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七章 如父如母
宣韶宁背着一张都没有卖出去的皮子跟在张伯的身后,他已经解释了即便自己有事但是张伯始终坚持要宣韶宁去自己的住处做一做。两人渐渐离开了庙会之后,宣韶宁终于是开口了“张伯,您的好心我心领了,但是我今儿在庙会是有事儿的,此事暂时无法同您解释,还希望您能谅解。”
张伯手里拎着一个竹篮,里头是一些新鲜的鸡蛋,他眯着眼笑着说道:“宣公子啊,老头子也不知道这么称呼得合适不合适,不过老头子是知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还请宣公子暂且相信老头子,跟着老头子走,这么久了,殿下也不在了,你能回来就去我那儿坐坐,老婆子可是做了很多的菜了。”
“张伯你就直接叫我韶宁啊!”宣韶宁不忍心拒绝,他即便是想不到张伯同谢羽之间的联系,但是仅凭张伯的忠心同刚才的解围,宣韶宁就知道张伯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
两人走了好一阵子,在远离国人区和官署区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座矮小的院子,张伯推门而入立刻喊道:“老婆子,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王嫂还是那个围着围裙的模样,带着一身的烟火气从屋子内跑出来,一见到宣韶宁,一开始还没能认出来,等到宣韶宁一声“王嫂”喊出来,王嫂这才展露笑颜上前直接抱住了宣韶宁一个劲的前看看后看看。
“哎呀,你这么打扮我还真的是认不出来了!”王嫂激动的甚至眼圈都开始红了,“这都多久了,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哎,你这老婆子说些什么话来!”张伯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外头冷,赶紧松手,快些让韶宁进屋!”
王嫂挽着宣韶宁走进屋子里,这一小段路让宣韶宁身心舒畅,这是一种早在十多年前才偶尔出现过的感觉了,被亲近的人挽着的滋味早已经忘记了,想来这种滋味应该就叫做幸福吧?
一进屋王嫂便忙着做饭去了,张伯引导宣韶宁坐下,立刻开始给他斟茶。宣韶宁则是开始打量这座小小的但是带着温馨的小屋子,虽然同之前的豫王府相比那是天差地别了,可是有了张伯和王嫂这一对勤劳的老夫妻在,不论在哪里都很有生活的味道。
“张伯,您刚才说您知道我来找的人?”宣韶里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汤之后立刻问道。
“老头子怎么敢随意欺骗人呢?你一定是在那里等谢羽吧?”
宣韶宁的眼睛瞪圆了,果然是如自己所料,谢羽同张伯联系上了。“是啊,张伯,你知道谢羽在哪里?”
“听老头子细细说来。约莫在四个月前,自从殿下被朝廷认为是篡夺皇位的贼子之后王府便会收回了,朝廷派人将我们这些下人悉数赶出了王府,我带着老婆子在这里定居下来,没多久之后谢羽就主动
找上门来了。他告诉我有人意图陷害殿下和你,他一时间也难以查清这背后的阴谋,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京城,也许一旦离开京城便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他想要尽自己的努力去查清真相。”
“谢羽真的是太冒险了!那么他现在人在何处?明明和我约定了为何没有现身?”
“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出现的,在计划之中他便是让老头子去见你的。”
“什么?谢羽为何做这样的安排?难道是.......”
“为了以防万一,谢羽说到你一旦出现在京城难保不会被人发现的,他便不能直接出来同你接头。老头子便一早在百乐堂的对门处等着,直到看到你出现原想着早点来见你的,可是,”
“可是有人在监视我?”
张伯终于是点点头,宣韶宁的心立刻一沉,自己这才刚到京城怎么就惊动了探子了?况且自己还是一副牧人的打扮,难道杨靖出现在摊子前面不是偶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张伯岂不是陷入危险了?
“不用担心,老头子这里也不是没有人来过,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将你带到我这里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明早咱们演一场戏就行了。”张伯显然很是乐观,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担心。
就在这时,王嫂已经将一盆一盆的菜放在了桌子上,招呼着两人别顾着聊天来吃饭。这些菜肴都是王嫂最为拿手的,就闻着味儿宣韶宁就能知道它们的味道。这些味道真的是太久没有闻到了,宣韶宁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完全被勾引出来了。
“哇,这个时候要是胭脂也在就好了。对了,我该如何让他们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呢?”宣韶宁还在担心着,张伯却已经说到:“别担心了,已经有人去通知他们了。”
“啊?”宣韶宁不得不佩服张伯的掌控全局的能力,这哪里是一个老头子能做出来的事儿啊!
看着宣韶宁惊讶的模样,张伯笑着解释道:“老头子可是没有这种能力的,这些事都是另有其人安排的。”
“谁啊?”
“你该认识的啊,当初还是你带着他进入王府的,你忘了?”
“江维桢!”宣韶宁想起来了在京城内还有自己的一个朋友就是他了,这是多久没有见面了啊,他怎么也搅和进来了?
“韶宁啊,再多的事儿总会有说明白的那一刻的,现在你也不用猜测太多了,明日我就带你们去见他们,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王嫂将碗筷推到宣韶宁的面前,然后推了推张伯说道:“好了,你这老头子真是絮絮叨叨比我们这些老妇人还多话!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宣韶宁拾起筷子用力点点头,立刻将饭菜朝自己的嘴里送去。啊,还是
这个味道,这个熟悉的味道,这是除了冷月斋之后自己最留恋的味道了,在王府的那些年,就是吃着王嫂的手艺的,能再次品尝到真的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了。
看着宣韶宁满脸陶醉的模样,王嫂乐得合不拢嘴,她这一天忙活非常的值得。看着宣韶宁就仿佛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子爱吃不就是对母亲手艺的最好的肯定么?王嫂又忍不住流泪了,这是喜悦的泪水,这是满足的泪水,这更是不后悔的泪水。
张伯看着王嫂的举动,用手肘推了推她示意她不要太过情绪化了,王嫂只能低下头去往嘴里扒着饭,可是泪水还是滴落在了桌子上。可惜宣韶宁没有看见,他正忙着大口吃饭,这么多天的折腾真的是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怀念的晚餐了。
“韶宁啊,老婆子今天做了很多菜,你喜欢就多吃一点,不要省下来也不要浪费了。”张伯真的是像在给自己儿子夹菜一样,宣韶宁一边点着头一边同样将菜夹到张伯和王嫂的碗里,若是有旁人看见了,这真的是一副合家团聚的幸福场景。
张伯自己没有吃几口饭,他同王嫂一样一直都看着宣韶宁,这眼神同看自己的儿子真的是别无二致。“韶宁啊,老头子有件事要和你说,明早咱们为了躲开那些盯子,咱们得演出一场戏。”
宣韶宁看着张伯,张伯于是压低声音将自己的盘算一股脑儿全部倒出,宣韶宁也不得不佩服张伯的谋划,于是连连点头。
“韶宁啊,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好啊,好啊,既然客栈那边已经有江维桢去通知了,那我也就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了。”宣韶宁扶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打着饱嗝,连说话都有些费力了。
这一晚宣韶宁为了消食也为了同张伯和王嫂好好叙叙旧,于是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儿桩桩件件都仔细的说给他们听。而两位老人仿佛像是回到了童年,如同两个孩子一般听着宣韶宁讲故事,他们偶尔打断讲话提出自己的想法,宣韶宁都一一解释,这一晚硬是将一年的事儿都说了个完全,就连宣韶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胭脂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夜色,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大梁的都城,但是她没有在帝都的繁华中迷失,她的关注点一直都在宣韶宁身上,自从他离开之后她便提着心,直到有人来通知他们宣韶宁今晚不会回来但是能保证安全,段朗和沈铭是放心了,可是她做不到。
胭脂的眼眸想要穿透这浓重的夜色寻找到宣韶宁的身影,再入睡之前能看他一眼都是好的,只好自己亲眼看见了,可惜她真的不知道宣韶宁身在何处,于是只能祈祷这夜晚能快些过去,明早的太阳早些露出脸来,这样自己就能重新见到他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它一点都不普通。
第三百十八章 扬帆过江
“哎哟,来人啊!来人啊,抓贼啊,抓贼啊!”
天刚蒙蒙亮,从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就开始鸡飞狗跳了,原本还处于睡梦中的邻居们猝然被吵醒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揉揉眼搞清楚怎么回事,老人们的哭喊声便已经开始在这小巷子里回荡了。
这么折腾邻居的便是一直都是有着极好人缘的张伯和王嫂,他们两夫妻一直以来对人都是非常的和善,有些人知道他们是来自于豫王府都对他们尊敬有加,从来没见他们这么失魂落魄过,看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邻居们急忙披上衣服跑进院子扶起这对瘫坐在地上的哭喊不停的老夫妻,纷纷询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王嫂已经是哭得说不出话来了,张伯抽泣着说道:“昨天我们俩也就是好心啊!将一名看着可怜的漠北牧人带回家来让他吃饱饭啊.......谁知道啊,谁知道.......”没等张伯说完,王嫂便开始捶打张伯,嘴里满是怪罪的话语“都是你啊,都是你!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邻居们这会更加是迷糊了,这是怎么回事来着?难不成是好心办坏事了?
张伯带着愧疚的语气哭喊道:“老头子从来也没有坐过坏事啊,昨儿也是发善心了,怎么就遇到这种事呢!我们俩口子的积蓄都被偷走了啊!”
邻居们在张伯老两口断断续续的叙说中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张伯昨儿去逛庙会,眼看一名年轻的漠北牧民带着一批皮子来贩卖,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搭理,张伯看在他可怜的份儿上便将其带回家来,还做了好吃的给这年轻人吃。双方约定以便宜的价格交易这一批皮子,这样这年轻人便可以早些回到漠北去,毕竟年关就要到了。可是谁知,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个蟊贼,趁着晚上老两口睡觉的时候将老两口的积蓄都给偷完了。
“真是岂有此理!”
“对啊,好心怎么没有好报啊!”
“要报官啊!一定要报官,待抓到这个兔崽子一定要剥皮抽筋!”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有的在咒骂,有的在想办法,一时间整个不大的小院子挤满了人,乌压压的一片。有的邻居在安慰老两口;有的则是进入屋子查看是否有蟊贼留下的踪迹;更有的甚至要张伯指出蟊贼逃跑的方向,想要去追赶试试看。
这么一出闹剧将这一片偏僻的位置闹腾的热闹非凡,用足够大的嘈杂声驱赶了原本早晨的清冷。前院继续吵闹着,后院的窗口一开一合之后,一道黑色的身影箭一般的沿着小道朝着京城内河跑去。
这道黑影便是宣韶宁,他对于张伯和王嫂存着无尽的感激,他们这么
一招声东击西也算是耍的够溜了。一路上他时刻注意身后、身旁是否有人跟踪,这一路直到内河旁都算是安全。
宣韶宁沿着河边缓缓走着,这一道河流是从京城后方的山巅发源而来的,越是靠近京城中心河道越是宽阔,于是在数百年前便有先人们在这里营造聚居地,渐渐的发展成为一座城池,最后在百年前由大梁的开国皇帝将此处设立为大梁的国都。城池是得到了空前的扩大,但是这一道内河始终保留着自己的脾性,静静流淌过数百年来一直流淌的河道,丝毫不受人事变迁的影响。
“一定记得要找四号小船!”宣韶宁看见沿着河道排列着一排的小乌篷船,这些乌篷船起到了一定的交通和观光的作用,平日里这些乌篷船可是非常的忙碌的,这一段河道不算宽阔,所以不会有大型的船只往来,河道里来往的都是小船。就算是到了年关,这些乌篷船的生意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原因便在于京城内的文人们最爱在冬日里乘坐小船游览雪后的京城风光,然后吟诗作赋,好不惬意。
今日乌篷船的船老大们还在做着出船的准备,有的人看见了宣韶宁走过,大多数的船老大们都没有在意,毕竟宣韶宁身穿的是一件很是朴素的褂子,脚上踩的还是一双旧旧的布鞋,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也不会是文人雅客,既然这样他们也就没有了兴趣。
自然宣韶宁对这些船老大们也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他要找一条棚上标着四号的乌篷船。好是一通寻找,宣韶宁眼睛都快看得花了,终于在一众乌篷船中看到了一只最为破旧的小船。要说这些乌篷船也不算是多豪华的,大多数都是简单的带着岁月沧桑的味道,但是这一条小船真的是足够破旧。
站在这只破旧小船面前,宣韶宁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敢问船家在么?”等了一会没听见任何回复,于是他提高嗓音再喊了一遍,然后等了一阵子,小破船终于动起来了,随着船身摇摇晃晃,帘子被掀开,一个船夫模样的人带着大毡帽客气的问道:“客官可是要乘船啊?”
“没错,我想用你的船沿河南下。”宣韶宁按照张伯吩咐的说。这船夫点点头侧过身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客官真的是好眼光,请进请进,外头冷。”
宣韶宁踏进小船,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温暖,你别看这小破船外头是一点都不起眼甚至还有些寒酸,但是里头真的是温暖同时布置得当。桌椅、茶具、帘子都搭配的恰到好处,再看看这船夫,这般不堪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品位的人。
“敢问?”
船夫也不搭理宣韶宁,兀自走到了船头开始摇起橹来,小破船立刻吱吱呀呀的晃动起来离开了河道便沿着河流
朝着南面下游而去。宣韶宁自然是赞同船夫的做法的,毕竟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摆脱了那些眼线了,早点离开这里总是安全一些的。在河道上总是比在岸上要安全的,于是宣韶宁也没有急着找船夫说话,而是坐在窗口,掀开帘子欣赏河道两侧的风光。
还真别说,雪后的京城竟然有这般别致的风光,沿着河道而下,两侧的屋舍都覆盖着白雪,搭配着袅袅炊烟,一股子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随着船只离开了国人区,那些屋舍就渐渐变成了更为壮丽的建筑了,尤其是工坊区的勾栏瓦肆和水榭歌台,俨然一副江南水乡的俏丽模样,其中两座高耸在山顶的双子宝塔更是将人文气息带入了水乡的风韵之中。
随着船只不断下行,宣韶宁的眼睛突然开始亮了起来,他甚至站起身子探出头想要去一看究竟,可是看了一会儿发现视线依旧不够好,于是他索性走出船舱来到了船头,站直了身子开始朝着不远处张望。
能如此吸引宣韶宁的便是一座寺庙,那是大梁的国寺天福寺,那里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比较熟悉。之前已经去过天福寺多次了,尤其是去年的那一次,他甚至都去了天福寺后院的姻缘桥,然后就.......
