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夜杀神
“父亲,烟火已经升起。”
“文沽,军队调集得如何了?”
“父亲,四日来我已经将所有的军队、物资准备妥当,此时大军正由二弟统领。”
“很好”澹台归宗抚摸着书房里的每一件物件儿,显得颇为不舍。“金昌城我们经营了百年,族人都已经将此作为了家园,这一招舍弃,教我如何舍得?”
“父亲,同朝堂高位相比,金昌城算不得什么。”澹台镰鼬摇动着轮椅,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任凭谁都看不清楚,但是声音之中透露出来的坚毅和决绝却是连澹台归宗都不敢小觑。“这里只不过是暂时交给了下唐而已,终有一日会重新回到我们的手中,父亲,事已至此,不可再多犹豫。”
“老三,你怎么和父亲说话的呢?”澹台文沽责怪道,“父亲这是留念故土,若是连故土都能轻易舍弃,只怕距离舍弃亲情也不远了吧?”
“大哥教训的是!只是已经到了酉时,突袭讲究的就是措手不及,考验的乃是时辰的把握,我只是提醒若险招是不能出奇制胜,最后不过是沦为将自己禁锢的枷锁。”
澹台镰鼬的声音同他人的样貌一样丑陋,澹台文沽听后正想反驳却被澹台归宗制止。
“老三说的没错,伤春悲秋这种事不适合我们武人,老大,下令全军按照计划行动!”
冬日的夜,金昌城同下唐军营依旧保持着过去数日以来的相安无事,只是这一晚之后两者只能留一个。
入夜,金昌城背对着下唐军营的城门打开了,第一批骑兵出城,所有人和马都是覆盖着黑色盔甲,同沉沉的夜色完美的融为一体。出城之后分开成两个方向,分别绕过金昌城朝着下唐军营而去。
此时的下唐军营中巡逻兵三三两两走着,绝大多数的士兵都进入了梦乡,而他们的首领例外。
樊曳已经空闲了五日了,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吃喝拉撒,同澹台归宗扯了会犊子之外再也别无他事。按照原计划,他的军队只要驻守金昌城外就行,等着前线战胜的消息传来之后再做出行动。
“好你个澹台归宗,给你脸部要脸,是吧?啊!到时拿下安州城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樊曳一边折磨着胯下的书童,一边发泄着对澹台归宗的恨意,要说有多恨,从书童背上的伤痕就能看得出来。面对着喜怒无常,却总喜欢在自己身上发泄的统领,书童小小年纪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此时的他被捆绑着,嘴里勒着布条,承受着樊曳的毒打却不能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哭声。
大汗淋漓的樊曳从书童的背上下来,丢开手中的马鞭,套上一件单薄的开衫躺在床上休息。若不是每日非要这么折腾一通,他似乎就根本不能入睡。今夜的发泄还算满意,
樊曳随意的躺着,眼睛渐渐合上。
马蹄践踏土地的声音直到神杀突骑闯进下唐军营的时候才被下唐兵们听见,但是随后他们听见的便是自己头颅被砍断的声音。没有人知道这些骑兵究竟是何时、从哪里出现的,在下唐兵的印象中,神杀突骑一直都困守在金昌城中,从未见他们出城过。
下唐兵的眼中闪过神杀突骑的模样,他们全身漆黑的盔甲,手中的长刀也是通体乌黑,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是毛发乌黑,一整支骑兵没有除了黑色以外的其他颜色,放在白日则分外扎眼,进入夜晚,他们就化身为地域来使,专取人命。
作为冲锋的统帅,澹台秋安作战向来是最勇猛的,他单枪匹马杀入中军,朝着樊曳的营帐而去。
外头杀声震天,樊曳皱了皱眉却始终没能完全的清醒过来。跪在地上的书童透过营帐的投影看见有一人一马朝着营帐而来,最为明显的就是那人手中一柄长快及地的砍刀。书童越来越害怕,他瘫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呜呜直叫,同时用腿拼命踢床角,好不容易将樊曳给吵醒了。
“你个找死的!”樊曳被吵醒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书童,正是他吵醒了自己,樊曳好不容易实现的睡眠就这么被打破了,怒火中烧。可是鞭子刚挥到半空,他就敏锐的意识到外头出现了动乱。
樊曳都来不及整理好衣服,提着马鞭就准备出营帐,刚到口子上,迎面遇到了一黑夜杀神,还没来得及看清此人的面目,自己的头就已经被齐齐切断,鲜血喷溅了整整一面的营帐。作为下唐军统帅的樊曳就这么草率的被人结果了性命。
澹台秋安用刀尖挑起樊曳的头颅装入了随身的布袋之中。至此,今夜这场夜袭战基本就算是取胜了,可是他还有一个任务需要去完成。
正巧澹台秋安瞧见了从营帐中走出来的南宫澈,他笑着向澹台秋安鞠了一躬,然后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澹台秋安会意,立刻策马朝着目的地而去。
澹台秋安的目的地就是下唐军营中用来临时关押犯人的牢房,此时的牢房中关押的两人就是擎苍和向克俭。外头一片动乱,两名看守一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另一名看守探出头去看见了外头的血腥屠杀,吓得跑回牢房想要找个藏身之处。
这个营帐除了一个铁笼之外,再也没别的藏身之处了。擎苍对看守喊道:“是我们援军来了吧?瞧把你吓得,现在知道怕了?”
