

    “苏公子”无失大师竟然朝着苏浅行礼了,这让大伙儿都不得不感叹:难不成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逃不过一个钱字么?

    苏浅立刻起身同样还礼,鞠躬鞠得更加的低然后笑着对宣韶宁等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大师不如也一同落座?”

    “今日乃是曜觉寺的大日子,前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出家人还是去帮忙的为好。这后山若没有寺内的人带路,一般人是找不到的,还请诸位施主放心。”无失大师谦恭的说完,朝着几人一一致意后缓缓离去。

    “苏浅,你是如何认识崔公公的?”一落座,宣韶宁开门见山。

    “韶宁啊,咱们都多久没见了,这甫一见面都不寒暄一下就这么公事公办么?”苏浅抿了一口茶汤,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这是在谈些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苏浅,你不在你们苏家大宅里待着,怎么跑到这寺庙里来了?”段朗已经被这两个人给弄懵了,一个神秘兮兮,一个泰然自若,都不知道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曜觉寺我来的可不止一次了,几乎每年都会来,不然这无失大师如何能这么熟稔呢?”苏浅放下茶盏,收起了笑容,说道:“我之所以会到这里来都是因为朝廷将青山书院弟子都列在了逆党名单之中,家

    父担心我的安危同时也希望我不要影响到家族的生意,所以家父便让我离开京城,说起来我也是刚回来不久呢。”

    “你如何得知我回到京城了?”

    “我们苏家能将生意扩张到大梁全境,找一些人的动向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那崔公公呢?”

    “崔公公是先帝的贴身内侍,自从新任梁帝君临天下之后,这崔公公便离开了皇宫。按理说,前朝的内侍是不允许出宫的,只能老死在宫中,但是这崔公公颇有手段换取了离开皇宫在京城居住的机会,不过他一直都在监视之下。”

    “我说你们俩一来一回的,我都快听不懂了!”段朗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了,感觉他们俩是在交谈的,剩下的人都是摆设一般。胭脂往宣韶宁身边靠了靠,意思是离段朗远一些,不然显得自己也很愚蠢。

    宣韶宁只好将自己在追那个监视的人之后发生的一切事儿都说出来了,特意强调了遇见了崔公公这件事。正是这个崔公公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宣韶宁,信中说的便是苏浅约他在曜觉寺一见。

    “原来如此,韶宁你也不早点说!还有苏浅啊,你究竟卖什么药呢,故弄玄虚的,有事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啊,非要约我们来到这个地方?”

    段朗的反应是慢半拍的,胭脂已经从中读出了相关的信号,就连邢岗都已经静静等待着宣韶宁说话,他们都知道苏浅这一次邀约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我要说的便是关于先帝死亡的真相。”苏浅很是严肃的开了个头,这一次真的是太过震撼了,剩下的四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隐秘的事儿苏浅竟然知道内幕?宣韶宁作为亲历先帝遇刺事件的人,查出真相更是他的目标之一。

    随着苏浅的讲述,周围的环境都变得清冷起来,原先的暖阳渐渐隐退,山风开始呼啸,不仅吹散了地面的积雪,同时也吹寒了听话人的心。

    关于梁恒帝的死因,其中牵扯的隐秘至少被苏浅说出了一部分,但是就这些内容便可以证明胖魁是清白的、夫子是清白的、青山书院也是清白的,那么宣韶宁便是清白的。

    胭脂扶住宣韶宁的手说道:“不用任何人的澄清,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清白的,这种事不是你能做出来的,现在你的一块心病也算是去掉了。”

    “还没有,我们知道是远远不够的,这些真相必须要公布于天下,恢复青山书院的名誉!”

    “韶宁,这些事都是需要徐徐图之的,这一条路可是非常的漫长且难走的,指不定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什么代价都值得!”宣韶宁说得斩钉截铁,“有了你的帮助,我更加有信心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立功心切

    “你说的就是这里?”宣韶宁朝苏浅问道。

    他们二人此刻正站在曜觉寺的厢房外,两人的面前除了一排的厢房之外还有一片茂密的竹林。这一块场地怎么看着都有些面熟,当然这是对于苏浅来说的,宣韶宁第一次来曜觉寺对于一切都是陌生的。

    “没错就是在这儿,当初一起来的还有言柯冉、肖默言、赵可心和木清远,大家都看到了。可惜的是如今清远和默言都已经不在了,可心去了漠北,至于柯冉.......”苏浅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对于言柯冉,他们俩都有着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

    “所以,那个时候柯冉同沈千汲就已经见过面了。”

    “可不是么?当初来到曜觉寺的时候就是柯冉提出他看见了吴哲的身影,一开始我们都认为他一定是眼花了,之后沈千汲便出现了,他同可心的琴瑟和鸣还一时传为了美谈。”

    “如今吴哲偷梁换柱的事儿已经被证实了,那就说明当初柯冉在这里看到的就是真的吴哲,那么这么说来沈千汲便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

    “没错,韶宁,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若是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那日沈千汲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替吴哲打掩护的,他这么做用意不是很明显么?”

    “沈千汲会替前太子做事?可是他眼下已经是朝廷中最为炙手可热的红人了,这么分析起来有点矛盾了。”

    “或者有一种可能,沈千汲一开始就是替当今的皇上做事的!”

    苏浅的一句话说得足够轻,轻得只有靠近他的宣韶宁才能听见,但是这一个推论对于很多事的解开谜底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

    阿嚏!沈千汲打了一个喷嚏,这是他今日第三次打喷嚏了,在场的朝臣们不敢说些什么,梁帝关切的问道:“沈大人这些日子太过操劳了,可是要保重身子啊。”

    “微臣谢过皇上!”沈千汲吸了吸鼻子,说道:“当前自然是要以大梁的安危为重,微臣的一介身子不必介怀。”

    梁帝点点头,随后他还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前方的战报上,根据今日传过来的最新战报,漠北的玄甲军已经经过重新整合正式更名为靖义军了,麾下共计有六万人,前些日子刚刚击退了西凉的进犯同时夺回了洪州城,就在年节的这几天,靖义军竟然再次出兵对阵下唐军队,而且再次收复一座城池。

    “皇上,这国土只要不是在下唐人的手里,终归不是一件坏事。”张淮远说话了。他的话立刻得到了沈千汲的反对,“张大人的这话微臣可是不敢苟同!皇上,那些漠北的叛军一点都不亚于下唐,同样都是我们大梁的敌人,而且这些叛军对于朝廷的威胁更大!”

    梁帝显然是更加认同沈千汲的话,他说道:“沈大人说的有理,国土只要一日没能回到我们的手

    中那便是沦落在外敌的手里,对于我朝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儿。下唐军队一直陈兵在距离国都不远的城池中,对于我大梁始终都是威胁,朕以为正好借此机会先行收复距离都城最近的华州。”

    “微臣赞同皇上的看法!”沈千汲立刻附和道:“有了华州在手,都城便可以松一口气了,微臣认为此战就是要行动够快,趁着下唐忙于应对叛军的时候出其不意,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此战的胜利。”

    “微臣也赞同皇上,不过,微臣认为目前我朝的兵力是否能够足够支撑这一场战斗还值得商榷。”

    “张大人多虑了!”言柯冉站出来大声说道:“启禀皇上,臣自从担任兵书尚书以来一直致力于改革军队,着力于提升军队的战斗力,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的训练,微臣认为此战我军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蔡琰站出来说道:“难不成驸马爷说的是神杀突骑么?都说神杀突骑是我朝四军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军队,微臣一直都期待能开眼,可惜神杀突骑真正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过往的那些战斗大家可是都有目共睹的。”

    言柯冉的嘴角一阵抽搐,人家说的没错啊,神杀突骑的表现真的是很难让人将他们同大梁第一铁骑联系在一起。这一个事实不用蔡琰说出来,梁帝心里一定是清楚的,言柯冉除了用实际行动还能用什么来证实呢?

    “蔡大人所言极是!”沈千汲开口了“神杀突骑的表现的确是不够令人满意,但是这一点皇上不是都没有在意么?相对于玄甲军和赤尾军的背叛,神杀突骑至少是忠于大梁的。皇上,微臣看来神杀突骑之所以没能发挥出他们的战斗力,主要原因便在于澹台归宗战死之后,他的几个儿子都显得太嫩了一些,他们就是需要通过实战来锻炼个人的能力,这一次不正是他们实战的机会么?皇上,再说了,驸马爷已经耗费心力在整顿军队了,看在驸马爷这么用心的份儿上,不是该给神杀突骑、给驸马爷一个机会呢?”

    嘿,蔡琰气得就打算要同沈千汲好好争论一番了,这人说的是什么话啊,将自己的用意往最坏的方向去揣测,自己倒是刻意讨好皇上。蔡权用手肘撞击了自己的儿子,然后抢在他之前开口“启禀皇上,老臣也是认同沈大人和驸马爷的,他们二位的能力文武大臣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况且眼下的确是进攻的最好机会。”

    梁帝这下终于是舒心了,他从一开始就赞同了沈千汲和言柯冉的意见,若不是张淮远和蔡琰出来反对,他早就同意了,好在还是蔡权明事理,看在蔡权的面子上,梁帝也不打算过多的追究这两个捣乱者了。

    “就这么定了!这一场就由你们俩负责,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臣遵旨!”

    走出皇宫,言柯冉追上了沈千汲道谢“今日还是感谢沈大人了。”

    “驸马爷真是言重了,下唐一日不退兵,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一日便难以安枕,况且你是驸马同时还是兵书尚书,这肩上的责任可是更加重大了,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为驸马解决后顾之忧。”

    “有沈大人帮忙,我信心可就更加足了!”

    “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毕竟当初若是驸马及时出手,我的小命可就直接交待了。”

    沈千汲说完便出宫了,这一幕看在蔡琰的眼里,他总算是明白了两人的关系。“看来他们俩是联手了!爹,此一战若是他们获胜了,他们在皇上面前可就更加有分量了,而且言柯冉是兵书尚书,到时候神杀突骑和广远军都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到了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你打算如何?”蔡权扭头问道,看着蔡琰一时间答不上来,蔡权用力点点手中的竹杖说道:“你啊,还有你,多动动脑子行不行?处处都和皇上对着干,你们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至于这一战,他们获胜几率是很大的,咱们就等着上门去庆贺吧!”

    战机是稍纵即逝的,言柯冉一回到府邸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一直到了晚膳的时间都不见他出来。云萱眼睁睁看着一桌子的菜都凉透了,她只好命人再去温着,然后来到了书房外,轻轻敲响了房门。

    “都说了不要来打扰,都没听懂么!”

    书房内传出来一声厉喝,云萱的手停顿了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身子要紧,时间不早了,出来吃些东西吧?”

    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言柯冉带着歉意上前握住云萱的双手说道:“原来是你啊,时间不早了,你就不要等我了,你早些陪母亲一起吃了,就不用管我了。”

    “怎么能不管你呢?你是我的夫君,你的身子我怎么能不在乎呢?”

    “好了,我知道你的用心,真是难为你了。云萱,你先回去,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言柯冉推了推云萱然后自己重新回到了书房,他还是将门口紧紧关闭了,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云萱多看一眼。云萱垂下眼帘,叹一口气便回到了正厅,这一次她真的没有等待太久,言柯冉就回来了。

    一落座,言柯冉没等云萱给他夹菜,自己端起饭碗几大口将饭菜一起送入嘴中之后便起身离去。

    “你去哪儿?都已经这么晚了!”

    “我需要去一趟军营,云萱,今晚你就自己睡吧!”

    没等云萱再说一句话,言柯冉披上外罩就在侍卫的陪同下匆忙的出府了,剩下的依旧是那一桌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菜肴。言柯冉不知道的是这一桌子菜一般是出自云萱之手,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在朝廷之中事务繁忙,她只是想亲手做一些他爱吃的,然后能说一句“好吃”便能令她满足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噬犽探囚

    噬狱,一座建立在宣城最西面的山坳里的根本不为外人所知的监狱。言柯冉也不过是在升任兵部尚书之后才得知还有这么一座鬼魅的监狱的存在,在此之前根本就是一无所知。言柯冉是再一次欺骗了云萱,这么晚了他并不是去军营,去的便是这座噬狱。

    轿撵在从皇城的夹道一路离开京城之后便迅速隐入群山之中,在来之前言柯冉便已经知道这座监狱绝对不可以在白天的时候进入,只能在夜晚,关于这一点他也有些想不通,不过既然是流传已久的规定,那么遵照执行自然是有它的道理。

    四人轿撵在进入山中之后速度就明显变慢了,山路毕竟难走,况且还是在这几乎没有月色的漆黑夜晚。言柯冉一路上都在四周张望,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座被人叫做不留的山,不留,不留,不就是让人不要逗留的意思么?

    言柯冉苦笑,真的是什么监狱关什么人。从轿撵看出去,并不算高耸的山势在中央位置竟然明显的凹陷下去一大块,而且还是凹陷的深不见底的那种,若是站在山头上朝着山底眺望,借助夜色能看见的不过是黑漆漆的一片。

    不留山的最大特点便是深坑,一座环形的山围绕着中间一个硕大的深坑,不论是白天黑夜、或晴或雨,靠着人眼是根本难以看见深坑底部的情形的。这座诡异的山一直都有各种鬼魅的传说,寻常百姓根本不敢随意靠近,日子一久更加加剧了对于这座山的敬畏。

    轿撵在山顶绕了一圈之后开始沿着一段狭窄而隐秘的山路开始朝下而去。坐在轿撵之内的言柯冉也已经感觉到了轿撵的不稳,整个人必须要双手把住支撑点,不然就会朝前头摔过去。双手支撑在轿撵的两侧,双腿抵住轿撵的前段,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却是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言柯冉都想自己下来走了,可是来之前沈千汲便已经警告过他,在这不留山中绝对不要下地。

    “都是人为制造的恐怖!”言柯冉已经在心底里对不留山做了定义,就算是身子再不舒服,双腿双手再酸痛也得勉力支撑着,毕竟要说到不容易,那四个抬轿子的更加不容易吧。

    以为体力的有限,这一段时间言柯冉便没有朝着外头去看了,他 余光能感受到的便是夜色不断的加深,直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再也看不见半点星光,他知道地儿到了。

    轿撵被稳稳的放下,言柯冉颤颤巍巍的从轿撵上走出,浑身的酸痛已经折磨了他一路。这个坑底并不是黯淡无光的,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前方便有火光闪动,言柯冉还是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看顶端,除了黑压压的类似于云层一般之外便再也看不见任何别的事物。

    言柯冉朝着火

    光走过去,靠近点之后他看见的是一道类似于京城的城门,城门上有三个用古字体书写的字“噬狱”,好在言柯冉在青山书院的七年也不是白混的,古字体他还是认识的。只不过心里嘀咕,这古字体是百年前大梁刚刚立国的时候采用的文字,经过百年的变迁,绝大部分的古文字都已经简化了,到了如今能认识古文字的大梁人可是凤毛麟角了,当初在书院的时候就是被夫子强迫着大家才学习这古奥难懂的文字,想不到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

    “夫子真的是有先见之明的啊!”言柯冉不得不叹服白石,但是最后心里就有了一个新的疑问,难不成这座噬狱早在大梁立国的时候就建立了?百年间一直保持着秘不示人的神秘面纱么?