不要再想了,后面的那些事已经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很多次了,发生的那些事已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到了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往,宣韶宁再三在心里告诉自己珍惜眼前人,自己要珍惜的便是胭脂。
“你这是打算带我去哪儿?”宣韶宁觉得自己气性也算是够沉稳了,这么久了也该说说话了。
“客官是打算去哪儿呢?”船夫反倒是问宣韶宁。
“难不成你不知道目的地?”宣韶宁不禁再次抬眼去看乌篷船上涂鸦着的那个“四”字。“若是你都不知道了,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这一路上客官也是辛苦了,等到了南岸时辰也不算早了,我猜客官许是没有吃过早点,不如我带着客官去一家早餐店可好?”
“悉听尊便!我的确是饿了,就按照你的提议!”
“好”船夫从来都不抬头看宣韶宁,一直都埋着头摇橹,在确定了目的地之后他摇得更加卖力了。宣韶宁开始仔细打量这船夫,从他摇橹的动作和裸露出来的手臂来看,宣韶宁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一时间又不能确定,只好暂时按下不表,待会再找机会,宣韶宁就不信了,待会到了岸边自己的身手还不能挑掉船夫的毡帽。
“客官,到了!”
宣韶宁急忙从船夫身上转头朝着岸边看去,一家就建在岸边的小门脸的店铺正在热气腾腾的做着早餐的生意,门牌上写着“胖魁小馆”。
第三百十九章 胖魁小馆
胖魁小馆?宣韶宁的身子顿时颤抖了一下,他立刻回头去看船夫,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可是一阵熟悉的喊声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嘿,热腾腾的大肉包来咯!您慢用啊!”
“哎,柳婶子您一定和昨儿一样吧!”
宣韶宁看见的是一个有些微胖的熟悉身影在馆子里来回穿梭、忙里忙外,一身的厨子的打扮,在这么清冷的早晨,他竟然已经是忙出了一头的汗水。
杜少吟!宣韶宁立刻跳下船朝着馆子跑过去,穿过那些大口吃着早餐的人们惊喜的看着杜少吟。
相对于宣韶宁的惊喜,杜少吟则表现的彻底是一个厨子,他大大咧咧的朝着宣韶宁喊道:“客官您来了啊,劳烦您自个儿找个空位,要吃啥尽管说就好!”然后扭头就去忙活去了。
宣韶宁愣怔在原地,脑子有点抽风了,这是怎么了?杜少吟怎么不认识自己了?还是自己在做梦呢?他看见那名船夫伛偻着腰走到自己身边说道:“客官,这楼下的位置都满了,咱们不妨上楼去吧?”
宣韶宁看着楼下已经是挤得水泄不通的样子,抬头看看那一条狭窄的楼梯于是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只听见船夫朝着杜少吟吼道:“老杜,来两笼包子和两碗小米粥!”
走到楼上不过也就是楼层高了一层而已,布置同布局和一楼是一样的,同样已经坐满了客人,宣韶宁一眼看过去都没有找到空位。嚯,杜少吟的这馆子的生意可真的是不错啊,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可不就是发家致富了。
“客官,小的知道在那边还有一个空位的。”船夫朝着墙面指了指,在那里前面的附近摆放着一张不大的屏风,屏风上是小半副的江山图,倒是同这家小馆子非常的不搭调。
宣韶宁惊讶的是这船夫对这里一切都这么的熟悉,难不成是熟客?原本心里还有些顾虑,但是既然遇到了杜少吟,他心里的担忧也少了很多,自己的身手也不错,还真的不怕船夫不安分就怕他太安分。于是宣韶宁便朝着屏风走过去,绕过屏风之后果然有一张小小的方桌恰在两面墙壁之间,恰好在四面能坐下四人,除此之外再多一个人都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坐下之后,宣韶宁盯着船夫,船夫还是那个低着头的模样。宣韶宁开口道:“没想到船家对于这件馆子是这么熟悉,这个位置你都知道,一定是熟客了。”
“那是啊,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这里填饱肚子的。这儿的东西味道不错,价钱便宜,特别适合我们这些底层的老百姓。”
“我看你未必是底
层的百姓吧?你这么掐着自己的嗓子说话真的不累么?”
船夫的大毡帽几乎将他一张脸都遮住了,谁人都看不见他的模样,此时他的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宣韶宁也是不得而知的。宣韶宁的身子一直紧绷着,万一这人一旦发难自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同时将他制服了。
船夫点点头说道:“没曾想还是被客官给发现了。”
“你的摇橹动作显得很是生疏,就算是我这种不太乘船的人都能看出来,要不是张伯说过一定要找你,我早在船上就对你动手了。你那胳膊若是在旁人看来的确是体力活的汉子,可是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是军人,至少曾经是军人!”
宣韶宁已经把话挑明了,接下来是何谈还是动手就看船夫的反应了。船夫慢慢抬起头,然后摘下了毡帽露出了真容,这是一张漆黑脏污的脸,可是即便这样,宣韶宁还是很快就认出这张脸的主人。
“你!”
“参见宣校尉!”
船夫就是谢羽,他想要起身可是困于这地儿实在是狭窄,只能是欠欠身子。宣韶宁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行礼了,谢羽方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连我都要隐瞒么?”
“宣校尉,我这么做实在是不得已的,京城内有很多的眼线在,即便在河道上也是不安全的。只有这里,只有杜少吟的馆子才是安全的。”
“这里人来人往的安全?”
“宣校尉请相信我,越是嘈杂的地儿越是安全。我知道宣校尉一定有很多的疑问,我一定会一一解释的。”
“得了,这么久没见你怎么都生疏了,在军营中你可以用军衔称呼我,到了这里就不必如此了,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记住了?”
“是!末将遵命!”
宣韶宁赶紧摆摆手问道:“邢岗呢?他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你相信邢岗会背叛我们么?”谢羽的猝然一问真的是将宣韶宁给问住了。他们自从在宋觅手下一起战斗开始,这份情谊是靠血和汗赚来的,这么年了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彼此,背叛这个词汇怎么可能用在他们之间呢?
谢羽已经从宣韶宁的表情看出来了,他很是欣慰的点点头“你真不愧是我们认定的兄弟,你的这份真心真的是太难的了,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的,但是之后我回忆起那些过去的细节总觉得若不是邢岗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包括现在他究竟身在何处我也不清楚。”
之后谢羽将他们四人从风波城出发抵达京城然后四人分开之后
的事儿都说了一遍。那日宣韶宁随着还是豫王的萧云祈入宫便掉入了陷阱之中,然后被解救出来便逃出了京城,这段时间内他们都没能再见到谢羽和邢岗,谢羽便将这段缺少的时间给补上了。
就在萧云祈和宣韶宁离开之后,谢羽和邢岗按照约定在客栈内等着,但是宣韶宁前脚赶走,他们后脚就遭到了杀手的袭击,这些杀手出招的招式不像是大梁人氏,但是谢羽也判断不出来。他同邢岗一同战斗,想要逃出客栈到人多的街道上找机会逃出去,于是两人便分头突围,他从客栈的楼顶跳下,那些杀手依旧是紧追不放,好生一番战斗之后谢羽才算是捡回一条命来,可是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
“宣校尉,你看我摇橹的动作不够自然,那不是因为我不够熟练,而是因为我的伤口使得我没法做出太大的动作了。”
“你伤在哪里了?快给我看看!”
看着宣韶宁的紧张的样子,谢羽很知足他推开宣韶宁伸过来的手臂说道:“如今是冬天了,我要是脱光衣服可不得冻坏了。”看到谢羽还能开玩笑,宣韶宁也是舒心不少,虽然之前谢羽的动作有些别扭,但是想来伤势应该不是很严重的,再来这地儿真的不是检查伤势的好地方。
“之后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杜少吟,他看见了我,看见了我身上的玄甲军的军徽,于是他收留了我让我慢慢养伤。就在几天之后我便开始寻找邢岗的下落,可是直到如今我都没有了他的消息,自从那日之后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我听说大将军意图篡位谋反,朝廷出兵要剿灭逆党,接着就传来了青山书院被屠灭的消息。”说到这里谢羽眼神黯淡下来,“我知道校尉您是出身青山书院的,还有少吟,你们都是好人,可是朝廷却这般的对待青山书院,不但捣毁了书院还打上了谋反的烙印。”
“日后一定会有昭雪的一日的,我相信!”宣韶宁坚定的说着,他的眼眸子闪着光,“但是你为何怀疑邢岗呢?”
“因为我们行踪的暴露,我回想起那日自从我们进入京城之后其实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目标,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中。那日的对我们的袭击就足以说明了,若是邢岗没有背叛我们,那么这些日子他为何不出现?我不相信他已经死在那些杀手的手里了。”
“谢羽,你还记得当初将军一直贴身保管的那份秘密诏书么?”宣韶宁问起了这封至关重要的诏书,谢羽立刻点头道:“我见过,那黄色底子再明显不过了,它原先一直都是由将军保管的,但是最后我看见它的时候是在邢岗的怀里。”
第三百二十章 一场空欢
靠近皇城的那座气派的府邸是因为戍卫京城有功而赏赐给澹台家族的,只要是站在京城的高处都能俯瞰到这座赫赫威武的府邸,所以澹台秋安仰着头朝着固定的方向去就行了。
澹台秋安一路上想着自己已经是两月没有回来了,而且不切实的死讯传回来,兄弟们一定是很伤心的,指不定府邸还是一片肃穆,待会兄长看见自己一定会是无比的惊喜的。越是这么想,澹台秋安的脚步越是轻快,转眼澹台府邸就出现在眼前了。
门口的两个守卫见到澹台秋安的时候还打算阻拦,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些临时招募的家丁并没有见过澹台秋安太多次而且已经听说澹台家族的二公子已经阵亡了,再瞅瞅这站在眼前的人,整个就一个土包子,还敢不长眼的自称是澹台二公子,这不是找抽么?
家丁的身手怎么会是澹台秋安的对手,他们还没说两句呢就一人一个嘴巴子然后被强迫着去撞开了府门。澹台秋安将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丁随手扔在门口,这一小插曲根本不能影响他的心情,迈着欢快的步伐朝着内院跑去,他要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兄长给他一个惊喜。
澹台秋安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有敢于上前来阻拦的都被他给打趴下了,剩下的认出澹台秋安身份的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想要逃跑、不认识的一时间不敢随意上前招惹,于是乎,偌大的将军府就任由澹台秋安驰骋了。毕竟是自己的府邸,澹台秋安对于府邸的路是相当熟悉的,很快他就来到了正厅,那里是通往后院的必经之路。
好巧不巧的是澹台文沽正结束了和手下人在书房的议事,他们缓缓踱步到了正厅,将领们正打算沿着正厅外头的路离开将军府。澹台文沽这些日子来承受的压力也是不小,年纪不大就接手了神杀突骑这么一支军队,在之前的表现实在是乏善可陈甚至是有点对不起第一铁骑的名号。
澹台文沽在结束了关于军队的一些讨论之后本想着稍微放松一下却不料到竟然有人敢在将军府内撒野,岂有此理!澹台文沽立刻来了火气大吼一声“谁敢在我的府邸喧哗!”
“大哥,是我!我回来啦!”
澹台文沽有一刹那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尤其是看见澹台秋安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想要将自己掐醒过来,醒过来之后澹台秋安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澹台文沽会有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澹台秋安直接来了一个拥抱,将澹台文沽抱在怀里,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开心“大哥,我知道我这么突然出现一定是吓坏你们了,不过啊,我是真的我,如假包换啊!”
真的是真
的!澹台文沽看见家丁们和自己的手下们都围在身边,他立刻强迫自己挤出笑容,伸出手也拍了拍澹台秋安的背,然后将他同自己分开,继续带着惊讶的口吻说道:“二弟,我真的是没有想到还能再见你!之前不是传回来你的死讯了么?”
“大哥,那都是谣传!我虽然兵败了,但是玄甲军没有直接杀了我,我伤势一好这不就回来了么!”
澹台秋安自顾自的开心的说着,他没有注意到周遭人的表情的微妙变化,尤其是那些神杀突骑的将领们。澹台文沽的心眼多了很多,他急忙说道:“二弟,你能回来真的是我们澹台家族的祖先保佑了,漠北的那些叛军日后我们神杀突骑一定会好好将他们收拾的,你还是先回房间好好休息,在漠北的囚徒岁月一定是非常的难熬的。”
看见澹台文沽的手势,将领们也就领会了将军的意思,正打算离开将这场景留给重逢的兄弟俩,哪里知道澹台秋安大嘴巴一打开了便关不上了。
“大哥,虽然我打了败仗,这点我真的要好好反省,尤其是对不起父亲,但是玄甲军真的没有虐待我,囚徒的那些日子行动是受限不过一直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这回我能回来还是靠了.......”
“二弟!”澹台文沽的一声断喝直接打断了澹台秋安的碎碎念,“你吃了太多的苦了,叛军就是叛军,哪里来的恩情可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迎接二公子回府!”
下人们立刻退下,将领们这下可再不敢停留了,转眼间正厅的院子内就只剩兄弟俩了。澹台文沽放下了笑容对澹台秋安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说清楚,明日我还得进宫面圣呢!”
“大哥,我这一路上也是饿了,不如先让厨子给我做点好吃的,我一边吃一边说给你听啊!”
澹台文沽点点头,两人便在正厅内坐下来,用不了多久下人们便将一份一份的热食端上来,澹台秋安真的是饿了很久了,立刻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这吃相真的是要多难看就多难看。说起来之前澹台秋安做事也不抬讲究的,但也没有到这么狼吞虎咽的地步,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澹台家族呢。
澹台秋安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将自己在漠北的遭遇竹筒倒豆子一般悉数都告诉了自己的兄长,他显然没有将宣韶宁的建议放在心上。末了,打了个饱嗝,还加上一句“我倒是觉得玄甲军做事还挺光明磊落的。”
澹台文沽的脸已经是完全的暗淡下来,面对一桌子的美食他是一筷子都没有动,现在他举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汤润润嗓子,然后开口“我们是朝廷的正规
军队,漠北的那些人都是叛军,你应该分得清自己和他们的身份,日后不要再这么随口乱说了。”
“大哥,我也就是对你说说实话,他们的确是没有对我怎么样,而且还护送我回到京城,我.......”
“你说什么?有人护送你回京?”
“是啊,也不是啥人物,也就是俩都尉,他们一路上送我回来,这从漠北回到京城可不都是下唐的地界了么?若没有他们,我可能还不能安然回来呢。”
“你说的都尉是何人?”
“哦,我记得一个叫做宣.....宣韶宁来着。他们也就四个人,没对我怎么样,我还和他们约定日后沙场上再比试过!”
“他们有入城么?”
“有啊,他们也是进城了,不过进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大哥,这些人都不足虑的,我还是认为下唐才是我们目前的大敌。”
“怎么?你对他们还真的有感情了?”
“说起来咱们都是大梁人,下唐才是外族,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先联合起来将下唐人彻底赶回去,然后咱们再找机会收拾漠北的玄甲军。大哥,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上见到了不少的下唐军人欺负大梁百姓的事儿,他们.......”
“同皇上的仇敌去联合?我看你伤的地方是脑子吧!从来说话都不过脑子,现在更加病入膏荒了,什么话都敢说,还是先待在家里好好调养一下,没事别到处乱走了!”
澹台文沽愠怒的起身离开,澹台秋安急忙喊住:“大哥,我说话是没有你们这么有水平,但是这些真的是我的真心话。大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在家里待不住,我还是去军营吧?”
“军营目前暂时不适合你去了,你刚刚回到京城,生活上还是府邸里舒适,多休息一些时日,日后有事儿了我会来找你的。”
“大哥!大哥!”
澹台文沽不再搭理澹台秋安走入了夜色中,澹台秋安这会儿才发现天色竟然已经暗下来了,回来的时候是伴着晚霞一片的欢欣鼓舞,如今是沉沉的夜色无限的尴尬。原以为见到自己回来,大哥会是怎样的手舞足蹈,现实真的如一盆冷水将澹台秋安内心中涌动的火焰给彻底熄灭了。
变了么?变了吧,澹台秋安依旧没有想清楚为何在短短的两月之内兄弟感情出现了这么明显的变化,父亲已经不在了,兄弟三人不是更应该团结和睦么?
大哥承担这家族的重担事儿多了些,态度不好也是难免的,那么三弟呢?对了,三弟呢,自己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有见到他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祈在于心
“来啦,二位,两笼包子!”
杜少吟顶着章汗涔涔、红彤彤的脸走进屏风之后,然后热情的直接抱住了宣韶宁,这拥抱用力过猛了,导致宣韶宁一时间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虽然他心底是开心的。
“我.....我还以为你都不认识我了呢.......”
杜少吟放开宣韶宁之后小声说道:“怎么会呢!之前楼下人来人往的,眼多嘴杂,我也就是打个哈哈,这不是上来找你相认了么!”
宣韶宁喘着气拉着杜少吟坐下“这会儿不会耽误你的生意吧?”
“哎,你当我真的是为了赚钱么?”杜少吟的神色开始变得正式起来“你也看到了我的招牌了吧?”见宣韶宁点点头,他继续说道:“胖魁不会做出毒害皇上这种事的,他不但不会有谋反的心思,而且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这一点韶宁你也应该最清楚了!”
“当然,胖魁是什么样的人,七年的时间我们都看得清楚,我懂得你对胖魁的感情。”
“胖魁算的上是我的师傅也是我的半个父亲了,我爹走了之后留下的那些财产我就用来盘下这个馆子重新翻新一下便开张了,好在生意一直都不错,也正因为有这个馆子在,我们才能有个安全的说话的地儿。”
宣韶宁明白杜少吟指的便是冷月斋了,之前他们有事便会去冷月斋,那里足够的安全,可惜冷月斋已经不再了,倒是来了一个胖魁小馆,虽然环境不能同日而语了。
“韶宁,我会和谢羽认识也是机缘巧合,那日我也刚盘下这家馆子忙活的比较晚回去的路上就遇见了受伤的谢羽,一开始我也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但是无意间看见他怀中掉落的玄甲军腰牌之后我就决定施以援手了。”
杜少吟说到这里,谢羽再次致谢,宣韶宁让两人都坐好了。“这一段过去我已经清楚了,能遇到也是一种缘分,你是我的同窗,谢羽是我的兄弟,如此一来我们的实力可就大大增强了。谢羽,你在书信中提及了关于寒芊师姐的事儿。”
“宣校尉,我在那日之后便一直留心收集各方面的信息,我打听到楚寒芊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一直都没有动静,但是就在不久之前突然有人传出消息来,说是皇帝打算打破年节前不杀人的传统要公开处决楚寒芊。”
“看来是漠北的战事刺激到了朝廷中部分人了。”宣韶宁说着,谢羽激动的接话道:“我也听说一些,具体不知,宣校尉你们真的是太棒了!”
宣韶宁稳住谢羽,他现在也不打算再详细说过去的战斗了,那是一场用生命换来
的胜利,又有一批袍泽成为了一黄土,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儿。
“韶宁,我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寒芊师姐死在屠刀之下了,我想要去救她!”
宣韶宁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么明摆着的陷阱也不能不管不顾的跳进去啊。“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这是朝廷设下的陷阱,我们一旦有动作,必然会引发一连串的所料不及的事件,我们不过区区几个人,不能不谨慎。”
“宣校尉,这些日子我也不是白白跑的,关于营救的整盘计划我已经搜集了不少的消息,听我细细说来。”
杜少吟及时的起身走到了屏风之外,他继续招呼客人,为的便是替屏风内的两人把风。过了早点的时刻,那些食客们渐渐散去,杜少吟要做的便是收拾餐桌为即将到来的午餐做准备,这几日的生意一定会非常好的,他必须提前做准备。
这会子又有不少的百姓开始从小馆子门前经过了,不少人都同杜少吟打招呼,杜少吟也是笑语盈盈的给予每一个人相应的回应。今日的天气明显的好转了,阳光从云层中透出半张脸,将那些柔和的温暖的光线射向人间。
此时的内河上也已经是千帆竞渡了,数百艘乌篷船密密麻麻在江面上排列开来,远远看去真的是蔚为壮观。杜少吟听见热闹声,走出小馆子朝着江面上看去,嘿哟,这场面真的是难得了,去年的阵势都没有今年的大,看来战争年代的人们只能将自己的祈愿寄托在那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了。
不管是路上的人还是江面上的船只去往的都是同一个方向,那座香火旺盛的寺庙就像是佛主的手不断挥舞着招呼着人们汇集到自己的坛下。
宣韶宁同谢羽走出门来没看见杜少吟,一番寻找之后才发现他站在岸边一直伸长了脖子在眺望。
“少吟,你在看什么呢!”宣韶宁没等杜少吟的回应,他也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这江面上满满当当的船只已经将原本的水域全部占满,肉眼能看见的是只有船只再也没有水面了。难怪自己今早在河边遇到了那么多的乌篷船,船老大们都这么早早的在做着准备了,原来是有这么盛大的节日。再看这陆地上也是人头攒动,百姓们熙熙攘攘的拥挤在原本就不算宽阔的街道上。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你啊是在漠北军营待得太久了,久得连京城的年节都给忘记了!”杜少吟打趣道:“你没看见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么!”
宣韶宁怎么会没有看见呢,人们去的方向便是国寺天福寺的的方向,这年节便是每年在新年
来临前去天福寺祈福的活动。被这么一提醒,宣韶宁终于是想起来再过三日便是新年了,京城百姓向来相信能求到新年的第一支香便会保佑自己和家人一年平安无灾。
“这新年的头一炷香还早吧?这不是还有两天么?”
“还不是这一年来战端频现,大梁一直处于各种战争之中,京城在几个月前差点就沦陷了,这里的百姓不少都有在其他州县的亲属,自从国土被下唐占领之后这消息也就阻断了。”杜少吟带着不甘说道:“后来因为不堪忍受下唐的奴役,不少的临近城池的百姓都逃难来了京城,他们也需要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越是动乱的年代人们越是愿意去依靠这些神仙鬼怪,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大梁是一个信奉佛教的国家,百姓们对于佛教也是颇为虔诚的。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信呢?若是不信的话,那么之前的一系列举动岂不是玩笑了?宣韶宁想起了一直藏在怀中的平安符,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胸口,空的,是啊,这平安符已经被自己取下了。
“韶宁,你也去看看吧。”看见宣韶宁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杜少吟说道:“不是说非要去信什么,我现在更加坚定的告诉自己一切都只能相信自己,但是天福寺内不是也能求得一丝的心安么?人们所求的不就是自己的心安么?若是人人所求的佛主都能应验了,那这天下可就是天翻地覆了,大家不过是给自己寄托一份信念,然后支撑自己在来年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都坚持下去。”
宣韶宁听见杜少吟这带着点点禅意的说辞也是刮目相看了,本想打趣一下杜少吟有遁入空门的潜质,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憋住了,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么多人都涌向同一个地方,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我们的行动还需要同沈铭师兄商量一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
“沈师兄也来了?”
宣韶宁点点头说道:“还有段朗呢!明儿抽空咱们一起聚聚,我带他们来你这儿,我想着几日你的生意应该会很不错的。”
“嘿,我也是乔装打扮而已,越是努力赚钱越不会被人给盯上!韶宁,咱们就这么约定,我先去忙了。”
宣韶宁转头对谢羽说道:“你也加入其中吧,这么好的生意不要浪费了,我们约好明日傍晚见面,我先回去找沈师兄他们了。”
相向而行,走的是同几乎所有人都不同的方向,宣韶宁倒是觉得有几分潇洒,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谢羽已经把沈铭他们的住处告诉自己了,就在这路上宣韶宁竟然也路过了一座寺庙,这边是大梁的皇家寺庙大青龙寺。
第三百二十二章 物是人非
身为皇家寺庙,大青龙寺在平常的日子里是不允许百姓进入的,但是每年的皇家生辰和年节的时候便是例外。今日大青龙寺也同天福寺一样敞开大门来迎接四面八方的香客了,可是由于大青龙寺真的是太过威严和神秘,百姓们对于它始终都是敬而远之,即便是大开寺门,百姓们依旧不敢轻易踏足。于是乎,同样是年节的日子,天福寺已经是门槛都快被踏平了,可是大青龙寺照旧保持着一如往常的安静。
宣韶宁走过大青龙寺的时候本打算直接路过的,可是就在经过寺庙正门那一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催动自己、在引诱自己,脚步迈开的都有些吃力了。宣韶宁转身正好正对着大青龙寺的庙门,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就是从寺庙内传出来的。
一些达官贵人和朝廷大臣已经在大青龙寺门口进进出出了,所以宣韶宁即便是站在庙门前也不会显得突兀,但是还是有一点违和便是宣韶宁的穿着,同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人比起来真的是高低立显。
宣韶宁笑了笑,那又怎么样?你们衣着光鲜、你们位高权重,最后还不是得靠着我们这些低等的当兵的去拼杀来换取你们的和平生活。想到此,宣韶宁不由得心里一动,不如就进去看一看吧,自己平生也从来没有踏足过大青龙寺,之前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的。进去了,还能替那些阵亡的将士们求个安魂符,让他们安详。
这一脚迈进了寺庙的正门,宣韶宁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大青龙寺果然不负皇家寺院的名声,这里头的建筑、亭台、花径、庙宇都是气势恢宏,同天福寺相比便是胜在了格局上。天福寺是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能去的,各自在天福寺内都能求得自己的心愿,在这大青龙寺里平头百姓的那些家长里短可就显得非常格格不入了。
走在路上,宣韶宁能明显感受到来自行人的目光,这目光几乎只有一个含义:这么个寒酸的人怎么有这底气进入如此庄严的寺庙?宣韶宁再一次看看自己的穿着,笑得更是开心了,于是他反而走的更加大摇大摆。
大青龙寺是真的大,宣韶宁没走太远就开始迷路了,他原本想要去最大的那间正殿烧一炷香便走,可是庙宇同庙宇之间的距离着实是有些遥远,宣韶宁绕上几圈之后便开始失去了方向,只能凭着眼睛看见的建筑的方位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越是朝着寺庙的内部走去,路上的行人也就越少了,宣韶宁反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没有了这些人的眼色,走起路来都心情舒畅多了。
“落
英台?”宣韶宁在一个三条岔路组成的入口看见了一面树立在路口的导向牌,上面用工整的楷体写着这么三个字,同时对落英台的具体位置做了指示。
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至少这名字听起来还是蛮有意境的。落英台自然是有意境的,这绝美的意境已经在之前提及过了,那一次是襄王在落英台内,这一次定然是换了一个人了。
宣韶宁走着走着,走过了一片树林,隆冬时节的树林中除了已经被白雪覆盖的落叶和光秃秃的树干之外真的是没什么可看的,难怪这里也几乎没有什么人。宣韶宁只想着快点离开,办完正事就走人,可惜可惜这种节骨眼上总是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儿。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婀娜窈窕,从背后看去真真的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就算是不能看见正脸,凭借着这背影就能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宣韶宁自问不是一个好色的人,但是这一回他真的是再也挪不动步子了,他呆呆的看着这背影,整个人陷入了惊讶和矛盾之中。
要不要走过去呢?若是真的是她,我又该如何自处?若真的是她,我们再见会不会尴尬到无话可说?可是若是就这么走过了,会不会留下一生的遗憾,日后也许再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宣韶宁的脑子在短时间内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各种的可能性都如流星一般冒出来,可是想的再多,脚步还是一动不动,他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算了吧,或许此生不再见才是对她对我最好的交待,就让我们彼此都忘了彼此吧。可是宣韶宁也没有走,他依旧是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这个背影,直到这个背影自己动了。
女子缓缓转过身,在一名侍女的陪伴下开始朝着宣韶宁的方向走过来。宣韶宁心慌了,眼看着女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是跑也不是留也不是,身子就像是被人给定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越来越清晰了,女子的容貌呈现在宣韶宁的眼中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又像是什么都变了。这下子女子也看见宣韶宁了,她展露出来的是同样的惊愕的表情,在第一时间内同样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她站在距离宣韶宁一人之远的地方再也走不动了。
侍女同样是惊讶不已,她从小便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多少年了一直陪伴在公主的身边,接着再随着公主陪嫁到了言府。侍女就是雪环,她认识宣韶宁,她看向自己的主子。
“你去帮我看着。”女子终于是开口了,声音
带着微微的颤抖,雪环心领神会离去。
宣韶宁发现自己同云萱之间的距离一点都没有缩小,甚至变得更加的遥不可及,之前自己好歹也是校尉,如今呢,已经是叛军了。云萱呢,今日没有穿那最为标志性的一抹鹅黄,也是因为她的少女时期已经远去了,她穿的是一身贵气的魅紫,显得端庄华贵,但是没有那一份最为难得的灵动。
“我.......参见公主殿下!”
“我现在不仅仅是公主了,我还是言府的夫人。你怎么会回来的?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既然已经晚了,你为何又要重新出现?”
云萱的三连问真的是问得宣韶宁哑口无言,是啊,自己该如何回答呢?当云萱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在她的身边,现在重新出现还能弥补什么呢?