    噬狱的门前站着两名侍卫,他们一身的铠甲搞得像是要上战场,更加令人感觉到诡异的便是这两名侍卫都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同这座监狱的气氛倒是很合拍。

    言柯冉出示了狻猊兵符,两名侍卫不过是动了动眼睛,接着就是任由言柯冉走进去。狻猊兵符乃是大梁的可以调动全国兵马的兵符,前半身掌握在梁帝的手中,后半身则是由全国兵马大元帅掌管,到了这个时候兵马大元帅这个职位已经被梁帝给取消了,于是这狻猊兵符的后半身就落在了兵部尚书的手里。

    走进牢门的瞬间,言柯冉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头怪兽的嘴里,这漆黑的血盆大口真的有要将人吞噬的错觉。与言柯冉料想的不同,这噬狱里面非常的干燥,而且肉眼所见的根本没有任何的牢房,左右两条长长的甬道,全部都是由硕大的条石铺就,从地面到墙面上都是青白色一片。

    走在噬狱里,言柯冉一点都没有感到憋闷,反而有股子气流一直在监狱内流通,墙上的所有火把随着风而时不时的闪动,将这监狱内的诡异气氛更加推向了**。

    “究竟是选哪一条路呢?”言柯冉有些犯难了,当初他决定来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询问关于噬狱的一切,只是被告知到了就明白了。“殊途同归,就选你了!”言柯冉大踏步朝着左边的道路走过去,这一条甬道真的是足够的长,长的让他有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选错了,所有的场景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似乎没有尽头。

    若说有什么是变化的,那便是言柯冉自己的脚步声,越是朝着里头走去越是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看来快要到头了,言柯冉这么判断着,果然在不久之后右手边的墙面出现了缺口,这不是因为坍塌或是别的原因导致墙面坍塌而是刻意的人为。站在这个缺口朝着右边看过去,这不是当初自己没有选择的那条右边的甬道么?

    “果然,果然!”言柯冉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到了这个缺口的时候也是到了噬狱的尽头,这个尽头只有一面同样的青石墙,唯一不同的便是这墙面上每隔一丈有一尊头像。

    借着火光,言柯冉看见这些头像都是地狱恶鬼,每一个头像都不相同,相似的便是这些头像展现出来的诡异恐怖的感觉。就拿言柯冉面前的这一个头像来说,一头雪白的长发,一对狐狸一般的吊角眼,剩下的半张脸则是类似于螃蟹的两个大钳子互相触碰在一起,整张脸都是青色的,要有多人就有多人。

    言柯冉依稀记得在青山书院的时候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种容貌的东西,好像是叫做玉真,当时还觉得名字好听呢,毕竟都是依靠文字来描述,眼下真的见到了实物,难免浑身汗毛竖起。至于别的头像言柯冉是真的没有任何兴趣去看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伸手在玉真头像上用力一推,正面的这堵墙缓缓从中间裂开了,让开了一条青石道,言柯冉走进之后面对的才是真正的牢房。

    这件石室之内悬挂着一个足足有三个人这么高的圆形的铁笼子,笼子的周身全部都由铁锁链缠绕着,这些铁锁链的另一头便是固定在石室的墙面上。三个巨大的齿轮状的圆形装置均匀的分部在圆形铁笼的三个点上,那些铁锁链便是全部都通过这三个圆形装置才于墙面上的固定点相连接的。

    石室内的光线非常的昏暗,而且气味有些难闻,这种味道就像是圈养牲畜的圈子里一样。一阵阵轻微的铁锁链摩擦声也在同一时间传入了言柯冉的耳中,他开始小心靠近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没费多少的力气之后便找到了声音的出处,便是那三个磨盘一样的圆形装置,那些铁锁链在穿过磨盘之后并不是固定不动的,而是一直都在缓缓朝着一个方向移动,铁锁链的摩擦声就是这么来的。

    言柯冉顺着铁锁链移动的方向看过去,这些铁锁链都在同时的移动,照这么推算,当铁锁链都移动到极致的时候,这中间的圆形铁笼子就会降落到地面上的。

    为何有这种设计?言柯冉于是再上前一步朝着圆形铁笼子下方看去,铁笼子底部可不是什么平地,而是一个漆黑而幽深的洞,看这大小应该是恰好能容纳这个圆形的铁笼子。

    “难不成是让铁笼子沉到这坑洞里面?若是这样,这些铁锁链便会被拉扯到最高的位置,那么若是铁锁链开始往回收缩的话,这铁笼子便会被重新从这坑洞里拉出来咯?这种设计有什么用意呢?”

    “你猜对了!”

    言柯冉一抬头,发现声音是从铁笼子里传过来的,里面那黑漆漆的一团果然是一个活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释放怪物

    圆形铁笼子里的那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动了一下,然后又停止了,似乎动一次对他来说相当的吃力。好在这人说话倒是利索的,没有因为身体的问题而影响到交流。

    “我对于事物的判断自然是有信心的,不过我倒是想知道若是铁笼子完全落入这个坑洞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言柯冉开始绕着铁笼子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那不得不赞叹你们这些梁人的智慧了,这底下可是好玩的很呢!待会你就可以见识了,有没有兴趣一起体会一下?”

    “好啊!不过我喜欢看别人遭罪,我在一旁看着更加刺激。”言柯冉抚摸着磨盘,铁索继续朝着一个方向走着,他看见这笼子已经明显的落下了,他似乎都能看清楚笼子里的人了。

    “你所言所行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梁人,内心丑陋、行为卑鄙,我倒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多谢夸奖,我们梁人再丑陋再卑鄙都好过你们,谁让你们不过是一介蛮夷呢?至于你思考的问题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就想看看你怎么受刑。”

    哈哈哈,笼子里传出来一声声干涸而别扭的笑声,笼子的这人笑得一直停不下来,言柯冉倒也不急,就站在一边静静等待着笼子完全没入坑洞之中。这一刻他没有等太久,笼子终于缓缓的全部没入坑洞,言柯冉看见了从笼子里射出的两道绿光,在这幽暗的监牢内异常凶狠。

    言柯冉特意上前一步低头去看,可惜除了能看见铁笼子之外再也看不清别的内容了,随后他就听见了人的呼喊声,这是这名囚犯发出来的,声音显得很是凄惨,似乎在遭受着难以忍受的刑罚。究竟是什么呢?言柯冉几次尝试都已失败告终,这过程大概持续了半柱香,惨叫声就没有停止过,然后磨盘突然动了,铁索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移动了。言柯冉知道铁笼子就要升上来了,于是只能后退几步。

    是什么机关在引导这些磨盘如此有规律的转动?言柯冉俯下身子去仔细查看这些磨盘,只见这个磨盘两侧都有两扇硕大的漆黑的铁块,铁块中间有一段铁质的支撑点,那些铁索就是缠绕在这一段铁棍上的,每当两侧的圆形铁块开始移动的时候,铁索便会反复出现缠绕和解开的两个过程,这就是出现笼子上下循环的原因。

    可是这两个圆形铁块是怎么自己动了呢?言柯冉继承了在青山书院学习到的求根问底的精神,想要找出磨盘自己转动的原因,随着他更加的靠近磨盘,他听见了一阵阵的水流的声音。原来如此,是水流!这底下有水流,从声音来判断水流还有点急促的,就是水流打击在圆形铁块上冉磨盘转

    动的。

    “果然是精妙的设计!”言柯冉忍不住赞叹一声,就在这个时候铁笼子已经上升到了同言柯冉身子齐平的高度了。在这个高度上,两人相对视着,是他们能拥有的最接近的距离。

    言柯冉看见关在笼子里的人裸着上半身,脸色铁青,似乎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头顶一圈都是光秃秃的,只有一根油腻不已的辫子从头顶梳到了后脑勺。此人的周身都被铁索捆绑着,就连脖子上都扣上了一个铁环,同笼子扣在一起,难怪他难以动身。

    笼子里的人自然也看清了言柯冉,他圆瞪着剩下的一只眼睛,咧开嘴笑了,那干枯的裂开的嘴唇殷殷渗血,嘴里的一口黄牙参差不齐,那口气更是熏得言柯冉急忙后退。

    看见言柯冉后退了,这个人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可是没笑几声就开始剧烈的咳嗽,随着他身子的起伏,上半身上不断渗出血迹来。言柯冉看见此人的周身都布满了一个个细小的伤口,鲜血就是从这些伤口中流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坑洞里究竟有些什么机关,怎么会导致这样密布的伤口?言柯冉一边思索看着笼子不断升高,脚随便一迈开就撞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这是一个人类的头骨。再看靠近石室的这一面墙边布满了人骨,白森森的一片,极为骇人。

    这一下这监牢内的寒意更加深了几层,言柯冉已经感觉到自己背心在流汗了,淌下的都是冷汗。

    “怎么?你怕了?哈哈哈哈,我可以告诉你,等到下一轮笼子下降的时候,到了你那个位置,铁笼的门就会打开,就是到了我吃东西的时候了。”

    吃东西?吃的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这满地的白骨就是曾经的食物?言柯冉咽了一口口水,抬头朝着笼子说道:“可惜的是我没有带任何的食物来,你可得饿肚子了。”

    “哈哈哈,不需要!你就是我的食物!”

    言柯冉握紧了腰间的匕首,这人要是敢动,他有信心立刻将此人的首级砍下。就在笼子抵达了最高处的时候,铁索和磨盘都停住了,这或许就是这么安排的吧。言柯冉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他直接开口说道:“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得也够久了,是时候回到自己的母国去了。今天我就是来给你自由的。”

    言柯冉说完这一句话,等了好久没有听见任何的回复,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见此人终于是回答了“沈千汲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也好,不过他最好不要后悔!”

    “我们既然有这信心放你走,就有足够的信心能控制你,你最好是听话,不然你在这里遭受的

    一切都会日日重复直至你死的那一刻为止!”言柯冉算是口出狂言了,这一段话是沈千汲教给他的,他自己都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内涵,为何沈千汲能有如此的信心能控制住此人,但是他相信此话目前至少能控制住这个人。

    笼子在悬空了一阵子之后果然在此开始下坠,这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铁笼子降低到了言柯冉的高度,笼子边缘传来咔嚓一声,笼子的门就这么打开了!这一刻言柯冉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全身都做足了战斗的准备,当他摸向自己的腰间的时候突然摸到了一把钥匙,对啊,我有钥匙!若是这钥匙不是用来打开铁笼的话,那是用来开什么的?

    铁索牵动的声音开始响起来,这种声音在这个封闭的环境中造成了足够的回音,让人听起来汗毛直立。囚犯终于是站起来了,虽然这过程很艰难,但是他最后还是拖着铁锁链踉踉跄跄的从笼子里走出来了。

    言柯冉这才发现此人竟然足足比自己高处两个头,完全要仰视才可以。好在此人身子很是虚弱,他只能扶着笼子的门口才能站稳,他伸出手向言柯冉讨要东西。

    一定是钥匙!言柯冉再一次握紧了已经在手心里的钥匙,这把钥匙应该就是打开此人身上锁链的钥匙。给是一定要给的,不过何时给倒是取决于言柯冉。

    “你在求我么?”

    “我在给你活命的机会。”

    “那我可以选择让你腐烂在这里,也不一定非要用你。”

    “若不是你们没有胜算了,沈千汲也不会让你来找我的,你也别装了!”

    言柯冉笑了笑,然后爽快的将钥匙抛给了此人,此人接过钥匙之后便开始打开自己身上的锁链。这所有的锁链只有一个锁头,就在此人的脖子上,只要将钥匙插入锁芯,全身的锁链便会一同打开。

    哗啦啦,这些锁链掉落在地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是很刺耳。言柯冉手里的匕首一刻都不敢放松,此人挥舞着胳膊似乎是在活动四肢,随后他又放声大笑了,这一笑又停不下来,而且言柯冉发现随着此人不断的笑着,他的胸口上开始显现出一些纹身。

    一开始纹身是若隐若现的,言柯冉也看不真切,他也不能太过靠近这个危险分子。随着时间不断延长,这纹身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言柯冉认出来这些纹路像极了一段龙鳞,一片一片的鳞片栩栩如生,仔细数数竟然有七片鳞片,每一片都有小拇指的大小。

    “龙鳞纹身,你是?”

    此人终于停下了笑声朗声道:“我可是西凉的杀手尤多利!”