“这其中的事儿真的是太过复杂,我一时间真的是难以解释清楚。”
“那就不用解释了,解释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儿了。我就想问一句,我送你的平安符你还带着么?”
宣韶宁的瞳孔剧烈的放大、心跳的身子都快承受不住了。带着啊!宣韶宁多想立刻掏出平安符递给云萱看,可是,可是他就是在来京城之前刚刚取下的啊!
看着宣韶宁后悔又尴尬又无助的样子,云萱终于是放下了,她说道:“没关系了,就算你现在拿出来又能如何呢?我们都已经是身不由己了,一支小小的平安符又能改变什么呢?我也不知自己今日为何会来大青龙寺,我的祈祷没有应验,我为何要来呢?”
“云萱.......”
“但是我知道我心里对你的挂念!”云萱已经是涕泪横流,原本白皙的脸蛋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我一直记着我们那些为数不多的过往,也许你要问我为何会对你一见倾心,我也不明白,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可是留给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宣韶宁看见云萱这般的痛苦,痛苦的快要直不起身子了,他真的想要上前搀扶,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不能!刚刚举起的手臂停留在空中不知放在何处。
云萱看见宣韶宁的动作,不无心痛的说道:“我一直珍藏着那日在姻缘桥上我们一同牵到的红绳,我一直珍藏着你写给我的书信,哪怕书信里对我只字不提!他们便是我支撑下来的全部动力,因为对你的思念!”
宣韶宁同样红了眼眶、痛彻心扉,但是他听出了问题,不由得问道:“红绳我知道,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给你写过信啊?”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同床异梦
温暖,这是一种熟悉的温暖,当胭脂抱着自己的时候,宣韶宁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自己要珍惜的人。
“宣大哥,这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们真的很着急!”宣韶宁看着胭脂的通红的脸蛋,他相信她说的话。但是段朗则觉得胭脂有些小题大做“哪里来的这么久了?不过是一日的时间而已,不过对于相恋的人来说会有点久而已。”
宣韶宁抚摸着胭脂的秀发,这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这举动他甚至对云萱都从来没有做过。自从大青龙寺回来,宣韶宁一直沉浸在同云萱的交谈之中,以至于没有将胭脂的举动太放在心里,做出的动作显得很是僵硬,不过对于胭脂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了。
“韶宁!”江维桢兴奋的喊道,“真的是没有料想到我们还能有再见之日!”
宣韶宁扶着胭脂走到江维桢的面前带着感激和庆幸的语气说道:“江兄你这番举动实在是太过冒险了!我们自从进入京城之后便受到了监视,这样会让你惹上麻烦的。”
江维桢示意大伙儿都坐下,这是他的府邸,虽然是一间极为狭小的院落,不过是一个院子和两间房间而已,谁让他不过是小小的度支司司户,还是一个做事公正、不依附任何人的司户。
“首先我们昨日都是在入夜之后才行动的,其次为了保护我沈大哥刻意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如此算来我应该还是安全的。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依附任何人,就算是拿我开刀对于势力方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江维桢说的轻松,让所有人在院子内落座,“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面对着满桌子的菜,宣韶宁想着打趣道:“几年不见,江兄竟然都学会了厨艺了?”
江维桢笑着摇摇头,段朗则拿起筷子准备夹上一只鸡腿往自己的碗里放,胭脂眼疾手快的抓起筷子就狠狠敲击了段朗的手背逼迫他放下已经要到手的鸡腿。
“哎,胭脂,我知道这一桌子的菜都是你做的,但是韶宁也吃不完啊,这么多呢,何必非要和我计较啊!”段朗故意提高音量。
宣韶宁说道:“胭脂,我只知道你医术不错,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呢!”他再次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至少从外形和香味来说是合格的。
胭脂带着女儿家的羞涩低着头说道:“一直都会啊,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动手而已。”
“是啊,今日听我说韶宁要回来了,胭脂姑娘便忙碌开来了,这一忙碌就到了现在。”江维桢这么聪明早就看出了胭脂对宣韶宁的心思,这会儿自然是要好好撮合一下了。
“我在外头一天了,的确是肚子饿了,我得好好尝尝!”宣韶宁说着就夹了一筷子的菜送进嘴里,原本期待而喜悦的表情微微变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宣韶宁,其中最焦虑的便是胭脂,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最害怕的场景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宣韶宁心满意足的将所有的菜都咽下去了,从他的笑容中胭脂知道自己第一次下厨算是成功了,不由得心里乐开了花。
段朗一看宣韶宁已经开动了,他也忍不住了,立刻跟上重新将那只早就看准了的鸡腿用最快的速度夹到了自己的碗里,然后迅速一大口咬下去。等等,不对啊!段朗嘴里咬着鸡腿再次看了一眼宣韶宁,他明明是开心的模样啊,难道是自己夹的菜不对啊?
沈铭也开动了,他没有像段朗那样一上来就吃硬菜而是选择了一盘子的素菜下手,可是他的下场同段朗相比没有多少的差别。最后是江维桢,他心中保持着对于宣韶宁的祝福,没仔细看菜随便找了一点便下口了,他表现的更加直接,那菜还没在嘴里待多久就直接吐在了桌子上。
胭脂看了三人的真实表现再看看宣韶宁有些尴尬的笑容,她终于是明白了其中的真实了,随后再看看自己的手艺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胭脂”宣韶宁本想出言鼓励同时也安慰一下,胭脂则直接起身朝着厨房跑开了。
“哎,胭脂.......”
“好啦,这个时候她是应该要自己一个静一静的。”
“对啊,沈师兄说得对!我还是佩服韶宁,这么难吃的菜你竟然还能咽的下去,爱情的力量果然是强大啊!”
段朗的大喇叭传进了胭脂的耳朵中,她的确是跑开了,不过没有跑远,这会儿又偷偷跑回来偷听他们的谈话。嗯,段朗虽然脑子是轴了点,嘴巴是笨了点,但是这句话还是说的很对的!
宣韶宁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滋味了么?也许是吧,比起同云萱在一起时候的苦涩,胭脂带给自己的都是甜蜜。缘分已经在冥冥之中为自己做了决定,自己已经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反悔了。
“好了,胭脂的一片心意咱们也不能随意浪费,是吧,江大哥?”
江维桢当着宣韶宁的面再次夹起一小份菜放在自己的碟子里,慢慢品尝,同时说道:“可不是么?这都什么时辰了?若是不吃点啊,这晚上可不得饿着肚子了!”
“韶宁,你已经见过谢羽了么?”沈铭直接发问。
“见过了,谢羽将我离开之后的京城发生的一系列事儿都告诉我了,只能说眼下的京城真的是乌烟瘴气了。”
“谢羽我也见过一面了,是个人物,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比起前朝,眼下的朝廷更加的不堪!”江维桢提起朝政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些戍卫京城有功的策立党们凭借着所谓的功勋根本是不可一世,各种势力明争暗斗,为的都是各自的利益,都没有人替大梁着想!那些真正的忠臣却沦落到枭首的下场!”
越说越气,江维桢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宣韶宁只好拍拍他的手臂表示自己的理解同时也示意他小声一点,隔墙有耳不能不防的。
“江大哥你这么义愤填膺,朝廷中究
竟是有哪些派别,你倒是简单说说。”段朗这么一询问,江维桢便打开了话匣子“首先就是蔡氏父子,他们已经是树大根深,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动摇他们;一派便是沈千汲,这个同我同科的士子眼下可是梁帝眼前的红人,他大有同蔡氏父子分庭抗礼的态势,还有就是驸马......”说到这里,江维桢猝然停下来了,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说过头了。
宣韶宁明白江维桢说的是谁,云萱的出现便已经将一切说的清楚明白了,他心中就算是有不甘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同言柯冉成为对立面。都是青山书院出身,宣韶宁相信言柯冉一定能秉持夫子的教导,即便身在朝廷中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计划吧。”宣韶宁将话题引导回正题上,“营救寒芊师姐,同谢羽汇合便是我们这次来京城的主要目的。谢羽已经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了,我现在也和你们说说,看看如何才能将这个计划执行的更加顺利。”
“韶宁,我们也已经打听到朝廷对于叛军和逆党都是押赴冥台问斩的,时间便是后天,也就是年节前的最后一天。”沈铭说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宣韶宁点点头便压低声音将计划同三人细细说来,针对这个计划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么一谈可是谈到忘了时间,直到胭脂端着几碗面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吱呀一声,言柯冉推门而入,云萱带着点慌张的神色从梳妆台上起身主动走到言柯冉身边替他宽衣解带。这些事儿几乎每天都会做,但是言柯冉今日格外的享受,他舒展腰肢任由云萱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言柯冉握住云萱的手“是我忽略了你,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你毕竟是当朝的兵部尚书,大梁外敌环视,你自然是责无旁贷的,以家国为重。”
言柯冉将云萱揽入自己的怀里,看着她并没有多少表情的脸蛋,这张他曾经无比的想念的脸蛋,眼下已经在自己的手里了却没有了之前的激情。
“你同天下相比同样的重要,我是多么的难得才得到了你,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云萱,你如今已经是我言柯冉的妻子了,你今生也就只能忠于我,好么?”
云萱似乎觉得言柯冉的话有些奇怪,不过她此刻没有多少的心情去计较,只是木然的点点头。言柯冉对于云萱的表现还是满意的,立刻蹲下身子将云萱横抱起来就朝着床榻而去,这下云萱开始反抗了。
“怎么了?我们是夫妻,这不是很正常么?”
“我.....我只是今日去了大青龙寺,有些乏了,想要早些歇息。”
“好,那我就陪你歇息!”
不管云萱愿不愿意,言柯冉依旧是环抱着她的腰上了床榻,云萱只好别过身子去,她害怕自己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下被言柯冉看见。
第三百二十四章 深入虎穴
囚车辚辚的从主街驶过,两旁照旧是集中了不少的百姓,按理说这年节前的最后一日人们应该大多都在家里准备团圆饭了,不该有这么多的人出来看热闹的,可惜现实就是如此,而且围观的人们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朝着囚车内张望。
能吸引这么多来围观,一来是要得益于朝廷的大肆宣扬,二来则是囚车内此人的知名度。对于京城百姓来说,不是每年都能看见朝廷公开处决罪犯的,只有那些十恶不赦的大罪的人才会被公开处决,这种人几乎都是男人,极少有女人会被公开处决的,多少年了这算是头一遭了。
囚车内的女子发髻散乱的披在胸前几乎将她的容貌全部遮蔽,人们就算是把眼珠都瞪出来了也难以看清女子的容貌,但是他们都能看清楚女子的身段,即便是身穿囚衣照旧是那般的婀娜玲珑。人们相信也就是名冠京城的冷月斋的头牌舞姬楚寒芊,照例说她的年纪已经不是十**岁了,可是容貌、身段和舞技那真的是无人可以匹敌,即便是冷月斋的老板娘也比不上,多少人都曾看过舞姬的舞姿,见过的人几乎都是难以忘怀。
“哎呀,多可惜啊,就这么问斩了,她的舞姿我真的是此生难忘啊!”
“你已经够走运了,你至少还看过,我是想看都没有机会了!”
“可不是么?要我说啊,这在今后的多少年内都很难再出这样的色艺俱佳的头牌了吧?”
“所以啊,今日咱们都得好好看看,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女人被砍头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男人一样那么血腥。”
“这能有啥区别?瞧你这话说的,我倒是想知道这么美的一个女子怎么就要被砍头了?”
“你一定是没有看朝廷的诏书吧?上面不是写着了么,说是行刺朝廷命官,意图谋反!”
“瞎说!如此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
“你们别嗦了,囚车都过去了!”
随着囚车的驶过,更多的百姓开始追随着囚车而去,他们去的方向便是冥台,原本拥挤不堪的街道在短时间内便恢复了冷清,这种原本属于年节前日的该有的冷清。
看着路上囚车的压痕和凌乱的脚印,那些原本的积雪已经化得干净,侥幸留下来的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洁白变得通体脏兮兮,令人厌恶。江维桢站在人群中,对于人们的议论他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哎,也许这就是梁朝百姓吧,他们善良同时带着愚昧,他们关心的不过是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看不见国家的未来也看不懂朝廷的变换,更加不会懂得这些牺牲者究竟为了谁去牺牲。
“只希望韶宁这一次行动能够顺利”江维桢朝着刑部大牢方向看了一眼,最后还是
跟上了囚车的脚步,他的任务便是看完行刑的全过程。
大雪过后的第三日,天气再也没有前两日那般的清澈明媚了,从清晨开始渐渐下起了雾气。薄雾之中四条模糊的身影从暗处闪出快速隐入大理寺,他们的目标不是刑部,他们纷纷跃上了大理寺的屋顶。大理寺自从上回被焚毁了一半之后,历经几个月的修缮,目前一部分的建筑已经有了雏形,尤其是牢房已经差不多恢复原样了。
薄薄的雾气起到了极好的隐藏效果,四条黑影稳稳落在大理寺牢房前面的院子里却没有惊动狱卒们。按照计划此时应该是大理寺牢房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四条黑影快速移动到牢门口,其中一人比对了一下手势,然后四人分成两批进入牢房之内。
重新建造的牢房可是比之前更加的坚实了,一道接着一道的铁门分布在三条出入道路上,只要是缺失其中任何的一铁门的钥匙便无法出入牢房。
不过这点目前可是难不倒段朗,他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柄铁勺子,没有看错,真的是一柄铁勺子,只不过是缩小了很多的外形类似于人们常用的那种吃饭的勺子。段朗将铁勺子轻轻插入锁芯,几通折腾,只听咔嚓一声,第一道铁门就打开了,段朗很是有成就感,然后如法炮制继续打开剩下的肉眼可见的两道铁门,全部都没有费太多的功夫。
宣韶宁拍了拍段朗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段朗拍拍自己的胸脯仰仰头。沈铭则是第一个冲入牢房之内开始小心的寻找,根据之前的计划这座新建的监狱中只有一个人犯人,那就是真的楚寒芊。只不过这座新建的监狱建造得如同迷宫,人们在其中来回穿梭,若是不耗费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可是难以找到自己的目标。
沈铭从段朗手中夺过铁勺子,原本段朗还打算再瑟一下,这下连吃饭的家伙都没有了。宣韶宁不明白沈铭拿这铁勺子做什么,这不过是用来开锁的。只见沈铭将铁勺子在一根铁柱子上敲击起来,一共敲击了六下,稍微懂点音律的人便能明白这是曲谱的基础宫商角徵羽的基础音调。
我明白了!宣韶宁不得不佩服沈铭对于楚寒芊的了解,不出他所料,片刻之后同样的六声敲击声传入了耳朵中,这是楚寒芊的回应!四人立刻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过去,这一段简单的旋律有规律的隔一段时间出现一次,四人依靠着自己的听力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牢房。
“寒芊!”沈铭冲到牢门口看着还算有个人形的楚寒芊,虽然她已经是遍体鳞伤、发丝凌乱、面色惨白。
“你们实在是太冒险了!”楚寒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嗓音沙哑,早已没有了宛转莺啼。“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的?”