第三百三十六章 血染华州

    梁朝的年节不过刚刚过去五天,出乎下唐大军和梁朝百姓的意料,神杀突骑和广远军混在百姓之中,以奇袭战术进攻华州,华州守将仓促应对给了梁朝军队的可趁之机。梁朝军队用最快的速度围困住华州城,然后发动了最为迅猛的势头攻击城防,因为进攻的势头太过猛烈,华州城仅仅在坚持了数个小时之后便被攻破,这其中有一人的表现极为抢眼,此人身高超过普通的梁朝将士两个头,光着上半身,挥舞着一面八卦罗盘,几乎是所向披靡。

    攻城的时间从早上开始一直持续到夜晚时分,在付出了不少的伤亡之后华州最终回到梁朝的手里。更为绝的一项便是梁朝人在夺回了华州之后紧锁城门,对还留在城内的下唐军队展开了血腥的屠杀,这是一场全副武装的军队对另一支已经几乎成为俘虏的军队的屠杀,神杀突骑和广远军将士们个个都杀红了眼,将国仇家恨都在这一刻宣泄了,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和屠杀,华州城几乎成为了万尸城,百姓们吓得躲在家中根本不敢探出头去看一眼。

    华州的下唐军队共有三万人,几乎没有人逃过这一场战斗和屠杀,所有的下唐将士都成为了梁朝军队的刀下鬼。前些日子的大雪都无法掩盖这遍地的鲜血以及堆成山的尸体,难道这些下唐士兵不是人么?他们也有家族,也有妻儿也有父母,虽说当兵是一项高风险的行业,但是杀降历来是别认为不祥的。

    那些已经战死的人是不会看到之后的荣耀的,这一战大大助长了已经低迷了一年的梁朝的军心和民心,让梁朝的朝臣和百姓看见了国家振兴的希望。这其中要数梁帝最为开心了,华州收复之后他可就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了,针对京城的威胁算是暂时解除了,之后便更加有信心将那些沦陷的国土全部收复。

    庆功宴是有多高规格这就是百姓们不知道了,不过大家随便想想也能知道规模有多大了,这次军事行动的主要功臣依旧是沈千汲和言柯冉,还有神杀突骑的主帅澹台文沽和广远军的主帅杨仲。这一次的朝廷封赏名单之中还有一些熟悉的名字,欧鹭洋升任正五品下宁远将军、杨靖和霍青升任正六品下昭武副尉。

    乾丰初年的第一场战斗就这么轰轰烈烈的速战速决了,消息以最快的消息在各国之间传递,传递到了萧云祈的耳朵里的时候便是以上这些内容。听完了莫承枫的叙述之后,萧云祈没有太多的表情,也没有说话。

    “将军,这一战应该是借助了我们的之前战胜的军威了。在我看来国土能回到梁朝人的手里总是好过在下唐人的手里。”裴正豪

    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是这一战在末将看来着实不是什么值得颂扬的事儿。”冯褚开口道:“屠城和杀降这是历来各国最为不齿的事情,如今一直以文明著称的大梁竟然带头做了这样的事儿,那么西凉和下唐之后可不是更加变本加厉了?”

    “下唐不过是咎由自取,但是朝廷的做法也是鼠目寸光。”张涵山说道:“之后三国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微妙,还会变的更加矛盾。我听见这其中有一个身形很是不同的人在替朝廷卖命?”

    莫承枫说道:“没错,从战报之中的确是有这么提到的,但是关于此人的详细资料还没有到手呢。”

    张涵山开始陷入沉思了,萧云祈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当然熟悉了!”宣韶宁听完华州战况的消息之后说道:“此人应该是西凉的杀手尤多利,当初在东胡战场上我们还交过手呢!”

    “我也听绯颜提起过,这个人当初不是作为灭胡之战之后的俘虏送到了京城受审了么?怎么这个时候竟然站在朝廷这边帮忙打下唐了?”段朗有些疑惑。

    苏浅挥舞着折扇,悠悠的喝着温热的茶汤,以一种超然世外的态度看着四人,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信者而已,那些发生的事儿同他都是没有关系的。

    “哎,我说苏浅,你怎么就这么悠闲呢?韶宁,你倒是说说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做?咱们已经在这曜觉寺待了好几天,咱们总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吧?”

    段朗的话没有说错,宣韶宁也不是不知道,他也曾想要过早点回到漠北去。前些日子想要下山的时候不是正巧遇到了朝廷对华州用兵,导致这一带局势都变得异常紧张,夜间都是宵禁的,他们连这吟月山都下不去,何谈回漠北去?

    “我记得霍青不是你们的同窗么?我对他的印象不深,似乎他一直都不怎么同你们一起,这一回的战功也有他的份儿,正六品可是不低了。”胭脂说道,她已经敏锐的找到了话题切入点。

    “霍青......”宣韶宁对于他的记忆停留在安州之战中,自从那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见面过。在漠北被朝廷列为叛军之后,霍青便随着欧鹭洋加入了朝廷的收编之中,已经沉寂了很久了,这一次的出现乃是神杀突骑的一支小队,这就意味着那些跟随欧鹭洋的金甲卫如今已经有了新身份了。

    “哎,霍青啊,怎么说呢?世事竟然演变到了这般田地真的是老天捉弄吧。韶宁,你说咱们同霍青如今已经是

    泾渭分明了吧?他是官军,而我们是叛军。”

    讽刺,真的是讽刺,在心底里,宣韶宁对于霍青斩获军功是蛮开心的,但是一想到他同自己的身份对立便实在是开心不起来。还能怎么办?宣韶宁唯一期望的便是有朝一日他们不会成为对战的双方在沙场上见面就好,也不知为何想到这一层面的时候就立刻跳出了一个名字,就是言柯冉。

    “华州城此时已经是一片血海了,下唐的将士们不论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还是最后投降的都逃不过一死,朝廷这一次动手真的是有些残忍了。虽然说战斗是针对敌人的,但是那些在华州城内的百姓如何能一点都不受战火波及呢?”邢岗惋惜的说了一句,他的话便是大多数国人的心里话。

    气氛到了这个时候变得敏感而尴尬,苏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收起折扇说道:“朝廷需要此一战来奠定全**队的士气,屠杀也是不可避免的,在为政者眼里,一些百姓的生死有何要紧的?如今的朝廷只怕还不如前朝了,我们又能做些什么?”苏浅说着还特意观察宣韶宁的脸色。

    “苏浅,再帮我们一个忙吧?”

    “韶宁,咱们之间还提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大战之后的这些日子朝廷对于两座城池的管控还是非常严格的,我实在不愿意继续在这里虚度时光了,还请你多多给我们传递一些消息,我们想要尽快回到漠北。”

    “好说!我们苏家的车队在平时是不会有人敢随便搜查的,只要过了这些特殊的日子,我立刻就安排你们乔装离开!”

    三日之后苏浅便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派出车队护送宣韶宁一行人离开了吟月山,同时还顺利的通过了一道道的梁朝的关卡,直到进入下唐的辖区之内。

    就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宣韶宁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看这座承载了喜怒哀乐的城池,他幻想着也许有人也在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眺望吧?宣韶宁的感觉没有错,同样在朝着城外眺望的还有云萱,她一旦进宫便会来云雀台一趟,算是对往事的回味。

    言柯冉的威信在华州一战之后算是抵达了从未有过的顶峰了,不但接受了朝廷的大量的封赏,而且俨然成为了朝臣之中的楷模,不少的朝臣都以言柯冉马首是瞻。这么一来,言柯冉陪伴云萱的时间就更少了,他甚至连着几天都没有回府,也从未过问云萱这些清冷的夜晚是如何度过的。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云萱眺望着更远的她今生已经没有机会抵达的远方喃喃自语。

第三百三十七章 摘星望月

    踩上从焦土上长出来的蒿草,距离沙华幽庭十里之外的同样有一座离宫别殿,从外头看颇有梁朝建筑的风格倒是同下唐的风格非常不一样。这座由一圈黑土墙包围起来的宫殿里头一共有两座宫殿,两座一模一样的宫殿之间由一座拱桥连接,宫殿外头便是一座模仿梁朝山川水势的庭院,大江大河在这里变成了小溪流、高山茂林成为了假山草坪、大小的城池则是由星星点点的沙盘点缀。

    走进这座宫殿迎面而来的便是茂林修竹,即便在萧索冬日里的下唐,这处离宫依旧是绿意盎然,沿着鹅卵石的小径便可以抵达宫殿的正门位置。站在庭院中耳中听见的是溪流潺潺、宛转莺啼;眼中能欣赏到的是令人身心放松的殷殷翠绿。

    “都说梁朝占据了这天下最好的山河和气候,我虽然没有亲自去梁朝走走,可是就凭着这里的山川地形就能感受到气象万千,这要是真的能全年夺取梁朝的土地该是怎么样一番风光?”

    “汗王励精图治,终有一日能够实现的。”

    “励精图治?哈哈哈,令仪啊,你这梁朝人的用辞倒还真的是贴切。那今日咱们这算是什么呢?哦,对了,我记得有一个梁朝的词汇可以形容,叫做登门造访!”

    漆雕乐正朗声笑道,接着直接推开了宫殿的大门。这座宫殿名叫星月楼,取名的来源便是按照这两座同样的楼阁,这座宫殿的主人便效仿故人取了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

    走进其中的月楼内,一层有两名宫女,一见到漆雕乐正走进来并没有多少的慌张,而是提起裙裾端庄大方的走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行宫礼。其中一名宫人说道:“奴婢参见汗王,大可敦正在风台上绘画。”

    “大可敦就是这么有闲情逸致,我啊素来都是佩服不已!”漆雕乐正抬脚就朝着二层走去。

    在这座月楼的二层便是宫人口中的风台,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这一层的四面都没有建造围墙,仅仅是用各色的屏风阻挡,有时候一部分的屏风都会被撤下,风便会在这一块空旷的地上肆意的来回。当风吹起的时候,那些悬挂在藻井边缘的帷幔随风轻舞,恍如仙境。

    漆雕乐正踏上风台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一阵风拂过,那些帷幔立刻飘舞起来,他在这些舞蹈的帷幔之中隐约看见了一名女子端坐在地上,手中紧握着一支画笔。若是说女子在绘画,那么她自己本身就已经同这风台融合成为一幅足够绚丽的画。

    不同于下唐的苍凉粗狂,这一幅画给漆雕乐正的感觉是一幅江南的烟雨水墨画,这是一种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景色

    ,是他一直都想要占据的不同的风景。

    “难怪父亲这么喜欢你,就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了。”漆雕乐正走到了女子的身旁开始仔细端详她的画。女子也已经发现了来人,不过她没有起身,而是照旧做着自己的事儿,当光线打在女子的脸上,人们可以看见这名女子已经不是二八年少的少女了,脸蛋和气质都在告诉世人她已经是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了。

    不过人们若是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姿色已经衰败的中年女子那就大错特错了。女子的风韵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所能比的,她的容貌清丽脱俗、不染脂粉却自有一种雍容大度的气势,虽然是端坐着的,但浑身的难以言明的贵气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甚至包括漆雕乐正。有这名女子在,这 风台才真正成为风台,周遭的一切素色搭配都能在女子的点缀下显得风姿绰约。

    卓令仪没有近身,她的容貌在下唐宫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可是面对这名女子她也不敢随意造次,甚至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虽然这座离宫可以算得上是冷宫。

    漆雕乐正对于这名女子已经是比较的熟悉了,他从一开始便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女子身上,他一直关注的便是女子在做的画。女子画中人同样也是一名女子,这名女子的眉目如画却英姿飒爽,她完美的继承了下唐女子的传统,不同于梁朝女子整日流连于女红,而是一身劲装策马狂奔。画中人的发丝在风中凌乱,脸色红润,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在画中人身后的是一片连绵的群山和无尽的草原,更远方似乎还有涌动的海水。但是这些景色都不过是画中人的衬托而已,她的回眸一笑才是将画面转为灵动的神来之笔。

    女子最后在画中人的嘴唇上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将那鲜红的嘴唇描摹完毕,女子便放下了画笔。“如何,汗王看着可像呢?”

    漆雕乐正的脸色没有那么的好看了,他顿了顿说道:“大可敦的画技自然是没的说了,放眼全下唐也难以有人同你匹敌了。”

    “汗王”女子缓缓起身,收拢裙裾之后方才施了一个宫礼,“这幅画汗王若是喜欢那就带走吧。”

    “人都已经不在,还要画干什么?画得再像也唤不回故人了,大可敦你说是么?”

    “女子从来心善,对于心爱的男子哪怕是付出生命都是在所不惜的。汗王你是最了解樱儿的人,你说是不是呢?”

    漆雕乐正不打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他站在了这副画的前面用身体挡住了画,然后对女子说道:“大可敦嫁入下唐已经有十五年了,可还记得家乡

    么?想不想回到长大的故地去看一眼呢?”

    “汗王的心志不就是一统天下么?等到汗王完成自己的目标之后,我不就能顺理成章的回去看了么?”

    “那是自然!大可敦啊,有些事我还是要和你说上一说的。我们本来是打算同梁朝和亲的,结果竟然害死了我送去的樱儿,这可就是梁朝做的不对了,我也是为了平息全国的民愤这才下令率军进攻梁朝的,眼下梁朝的一半国土已经是我下唐的了。”

    漆雕乐正说着特意饶有兴致的看着女子的脸,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女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女子淡淡说道:“天下都会是汗王的,那么这些城池又如何会放在汗王的眼里了呢?不过真到了那一天,汗王可是还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呢?”

    卓令仪紧张的看着漆雕乐正,这个话题在下唐国内真的除了这个女子之外再也没有别人敢在漆雕乐正面前提及了。

    “大可敦放心,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送大可敦去见您的汗王。”漆雕乐正转身一脚踢翻了那一面画板,他冷眼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大可敦,梁朝竟敢屠杀我下唐的将士,这一笔账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可敦若是不愿看见自己的母国生灵涂炭,那么就去说服梁朝的皇帝,至于用什么样的方式都随大可敦。”

    漆雕乐正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走出没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说道:“对了,大可敦已经在星月楼太久了,一旦离开这里或许很多的人事都不熟悉了,此事还是让令仪来帮忙吧!”

    匆匆的脚步声传入女子的耳朵中,女子脸上原本轻松的神色立刻暗淡下来,她扶起了那幅画,用手抚摸着画面,直到那两名宫人重新回到风台之上,女子挥挥手阻止了宫人过来帮忙。

    “大可敦?”

    “没有人的时候就不要这么叫我了,咱们都是大梁的人,眼下困在下唐这么多年,能够依靠的不过是自己。原来想着牺牲了自己,能换取两国的平安也算是一种功德,可是自从漆雕乐正篡位以来,下唐正在朝着悬崖边缘一步一步的靠近,亡国灭种的那一日着实不会远的。”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女子的头发,后脑勺的发簪原本就很疏松,这么一吹竟然直接掉下来,一头瀑布似的长发从肩膀上抖落,如此一看女子真真是一名大梁的女子。

    “我乃是大梁的长公主,嫁入下唐这十五年来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更加不能袖手旁观了。”女子说完眼神中迸射出的是一种坚毅,这眼神同画中人极为神似。

第三百三十八章 动用水师

    宣韶宁的记忆中有很多关于京城的内容,喜怒哀乐都占据了一部分,其中有一块内容便是关于京城的地利。那一条贯穿了京城的内河是绝对不会被忘记的,从山巅发源然后流淌过京城,继而曲曲折折的穿过了几座城池,最后汇入大海。

    这一条河流在不同的城池有着不同的名字,在京城内叫做湟水,剩余的中原十二州中的一些城池百姓便取了别的名字。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怎么叫、叫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河流的走向,若是从入海口可以直接乘船北上抵达梁朝的国都。

    原先中原十二州都在梁朝的手中,出入海口一直被朝廷控制,梁朝的全部水师就集中在了最为靠近出入海口的渡州,可是在之前的下唐和西凉联军进攻的时候中原十二州全部落在了下唐的手中,其中就包括了渡州。

    渡州集中了梁朝的全部水师,百年来他们经历的战斗却着实不多,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也就是海上的下唐而已。下唐的国土分为了陆地和海上两部分,陆地上的便是由原先驻扎在金昌城的神杀突骑镇守,而海上的则是交给了渡州水师。要说下唐拥有了战斗力强悍的水师,可是之前的战斗一直都是由陆地的军队执行的,这水师始终都没有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话在说回到渡州的梁朝水师,即便是日日操练,但是缺少了实战,他们的作战能力究竟如何还是个未知数。当初攻占渡州城的可不是下唐的水师而是下唐和西凉的骑兵,这些梁朝的水师将领们根本没有多少动手的机会就成为了俘虏,下唐呢正好将这些战船全部收入囊中。

    从那之后,渡州的出入海口便成为了下唐的交通要道了,这么一个地利在手,漆雕乐正始终都没有用起来倒是真的让人费解了,这其中的缘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情势的转变发生在梁朝突袭华州城并屠杀了原本驻守在华州城内的所有下唐将士之后,漆雕乐正终于是要动用自己的杀手锏了。

    晴天碧空之下,渡州城头的守将们看见了海面上一片乌压压的船队,他们眼中闪现的是激动和期盼。当然了,这些守将都是下唐人,看到飘扬在海面上的下唐的大纛旗,他们自然是满怀期待的,作为任何一名普通的下唐将领,他们都知道汗王终于是使出了这最为强力的一颗棋子了。

    这一支船队更为确切的表述是舰队,一共有十六艘,悉数都停靠在了渡州城外的海面上,此刻作为渡州城守将的令狐潮已经在舰队完全靠泊之前便在那边等候了,他等候的乃是下唐的水师总统领。

    最大的一艘主舰靠上码头之后,一段十级梯子缓

    缓放下,搭在岸边之后,一名英气十足的武将身后跟着四人神气十足的从舰船上走下来,四人之中两位是这名武将的贴身侍卫,另外两位都有些面熟:一个面白无须的文弱书生模样、一个浑身透着阴冷气息的杀手气质。一路上这名武将都没有看过别人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令狐潮的身上。

    “令狐潮参见统领大人!”

    令狐潮一下跪,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们立刻下跪,他们眼前的这人可是下唐国内的唯一的水师统领,麾下拥有的可是下唐的全部水师军力。走在最前头的这位水师统领长着一张梁朝人的面孔,脸色青黄、横眉冷对、一只眼眼大如斗,而另一只眼则完全被头发遮住,一身的铠甲不同于下唐普通军队的棕色,而是通体的幽蓝,看上去威风八面同时又带着点神秘莫测。

    “令狐大人见外了,赶紧起身吧。”这个水师统领的声音沉稳有力又透着点沧桑沙哑,同他这一副长相和浑身的气质倒是非常的贴合。

    “统领,不妨进入渡州城歇息一番,末将已经安排了接风宴席。”

    “今日就不必了,待我军战胜归来有的是时间同令狐大人喝酒。我来也就是两件事,其一汗王的书信你应该已经收到了,渡州城便是我这水师的后盾,还请令狐大人全力支持;其二便是我私下的事儿了,水师溯江而上作战这件事某人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还请令狐大人转达我的意思,他能做的便是配合可别想着在背后搞小动作,不然我的水师可不好惹!”

    水师统领说完了这番话之后看了身边书生模样的人说道:“小相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这名面白无须的人便是下唐的小相独孤具,这一次随同水师一同前来便是奉了漆雕乐正的命令,他现在有了新的身份水师督军,这一个职位是下唐效仿梁朝的监军制度而来,只不过他们在这一职位的权力方面做了限制,督军能做的便是督办粮草。

    “小拓大人,关于梁朝屠杀我下唐将士的事儿想必一定是比我们更加清楚了,这是何等的耻辱?百年来杀降的事儿统共也就发生过三会,这一次是自诩文明国度的梁朝自己动手干的,我们下唐的勇士们可是不能白白牺牲的!”独孤具义愤填膺的说道:“于是汗王终于打算动用下唐威力十足的水师来给梁朝人一个教训。”

    “这一次战斗有小相督军我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水师统领朝着独孤具微微倾斜了一下身子,然后对着另一名站在他身边的人说道:“令狐大人可是认识此人?”

    令狐潮点点头,他面前的人岂不就是下唐六部之一的赤腥部主

    龙汶。“折戟沉沙青灯怨,沧江镜影夜狼溟;刀痕无垢赤月腥,六部无踪取人命。六部出手,统领大人此战就更有胜算了。”

    龙汶青灰色的脸上泛起了笑容,他幽幽的说道:“小拓大人真的是谬赞了,赤腥做的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为的就是能替大军解决一些小问题。”

    令狐潮点点头,他不想一直看着龙汶这张青灰色的死人脸,他只一个十成十的铁血军人,向来信奉的是真刀真枪,对于这些暗中刺杀的勾当一直都不屑于与之为伍。看在水师统领的面子上,令狐潮必须表现的足够尊敬和配合。

    “统领大人的话末将一定转告给将军,还请统领大人放心。”

    “那就好,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我们立刻启程!”

    水师统领返身快步走回了舰船上,没过多久,这支舰队重新扬帆,顺着水道开始沿河北上,朝着他们的目的地而去。令狐潮看着这一支舰队远去,立刻回到自己的官署书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传令官用最快的速度传给了尚在平州的巫获。

    “义父,咱们接连的败战汗王一定是大发雷霆了。”

    “你还是不了解汗王,战败的消息传来,当着全朝大臣的面,他从来不会发作的。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汗王说话一定会带着诡异难料的语气,而且他这个人睚眦必报,这不是打算派出水师了么?”

    “义父!”金重吾压低声音说道:“义父这么谈论汗王就不怕被人听见了传到汗王耳朵里去?”

    巫获在面对金重吾的时候依旧是戴着面具的,他的眼睛眯起来了,金重吾知道这是巫获在笑。

    “你先看看这个吧!”

    金重吾接过巫获递过来的书信,第一时间从笔迹中就判断出是出自令狐潮的手。“令狐叔叔这笔迹实在是太有特色了,他这个人甚少写信的,一旦写信那就是.......”没等金重吾说完他的脸色就有些变化了,这种变化不是惊讶不是疑惑,而是有些玩味,然后举着书信投给了巫获询问的眼神。

    “你都看到了,汗王已经派出了水师舰队,他们的目标便是顺着河流而上,直接攻击梁朝的京城,我们要做的便是全力配合,然后不拖后腿。”巫获将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义父,他实在是有些小肚鸡肠,大家都是凭借军功获取功名,怎么就他搞得像是娘们一样!”金重吾带着鄙夷的口气。

    “汗王怎么说我们照做就是,至于他么,日后你接触久了就会体会的,不然他可就不叫雍无睚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此消彼长

    华州是不幸的,就在前一场战斗结束了不过数日之后即将迎来一场新的攻防战,当然此时的华州内的军民是不知道的,他们还是在忙着整理战场。

    湟水从京城出来经过的第一座城池便是华州,这一段水道并不是在城池内而是沿着城池的外头流过。自从华州被大梁重新夺回之后,连带着这一段水路的控制权都重新回到了大梁的手中。

    梁帝已经意识到下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派了广远军杨仲率领武功卫和腾龙卫前去驻防。三万人的军队一进入华州城便立刻不分白天黑夜的开始加固城防,毕竟一战之后华州城就成为了大梁同下唐对峙的前线了。

    既然是重新整顿城防,那么这些下唐士兵的尸体便需要立刻处理掉,于是杨仲命令军队将这些尸体悉数都投进了湟水之中,这种做法实在是不仁道同时也埋下了不小的隐患。首当其冲的便是对于下游水源的污染问题,在湟水下游有不少的城池都是依靠湟水作为饮用水的,这上万具尸体都抛进河中,只怕河水都得变味儿了。

    杨仲对于此倒是非常坦然,这就算是渴死也是渴死那些下唐人,至于城内的大梁的百姓么,他曾经说过“身为梁人总是要为国家牺牲一些的”。

    时节还未开春,天寒地冻的,这些尸体不过是一个个冰碴子一般浮浮沉沉在河面上,一时间倒是将湟水最为狭窄的一段给堵塞住了。堵得时间久了,竟然都形成了断流和河水的分层,在靠近华州的一侧水面高企而朝着下游方向则是造成了一个落差。

    杨仲没有时间管湟水,这华州城内还有很多的事儿等着他去处理,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他已经料到下唐的反攻,但是他始终将防护的重心放在骑兵上,因而对于城防和手下人的作战战术是非常用心的。可惜杨仲同几乎所有的梁人一样都忘记了下唐有一半的国土是在海上的,他们除了战斗力不错的骑兵之外还有其他几国根本没有的水师。

    在华州之战结束了五日之后,杨仲在凌晨被一阵紧过一阵的号角声给惊醒了,没等他开口问话已经有人冲进了室内高声朗道:“将军,下唐水师前来攻城!”

    水师?杨仲整个人愣怔了片刻,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拔腿就朝着城头跑去,冬日的寒风让杨仲在最短时间内清醒过来,等到他来到城头眺望的时候,湟水的水道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大小的舰船了,从大纛旗来看就知道是下唐水师。

    下唐水师!杨仲这个时候

    再怎么责骂自己都已经太晚了,下唐的这一杀招自己竟然给完全忽略了,被他们一贯的骑兵给折腾的都忘记下唐还有战斗力至今都只是存在于古书中的水师,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出现下唐水师竟然让自己给撞上了!

    杨仲的嘴唇青紫了,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抑或是两者皆有,总之他浑身的血液都渐渐凉了,自己这些年的战斗经历都是在陆地上,对于水师该怎么应对着实是毫无头绪。不过没用很久的时间,杨仲的担心开始消退了一些,因为他发现下唐的舰船竟然遇到了阻碍。

    “立刻派人排开尸体!”

    舰船上的命令传开来,下唐的水师们急忙摆弄着船桨将那些拥塞在一起的尸体掰开。在这过程中,水师们终于看清了这些浮浮沉沉的已经冻成了冰块的尸体都是自己的袍泽,他们身上的军服就足以说明一切,这些人有的是战死的,有的则是被屠杀的,原先在国内水师官兵们就已经听说了梁朝屠戮的消息,如今竟然是亲眼看见了,心中想要复仇的火焰可就是点燃了。

    “这些梁人真的是太可恶了!”独孤具恶狠狠说道:“他们知道我们要从水路进攻,竟然将将士们的尸体当做障碍堵塞河道,哪里有文化国度的半点模样?统领,这一战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吃点苦头!”

    “小相啊,我们出兵这么迅速而且又是这般隐秘,你觉得梁军会事先得到消息么?”庸无睚分析道:“你不过是高抬他们了,照我看,根本就是因为时间仓促而没来得及处理尸体,于是就粗鲁的将我军战士的尸体抛入河道之中,若是尸体腐烂了,污染的也不过是下游那些城池的河水而已。只不过是因为冬日的缘故,这些尸体都冻住了,对我们的船队造成了障碍。”

    “是啊,统领分析的太有道理了!”独孤具按理说官衔还在庸无睚之上,可是在军中他很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介文人,虽然名义上是监军,但是自己能做的不过是筹备一下军粮而已,所以最好还是听统领的话。

    “传令将尸体能移开的移开,不能移开的便转移到舰船之上,毕竟待我们凯旋的时候也需要将自己族人的尸体带回去的!”