“别说话了,这些事我们以
后再解释,现在你退后一些。”沈铭将铁勺子交还给段朗,段朗接过之后立刻开始对准锁芯一通捣鼓,这锁芯显然比之前的铁门要有一些难度。段朗折腾了挺久的时间,久的连他自己的汗水都滴落在冰凉的牢房地面上了。
咔嚓声最终还是如愿的出现了,段朗终于呼出一口气,拔出铁勺子用力一推牢门,牢门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打开了。沈铭第一个冲进牢房内抱起了楚寒芊,见她的手脚上都打着镣铐,只好再看向了段朗。
“我试试!”段朗立刻对着镣铐使起劲儿来。宣韶宁看着虚弱不堪的楚寒芊,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寒芊师姐,你为何要这么冒险?”
楚寒芊倚靠在沈铭的肩膀上,“叶凯,我绝对不会绕过杀害叶凯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寒芊仿佛全身上下都是力量,她的眼中喷薄而出的是复仇的烈火。
“寒芊师姐,叶师兄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眼下要先将你救出去!”
“我们?韶宁,你知道我为何会失手么?我的舞姿可以迷惑这世上的所有男人,但是只有一种人例外。”
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连段朗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看向楚寒芊,他同样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不受楚寒芊的舞姿所吸引。
“那便是认得我的、懂得我的人!”楚寒芊想要说出名字可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朝廷之中有人认识你?而且还拆穿了你?”宣韶宁反问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颤抖了一下,明明自己并不知道答案啊。
“当然有,你们都认识......”楚寒芊最终还是忍不住落泪了,她真的知不知道这么说出来究竟是对是错,但是她又不得不告诉这些人,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当初他们认识的那个人了。
“寒芊师姐你说的是谁?”
“段朗,赶紧把镣铐打开,我们的时间有限!”
最终还是沈铭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去计较了,他们毕竟还身处于危险之中。
段朗的手艺真的不是吹的,镣铐最后照样被搞定了,沈铭背着楚寒芊在其他三人的掩护下朝着牢门口跑去。这座新建的牢房没有任何的看守的确是很不寻常了,但是他们都相信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可靠的,因为他们都相信松出消息的人是可靠的。
待五人跑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原本有些昏暗的院子里顿时灯火通明,矗立在两旁的高脚灯笼全部都被点亮了,将那些薄雾最大限度的驱散了。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倒是让五人有些措手不及,根本是睁不开眼,他们只听见一个人的声音。
“你们的能力果然是不凡,比我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一些!”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又见困局
“时间到!”
在场的人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们都看着这位京城名姬即将被斩首,男人们心中的怜香惜玉的情绪让不少的围观者都甚感惋惜。但是女人们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们对于这种红颜祸水是愤恨至极,若是她们的眼神能杀人,这冥台上的女子早就被大卸八块上百回了,她们都等不及看着这个狐媚女子早点人头落地。
江维桢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的,他知道这冥台上的女子不过是一个替死鬼,他更想要知道的是宣韶宁他们的行动是否顺利。按照计划,一旦行刑结束他便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去胖魁小馆,在那里同宣韶宁汇合。
此刻在胖魁小馆的两人同样是焦心不已,杜少吟今日打算将馆子彻底关门了,毕竟年节了,也不会有人来馆子里吃饭了,绝大多数的店铺都会休假十日,等到年节过去之后再重新开张。胖魁小馆目前也是半扇门虚掩着,杜少吟时不时就探头朝着外头去瞧上两眼。
胭脂抬头看看天,今日的薄雾将天色彻底隐藏起来,她已经无法通过看天色来判断大概的时间了,于是她急得只能来回踱步。
“没有看见他们么?”
“没有啊,我这刚看了一眼呢!”
“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他们不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你哪里判断出来时辰差不多了?你别这么担心了,他们四人同时出手,而且有了明确的消息平安将人救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你就放心的等着吧。”
“我怎么放心的下啊!”
胭脂身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笼包子,那是杜少吟特意为她做的,原本就是想让她吃点东西缓解一些焦虑的情绪,可是包子重复热了两次,现在又彻底凉透了,胭脂也没有看过一眼。
杜少吟索性就坐在了小馆子的门口,眼睛一直盯着那条路的尽头,他相信自己的眼神,只要尽头出现人影晃动,凭借着这么多年对他们的认识,他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杜少吟这一回是注定等不到他想要等的人了。宣韶宁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明亮的光线,他看见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个人,同样他已经觉察到了牢房四周埋伏着的人手了。
光亮从那人的背后照过来使得五人看不清此人的面容,但是从此人说话的口气还是能判断出应该是大理寺卿一类的人物。也许是为了更好的展现自己,此人主动朝着五人走近,在走了几步之后宣韶宁终于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了。脑子里反复回想,此人似乎在京城舞弊案中见过,他好像叫做张...
....
“张淮远!在下就是张淮远,如今是刑部尚书,你们既然想要劫囚,那可得问问我这个刑部尚书是不是同意了!”
没错了,就是这个人!宣韶宁对于此人印象不深,但是一直都没有好感,真的没有料到这种人竟然都当上了刑部尚书了。
“我们中埋伏了!”沈铭轻轻放下楚寒芊,然后对众人说道:“咱们今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怎么会呢?”最不可思议的便是谢羽,他是这一次行动的策划者,他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谢羽!”宣韶宁提醒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计划的来源,但是眼下我们一定是被人下套了,但是我相信你,别多想了,咱们必须突围出去。”
“突围?”张淮远已经开始后退了,他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如此费尽心思设下的局怎么可能让你们轻易的突围?”
这句话张淮远刚刚说完,宣韶宁的剑已经抵到了他的咽喉之前,可惜的是他的动作再快还是没有快过弩箭。一柄奋锋利的弩箭从屋顶上射出一头撞在了钧乌的剑端上,逼得宣韶宁转变了方向。没等宣韶宁站稳,更多的弩箭从四面八方射出来,宣韶宁只能来回躲闪同时利用手中的钧乌格挡。
一个人若是站在雨中来回跳跃,就算是打着伞也难以保证自己不被雨淋湿,同理,在弩箭雨中,宣韶宁拼命躲闪还是难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一支弩箭从脚踝侧面划过,在脚踝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宣韶宁忍着痛朝着牢房的方向退却,又被另一支弩箭射中了肩膀。
关键时刻,沈铭出手了,他手中的剑在宣韶宁的身前幻化出一道密密匝匝的网,将那些弩箭全部抵挡在了网之外。别浪费时间!谢羽一手抓住牢房门口的一处凹槽,整个人弹起跳到了屋檐之上,他选择从这一侧面杀出一道血路来。
段朗立刻跟上帮忙,楚寒芊则交给了宣韶宁。拔出这柄弩箭的同时,疼痛传遍了宣韶宁的周身,他咬着牙忍住一声不吭,然后对楚寒芊说道:“寒芊师姐,你放心,我们一定带你出去!”
谢羽同段朗背对背战斗着,这些在屋檐上的伏兵不是普通的府兵,几次交手之后段朗就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没等弩箭发射,段朗的几柄飞刀就分别插入了几名伏兵的咽喉里,谢羽趁机将几名敢于阻拦他们的伏兵给踢翻下去。
沈铭一人在院子中对抗着那些几乎没有间断的弩箭攻击,渐渐的也有些力不从心,宣韶宁背起楚寒芊双手扒在墙面上,后腿反复的用力蹬墙面,好不容
易才翻身上了屋檐。屋檐上的战斗也不乐观,从两面过来的援军源源不断,就靠着谢羽和段朗两人根本支持不了多久的。
“赶紧走啊,宣校尉!”谢羽咬着牙憋出一句话。
宣韶宁背起楚寒芊就打算朝着另一头跑过去,只要能跑到另一面跳下之后他们获救的几率就会大出很多的。可惜的是宣韶宁的一边脚踝已经受伤了,此刻再要用力也是隐隐作痛。他刚抬脚,几支弩箭又扎在了原本站立的地方,那些在屋檐上援助的伏兵们开始朝着宣韶宁射箭了。
赶紧走!宣韶宁靠着另一只脚用力,瞪着屋檐上的瓦片就打算跑起来,可是积雪的瓦片真的是很容易打滑,才跑了几步就一个滑步后退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真是该死!宣韶宁转身将楚寒芊护在自己的怀中,这才让楚寒芊躲过那几支弩箭。一番动作下来,宣韶宁的衣襟处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狠狠提了一口气之后宣韶宁正准备再次发力,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另一条腿的膝盖处,整个人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从屋檐上摔下,楚寒芊在关键时刻出手去拉扯,可是她已经不是之前的楚寒芊了,无力的手臂不但没有拉住宣韶宁,还连带着自己也滚落下去。
扑通的两声,沈铭艰难的回头看去,原本已经跳上屋檐的宣韶宁和楚寒芊又重新掉下来了,而且看样子宣韶宁伤势不轻。
楚寒芊扶起宣韶宁喊道:“你们赶紧走吧,若是再带上我,你们便也离不开这里了!”
“不行,寒芊师姐,为了叶凯师兄,我们也要把你救出去!”宣韶宁一手握住弩箭的箭身,用力一声吼,硬是将弩箭从中间折断,然后重新站起来想要做再一次的尝试。
但是这一次没有沈铭能成为他们的屏障了,长时间的编织剑网已经耗费了沈铭太多的体力,可是对面的弩箭手们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轮接着一轮发射弩箭,沈铭一时力有不逮立刻就有弩箭冲破剑网朝着他身后的两人而去。
宣韶宁跳起扑倒楚寒芊躲开这几支漏网之箭,但是接着更多的漏网之箭开始射入他们所在的地方。看来沈铭的力气真的要耗竭了,时间紧急,宣韶宁扶着楚寒芊来到了墙角处蹲下后示意楚寒芊踩着自己的肩膀上屋檐,同时对着屋檐喊道“来个人帮忙!”
谢羽和段朗不是不愿意帮忙,他们眼下是自己都快顾不得了,越来越多的敌人让他们两人不断的朝着院子后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口。段朗的脚下一空,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自己已经退到了屋檐的边缘了,只要再后退一步,自己可就回到原地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雪地红梅
阿嚏!胭脂忍了好久还是打出了这个喷嚏,她已经感受到了寒冷,那一丝丝无处不在的、见缝插针的寒冷不住的朝着自己的身体里钻。不行,必须站起来了,胭脂走出小馆子外头踮起脚尖朝着道路尽头张望,不管她如何的张望,那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这下杜少吟已经找不到任何安慰和鼓励胭脂的话语了,别说着越来越浓的雾气,就说这肚子已经开始叫了,杜少吟就已经知道是到了原本约定见面的时刻了。
真的是遇到麻烦了!杜少吟同样坐不住了,他看着胭脂的背影心里满是矛盾,他真的很想去去现场看看情况,自己也许还能帮上忙,但是在行动之前宣韶宁反复告诫杜少吟,他的任务就是看管好这个秘密据点,同时保护好胭脂。
“来了!”胭脂的一声惊呼让杜少吟暂时抛开了自己的念头,兴奋而紧张的跑到胭脂的身边朝着道路尽头看去。的确是有人来了,不过不是料想中的五人,来的只有一个人,随着那人越来越近,他们俩也看清了,胭脂原本涌起来喜悦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开就烟消云散了,来人是江维桢。
“他们还没有来?”江维桢气喘吁吁的问道,他的出现便足够说明冥台的问斩仪式已经结束了,同样说明宣韶宁他们若是再不回来,他们将面临着返回的朝廷的府兵,到了那时他们想要脱身就更加艰难了。
不用等朝廷援军回来,仅仅是眼前的这些伏兵就已经让五人吃尽苦头了。段朗最终还是没有从屋檐上掉下去,谢羽蹲下身来想要拉住楚寒芊,段朗实在是抵挡不住了,他眼看着一名伏兵朝着谢羽而去,举起屠刀的同时段朗喊了出来,谢羽及时躲开了,对着那名伏兵的要害部位就是一脚,踢得这名伏兵一头从屋檐上栽下去。
谢羽自己也没有好太多,这么一下子把自己给整摔下去了,这下好了,楚寒芊没能顺利拉上屋檐反倒让自己也掉落在牢房门口。这个时候弩箭的攻击已经减弱了,更多的伏兵从屋檐上跳下,他们开始同沈铭交手,因为张淮远在一旁呼喊“尽量抓住活口!”
沈铭的剑可是从来不会留情的,他的身影像是一道绸缎又像是一朵流云,在这些伏兵的周边来回舞动,将那些伏兵一一送上黄泉。有沈铭在,一时半会这些敌人还不会进入宣韶宁的攻击范围,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将楚寒芊送出去。
楚寒芊此时建议道:“韶宁,你先上去,你在上头拉我吧!”宣韶宁看了看谢羽立刻同意了,于是他跳上了屋檐。此时的屋檐上的积雪已经被踩踏的差不多了,那些剩下的也已经被滚烫的鲜血融化,段朗拼了老命在同那些人数一点都没有减少的敌人战斗着,从他的背影看,宣韶宁就知道他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钧乌划开了几个企图
靠近自己的敌人,然后趴下身子朝着下头的楚寒芊喊道:“快把手给我!”
楚寒芊对谢羽说道:“我的体力已经恢复一些了,这一段墙面我还是能跳上的,但是我的手臂力量不够,需要你和韶宁一同拉我,所以需要你也先上去。”
谢羽想也没有想立刻照做了,他翻上屋檐之后却见楚寒芊冲到了沈铭的身边。楚寒芊捡起一柄掉落在地的剑同沈铭并肩作战,同时找机会劝道:“沈铭,你们先走吧,我既然能成为诱饵,他们就不会杀我的!”
“绝对不可以!我一定要带你走!”
“那好,我们且战且退,到了墙角处,我们一起跳上去!”