    全部带走显然是不现实的,这河面上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具跟石头一样硬的尸体,但是面对自己的族人,若是一味的当做障碍予以清除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所以庸无睚还是觉得选择一些带回去好生安葬这样对自己对自己的军队更有利。

    为了清除这些堵塞河

    道的尸体,下唐水师的进攻势头减弱了,这给了杨仲准备的时间。杨仲做了三点部署:第一在城头上密布弓箭手,借助羽箭对进入射程之内的下唐水师予以第一轮的打击;第二派人在城内取水然后浇在城墙之上;第三就是派人快马加鞭将华州的战局禀告皇上,这第三点可是最重要了。

    凌晨的时候水面上还弥漫这一层薄雾,使得两军互相都看不真切,随着日头渐升,雾气开始逐步散去,如此一来,两军对峙的战局就此形成。

    下唐水师清尸的动作还是比较快的,在数十条小船的开道下,大型的舰队终于得以顺利通过了这一段狭窄的水道正式进入了华州的范围之内。

    “很好,既然来了那就别轻易走了,好好尝尝我的手段!”杨仲此时已经穿好了铠甲,亲自站在了城头督战,他在盘算着下唐水师距离城池的位置,一旦进入羽箭的攻击范围立刻给予最强力的箭雨。

    可惜的是杨仲再一次失算了,没等下唐水师进入伏击圈,没等广远军发动第一轮进攻,下唐反而率先发难了,他们同样是动用了羽箭。但是这些羽箭可是不同于广远军的羽箭,若是简单的来说便是改造版的床子弩。下唐舰船的一侧船体上开出了一扇扇窗口,每一扇窗都长出了一架床子弩,而且还是三头的床子弩,也就是一次性能射出三支弩箭,而且这些弩箭的头上都微微闪耀着火星,那是一种青色的火星。

    “青萤!”杨仲是见识过这种鬼火的厉害的,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一点也不能算是很意外的,青萤的威力只要是见过的人都能知道,用于作战再合适不过了。

    这些燃烧着青萤的弩箭最终还是被发射出来,足足有人手臂粗细的弩箭呼啸着冲着华州城池而来,最前头的一批弩箭一头扎入了城墙之上。冰与火的首次碰撞激发出了晶莹的冰晶和点点的火星,弩箭虽然威力十足但是最终也没能扎入城墙之中,而那只要是被沾染上就熊熊燃烧的青萤只不过在城墙上划出一道光影,然后就像是流星一般一闪而逝了。

    庸无睚看见了这一幕,他一开始没有弄明白为何青萤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但是随着更多的弩箭射出,纷纷撞击在城门、城墙、城头之上之后,他开始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了。

    杨仲笑了,任凭你的弩箭和青萤再厉害也奈何不得,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些城墙上都已经被冷水浇透了,在冬日里很快就结成冰,形成了一道屏障将华州城牢牢的保护着。

第三百四十章 分兵行事

    夜苍城、真岘城和洪州城就像是三颗珠子一般由官道串联在一起,一头面对着漠北一头面对着中原十一州。年节期间,三座城池组成的小小地区度过了一段安稳平和的时间,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留给靖义军战士们的轻松时间不过是短短七日,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清楚,战斗随时都会打响,自己若是要想保住性命同时还能建立军功,那么便只能一刻都不能放松。

    在征得萧云祈的同意之后,宣韶宁在洛伽山军冢谷内起了两座衣冠冢,一座是谢羽一座是楚寒芊,他们也算是为了国家大义而牺牲的,他们也理应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坟茔。

    一杯黄酒、一黄土,便是宣韶宁能祭奠他们的全部了。

    “谢羽、寒芊师姐,在这乱世之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夫子的教导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也绝对不会忘记,眼下的国势比较你们在的时候更加的纷繁复杂了,你们没有机会见到天下太平,待那一日真的实现的时候我会亲自来告诉你们的。”

    宣韶宁最后深深一鞠躬,然后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他要投入战斗中去,他的内心在渴望着战斗、渴望着复仇,从军四年来第一次出现了如此迫切的复仇的**。为了青山书院的师兄师姐同窗好友们、为了自己的战友们,也为了张伯、王嫂,宣韶宁深刻的明白只有依靠战斗才能获取公平和安全。

    “宣大哥,你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哪里不同了?”

    “之前的你更多的是将战斗视为万不得已,那不过是军人的使命而已,可是如今的你仿佛有一种渴望,一种去杀戮的渴望。我不知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但是你不要告诉我真相,我就想你说你没有变。”

    “傻胭脂,我还是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心态难免有些变化,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何时何地我都是你的宣大哥。”

    胭脂笑了,不论宣韶宁说什么,她都选择相信,无条件的相信,别问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笃信的。胭脂微微倾过身子将自己的头倚靠在宣韶宁的肩膀上,她仿佛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依旧是那般的沉稳而有力,她相信自己看中的人是真男子,是能说到做到的。

    宣韶宁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重量,这一刻他更加明白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还是另一个人的希望,这种希望和责任变得如此的真实。这种希望和责任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早在几年前,在遇到云萱的时候也曾迸发过,但是那时的感受更像是空中楼阁,没有倚靠,现在就不同了,宣韶宁的感受是这般的真切,因为胭脂就这

    么真实的在自己的身边。

    宣韶宁挽着胭脂从军冢谷回到夜苍城,一路上他面对别人询问的眼神泰然自若的报以微笑,他的行为便是在告诉人们:没错,你们没有看错,你们的军医如今已经是我的恋人了,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成为我的夫人。

    “胭脂,你还是留在夜苍城内,我要去真岘城了。”

    “任何的行动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活着回来,我不是男子,我不重视那些军衔、军功,我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我答应你,你在这儿等着我。夜苍城外还是危险的,西凉依旧是蠢蠢欲动,好在这一次有绯颜在,她会替我保护你的。”

    “你可别小看人了!我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处处都需要人保护,告诉你我也是可以上阵杀敌的。”

    宣韶宁从来都没有将胭脂的这种话当做一回事,但是他还是微笑着抚摸着胭脂的脸蛋然后用力点头。在宣韶宁看来胭脂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药工,她有一般女子没有的胆量,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的普通人的身份,自己日后还是需要好好保护她的。这一个观点持续了多年,直到在很久之后他才会发现真相。

    在一日的清晨,三座城池几乎是同时敞开了城门:洪州城门出现的是裴正豪率领的一万金甲卫和项昂率领的锈螯卫;真岘城门出现的张涵山率领的寒刀卫和陆翔率领的牵机卫;夜苍城门打开出来的不过是一些寻常百姓,真正的军队全部布防在城头上,眼下城内的守军是冯褚率领的镇抚卫和凌绯颜率领的红撄卫。

    先说这第一路人马,他们的目标是距离洪州城百里开外的登州,听起来有些耳熟是不是,没错,这就是当初宣韶宁去招兵的时候到过的登州,这座城池距离平州不算远,这两州便是出产大梁最好的铁矿。自从这两座城池被下唐占领之后,巫获就没有停止过对矿山的开采,于是两座城池外的矿山几乎是日夜不停歇。

    裴正豪做出了要决一死战的态势,一抵达了登州城外的第一座小型的矿山的时候便是全军压上同下唐守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这座矿山的下唐守军人数毕竟不多,没过多久被败下阵来,金甲卫和锈螯卫顺利的占据了这座矿山,然后没有做任何的停歇直奔登州城而来。

    就在靖义军的军队抵达登州城下的时候,城门已经主动打开了,城内跑出一小股军队,他们簇拥着一名骑在骏马上的少年武将。武将一身的铠甲铮亮铮亮,配合着他英俊的脸庞显得英气十足,武将一副大无畏的神色,孤身来到了靖义军的阵前摆出了单挑的架势。

    项昂主动请缨,他策马而出面对着下唐的武将遥遥拱手,自报家门“靖义军锈螯卫指挥使项昂!”

    “我乃是下唐的小拓金重吾!”金重吾的眼神中有期待同时也有失落,期待的是自己的手早就痒痒的了,苦于巫获一直让他沉住气眼下终于是有一展身手的机会了;失落的是这靖义军中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若是他出战了,那自己一定是兴奋到不行了。

    宣韶宁在行军途中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暗自说道“一定是胭脂在想念自己了”,这一战自己还是要打起足够的精神的,他看着自己前方的张涵山的背影,再看看陆翔的背影,他还在回味萧云祈布置的行动任务。

    “下唐想要复仇,他们能动用的便只有最后的一张王牌水师了,多少年了,下唐一直都没有启用水师,世人们已经不太清楚水师的战斗力了,但是这一回下唐一定会这么做的。渡州已经是下唐的辖区,从海上而来的舰队通过渡州的出入海口便可以沿着湟水北上轻而易举的抵达京城。到时候这一仗可就胜负难料了,不过这是下唐同朝廷的战斗,我们也不要闲着了,趁着这个机会将渡州收回吧!”

    收回渡州?宣韶宁早就在沙盘上仔细端详过好久,这座城池距离真岘城是挺远的,而且按照萧云祈的要求,他们必须昼伏夜出,只能在夜间赶路,那么这路上的时间怎么也需要三天,到了那个时候渡州会是怎么一个情形都难说了。

    昼伏夜出也是无奈之举,从真岘城去渡州城,这一路上可是要经过已经被下唐占据的两座城池,若是抄近路同时还在白天赶路,那么还没到渡州城他们这么点估计大多都要在路上消耗了。而且张涵山已经选定了一条不会被下唐守军发现的山路,能起到很好的隐蔽效果,但是这些山路是非常考验将士们的体力的,为此段朗曾经朝着宣韶宁吐过不止一次的苦水了。

    再说这最后的一支军队,就是没有出城而是驻守在夜苍城内的镇抚卫和红撄卫,他们在每日的清晨都会打开城门让百姓们去郊外干一些农活,这么做说到底不过是疑兵之计。

    冯褚很清楚自己的战斗力,他麾下的镇抚卫将士一共不过七千人,就算是加上凌绯颜的那三千娘子军,统共一万人,若是西凉来攻他们想要守住夜苍城可是极为艰难的。萧云祈在布置战术的时候便已经给冯褚和凌绯颜下了死命令,不论付出如何的代价一定要守住夜苍城,直到渡州城传来确定的消息。

    冯褚摸摸自己发白的山羊胡看了凌绯颜一眼,凌绯颜报以女子特有的笑容,她的笑容足够坚定守城的信心。

第三百四十一章 舍身渡海

    渡州城是扼守出入海口的城池,它一分为二,整座城池分为两部分西城和东城,恰好左右扼守出入海口。对于渡州城而言北面靠山、南面临海、东面临江,只有西面拥有进出城池的道路,于是令狐潮便在西面做了重点布防,不过他本人除了每日的巡防之外很少会出现在西面的城头,更多的时间都是在东面的城头上朝着北方眺望。

    令狐潮心头一直有个疑问,作为水师力量最为强大的下唐,既然想要震慑甚至是复仇梁朝,第一批怎么就派出了仅仅十六艘战船呢?这怎么看也是有点寒碜的,就算是有庸无睚亲自坐镇也未必能保证一定能一战而胜吧,战争之中固然主帅是很重要的,但这并不意味着随随便便的就能出现以少胜多的战斗的。

    不过令狐潮也不必疑惑,因为第二批战船即将通过渡州城了。这一条湟水水面宽阔,别说是十六艘战船,就算是上百艘战船都不成问题。此刻站在城头朝着南面海面上眺望,便可以看见规模远超第一批的战船船队不断靠近渡州城。

    “开启海门!”

    随着一声令下,由东西两面城池共同支撑的硕大的铁栅栏门轰隆隆的升起,飞溅起来的浪花都能打在城头的守将脸上。海门一旦被打开,身后便是一条通往梁朝腹地的坦途。

    当看着船队威风凛凛的进入口子开始溯江而上,令狐潮一直都站在城头,舰船上的指挥官同样抬头看见了令狐潮,不过此人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就连脸上都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他眼神空洞的扫了一眼之后便开始专注的看着前方。

    针对这样的无理举动,令狐潮还是忍了。前些日子的庸无睚毕竟是水师统领,军衔高出令狐潮太多,眼前这个人不过是庸无睚的副将,最高的军衔也不过是同令狐潮平起平坐。再说如今这渡州城可是令狐潮说了算,略略尽一些地主之谊也是逢场作戏。

    庸无睚同巫获历来不睦,作为巫获的得力干将令狐潮听从汗王的命令才对水师毕恭毕敬的,可惜的是水师这些人都被庸无睚给惯坏了,惯得都目中无人了。

    令狐潮最终还是忍了,他自问还是有一些大局观念的,之前巫获已经来信对此事予以了说明,自己主帅的命令还是要听的。城下浩浩荡荡的船队完全通过之后,令狐潮摆摆手示意将海门重新关闭,然后自己便离开了城头。

    就在令狐潮离开城头的那一刻,关闭海门造成的涌动的海水中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在浮浮沉沉,伴着泛白的浪花,几乎所有的将士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海门彻底关闭之后,那些浮沉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队抵达渡州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重新关闭海门之后天色就开始暗下来了,城头忙着换防,但是谁都没有发现在海门底部一闪而过的人影。

    要说这海门是梁朝建造的,功能便是控制出入海口,当初在建造海门的时候梁朝工匠们为了方便自己进出城池也为了日后对海门进行必要的维修特意在海门的底部连接这两侧的城池的位置打造了一条互相贯通的暗道,从这条暗道不论是从渡州西城还是东城,只要是沿着阶梯来到城池的最底部便可以进出海门。

    一闪而过的那些人影便是抓住了这一个漏洞利用海门关闭时造成的海浪翻涌而掩护自己进入了这条暗道之中,从目前来看他们是成功的。

    在西城的海门边缘的暗道里,一群人在大口喘着气,这条仅能同时容纳两人并肩而行的暗道里从道口一直延伸到内部好长的一段距离都蹲坐着全身湿漉漉的人。

    靠近道口的一个人朝着海门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带着点点的落寞。靠近此人的另外一个湿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安慰的口吻说道:“在决定执行这一次行动的时候生死便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牺牲我们都记在心里。”

    “宣大哥,他们不会白白牺牲的,我们会完成他们未尽的遗愿!”

    浑身湿透的宣韶宁看着自己对面的纪问寒,他感觉这小子真的是成长了不少,这个时候竟然能反过来安慰自己了,宣韶宁点头肯定,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没能从海浪里出来的袍泽,豁然起身将背上的油纸包袱打开,立刻取出里头的夜行衣开始更换起来。

    张涵山总算是放心了,他手势一动剩下的所有寒刀卫将士们立刻开始更换衣服。这一次借助下唐水师舰船通过海门的机会从底部暗道进入渡州城的主意便是张涵山出的,他自然是没有解释为何他会知道在这座城池的底部有这么一条暗道,当然他也没有提及这从海面上游入海门有多么的危险。

    百名寒刀卫将士们最后成功进入暗道的只有八成,从道口看向海面已经能看见明月高悬了,寒刀卫的将士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张涵山挥动手臂示意大家跟着他走,从张涵山的行动来看他真的是很清楚这条暗道的设计,面对岔路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和犹豫,带着几十名麾下将士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来到了暗道的尽头。

    暗道的尽头是一个排水口,梁人在建造城池的时候特别注意留下排水口,选选在城池的最低处设置几处排水口以便于城内的积水顺利流淌出去,渡州城的排水口就设在了这暗道的尽头。

    好在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下雨,若是不然岂不是

    雨水纷纷从暗道流出了,寒刀卫将士们行走起来可就更加不容易了,毕竟他们都是猫着腰挪着小碎步在行进的。

    张涵山趴在暗道的尽头,小心的探出头去打探周围的情况,借助着清冷的月光,他可以看见在这一片区域并没有下唐巡逻兵经过,他瞅准时机迅速从暗道内脱身出来,沿着城墙内壁好是巡视了一阵,确保安全之后方才垂下手臂打手势,接着宣韶宁等人陆陆续续出来。

    宣韶宁一起身就开始打探周围的情况,这是渡州城西城的最为靠近出入海口的一侧,同样是西城地势最低的一处,令他惊喜的是这里还是下唐守卫最为薄弱的一处。至于为何守卫薄弱,还不是因为地势,这里无限靠近出入海口,一般人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若不是寒刀卫借助舰船的掩护,在平时他们也是甭想靠近。

    八十人陆陆续续出来,这一块狭窄的位置可是容不下这么多人的,况且人一多就容易暴露。宣韶宁打着手势请求先行带着一部分人窜入内城去,张涵山首肯。

    夜色中宣韶宁和纪问寒带着一行人沿着城墙内壁快速行进,他们沿着城墙一直跑,用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瓮城的城门。果然这里是瓮城内内城的交界处,他们若是想要进入内城还是要通过这一道城门的,不过内城城头上火光闪动,明显是有人把守的。

    宣韶宁示意所有人蹲下不要打草惊蛇,他们需要等待,等待行动的信号。入夜之后周遭开始变得冷了,一月的梁朝还处于深冬之中,寒刀卫的将士们为了完成任务个个都穿的很少,之前还在海里折腾了好一会儿,这会子伴随着阵阵寒风,一个个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他们不是故意的,纪问寒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宣韶宁实在是于心不忍,他自己也没有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同样是牙关打颤,呼出的气都是袅袅白烟,为了不被城头的守将发现,宣韶宁连呼吸都极为克制。

    这种环境下的等待真的是很漫长的,一刻也许都一天这么久,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完全是依靠着意志强迫自己硬抗着。

    宣韶宁一直都没有看见张涵山带人赶到,看来他是选择另一个方向绕到侧面去了,那么他们也同自己一样在等待信号。这些人等待的信号是来自于牵机卫,在北面山头上的陆翔也在等待着时机,在寒刀卫一部分人冒死渡海进入渡州城的时候,陆翔已经带着手下人全部埋伏在了山头之上。

    陆翔的眼睛一直盯着渡州城看着,终于他豁然起身,双手剧烈的晃动,那些已经散布在山头最高处的传令手立刻放出了自己手中的烟花弹。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兵者诡道(上)

    令狐潮已经草拟好了一封亲笔信,他必须将水师的种种表现和动向立刻汇报给巫获。这封信用火漆封口递给了令狐潮最为信任的传令官,就在传令官刚刚离开渡州城的时候,城门还没来得及完全关闭,一道烟花暮然腾空在空中炸开将原本漆黑的夜色给点亮了。

    城头的守卫们急忙抬头朝着空中看去,他们的心中是无比的疑惑的,没等他们想清楚,烟花接二连三的在空中炸裂了,若不是因为在战时,这么绚丽的烟花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拥抱心上人一同感受人生的美好。

    但是这是战斗的时候啊,哪里来的这么多美好的幻想,那些也只能是幻想而已。反应最快的守卫已经着手去敲响警钟了,令狐潮站在自己的房间外头同样看见了这些烟花,他的头脑比那些守卫们更加警醒,这是敌人进攻的信号!

    动手!宣韶宁双手剧烈摇晃,他身后的人们立刻从腰间抽出飞爪朝着城头抛去,然后双脚踩在城墙上开始了攀爬。城头的守卫们一时间没有发现这些突然出现的飞爪,完全是因为注意力被烟花给吸引了,但是一旦他们转过头来就会发现的,所以对寒刀卫的将士们来说真的是争分夺秒,牵涉生死的时间争夺战。

    守卫们没有及时发现还有赖于令狐潮的帮忙,他披上铠甲命令传令官吹响战斗的牛角号,他要全军将士严阵以待那些在城外的敌人。

    在释放出烟花的同时,牵机卫从山头上开始朝着山下猛冲,他们制造出足够的动静,这呐喊声在山里回荡着,仗着夜色看不清楚,下唐守将们都以为这敌人的人数众多,纷纷脸色凝重起来。

    这也不能怪下唐的守军们,根据令狐潮的部署,西面城头是最为重兵布防的,而北面的靠近山头的一面城头恰恰是兵力不足的。敌人既然是从北面山头过来的,令狐潮只要立刻调动西面的兵力去驻防北面的城头。

    令狐潮一直在怀疑敌人的人数,明明渡州城的位置这么优势,想要靠近只有西面这么一条路,这些敌人竟然选择了难走的山路而且一路上都没有被其余两座城池的守军们发现,这心思真的是太过狡诈了。

    为了鼓舞士气,令狐潮自己带头现身在北面城头,他要亲自督战,他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如何的敌人能做到这般的悄无声息。令狐潮涌最快的速度将兵力布防在城头上,弓弩手纷纷就位,就等着敌人们冒头了,城头火光摇曳,将山头的一侧照的明晃晃,可是他们能看见的也就是山里那些树木的摇晃,好一阵子就是看不见有人头冒出来。

    沉住气!令狐潮反复告诫自己,他也是有着不

    少实战经验的将领了,各种战局都算是见过了,有着城池作为盾牌,面对的敌人不过是一个方向过来的,他还是有信心的。这个时候当然是不能随意射击的,敌人身影都没有出现,这个时候攻击就是在浪费弩箭。

    这一等可是等了不少的时间,令狐潮眼睛盯着那些晃动的树木,从山头一直到山脚,终于山脚下出现了第一波的人影。好家伙,终于等到了,放箭!

    第一波的弩箭在火光照耀下呼的射出,那些刚刚冒头的敌人倒好,一见到弩箭立刻像是缩头乌龟一样重新躲回到了树林中。第一波攻击竟然没有射死一个人!

    令狐潮怒了,他下令下一波瞄准了再射击。军令刚刚下达,那些敌人又开始冒头了,一些人从树林中窜出来想要朝着城门冲过来,第二波的弩箭射出了,这些敌人一听见呼啸声扭头就朝着树林奔跑。第二轮的攻击结果是射死了几个人而已,真的是几个人,从躺在地上的尸体能够看出来数量真的不多。

    不过这一回令狐潮总算是看清了对方的身份了,从那些被射死的敌人的军服能看出这些人是梁朝军队,哦,不对,是那个不被梁朝承认的割据政权的军队,令狐潮只能这么来定义这一支军队了。

    令狐潮已经了解了敌人的身份,他同时也知道了这些人就是由梁朝前朝四皇子率领的号称的靖义军,从来都没有同他们交手过,令狐潮只是听巫获提起过,这些人作战从来都不是硬拼的,他们最讲究的就是诡计。

    “既然是杀死了西凉九王还让主帅忌惮的军队,我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从他们的表现来看,真的是很符合主帅对他们的评价,狡诈!”令狐潮盯着山脚,连眼睛都不敢随意眨,生怕一眨眼的时间内,敌人突然就在城头上冒头了。

    “不要停止打击,只要他们一露头就立刻射击!”

    在北面城头上的守卫们不停的弩箭的攻击下,那些藏身在树林中的靖义军始终难以踏出树林一步,他们每当做出一次冲锋的尝试,付出的代价便是留下几具、十几具尸体。时间一久,这城头下方就渐渐多出了很多的尸体。

    令狐潮渐渐的开始发觉事儿不对味了,这些靖义军若是打算依靠这种方式来进攻的话根本就是在找死。他令狐潮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就算是不能完全退敌,至少也能让这些敌人难以靠近城门半步。这难道就是号称诡诈的梁朝靖义军么?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令狐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开始立刻北面城头站在了更高的地儿朝着城池的其他方向张望。许久,城池的其余地方都是如往常一样,难道

    是自己多心了?令狐潮重新返回城头继续督战,这一次下方的靖义军终于不再是一味的冲锋或是躲藏了,他们开始反击了!

    羽箭从树林中射出飞向城头,守卫们立刻蹲下躲避羽箭。趁这个时机,又有一些靖义军开始朝着城门冲锋。令狐潮号令弓弩手予以回击,于是乎,从上而下的和从下而上的弩箭和羽箭汇集在一起,除了在地面覆盖上一层密密的弩箭毯子之外还为渡州城头增添了一道羽箭风景。

    这一阵子的双方互攻的后果便是各有伤亡,但是好在靖义军还是没能顺利的抵达城门口。令狐潮开始对战斗越来越有信心了,只要能守好这一关渡州城便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过令狐潮还是多了一个心眼,他下令调动军队在城内巡逻,务必要保证城池其他位置没有出现敌人。

    军令刚刚传出,令狐潮暮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火光冲出,他急忙转身看见的是城内一片火红,那冲天的火光就算是站在北面的城头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糟糕!那个方向是......是军粮粮仓的位置!令狐潮顿时感觉一阵眩晕,他用力喘气好一阵子才让自己稳定下来,自己还是被靖义军给耍了!

    “严守阵地!其他人立刻跟我来!”

    令狐潮带着主力部队朝着城内粮仓的位置跑过去,他在路上已经做出了初步的判断:之前的那些烟火一定是行动的信号,而城外的那些敌人不过是障眼法,目的就是拖住自己,一定已经有小股敌人进入城内了。可是这些敌人是怎么进入城内的呢?

    令狐潮在这个时候不打算再花费力气去思考,眼下最要紧的事儿就是将那些进入城内的敌人彻底消灭,至少目前渡州城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大人!”

    一名守卫拿着一柄飞爪跑上前来递给了令狐潮,然后朝着内城城头指了指,在令狐潮的视线范围内已经有好多的飞爪被遗留在城头上。这下谜题解开了,这些人就是通过飞爪进入内城的!

    “立刻清理所有城头,不论是内城还是外城!”令狐潮愤怒道,然后继续朝着城内跑去。令狐潮应该是有自信的,西城内共有三万的守军,而在对面的东城还有三万的守军,为了守卫好渡州城,巫获也是煞费苦心,一次性就给了令狐潮六万人马。

    东城已经看见了从西城发出来的战斗的信号,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所谓的准备便是东城的守将打算同西城一起搭建起栈桥来供东城的军队进入西城。

    这个提议一被提出,令狐潮第一个反对,他下令谁都不准放出栈桥!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兵者诡道(中)

    宣韶宁是必须感谢陆翔他们的努力,为自己争取了最为宝贵的时间,趁着夜色在进入内城之后第一个找的目标便是粮仓。这一招可是从下唐人身上学习来的,当初他们就是用这个诡计焚毁了安州城的粮仓,这一次宣韶宁不过是以牙还牙。

    渡州城内依旧是有很多的梁朝的百姓的,宣韶宁在行动之前便命令全部参与行动的人在自己的夜行衣背后绣上一个大大的“梁”字,能多大就多大,为的就是让城内的百姓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们是自己人。

    这一招张涵山都没有想到,当看见了之后他也不得不夸奖宣韶宁脑子活络。于是两队近八十人都背着“梁”字窜入了渡州城内,没有依靠任何的人指引,张涵山直接带着大伙来到了粮仓附近,同守卫粮仓的下唐将士发生了小规模的战斗,真的是小规模,战斗就在一炷香时间内结束了。寒刀卫顺利的彻底的占领了粮仓,他们干脆的拿出火石将粮仓点燃了。

    等到令狐潮发现中计了之后带着军队朝着粮仓赶过来,张涵山已经带着手下人绕过半座城池朝着北面城门而去了。两支军队隔着内城的城门擦肩而过,他们朝着各自的方向而去,完美的错开了正面对战的可能性。

    当令狐潮赶到粮仓下令灭火的同时寒刀卫已经赶到了北面城门口同那些驻守在城门附近的守卫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斗。这一战同样是要争取时间的,越快的解决这些守卫,越快的打开城门才是他们致胜的要点。

    宣韶宁战斗的格外的拼命,那柄钧乌使得虎虎生风,带头冲入了敌人之中,一出手就要了两名下唐守军的性命。受到宣韶宁的激励,这些半个晚上一直折腾没有停歇过的寒刀卫将士们同样奋力拼杀,从两军交战一开始的时候战局就朝着寒刀卫的方向倾斜过去。

    面对着凶神恶煞的敌人,下唐的守军只能且战且退,直到退到了城门口再无路可退的地步他们想要绝地反击,寒刀卫可是不会给他们任何的机会了。这一次还是宣韶宁第一个冲上去企图打开城门,虽然遭到了守军的阻挡他的行动没有成功,但是很快的袍泽们已经上来帮忙了,尤其是纪问寒已经没有上回洛伽山之战中的唯唯诺诺了,他一直紧跟在宣韶宁的身边充当了贴身护卫。

    张涵山眼看着宣韶宁这么拼命,同时还这么有号召力,他自己倒是省了不少的力气,朝着宣韶宁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带着自己身后的那一半人手沿着台阶朝着城头跑上去,他们要同城头的守军展开正面激战。

    这一路是艰难的,城头的守军们已经分出一部分的兵力来对付城下的敌人了,张涵山被困在了一半的位置上,上不得也下不得。城头的弩箭攻击实在是太过密集了,不过张涵山并

    没有感觉气馁,反而有些欣慰,因为他已经吸引了一部分的兵力了,城头的攻击减弱了这一点明显的改变陆翔一定能看得出来的。

    陆翔当然能看出来,这么多年的战斗也不是白打的,趁着城头弩箭攻击的减弱,他号令牵机卫的盾牌阵出列。一排一排顶着盾牌的牵机卫将士们忍受着盾牌上传来的撞击,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城门口逼近。这一路上自然也是付出了代价,不过同之前的比较还是伤亡减少了很多。

    第一批的牵机卫将士们成功抵达城门口,他们能做的还是很少的,他们没有撞木,就靠着自己的双手也是撞不开城门的。他们等待的还是城内的接应,城内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宣韶宁带着手下人成功的将那些守卫着城门的下唐将士全部解决了,他满脸血污的胸口剧烈起伏,然后操起钧乌朝着门栓用力一挑硬生生的将门栓给扯开了。

    “宣大哥!”纪问寒喊道:“你这一回的战斗状态同上一回已经不同了。”

    宣韶宁没有回答纪问寒,城门一旦打开了,外头的牵机卫们立刻涌入城内,眼下还是战斗的关键时刻,绝对不可以分心。宣韶宁拉过纪问寒说道:“对待敌人只能心狠手辣,日后你会明白的。战斗还在继续,集中精神!”