沈铭点头,他将楚寒芊护在自己的身后,两人按照计划朝着墙角后退,看到他们朝着自己靠过来了,原本想要跳下去的宣韶宁最终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做好了接应的准备。谢羽则去帮助段朗,他们两人合力杀出块暂时安全的区域。
到了墙角处,沈铭同楚寒芊互看一眼,然后沈铭拉着楚寒芊做足了跳跃的准备,他双脚踩在墙面上,身子已经一半到了屋檐之上,而楚寒芊在这个时候则甩开了沈铭的手自己重新落在了墙角同那些冲上来的伏兵搏斗。
“寒芊!”已经到了屋檐上的沈铭回头大喊道,作势就要跳下去,可是新一轮的弩箭攻击开始了,弩箭带着呼啸声朝着四人所在的屋檐处射过来。沈铭和宣韶宁无奈只得不断后退,退到了屋檐的最高处,宣韶宁本想再去尝试一次,没等他动身,最靠近他的谢羽被一支弩箭给射中了。
这支弩箭不偏不倚的横穿过谢羽的胸口,谢羽立刻摔倒,宣韶宁一个前扑及时抓住了谢羽的手。
“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宣校尉,别管我了!”谢羽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开始泛红的胸口,“这一次我真的是要永远的离开了,宣校尉,我真的想回到漠北,就算是死了也埋在兄弟们的身边,那样我不会寂寞。”
“胡说!”宣韶宁沿着屋檐滑到了谢羽的身边,一边用手甩出钧乌来抵挡弩箭,一边扶住谢羽,“我带你回去,你要振作起来,我带你回漠北!”
宣韶宁企图扶着谢羽一同站起来,可是尝试几次之后都是以失败告终,每一次尝试之后谢羽的力气就少了一分,终于谢羽再也站不起来了。宣韶宁看见鲜血已经将谢羽的胸口完全染红了,那一柄突出的箭簇配合着周围的鲜红真的像极了一朵绽放在寒冬中的红梅。
“宣校尉......韶宁,我年纪还大你一些,但是从心底里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头领同时也是兄弟,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今天的事儿都是我的错!”
“不会的!”宣韶宁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
发酸,他实在是承受不住再失去一个兄弟了。“有尹离师姐在,她的医术足够好,她一定能治好你的!”
“韶宁,原谅我这么叫你了,我要和你说,这个营救计划不是我的想出来的.......”谢羽就连说话都有些使不上力了,“是有一个人说是要同我们内外配合营救的,那个人也是你的同窗.......”
宣韶宁的心跳变得极其快速,快到他脑海中翻江倒海的要出现一个自己一直怀疑的名字,可是他一直都在逃避,逃避这残酷的现实,逃避这不该发生的变化。
谢羽在断气之前趴在宣韶宁的耳边说出了最后的三个字,然后带着愧疚和不舍离开了。宣韶宁来不及从谢羽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沈铭的呐喊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下方的楚寒芊的身上。
楚寒芊在撒谎,她伤势如此的严重,根本没有恢复任何的体力,她想要做的接下去宣韶宁和沈铭已经猜到了。楚寒芊只不过是挥动了几下剑就被那些冲上来的伏兵们制服了,他们显然不打算杀了楚寒芊,这可是个挺有用的诱饵,这就是解释了之前的弩箭一直没有主动攻击楚寒芊。
被这些伏兵们夹着拉到了院子上,楚寒芊看见了谢羽的牺牲,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张淮远的眼睛一直都在屋檐上,他知道自己就要成功了,只要再保持进攻的势头,那三人绝对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那些站在院子中的伏兵们也是等着看好戏,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自己也被楚寒芊骗了。
都说越是美丽的女人越会骗人,楚寒芊也算是个中高手了,她手腕一用力狠狠扇了抓住自己的一名伏兵一巴掌,然后抢过他手中的佩刀回身就朝着另一名伏兵砍去,直接将这名伏兵从中间划开,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走啊!大梁还需要你们!当初出卖我的就是言柯冉!”话音刚落,楚寒芊没有一丝的迟疑和留恋将刀锋划开自己的咽喉,任由鲜血喷溅出来,点点滴滴洒在雪地上。若是谢羽的胸口不过是一朵硕大的红梅,那么楚寒芊的鲜血便是画出了一副雪地红梅图,鲜血滴落在雪地之上立刻开始绽放,短短的一瞬间,一整面雪地上开满了一朵朵的鲜艳的红梅,煞是好看、煞是残忍。
“寒芊!”沈铭最后呐喊了一句,这一句话中带着的情绪宣韶宁听得清清楚楚,他更清楚的是楚寒芊最后喊的那句话。
一直站在后头的张淮远被楚寒芊的鲜血给溅了满脸,吓得他跌坐在地。猝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的伏兵一时间乱了分寸,段朗拉着沈铭和宣韶宁趁机从屋檐的另一头跳下,用最快的速度重新隐身入浓雾中。是的,原先从早晨开始的薄雾现在已经变成了浓雾,浓雾将大理寺内的血腥悄悄掩盖。
第三百二十七章 年节永安
啪,年节来临前的第一朵烟火在空中绽放,承元宫内已经是一派歌舞升平,再过几个时辰梁帝便可以正式启用自己的新年号了,他将此定为永安,永远平安的寓意还是显而易见的。
觥筹交错间,言柯冉已然成为了宴会的标志性人物,相对于之前的沉稳而腼腆,今日他的表现是可圈可点,成功的将宴会推向了**,让梁帝和在场的百官们颇为尽兴。相对的,原本应该是宴会主角的蔡相和沈千汲倒是低调了很多,他们不过是带着笑颜一直配合着宴会的气氛。
云萱看着言柯冉的种种言行,她恍惚间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之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同宣韶宁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一样的拘谨、一样的青涩、一样的阳光,那时的他还是带着少年郎的青春洋溢,完全没有眼下这般的圆滑和世俗。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灯火通明,各色宫女们的在筵席间来回穿梭,乐师和舞姬则是一幕接着一幕的演出各种令人目眩神迷的节目,但是他们统统都比不上言柯冉。巧舌如簧、口吐莲花、顾盼生姿、举杯豪饮,最是开怀的就是梁帝了,他也真的是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虽然在云萱看来眼下的朝局真的没有多少值得开心的。
当言柯冉的眼神朝云萱看过来的时候,一直站在云萱身后的雪环立刻轻轻触碰了一下云萱示意她笑一笑。云萱自知不能在一年一度的年节宴会上败了气氛,于是她勉为其难的朝着言柯冉笑了。这一幕看在梁帝眼里,他很是心安,这位妹夫是自己亲自挑选的,眼下看来自己完全是没有看走眼,他们两人又是这般的恩爱,果真的是美事一件。
在言柯冉别过脸去的同时云萱的笑容立刻消失,她对于这吵闹的大殿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于是趁着大伙儿都很尽兴的时候偷偷起身离开了宴席,雪环想要陪着却被云萱给拒绝了。
踩着清冷的石板上,云萱随意走着,偌大的皇宫中点亮了一盏盏硕大的风灯,宫人们在宫内来来往往,云萱走在宫道上一点都不用担心。
果然,宫外的空气清新了很多,云萱立刻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舒畅了,她狠狠深吸一口,这清冽的空气灌入体内带来的爽快感觉让云萱竟然突然打算奔跑起来。自从出嫁之后她一直都恪守着森严的宫规,每一步迈得都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短短的半年时间都已经让她快要忘记自己当初少女的无拘无束了。
一旦奔跑起来,云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期,那时的她总是喜欢身穿一抹鹅黄追着风,当发丝在风中凌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会遇到想要携手一生的人,然后孕育出两人的爱情结晶,最后一起慢慢老去,那些诗词中描绘的便会是她说期盼的一生。
跑着跑着,云萱来到了云雀台上,她也停止了奔跑。怎么就来到云雀台了?
云萱放慢脚步开始在云雀台上踱步,这里承载了她很多的记忆,喜怒哀乐的都有,唯独缺少了他。
来到了云雀台的最高处,云萱双手抚在栏杆上,她看见了沉浸在年节喜庆中的皇宫、看见了同样欢腾的京城的百姓坊间,看不见的是他一点点的痕迹。自从在大青龙寺遇到了宣韶宁,她一直都后悔自己没有问他为何来京城、何时离开、他们是否还能再相见。
“只希望你不要再在京城出现了,回到漠北,那里天高海阔,任你遨游,你也会遇到心仪的姑娘的。你一定会比我幸福的........”
“参见公主殿下!”
云萱豁然转身看见站在云雀台上的是沈千汲,这真的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他们两人之前可是从来没有任何的交集的。云萱也没有想到自己偷跑出来竟然会被沈千汲发现了,也不知这人此时来到此处究竟是何用意。
“沈大人为何也不在大殿内待着而来到这里?”
“公主殿下切莫担心,微臣可不是刻意跟踪公主的,微臣只不过是出来喘口气恰巧走到了这里。”
“那真的是巧了,本宫觉得外头有些冷了打算回宫去,沈大人若是有雅兴便继续吧。”
云萱说完便打算离去,走过沈千汲身边的时候他兀自开口道:“眼下言大人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公主殿下果然是有慧眼,挑的驸马的确不是池中物。”
“多谢沈大人的夸赞,待本宫回府之后定然会同夫君说起的。”云萱停住了脚步但是她没有打算停留太久,她对于沈千汲的城府不甚了解,越少交流越是安全。
“微臣可是谢过公主殿下了,言大人近来在剿灭逆党这件事上更是功不可没,原先的青山逆党这一次可就是全军覆没了,微臣料着皇上定然会再次好好嘉奖言大人的,公主殿下若是能替微臣美言几句,微臣真的是感激不尽了。”
“沈大人真的是太过谦虚了,夫君还是依靠沈大人的提携才有今日的,沈大人若是有任何的要求大可以直接同夫君提及,大可不必来找本宫的。本宫不过是一介女流,对于朝廷的事儿是一窍不通的。”
云萱这回是真的迈开大步离开了,原本是想要好好让自己放空一下,却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说是无意间的遇见,若是放在数年前云萱也许还会相信,放在现在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可是为何脚下这般的轻浮?对了,就是沈千汲提及的剿灭逆党!宣韶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回到京城来的,之前就已经听说了有一名女子妄图刺杀沈千汲,还是言柯冉急中生智救下了沈千汲,那名女子就是青山逆党之一,那么宣韶宁回到京城来就是为了营救她了?
一想到这里云萱的心里就像是被人给捏了一把酸痛难当,若是真的是这样的,那么宣
韶宁岂不是凶多吉少?那日在大青龙寺相遇不管自己如何的追问,宣韶宁就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来意,那时自己的情绪全部都放在了言柯冉对自己的欺骗上,竟然将这么重要的细节给忽略了。
也不知道宣韶宁是否已经动手了,言柯冉这边又做了什么准备来剿灭他们呢?可是,他们是同窗啊,七年的情谊难道就能这么情谊的抹去么?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正在激烈思考间,云萱在宫道上撞见了一人,没等云萱反应过来,此人已经将云萱揽入了自己的怀中,那是一种熟悉的温暖。
“是你?”
“云萱,你怎么突然间就离开大殿了,害得我着急的到处找你。”
揽住云萱的便是言柯冉,他此时已经是满身的酒气,通红的脸蛋无声诉说着他究竟是喝掉多少的酒,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显然没有太醉,说话的思路还是清晰的。云萱记得当初认识言柯冉的时候他还是个滴酒不沾的校尉,朝廷真的有着这般的魔力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的大。
“我只是......觉得有些胸闷便想要出来走走。”
“就算是要出来,你也得带上雪环啊,不然你要是遇到个什么事儿,你让我怎么办?”言柯冉将云萱抱得更紧了,“云萱,你是我此生第一个爱上的女子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的女子,我不想你有任何的事儿发生,我只想尽自己的努力去保护你,去给你最好的生活。”
“我本就是公主,宫中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我都已经习惯了,你也不必太为难自己明争暗夺了,家人不是更重要么?”
“是的,你说的都对!日后我一定多多陪陪你,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陪你看尽人间繁华、陪你......”
“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真的没醉。云萱,我的酒量已经好了很多了,我脑子清楚的很,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云萱,答应我,不管外头有如何的风言风语你都要相信我,因为我才是真心爱你的,我一定不会骗你的。”
听到这里云萱一度有冲动质问言柯冉那封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记起了宣韶宁的劝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不要再去旧事重提了。
啪,一朵烟花又在空中绽放了,看来是到了守岁的时间了,很快新的一年就会开始。言柯冉揽住云萱同她一起看着天空中的灿烂烟花,任由这缤纷的色彩装点他们身体。云萱看见了言柯冉侧脸上的笑容,这是真挚的笑容,这是自己曾经在言柯冉身上看见过的笑容,这一刻曾经的言柯冉真的回来了。
云萱最终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言柯冉的怀中,她在这一刻是幸福的,可是她不知道在不远处的阴影处雪环一直站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的眼神中没有一点温度。
第三百二十八章 百炼成仇
雪地红梅图
张淮远在一旁开怀大笑,那些伏兵将大理寺的院子围成了一个圈子,圈子里面是一副生动的雪地红梅图,究竟有多生动呢,谢羽和楚寒芊两人还没有完全咽气,鲜血不住的从他们的咽喉间缓缓流出。
宣韶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却是无能为力,屈辱、愤怒和悲怆最后将他的心肺都憋炸了,他双眼血红,心中只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宣韶宁吼叫着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滴落在被单上,吓得胭脂抱住宣韶宁,用手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同时不住的呼喊着“没事,没事,都是梦境,都是梦境!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宣韶宁胸口起伏着看着一脸焦虑的胭脂,他开始明白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境而已。“真的都是梦境么?胭脂,是么?”看见胭脂不住的点头,宣韶宁自言自语道:“那么,谢羽和寒芊师姐他们都还活着,对不对?”
这下胭脂真的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走进来的沈铭说道:“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们的营救行动失败了。”
胭脂都想用眼神直接杀了沈铭,这个时候不该是哄着点的么?哪有人像他这样说话这么直白的,要是再次刺激到宣韶宁,胭脂一定把这笔账算在沈铭头上。
“是啊,不是梦境,他们真的是死了.......”宣韶宁自责不已“当初谢羽向我透露行动计划的时候我就该追问计划的来源的,若是我那么做了,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般的下场,都是我的错!”