    纪问寒用力点头,在他看来宣韶宁便是他的楷模,宣韶宁的言行便是他效仿的榜样。

    城头的下唐守卫们眼见着城门被破了,立刻吹起了更加凄厉的牛角号,接着他们开始撤退,眼下只能暂时放弃了城头撤退入内城继续战斗。随着上头压力的减轻,张涵山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他立刻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城头奔去,抵达了城头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撤退的下唐守军,看来一番战斗在所难免了。

    张涵山将通体漆黑的铲子从背上拔出来对着那些敢于上前挑衅的敌人晃了晃,然后铲子就直接飞出,将跑在最前头的那名敌人的头给生生的削去了一半。

    寒刀卫的将士们源源不断地冲上城头同下唐守军战斗起来,让这些原本打算撤退的下唐军困在了原地。北面城头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其他两面城头的守军立刻前来支援。

    令狐潮眼看着粮仓的大火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熄灭了,同时耳边传来了四声长短相间的牛角号,他豁然转身盯着北面城头方向,他意识到今晚这一战自己可能要输了。

    令狐潮可不打算就此认输。既然靖义军杀进来了,那么城内的百姓应该是开心的,怎么说也是自己母国的军队,好啊,那我成全你们!

    “来人啊!将所有的房屋都点燃了,逼迫百姓们出来!”

    随着一声令下,西城区的百姓可就

    遭殃了,当初渡州被下唐占领的时候都没有遭遇过如此凄惨的现实。下唐的军队开始将自己的冒头对准了百姓的屋舍,一波接着一波的带火的羽箭射入了屋舍之内,很快连绵的火势就在城内蔓延开来。被火势逼迫,百姓们纷纷跑出自家的房子,几乎所有人都没能穿好自己的衣服,他们慌张而恐惧的四处张望,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那边逃跑才能保住这卑微的性命。

    在令狐潮的驱动下,百姓们不得不朝着北面城门涌过来。这个时候寒刀卫和牵机卫差不多已经将下唐守卫解决的差不多了,他们原本想要一鼓作气追击令狐潮却不料涌过来一群无辜的百姓,而且还是梁朝的百姓。

    宣韶宁在这个时候有些懵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百姓堵住了他们的道路。同他一样,大多数的将士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睁睁看着百姓们涌过来束手无策。

    陆翔本想说些什么,张涵山轻松的说道:“下唐人的老手段了,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用,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这点事还能难住你们么,陆指挥使?”

    被张涵山这么一提醒,陆翔再看看城头终于明白过来,是啊,这城内的路不能走了,还不是有城头的栈道么?而且他们牵机卫不就是该擅长空中奔袭么?

    陆翔立刻下令所有牵机卫的将士兵分两路,沿着城头的栈道朝着内城的方向奔跑,前方若是出现了断头路或是障碍便拿出牵机卫的看家本事来!

    宣韶宁倒是看着张涵山有些出神,从他的话中他似乎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自己心底的里的那些疑惑在一瞬间又重新涌现出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

    被张涵山这么一提醒,宣韶宁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支支吾吾说道:“眼下该如何行动还是请指挥使言明!”

    张涵山看了宣韶宁一会儿,然后朗声道:“跟上牵机卫的步伐,他们会在前头为我们扫清障碍,我们绝对不可以放过令狐潮!”

    牵机卫们的表现一点都没有让张涵山失望,在跑到了栈道尽头的位置,牵机卫的将士们抽拉出自己腰间的绳索,立刻身上的铠甲之后长出了两扇翅膀,说是翅膀不过是形象的比喻,这其实是安装在铠甲上的用木棍支撑起来的厚厚的布匹。

    这些翅膀在这个时候可是能发挥应有的功效了,牵机卫的将士们纷纷从城头上跳下,凭借着一对翅膀,他们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方才落地。这一过程中有少数人在半途中掉落,剩下的绝大多数都平稳落地。

    段朗落地之后重新将绳索捆在自己的腰上收拢好这对翅膀,干劲十足的朝着身后吼道:“兄弟们,咱们牵机卫要好好表现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兵者诡道(下)

    令狐潮开始后悔了,就在做出决定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他开始后悔了,眼看着敌军大举入城,自己是抵抗不住了。西城是保不住了,令狐潮沿着城楼朝着海门方向奔跑,直到来到海门边上才止住脚步,他抬头望见了对面东城的守军。

    “放下吊桥!”

    令狐潮终于是使出最后一招,西城和东城同时收到信号开始释放两端吊桥。之前已经说过渡州城是一分为二的,两座城池若是想要贯通成为一体便需要在海门之后的宽阔河道之上搭建能够通过的吊桥。吊桥同渡州城一样分为两部分,西城和东城分别拥有其中一半,释放吊桥的时候必须是两座城池同时开始,这样才能保证两边的吊桥释放之后能拼成一座完整的吊桥。

    令狐潮站在东面的城头朝着城下汹涌的河水望去,在出入海口这个位置河水涌入海中,一直都是万马奔腾的样子,正是因为有了海门的存在,这种磅礴的气势才被人为的控制。可是大自然的力量在很多时候不是人力能够扭转的,即便是有了海门的存在,在海门之内的这一段河道依旧是桀骜不驯,甚至因为海门的建造导致了河道改道而出现了暗流涌动的不利因素。

    在这种情况下吊桥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一旦两侧的吊桥合二为一便能起到贯通两座城池的交通作用。令狐潮一开始不允许释放吊桥为的就是防止敌人通过吊桥进入东城,至少自己保不住西城还能占据东城同敌军对峙。可惜的是令狐潮自己都没有料到西城的战斗竟然结束的这么快,还没等他将军队完全调动起来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颓势。

    三万人的军队按理说也不是小数了,可惜的是没有英明的指挥官,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反而被区区一万多人的靖义军追着打。

    到了这个时候令狐潮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当吊桥的锁链被拉动,吊桥在自己眼前缓缓释放的时候,令狐潮的内心是紧张和激动的。紧张是因为他担心敌军追上来,激动是因为至少自己还是能够活下来的。

    这座吊桥也是大梁的工匠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建造完成的,两侧的桥面同时放下之后,端口连接的位置除了能依稀看见一条窄窄的缝之外便根本看不出这座桥是分为两个部分的。吊桥的基座都是依靠着足足有一名成年男子腰粗细的锁链牵引着保持平衡,为了增加桥面的稳定性,工匠们还在桥身上缠绕了有成人手臂粗细的铁索同时和那些锁链相互连接。

    牵机卫的将士们拼了命的追赶,在最前头的陆翔和段朗已经能看见令狐

    潮的背影了,他们同时也见证了这座吊桥被释放的瞬间。吊桥的桥面真的是宽阔,至少在段朗看来就和歌谣里唱的“通天大道”差不多,桥面宽得能同时容纳十名将士并肩通过。

    若不是在战斗时候,段朗真的想好好欣赏一下这壮丽的人工景色,甚至都想上到桥面上来回走上一遭了。令狐潮一脚踏上了桥面,他开始朝着对岸的东城奔跑,在他的身后跟着为数不多的将士,他们作为败退下来的残兵眼下也就只能求一个活命,至少在对岸的东城都是自己的军队,一旦抵达对岸他们就能保住性命了。

    就在这时寒刀卫追上来了,他们奔跑的也是相当卖力,除了张涵山之外,剩下的人几乎都开始气喘吁吁的了,毕竟从傍晚开始到现在几个时辰之内寒刀卫的将士们就没有停下来哪怕是一刻的时间。宣韶宁尽力的跟上张涵山的脚步,对于这名统帅,宣韶宁心里的疑问就更大了。

    “韶宁!”

    张涵山扭头朝着宣韶宁喊道:“我们必须追上令狐潮,我们一定要上吊桥!”

    没等宣韶宁点头,张涵山脚步更加急促的摆动起来,一下子就和宣韶宁拉开了距离。宣韶宁终于可以感叹一声了“张涵山究竟是什么人啊?”

    陆翔带头追上了下唐残军的尾部,挥舞着长枪就开始厮杀,段朗助跑了好一阵之后凭借着铠甲上的翅膀,凌空一跃跳到了吊桥的基座上,一跃而成为靖义军中第一个踏上吊桥的人。

    眼看着令狐潮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段朗雄心勃勃要生擒之。段朗身处于吊桥的边缘,自身的安慰都暂时难以保证,这一切都看在了后头感到的宣韶宁的眼里。

    不好,太危险了!宣韶宁已经意识到段朗处境的危险,于是他只好脱下了已经战死的一名牵机卫将士的铠甲穿在自己的身上,对阵亡将士道一声感谢之后也学着牵机卫们的动作依靠这么一对翅膀实现更远距离的滑行。可惜的是宣韶宁毕竟没有经过牵机卫的专门的训练,这一跃在空中的时候没能把握好撑开翅膀的时间,导致没能在预想地点着陆。

    这要是没追上令狐潮还则罢了,可宣韶宁这一次是撑开翅膀太早使得整个人朝着更远处飞过去了,这一段距离可是要命的距离。段朗刚刚将一名下唐兵给踢下吊桥抬头就看见宣韶宁从自己头顶飞过去了,直截了当的降落在了吊桥之上。

    在落地的时候宣韶宁同样没能把握好力道,整个人直接趴在了一名下唐军的身上,将这人压倒在地,那一对翅膀没能及时收回撞在

    桥面上彻底报废。

    没等宣韶宁起身,他身后的那些下唐军已经亮出了屠刀,于是他只能一个前滚翻避开,顺势就抽出钧乌对战。这些下唐军人本打算逃到对岸,没曾想从天而降这么一个敌人阻断了自己的退路,这怎么能善罢甘休,必须直接干翻了啊!

    原本跟在令狐潮身后的这些将士们可是杀红眼了,之前一直被这些梁人追着打,现在这多人面对一个还能有不胜的道理?于是一群下唐兵开始朝着宣韶宁攻击,双拳都难敌四手,何况是几十手?宣韶宁别说是杀敌了,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已经很难得了,他只能是且战且退,确切的说是战斗都做不到了,只能是不断的后退。

    吊桥上发生的这一幕几乎印在了所有人的眼里,那些急于通过吊桥逃命的下唐败军怒火中烧,想要快点解决宣韶宁;被堵在吊桥口上的靖义军想要上前帮忙,无奈同下唐军厮杀一片,根本越不过这堵人墙;东城城头上的下唐军想要帮忙,但是他们不能使用安全系数最高的羽箭,只能是派人通过吊桥予以增援。

    “这小子逞英雄习惯了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张涵山已经看见从东城吊桥上出来的下唐军了,一旦他们抵达吊桥中间,宣韶宁就是连后退都没有机会了,到了那时留给他的只能是两条路:被人杀死在吊桥上或是主动选择跳桥。

    张涵山拉过一名牵机卫将士粗鲁的命令道:“把你的铠甲脱给我!”陆翔见到了张涵山的举动,想要上前劝阻,结果张涵山爽快的换上铠甲拉着陆翔说道:“你来的正好!我一个人恐怕还是力不能支,有你在就好多了!至少要死咱们哥俩还能在黄泉路上作伴!”

    说完拉扯陆翔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选择一个高点两人一同跃下。见到这一幕的纪问寒喊道:“指挥使,你们千万小心啊!”

    听到纪问寒的喊声,已经处于吊桥边缘的段朗再次抬头去看天上,好家伙这一次是俩人,张涵山和陆翔一起凭借着翅膀滑行到了吊桥上。

    宣韶宁已经退到了吊桥的中间,他已经听见身后传来的跑步声了,不用说,一定是下唐的援军到了,本以为自己此战是要光荣牺牲了,却见两个人从空中降落下来。

    有了陆翔的协助,张涵山的落地可是比宣韶宁强多了,两人的落点也算是精准,正好处于宣韶宁以及几名下唐军的中间。没等完全落地,张涵山的铲子就直接飞出铲掉了两名下唐军的首级,接着就地一滚接住铲子再次抛出,可是这一次他的目标竟然是宣韶宁!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吊桥激战(上)

    宣韶宁还在愣神呢,面对着张涵山的铲子,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躲了。铲子的速度是极快的,根本没有留给宣韶宁太多的思考时间,宣韶宁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然后铲子从他的侧脸擦着耳朵边飞了过去。

    当的一声在宣韶宁耳边震动,这是兵器相互撞击造成的轰鸣声,宣韶宁头还没回立刻朝着张涵山靠近一步。这么一看才发现张涵山是救了自己一命,令狐潮正红着眼盯着自己呢!

    张涵山对着令狐潮喊道:“背后偷袭这个毛病果然是你令狐家的传统!”

    此话一出令狐潮也有些纳闷了,这话说得好像很了解他们家族一样,可是再看眼前这个人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同自己也差不多。令狐潮更加的恼怒了,指着几人说道:“我们的家族的传统便是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你们今日敢踏上吊桥便别再打算活着离开!”

    令狐潮可不是在吓唬他们,眼下张涵山、宣韶宁和陆翔已经被下唐军队给包围了,前后都是敌人,左右则是河道,是打算战斗到死还是自己主动跳下桥去,这是一个值得踌躇的选择。

    “谁说我们只能有这么两种选择了?”张涵山翘起嘴角,当铲子重新回到手上之后一个箭步冲上去照着令狐潮就开打起来。他麻利的躲开令狐潮的每一次出手,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距离既能保证他能攻击到对手又能保证自己不受到敌人的攻击。这一点便不得不说说张涵山的手臂了,他的双臂比一般人要长一些,放在平时不是很明显,但是战斗的时候这微妙的优势就得到张涵山的竭力放大。

    张涵山扭着身子避开了令狐潮的刀刃,伸长了胳膊将铲子朝着令狐潮的头铲去,挥舞一阵,令狐潮的头盔便直接被撞开了。接着张涵山双腿一蹬,原地腾跃避开了令狐潮的一击扫腿,甫一落地身子都不用转,右手直接将铲子朝着自己的身后一铲子。

    当!又是一阵的金属的鸣叫声,令狐潮震得虎口发麻,只能再后退几步。张涵山旋风一般的转身、前进、出手、抬腿,一连串的动作分别攻击令狐潮不同的身体部位,招式灵动而繁多,别说是在旁边观战的了,就连令狐潮自己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宣韶宁在战斗的时候勉强挤出一点时间去看张涵山,这么一看倒是令他颇为意外。原本在吊桥中心战斗的两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战斗到了吊桥的边缘,而且是令狐潮更加靠近边缘。从目前的战斗形势来看,张涵山是明显占了上风。

    令狐潮也感觉到了背后呼啸而过的海风了,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后退几步便直接投入大海的怀抱了。他的每一次出招大多数都被张涵山给巧妙的化解了,似乎此人很清楚自己的招式,这怎么

    可能呢?明明是第一次交手,为何这么清楚自己的出招套路?

    张涵山直接朝着令狐潮冲过来,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铲子已经越来越接近令狐潮的面部了,这一次他一定要彻底制服了此人。令狐潮在最后的时刻也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将长刀卡在了铁索之间,然后整个人后仰着就从吊桥上倒了下去,这么一来,张涵山的最后一击还是失手了。令狐潮双手紧紧把持着长刀,身子绕着长刀在空中画出一个半圆顺利回荡到了张涵山身侧一丈开外。

    之所以说这是张涵山的最后一次机会,完全在于那些从东城冲过来的下唐军队赶到了,他们的出现便意味着令狐潮安全了。而宣韶宁和陆翔已经无力抵抗了,他们身后的那些下唐军同样攻击极为猛烈。

    三人此刻真正的是处于死地,前有财狼后有虎豹,在几乎所有人看来,他们三人的下场是注定了的。

    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有人不信命。段朗攀上了那条极为粗壮的拉扯吊桥的铁索,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朝着三人大声呐喊。宣韶宁听见了段朗的声音,他朝着西城防线看过去,能依稀看见爬在铁索上的段朗在不停做着手势,但是不太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段朗嘶吼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嗓子都喊哑了,看着三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心急之下只好挥舞双臂做出手势,唯一的期望便是宣韶宁能看在同窗七年的份上明白自己的用意。

    “我懂了!”

    宣韶宁终于在下唐的两方面大军即将顺利汇师的瞬间明白了段朗的用意,他朝着脚下看了一眼,然后拉着张涵山和陆翔朝着吊桥的一侧奔跑。

    令狐潮看见他们打算是投海自尽,心里反而有些不甘了,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一定要活捉他们!

    令狐潮的命令传达出来还是赶不上这三人的奔跑速度,他们在跑到吊桥的一侧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一同跳下了吊桥!

    天哪!所有的下唐军人都知道在海门关闭之后这一段的河道下面可是暗流汹涌的,一旦掉落其中几乎是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令狐潮为了保证他们一定是掉落进海里了,他更是挤开了将士凑到了吊桥的最边缘朝着下面看去。

    这一看疑惑就起来了,明明看见此三人跳下去了,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不是正好能看见他们掉落进海里么?可是令狐潮看了一阵子完全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又被他们欺骗了!

    令狐潮立刻开始沿着吊桥边缘的锁链寻找起来,这么一看果然就在一段锁链的靠近吊桥底部的位置有人影晃动,但是令狐潮的位置是难以看清的。不用看了,一定是他们耍的诡计!必须要趁现在除掉他们,

    不然后患无穷。

    令狐朝想要找到对付的办法,不过这一晚上运气真的不站在他这一边,没等令狐潮做出任何的军令,他便感觉吊桥开始晃动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座吊桥一直都是很平稳的,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晃动?难道是吊桥上的人数过多了?

    没等下唐军队找到吊桥晃动的原因,吊桥的一侧已经开始翘起来了,原来吊桥不是晃动了,而是一侧的吊桥开始升起来了!令狐潮等人正好处于两座吊桥拼接的中间部位,一侧吊桥的抬升直接将令狐潮甩到了另一侧的桥面上。

    这一摔可是摔得令狐潮七荤八素,可是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那些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下唐将士们呼喊着纷纷从吊桥上掉下去。随着吊桥扬升得越来越高,光滑的桥面上便变得更加没有支撑的地方,那些镇守在东城城头的下唐将士们便是亲眼看见自己的袍泽们如同雨点一般从吊桥上摔下,纷纷落进了下方的海面上。

    每一朵溅起的浪花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逝去,这是何等的残忍,这又是何等的无奈,毕竟若不是他们掉下去,那么掉下去的就是自己。宣韶宁一直在心里默念着,战争就是如此残酷,身处其中只能秉持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力让自己活得久一些。

    这一招是段朗想出来的,他躲开了下唐军的攻击回头看见吊桥基座的位置战斗已经基本处于尾声了,下唐残兵们已经悉数踏上了吊桥而寒刀卫和牵机卫的将士们正准备追击,段朗的脑子突然灵光一现,立刻阻止了袍泽们的行动。

    纪问寒一直处于战团之中,当所有人面对段朗的手势懵懂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且立刻将这一计划告诉了身边的袍泽们。于是这一计划立刻就得到了实施,靖义军已经彻底占领了西城,所以吊桥的一半的控制权已经在他们手中了。

    令狐潮不敢相信的看着一侧的桥面升高到了半空之中,然后又重新极速下坠。在另一侧桥面上的下唐军人们慌忙后退,这桥面若是就这么从高处坠落,那威力可是谁都不能承受的。

    这同样是段朗的计划,倚靠着铁锁链牵引的吊桥升起和释放的时候都是由专人控制着速度,为的就是将吊桥平稳的起落。吊桥上那些反应不够快的下唐兵已经全部坠海了,但是那些灵活的还死死抓住吊桥上任何能抓住的位置,尤其是两侧边缘的锁链,若是想要彻底除掉这些粘人的家伙那就得来一招狠的。

    于是乎,那些控制铁锁链的靖义军的将士们索性也不控制速度了,直接放开铁锁链,任由吊桥从高空中轰然坠落。这一次的撞击可是不得了了,不但是将那些还是负隅顽抗的下唐兵给震得掉下海去,还将对面那半座吊桥上的一些下唐兵给震下海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吊桥激战(中)

    “段朗这家伙是打算玩死我们呢!”张涵山咬着牙喊道。他的铲子正好缠绕在一段铁索之上,在他的身边便是宣韶宁,靠的便是钧乌,两人相互拥抱着;然后才是陆翔,他算是三人之中最后一个明白段朗意图的人,做出的反应也是最慢的,此时他双手紧握着铁索,身子悬挂在吊桥底下随着吊桥的晃动来回摇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陆指挥使有难!”

    “我有眼睛看到了!”

    “我得过去帮忙!”

    “你先打住吧!别动不动就打头阵行么?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你一个人打算怎么救?”

    这个时候这个环境下张涵山竟然开始教训起自己来,宣韶宁也是吃惊不已,毕竟张涵山从来都骂人的,这一开口就骂自己,换成谁还是有些懵的。

    “别看我了,不管你怎么看,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宣韶宁真的是觉得张涵山此人不是一般人了。

    “你更靠近陆翔,待会我晃动身子然后在靠近你的时候,我踢你,你抓住机会荡到陆翔的身边!”

    什么?我没听错吧?宣韶宁将自己原本不算大的眼睛睁开到了极限,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踢自己一脚?这确定不是要自己的命么?张涵山这一双腿脚力量可是不小了,要是直接被踢中了,不死也残废吧?

    没等宣韶宁做出任何的回答,张涵山已经将自己给荡开了,然后宣韶宁就看着张涵山举起双腿朝着自己荡漾过来,他仿佛看见了死神在召唤自己。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宣韶宁拉紧了全身的肌肉,在张涵山的双腿逼近自己的时候猛烈将自己给弹了出去,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点,张涵山的双腿还是踢中了宣韶宁的腰间,虽然不是很重,可是宣韶宁依旧感受到了从腰间传过来的力量。

    两股力量组合在一起,宣韶宁顺利的荡到了陆翔的身边。这个时候陆翔的手臂也是到了强弩之末,一只手臂已经脱开了铁索,就在另一只手臂也要松开的瞬间,宣韶宁及时赶到了,他分开双腿直接将陆翔给夹住了,同时双腿用力一提,陆翔重新抓住了铁索。

    危险算是暂时解除了,三人都是松出一口气,但是他们显然不能一直在这吊桥底下这么待着,必须尽快回到桥面上。当初三人跳桥的时候,宣韶宁的判断是对的,他们选择了靠近东城的这一面吊桥,否则他们也同那些下唐军一样下场了。

    西城这边的吊桥抬升之后又重新坠下了,这一波猛烈的撞击过去之后,靖义军开始重新冲上桥面了。张涵山再次开始甩动身体,当身体差不多要

    同桥面接触的时候,他奋力拔出了铲子,双腿缠绕上一段铁索,接着用铲子在桥下狠狠一铲子,借助这一力道整个人直接从桥底下跃到了桥面上。

    就在张涵山顺利脱身的同时他还抛下一句话“你们俩自己救自己啊!”

    宣韶宁真的是对张涵山是刮目相看了,他无奈的摆摆头。陆翔说道:“你先上去吧,我没问题的。”

    “陆指挥使,你更加靠近桥边缘,还是你先吧。我们俩身处的位置显然是从这一边上去更简单,你摆动起来,我来帮你。”

    陆翔用力点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怎么说也是指挥使,就算不能自救也绝对不能耽误你们的性命。”说完,陆翔直接将双腿抵到了桥面之下,然后如同一只反过来趴着的蛤蟆一般,双腿用力从桥面之下弹跳起来,就在靠近桥的边缘的时候,双手握住了铁索,再一次的晃动身子,陆翔成功的凭借一个后空翻跳到了桥面之上。

    终于轮到宣韶宁了,不得不说他的双手也开始酸疼了,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了,他身处的位置比之前两人更艰难一些,他们好歹都是靠近吊桥的两边的侧面,可是宣韶宁则是在吊桥的正下方,不论是哪一边都有些距离。

    宣韶宁将钧乌从铁索上丢下,掉落在双腿的位置的时候双腿立刻夹住,然后摆动双腿将钧乌插入了一段距离之外的桥面之下,之后整个人倒垂着摆动过一段距离,再一次双手把持住一段铁索。这么一来,宣韶宁就更加靠近了一侧的桥面边缘,于是他故技重施之后便已经在边缘的位置了,宣韶宁最后吐出一口气,一鼓作气来了第三回,这最后一回他不必再用钧乌去插入桥面了,直接降落在桥面之上。

    这一通折腾真的是几乎将宣韶宁的体力耗费干净了,这个时候若是有敌人冲过来,他真的是无力抵抗了。宣韶宁抬眼一看,好家伙,张涵山一人便已经将下唐军给逼退了一丈之外,而同自己差不多的是陆翔他虽然想要帮忙,可是显然力不从心。

    宣韶宁这下可真的感叹张涵山的体力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了,就算是靖义军的绝大多数都比不上他啊。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宣韶宁勉力支撑自己站起来,他仍旧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一直在打颤,为了不让敌人看出来,他倚靠在钧乌上,可是若想要迈开腿去加入战斗,还真的是一时半会做不到。

    好在袍泽们已经赶上来了,他们的到来给了宣韶宁信心。宣韶宁艰难的回头去看他们,只见段朗一边奔跑一边又在嘶吼着什么,这一回宣韶宁是有些听清了,“趴下,小心!”

    宣韶宁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等再次回头去看东城城头挥舞着

    钧乌就滚动着趴倒在桥面之上。就在宣韶宁刚刚滚开,原先站立的地方就多出了三支弩箭。东城的下唐军队终于是可以放心的动用弩箭了,眼看着敌人通过吊桥冲过来,下唐军人们拼命射箭,这是他们阻挡住敌军的最好机会了。

    靖义军们拿出盾牌抵挡,这一过程中依旧是付出了一定程度的伤亡,但是段朗及时的赶到了宣韶宁身边,用一面盾牌替他挡住了弩箭。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段朗关切的说道。

    “你还真没说错,你要是再来得晚一些了,我们真的就是阴阳相隔了。”宣韶宁的体力恢复一些了,他扭头朝着后方看去,“我们得赶紧去帮助张指挥使!”

    张涵山就算是再英勇、能力再强,毕竟只有一个人,下唐军队不过是被刚才的吊桥一升一落震惊了,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张涵山可就麻烦了。

    首先不放过他的就是令狐潮,他从战团中跳出来,直接给了张涵山一刀,这一刀挑开了张涵山的铠甲一侧,将一侧手臂的铠甲给斩断了。眼看着铠甲落在脚边,张涵山没有时间去重新做防护了,他想要后撤一些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可是令狐潮已经看穿他的意图,凭借着前头的这些手下,令狐潮再次出刀,这一次攻击的还是同一部位,张涵山终于是挂彩了。

    鲜血即刻染红了战袍,从左胸蔓延到了左肩,红彤彤的一片,看上去伤势不轻。令狐潮得手之后也没有时间对张涵山赶尽杀绝了,毕竟后头的那些赶过来的敌军眼看着就要来到自己眼前了。

    这个时候令狐潮想到了借鉴敌人的办法,他同样想让自己的军队后撤回东城之内,然后将这些敌人困在吊桥之上,最后效仿他们的做法也将吊桥来一次一升一落,还怕这些人不死个干净!

    “韶宁,你还不赶紧的!敌人就要退入城内了,那时咱们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是你展现个人能力的时候了!”

    暮然的,张涵山竟然这么喊了一嗓子,宣韶宁真的是哭笑不得了,他越发的觉得张涵山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至于愿意么,一定是自己在怀疑他的身份。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先解决眼前的战斗再说。

    “段朗,帮我!”

    段朗跑出几步然后奋力抛出了盾牌,接着宣韶宁从后头追上,踩在已然蹲下的段朗的背上,整个人凌空跃起,再次踩在盾牌之上,避开空中的弩箭,用尽全身力气冲到了张涵山的头顶上。

    张涵山朝着令狐潮抛出铲子,宣韶宁踩着张涵山的背再一次跃起,趁着铲子还没到达目标的时候他踩在铲子上直接跳到了令狐潮的头顶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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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山河介绍:
生逢乱世,战争孤儿受圣贤相教;投身军旅、牵涉朝政、卷入党争,在五国争霸的大势下几经沉浮;遇知己、交莫逆、防小人、戍家国、战强敌,热血书写传奇一生。镇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