胭脂抱得更紧了,不住的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你真的是尽力了!别再这么苛求自己了,宣大哥,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杜少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进来递给了胭脂,然后说道:“韶宁,昨日的那些事我都已经听说了,我们都很难过,但是我们还要更加要紧的事儿去做。”
沈铭说道:“咱们的行动失败,接下去朝廷要对付的就是我们了,不可以再留在京城了。”
“可是宣大哥的伤势还是不轻的,这么贸然的行动对于他伤势的恢复可是没有好处。”胭脂完全不赞同沈铭的提议,“胖魁小馆这么隐秘,朝廷的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的。”
“那就要看某人的心里是否还对我们这些故人存留一些情谊了。”
胭脂对于沈铭的这句话就有些不明白了,她没有经历过昨日的战斗也没有经历过在青山书院的那七年的时光,她不懂沈铭说的“某人”指的是谁。但是现场除了她其他人都知道“某人”指的是谁。
“我真的是不敢相信言柯冉会是这样的人,他真的会用寒芊师姐和我们的性
命来换取功名利禄?”杜少吟首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言柯冉的为人他是很清楚的,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不愿意相信。
“我想......他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了。”胭脂回头,她看见这句话竟然是宣韶宁说出来的。“谢羽在临死前告诉我这个行动计划便是言柯冉告诉他的。”
沈铭和杜少吟同时不再言语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谢羽不会在最后的关头还欺骗宣韶宁,可是这个事实真的是太过残酷了。言柯冉不但是出卖了楚寒芊,而且利用楚寒芊作为诱饵引诱他们上钩,然后欺骗利用谢羽传递消息将他们所有人都引诱入埋伏圈,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得到的便是皇帝的赏识。
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言柯冉么?宣韶宁在心里一直都强迫自己不要去相信,但是胭脂说话了“我没有见过你们说的这个人,但是我记得你们的同窗在漠北的时候也曾经提及过他。”
对啊,戚婉彤说过当初带着官兵来进攻冷月斋的人便是言柯冉,连肖默言最后都是死在言柯冉的手里的。那么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便是顺理成章了,言柯冉真的变了,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单纯的义气少年了,朝廷的明争暗斗最后真的改变了一个人,改变的很是彻底,彻底的都让宣韶宁都要认不出他来了。
嘿,段朗回来了,他第一时间冲进了胖魁小馆的内屋中对着一群沉默的人说道:“我今日已经在城内逛了很久,一直没有发现朝廷有动作的痕迹,我想也许是年节的关系吧?”
段朗说完了,他发现满屋子的人都没有说话,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楚寒芊的惨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难以逃脱的噩梦,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一场惨剧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们的同窗,是那个同窗了七年的兄弟。
沈铭最后还是发话了,他作为这些人之中年纪最长的,他必须在关键时刻表态了。“我们对于小人物来说真的不过是小人物,他们之所以费尽心思设这么一个圈套绝对不会仅仅是为了杀了我们几个这么简单,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了。”
“可是朝廷这么做起不到打击漠北的作用啊?”段朗虽然也赞同沈铭的意见,但是他可是想不出这其中究竟是还暗藏了些什么深刻的谋划。
“沈师兄说的对,咱们再留在京城不但自己有危险而且还会连累少吟的。”宣韶宁看着杜少吟说道:“在京城的哨点也就只剩你这个一处了,不能再将你拖下水,我们还是应该早些离开为好。”
“我是大夫,你的伤势不允许你长途跋涉!”胭脂固执己见,她不管那些复杂的阴谋,她在意的便是宣韶宁的安危。
“胭脂,我答应你,再休息一些时日,等到我身子恢复的
差不多了咱们再走。”
听到宣韶宁这么说,胭脂总算是放下心来,没等她彻底将心放在肚子里,宣韶宁又说了“那就明日出发吧。”
胭脂是一百个不放心,可是她能反对天下人就是不能反对自己的心上人。年节的第二日本就是京城百姓们出门走亲访友的日子,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变得热闹起来,所以当四人行走在街上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招惹别人的注意。
宣韶宁强忍着脚踝的伤口,他尽力让自己表现的像是一个正常人,他们的确是打算出城的,但是宣韶宁执意要先去一个地方,即便这会有一些危险,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这一份人情他必须去还。
四人选择乘坐乌篷船溯江而上来到了当初宣韶宁乘坐谢羽小船的那个码头,宣韶宁将回去的路记得清清楚楚,他要回去找张伯和王嫂,当初若没有他们的解围,自己早就陷入麻烦了,这一次离开京城只怕是很难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这一条路宣韶宁在前头带着,三人跟在身后,他们脚下的道路渐渐变得狭窄了,从原本的大路变成了石子小路,这些小巷弯弯绕绕的,但是宣韶宁仅仅用了一次就将这些都记住了。
终于宣韶宁找回了张伯的家了,段朗说道:“这就是将军的那位家老住的啊?这么偏僻的位置也是苦了他们老夫妻了。”
宣韶宁直接推开了栅栏走进了院子内,敲着门口同时小声说着“张伯,王嫂,是我啊,是我韶宁啊,开开门。”
宣韶宁不过是稍微用了点力气,门口就自己打开了,走进屋内,宣韶宁看见的是空荡荡的房间,随后他朝着内屋走去,毕竟也不是多大的屋子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张伯和王嫂。宣韶宁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他快步跑到床榻边一看,张伯和王嫂早以及气绝,全身冰冷。
随后赶到的胭脂摸了摸他们的脸之后便做出了判断“他们已经死了几天了”。
宣韶宁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这已经是短短三天之内的第二次重大打击了,在三日之前张伯和王嫂还活生生陪着他聊天、做着可口的饭菜,三日之后他们便成为了冷冰冰的尸体。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是那些一直在监视自己的人做的!他们不过是两位老人而已,他们能造成什么威胁啊,为何连他们都不放过!
宣韶宁痛苦的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跪在地上,仿佛这样才能救赎他犯下的错。突然两个字从心底里窜出来报仇,报仇,报仇!对,这混乱的世道,人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些一心帮助他人的好人都没能有好下场,都是这世道造成的!
谢羽、楚寒芊、张伯、王嫂,你们的仇,我宣韶宁记下了,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替你们讨回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愿者上钩
狠话说出来不是一件难事,想要付诸行动那就是颇有难度了,宣韶宁趴在床榻之前对自己暗暗发誓,这算是他活了二十二年来第二次发誓,第一次的誓言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在身边的胭脂,但是这第二次他并不担心别人听见。
沈铭和段朗也站在了门口,他们没有靠近,但是看过两眼就知道这件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段朗想要催促但是还是于心不忍,还是让宣韶宁再难过一会儿,这对老夫妻的尸体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暂时是不会腐坏的,再过上几天兴许就会有人发现的,只是宣韶宁是不能亲自将他们安葬了。
自从进入京城之后,胭脂就没有见过宣韶宁笑过几回,她对于京城的繁华原本的那些羡慕现在都变得厌恶,她宁愿不要这些虚荣的荣华,她只想要宣韶宁能开怀大笑,就像在漠北时候一样。
正当胭脂想要将自己依靠在宣韶宁身上的时候,床榻之后的窗台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音,宣韶宁犹如嗅到猎物的猎豹一般立刻从地上弹起来,一个飞跃就直接从床榻上方跳过从窗台上跳出,仅仅是留下一句话“段朗,保护好胭脂!”
段朗没来及发话,他只感觉身边传来一阵风,不用问一定是沈铭也去追了,他只看见门口动了动,瞬间这间屋子里只剩下段朗和胭脂两人。
宣韶宁的判断是没有错的,之前一直都有人在窗口上监视,只不过是自己当初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而那人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宣韶宁看见那道身影在小巷子晃荡了一下就在拐弯处消失了,他必须加快脚步绝对不能让此人逃走,只有打开此人的嘴巴才能知道这一个局的部分真相。
沈铭担心宣韶宁太过冲动会陷入敌人的圈套,他只能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为了取得更好的视角,他直接跃上了屋顶,沿着各色的屋檐开始追着宣韶宁。沈铭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他只能追着宣韶宁的背影,眼看着宣韶宁在前头的拐弯处朝着右边拐了,沈铭打算从这一边的屋檐跳到另一头的屋顶上去。
嗖,一柄羽箭射在沈铭原先站立的屋檐上,将一块灰瓦给直接挑飞了。接着第二柄羽箭再次射过来,沈铭抽出一直缠在腰间的软剑将羽箭给直接弹开,然后更多的羽箭射过来,他只能从屋檐上跳下。一落地就开始沿着小巷子奔跑,沈铭已经彻底失去了宣韶宁的踪影,他的身后多出了不少的杀手,这些人出手狠辣,沈铭一时间难以脱身。
宣韶宁在转过转角之后终于是追上了那个背影,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追踪上,对于身后沈铭的遇袭完全没有发现。这些狭窄的小巷子弯弯绕绕的,不但阻挡了视线同时也隔离了大多数的声音
,宣韶宁心里盘算的便是在追上此人之后再凭借自己的记忆回到张伯的家里。
几只夜枭从这一片居民区上方飞过,从它的视线便可以看见沈铭和宣韶宁是朝着两个不同方向奔跑的,他们原本是相当的接近的,但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逼迫沈铭临时转变了方向,于是两人只能是相距越来越远。
夜枭?这种不太常见的鸟一般不应该出现在京城这种地方的,这两只夜枭一看便是由人喂养着的,它们在听见了口哨声之后立刻朝着一处高台飞去。
这是一处矗立在内河岸边的一座楼阁,它原本就是一间酒楼,从一层到三层都是各色的桌椅供人们吃喝,只有在最高层的五层是沿着酒楼里的楼梯上不去的,这一层上只有三个人在。那两只夜枭便是听见从这里发出的哨声飞过来的,从窗口窜入之后,两只夜枭扑腾着翅膀,分别落在了一人的左右两支手臂上。
“怎么突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了?”这个人开口问道了。
一个年轻的有着书生模样,但是眼神中满是冷酷的人上前一步说道:“这个人的确不是我们安排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开口,他的身份就有些清楚了,这长相、这嗓音不就是当初的吕延会身边的唯一还活着的义子方子谦么?
“就是你们这样从来都不做好出现意外的准备才会导致眼前这个情况的,当初吕延会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看来你没有从你义父这件事上学习到教训啊?”
方子谦吓得急忙跪倒在地,道歉道:“都是我办事不利,还请.......”
“好了,有空说这些话还不如去多做些事儿呢!”站在窗口的这人发话了,听口气他根本不想听方子谦的任何解释。接着他说道:“做事啊还是邢岗靠谱。”
这个站在阁楼之中的第三人便是失踪已久的邢岗,方子谦脸上带着不服气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可是他只能看见下半身,邢岗就站在光线和阴暗的交界处,能看见他的双腿却看不见他的脸,更别说他的表情了。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这是我必须报答的恩情。”邢岗的声音很冷也很平淡。
那个把玩着夜枭的人说道:“我答应你的事儿一定会做到,事儿都完成了,我的恩情你也就是还完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样都随你。眼下,这件事还是需要你去做。”
邢岗没有答话,只是从阁楼上消失了,方子谦别嘴,仰起头企图从窗口望出去,看看外头战斗的情况。
宣韶宁已经追了很久了,眼看着再往前跑就要跑出这一片居民区了,外头便是内河的岸边,
那里可是人多了。果然这个人在最后小巷子尽头的时候再次转弯了,这也是他最后的一次转弯了,宣韶宁很快就发现了此人,因为他们俩都已经来到了小巷子的尽头。
在小巷的尽头是一堵高耸的墙,这高度若是要翻越过去,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倒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这个人主动放弃了逃跑,他转过身直接面对宣韶宁。
“你就是一直监视我们的人吧?就是你害死了张伯和王嫂!”宣韶宁在喘着气,这一路跑下来还是耗费不少体力的,他做好了交手的准备。
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很年轻,很脸生,他没有宣韶宁这般的胸口起伏,仿佛之前的那一段奔跑不是他自己跑的,他说起话也是很平静。“就是因为我在窗口你就认定是我杀人么?若是这样,只能说老崔真的是找错人了,脑子这么简单怎么能识破更多的阴谋。”
“少废话!”坏人做了坏事能有主动承认的么?宣韶宁根本没打算此人坦率的承认,他双腿发力,身子跃上,拳头照着此人的面门而来,这一次突然的袭击动作已经是很快了,可是宣韶宁的拳头最后触碰到的不过是此人的衣襟而已。
“身手倒是不错!”这个年轻人也来了兴致,他转身就踩着墙面腾空跃起,伸手就去揪宣韶宁的发髻,宣韶宁仰面倒下,双腿踢出照着此人的小腹而去,可是脚尖还是擦着此人的衣服而过,而这个年轻人在落地之后将一条发带在手里玩弄。
发髻完全散开来,宣韶宁知道之前那一招此人若是取的不是自己的发带那就是自己的性命了。眼看着宣韶宁还要动手,此人急忙将发带重新抛给了他,然后闪身跑到了一处弄堂口上喊道:“打住!你若是想要交手,待会办完正事咱们有的是时间!但是你得考虑一下你的同伴!”
宣韶宁重新束扎好发髻,他想起了胭脂也想起了跟在自己后头的沈铭,但是沈铭此刻全无踪影。“你若是老实交代了,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哎哟,为难我?这京城里可没几个人能为难我!我不过是个诱饵,为的就是将你吸引到这里,因为这里有人要见你!”
年轻人说完就跑进了弄堂内,宣韶宁急忙跟上,这一段弄堂不算长,不过是片刻之后宣韶宁就跑进了一座破败的院子,那名年轻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带着颇为玩味的表情朝着宣韶宁挤眼睛。
一个白发老者缓缓转过身来,宣韶宁一见到他这张脸就觉得有些眼熟,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者开口了“宣都尉,咱们又见面了,之前咱们可是在承元宫见过的,老奴就是先帝身边的贴身内侍崔公公。”
第三百三十章 重归别味
张伯的屋子不安全了,段朗带着胭脂朝着河边走去,那里是他们上岸的地方而且人多。没等他们走到半路上,在小巷口上就被一群人前后给截住了,这些人倒是坦然,没有蒙面的光明正大的将两人的前后退路全部截断。
段朗只能将胭脂护在身后,眼神在两拨人之间来回查看,粗粗一看便是六人,同时悄悄抬头去看看屋檐上是否有埋伏,好在视线范围之内没有发现伏兵。段朗从这些人的打扮来分析不像是朝廷的官兵或者说是刻意打扮的不像朝廷的官兵,他们样子俨然就是市井混混。
为首的一个壮汉径直朝着段朗跑过来,段朗立刻推开胭脂踩着墙面顺势翻身从壮汉头顶上越过,趁着还没落地的时候照着壮汉的后背就是两脚。按照段朗的预计,这些市井混混吓唬吓唬老百姓还可以,若是论及身手应该不会是自己的对手,这么两脚应该能将他给踢翻在地的。
现实总是残酷的,尤其对段朗来说,他的两腿没有对壮汉造成多大的伤害,壮汉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反手就来抓段朗的衣襟,段朗迅速后退避开壮汉的大手。同时段朗看见其他几人也行动了,他们若不是一同来对付自己那就是朝着胭脂而去。
这下麻烦了!段朗以一打六可没有多少胜算,加上胭脂不会武功,这下两人难不成就要成为人家的俘虏了?
胭脂已经发现了壮汉的身手不是那种普通的江湖混混,再看其他五人的脚步,她更加确定这些人有可能就是专门的杀手。段朗看起来能应付其中三人都已经很不错了,他是难以脱身来营救自己的,胭脂看着那些朝着自己跑过来的人攥紧了拳头。
究竟要不要出手呢?这是一个问题,若是出手了,自己会武功的这个事实可就会被段朗知道了,他知道了,那就意味着宣韶宁也会知道的;若是不出手,自己很可能成为他们的人质,然后段朗投鼠忌器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谁知道这些人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只怕都是对宣韶宁不利的,自己绝对不可以让宣韶宁涉险。
胭脂真的是很纠结,眼看着这些人越来越靠近自己了,可是自己还没做出决定。胭脂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缓缓后退,身子已经摆开了架势,若是这些人真的敢对自己动手,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招惹自己的下场,至于别的事以后再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吧。
跑在最前头的一名瘦子转眼间就要逼近胭脂了,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抓住胭脂的身体,而胭脂已经退无可退了。在她的身后段朗正在同另外三名缠斗着、分身乏术。
胭脂的眼睛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凶狠的光芒,说起来她真的是有一年都没有好好出手了,早就痒痒的想要露上一手了,要不然真的要将那些招式都荒疏了。就在这个瘦子出招的同时,一片瓦片也
不知从何处飞出来不偏不倚的打在瘦子的头上。
瘦子同胭脂同时转头去看,就在另一侧的屋檐上有一人跃下,同时还带着几块新的瓦片飞出将另外两名混混也打退了几步。此人一落地之后连自己的脸都没有让胭脂看清楚便立刻同那三名混混动起手来,胭脂认真的看着此人的招式,怎么看着都有点像是之前玄甲军的惯用招式。
段朗也没有看清来人,但是能有人来帮忙总是好事,这么一来他的信心就足了起来,先是一拳头打在壮汉的脸上,然后一个滑步将一名混混给绊倒,自己滑到了胭脂的身边。段朗起身拉着胭脂就从壮汉的身后跑过去,壮汉自然是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的,他怒吼一声,一只宽大的手掌劈头盖脸的就朝着胭脂的后背抓过来。
段朗的脚同一片瓦片几乎是同时到达,他们俩同时打击在壮汉的手心和手背上,疼得壮汉嗷嗷直叫。那个帮忙的人抓住壮汉的头发滚过他的后背来到了段朗的身后喊道:“赶紧跑啊!”
三人立刻埋头朝着小巷口狂奔,到了口子上正巧遇到了一些经过的百姓,胭脂立刻大喊起来“抓贼啊!抓贼啊!”
凑热闹的百姓们立刻朝着小巷子的口堵过来,三人趁乱溜出人群,而那些原本打算追击的混混们一见势头不对立刻掉头就跑了。
三人一口气跑出了老远之后,等到再也跑不动了方才停下来的大口喘气,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已经出现了惊讶的神情,可是嘴里一时间却根本是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之后,段朗双手叉腰硬是憋出一句话来“你不是......你不是韶宁的手下........邢岗么?”
邢岗也是挺直了腰杆费劲说道:“是啊,段校尉,哦,对了,我应该称呼你段都尉了。”
“多谢你啊,要是没有你出手帮忙,我们俩可是逃不出那些人的手掌心了。”胭脂带着感激的口吻说道,只要是宣韶宁的朋友和战友,那就是她的朋友和战友,于是口气立刻变得亲和很多。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你们又怎么会在这啊?”
“哎,咱们就先别说彼此的问题了,还是先找到韶宁和沈师兄吧!”
“他们行动也是太过仓促了,都没有留下一句汇合的话。”
“因为他们不用说明的。”胭脂看着两人说道:“那时我们都在屋子里,若是还有别的暗桩,他们若是说的这么明白了,一定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的,我猜他们一定会去渡口的。”
被胭脂这么一提醒,段朗立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啊,渡口就是接头的最好位置,我怎么就给忘记了?”
邢岗催促道:“那咱们赶紧去吧!”
人立刻拔腿朝着渡口跑去,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已经开始人声鼎沸,年节的第二日都是走亲访友的大好日子,渡口甚至比那日天福寺祈福还要热闹,到处都是人打算乘坐乌篷船。
人太多了,这样寻找起来可就增加了不少的难度,段朗灵机一动便付钱然后跳上了一艘乌篷船的船顶成功的避开了人群。站得高看得远,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错,段朗伸长脖子一通寻找总算是在人群中找到了沈铭。
“沈师兄!沈师兄!”段朗在乌篷船船顶上大喊着,可惜现场实在是太过嘈杂了,沈铭还是没能听见段朗的呼喊声。段朗一着急便在船顶上连蹦带跳的使劲喊,也许是他跳的太过卖力了,也许是这乌篷船真的是年久失修了,没等段朗跳几次,船顶直接裂开一道口子,段朗整个人扑通一声掉进了船舱里。
船老大这下可是不干了,立刻拽起段朗就开始理论,一定要加倍赔偿。同时人们也看热闹一般的汇集到这条乌篷船边指指点点。这下闹出的动静足够吸引了沈铭,他挤过人群来到这乌篷船前,掏出一袋银子投给船老大。
船老大一掂量掂量银子的份量,脸上终于是和缓了很多,段朗则起身上岸拉着沈铭就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一到了角落上,没等段朗开口,胭脂第一个开问“宣大哥呢?”
沈铭只好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摊开双手承认将宣韶宁给丢了。
“沈师兄你也被人追杀了?”
“难道你们也遇到了?”
“可不是啊,我们才刚刚脱身,好在有邢岗出来帮忙!”
“你们先别叙旧了,宣大哥有危险啊!”
沈铭安慰道:“胭脂你的心情我很明白,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分头去找韶宁了,那些人估计也会混入百姓之中,目前我们都没能摆脱危险。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先回到胖魁小馆,韶宁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该去哪里找我们的。”
“我不放心啊!若是宣大哥找不到我们呢?”
胭脂还想反驳,沈铭眼尖的已经看见了一名追杀自己的人,于是立刻招呼三人跟着自己一同撤退。趁着没有被这些莫名的杀手发现之前,三人用最快的速度借助人群的优势躲开了,他们沿着街道朝着胖魁小馆而去,走了一段路之后,在一个路口突然有人窜了出来,这么一幕惊得几人立刻起势要动手。
“是我!”
“宣大哥!”
还是胭脂第一个认清了来人,她上前绕着宣韶宁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但是宣韶宁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一个人,就是那个站在距离他最远的邢岗。
“邢岗?”
“末将参见宣都尉!”
第三百三十一章 守住据点
宣韶宁第一次感觉到见到兄弟之后的矛盾,曾经在宋觅的坟前他是那般的忏悔,是那般的希望自己能重新见到这些兄弟们,哪怕是知道他们还活着都好。尤其是在谢羽离开之后,在这世上当初的第十伍只剩下自己和邢岗了,按理说再见到邢岗的时候,宣韶宁该是如何的喜极而泣,但是他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也出乎了胭脂和段朗的意料。
“韶宁,你怎么了?见到邢岗难道不开心么?你都不知道,方才若不是邢岗出手相救,我和胭脂就有麻烦了。”
在段朗的提醒下,宣韶宁知道自己还是失礼了,毕竟那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至少在表面上不能对邢岗这么疏远。于是宣韶宁终于将自己一直想要展现的情感表露出来,他上前直接抱住了邢岗,根本不用说话,兄弟之间只需要这么一个深刻的拥抱,那些斑驳的过往和过命的交情便已经在彼此的心里流淌了。
邢岗又何曾不是呢?他同样紧紧抱住宣韶宁,他已经暂时忘记了他们是有军衔的差别的,而且这差别还不太小。不过这个时候还有谁在意呢,能活下来见到彼此就是最大的幸运了,那些名利军衔不过是身外之物。
他们两人抱了很久,久到胭脂都有些嫉妒了,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宣韶宁还从来都没有这么抱过自己。也许是感受到了胭脂的眼光,宣韶宁最终放开了邢岗,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儿。”
四人最后还是来到了胖魁小馆,杜少吟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了,在这偌大的京城里,他也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前些年还会在这年节的第二天去青山书院看看夫子,这一年倒是真的不用出门了。原本在小馆子内钻研厨技的杜少吟听见有人敲门,他的心还是提起来的,难不成是官府找上门来了?
一打开门之后,脸上既有激动和开心又有疑惑和不解,一时间竟然都忘记将这些人让进屋内,而是傻傻的站在门口。
“少吟,你这是打算让我们就这么一直站在你店门口么?”宣韶宁打趣道。
杜少吟挠挠脑子,急忙将几人请进了里屋,对于邢岗杜少吟是面生的,不过既然是这几人的朋友,杜少吟自然也不会过问太多的。
“几位,你们可是没吃饭呢?”
“是啊,折腾了一早上,肚子都开始叫了!”
“你们稍后片刻啊,我刚好学了一道新的菜肴,这就给你们做去!”
段朗本想着阻拦一下的,可是杜少吟一转眼就不见了,宣韶宁对于杜少吟倒是不放在心上,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询问邢岗,他没法忘记谢羽之前说的话。
“我啊,就在宣都尉和大将军进宫的那日,我和谢羽就遭遇了一伙不明身份的
人的袭击,两人被迫分开了。之后我也试图寻找谢羽同时打听你们的消息,但是我听见的便是青山书院被朝廷列为逆党以及玄甲军成为了叛军,我只好将有关玄甲军身份掩藏起来,然后伺机找机会。前段时间,末将已经同将军取得了联系。”
宣韶宁已经发现了邢岗对自己的称呼,自己成为都尉也不过这近一段时间的事儿,一直在京城的邢岗如何得知自己的军衔的改变?没曾想邢岗倒是主动解释了。
“你同将军取得联系了?”
“是啊,用的就是飞鸽传书,也正是从书信中得知了宣都尉已经成为都尉的消息,同时知道你们会来京城执行一项任务,于是末将便伺机寻找你们,同时暗中相助。”
“那你还真的是帮到我们了!”段朗再一次为邢岗的及时出手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对了,宣都尉,你可见过谢羽了?”
“见过了”
“他在哪儿?京城真的是太大,我们俩一直都没有找到彼此,说起来真的是有些难以解释了。”
“谢羽已经不在了。”
“什么意思?”
“就在三天之前,我们窜入刑部大牢本打算营救我的师姐,可是落入了朝廷的圈套,为了让我们脱险,谢羽牺牲了自己。”
邢岗看见宣韶宁情绪变得低落,他也不由得垂下头来,半晌之后才艰难开口道:“谢羽的尸身还留在刑部大牢么?”在得到宣韶宁肯定的答复之后,“宣都尉,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么?不管是在哪里战死了,一定尽量将尸身带回漠北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被邢岗这么一说,宣韶宁的心里非常的不好受了,没错,这个约定是他们一起做出的,但是宣韶宁不得不承认自己再一次食言了。第一次是对宋觅食言,答应照顾兄弟们,结果只剩下了一个;第二次是同兄弟们的约定,自己还是没能做到。
“都是我的错,我的承诺一次都没有做到!”宣韶宁心里无比的自责“尤其是对宋觅大哥,我真的是太愧对他了。”
“宣都尉,这回我还有一个收获。”邢岗说道:“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暗中查访你们的去向,无意间我发现了一个情报,是关于宋觅的情报。”
“你查访到什么了?”
“我是从一名药师身上无意间打听到的,如今的皇上在多年前还是襄王,他曾经奉皇命给军队运送一批药材,这名药师负责的便是替玄甲军运送药材,他曾经受了襄王的命令特意给宋觅宋大哥捎带了一种药物。”
“什么药物?”
“这我就没有打听出来了,这名药师也上了年纪,那日也是我去抓药的时候闲聊聊到的,具体我担心打草惊蛇
也就没有追问。”
“替军队运送药材?这名药师是白家药坊的?”
宣韶宁很快就做出了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猜测,在得到邢岗点头确认之后,他立刻想起了在整理宋觅遗物的时候曾经发现的那瓶印有白家药坊字样的药瓶,里面的味道他记得很清楚,同宋觅生前身上带着的淡淡药味极为相似,如此一看果然两者是有联系的。
说到白家药坊,胭脂和段朗同时都出现了表情的异常。段朗是想到了白芷蕊,在风波城一别之后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再见了,可是自己对她的思念是一点都没有减少;胭脂已经见识过白家姐妹了,她一直都对这一对姐妹相当的介意,这种介意并不同于同为药师这么一点,似乎还有一些难以对人言明的味道在其中。
唯一没有情绪变化的便是沈铭了,当然还包括杜少吟,他已经将做好的热气腾腾的一锅菜肴给端上来了。
“不管什么事儿都比不上填饱肚子,这就是我新研制的菜肴,你们赶紧尝尝,吃完了也给点意见!”
杜少吟笑吟吟的等待着大家的品尝和之后的点评,尤其是夸奖,可是面对着一桌子的佳肴,至少在杜少吟看来是佳肴,这些人竟然一点都没有兴趣。
“末将也不知道这一点线索究竟是有什么深刻的含义,毕竟宋大哥都已经离开我们这么久了,但是我始终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同宣都尉说一说的。”
“你说的没错,邢岗,这件事的确也许有更为深刻的背景在,只不过不是我们这种级别的人能够探寻的。”宣韶宁眼神直接跳过了佳肴看着杜少吟“少吟,我们今晚便在你这儿借宿了,明日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离开京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我担心你在这儿也不安全,不如同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放心好了,我不过是一个厨子,不会有事儿的。京城必须要有咱们的根基,我便是你们在京城的根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重新回来的,以全新的身份回来,为青山书院正名!”
杜少吟说的斩钉截铁,可宣韶宁还是放心不下。这个时候沈铭发话了“我也留下来吧,这样咱们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
“沈师兄?”
“少吟说的没错,京城不能没有咱们的人在,我留下来比在漠北能做更多的事儿,这样你也可以放心一些,不是么?”
宣韶宁感激的看着沈铭用力点点头,段朗问道:“那么明日咱们四人就尽快离开京城回到漠北吧。”
“不,咱们暂时先不回漠北,京城发生的一切都用飞鸽传去消息,咱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宣大哥,你还打算去哪儿啊?”胭脂带着忐忑的心情问道。
“曜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