“才不是梁军呢,全部都是黑色的人影,就像是地狱恶鬼!”看守害怕得想要逃跑却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跌倒在地,擎苍趁机伸出手掐住看守的脚踝将其拉到了笼子边上。
看守急忙挣扎,向克俭会意,同样伸手拉扯看守。在两人的合力之下,看守被贴在了铁笼表面,擎苍一手缠绕住看守的脖子
将其死死掐住;向克俭则在看守的身上寻找钥匙。
“找到了!”
当向克俭找到打开铁笼的钥匙时,看守也已经一命呼呜。
重获自由的两人掀开营帐偷看了几眼,擎苍立刻判断出攻击下唐军营的是神杀突骑,他预料到他们可能会有险境,立刻对向克俭说道:“赶紧把你身上衣服脱下来给看守穿上!”
“你是担心外面的人也会对付我们?”
“外面的神杀突骑今夜突然反水其中的深意我们不知,也没空去知道,现在我们俩只怕也是他们杀戮的目标,你赶紧换衣服!”
看守穿上了向克俭的衣服之后,擎苍用看守随身的佩刀看下了其脑袋并远远的抛出去。
也许是被抛出的头颅吸引,有一名神杀突骑的骑兵想来立军功,擎苍突然从营帐中跃出将马背上的骑兵抱着滚落马下,没等骑兵做出反抗,光着身子的向克俭出来一起讲骑兵拖进了营帐。
一炷香之后,一身漆黑铠甲的向克俭走出营帐翻身上马。
“擎大哥,你呢?”
“别废话,你听我说。澹台家族很有可能里通外国,之前在金昌城外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夏指挥使和木大人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知大将军。待会你逃出去之后一定要招到机会去找宣韶宁,宣校尉,将一切告诉他!”
“我一定会的,我们再找一个目标,你也换上!”
“来不及了!”
擎苍说的没错,真的来不及了。澹台秋安已经赶到,擎苍故意对向克俭出手,逼其后退,正欲挥动砍刀砍向马头的时候,澹台秋安出手了,他手中的长刀直接劈开了擎苍的后背。
“你......”擎苍忍着剧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眼睛盯住来者“你们是梁朝的叛徒,你们害死了指挥使,还想把我们灭口!克俭已经身首异处,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向克俭看见擎苍跃起,举起砍刀朝着来人砍去,可是他没有看清楚来人是怎么出手的,只感觉到一阵刀光闪过让他不得不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擎苍的头颅已经不见了。身子上方留下一个碗口大的伤口,鲜血喷溅而出,就像是依旧不肯服输一样,身子在坚持了一刻之后才轰然倒下。
“此等喽也值得我出手!”澹台秋安看向了向克俭“你!下回再让我看见杀敌出现犹豫,他就是你的下场!”
向克俭此刻依旧强忍着恐惧回复道:“属下.....属下知错了,可是他们是我梁朝将士啊......”
“你,只需要服从命令,其他不用管!”
澹台秋安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向克俭最后凝望了擎苍的尸体一眼忍痛离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屯连落幕
同一时间内,安州城的战斗还在继续着。
彭安泽决心要将屯连卫的最大威力发挥出来,战车组成四横四纵对的排列,迎着西凉骑兵迎头撞去。对于战斗值最高的西凉骑兵来说,他们唯一顾及的就是正面相撞,毕竟战马也是血肉之躯,而战车不过是木头做的。
“可恶!想撞我,你们不配!”北淳慷大臂一挥,骑兵军阵立刻分散开来同时开始减速。北淳慷的用意就是让骑兵兵团尽可能的分散开,避免同战车的正面相撞。要说这战略没错,但是一旦兵力分散,那么战斗力也就自然而然的下降了。
彭安泽对于敌人的变阵有所预料,他同样挥动角旗,最前排的战车上顿时抛出了一片密密麻麻、闪着银光的东西,正好落在了西凉骑兵的兵团之中。很快,这些小玩意儿就开始展现它们的能耐了。
战马的嘶鸣声开始在军中响彻起来,越来越多的战马一个劲的嘶鸣,军阵之中一片混乱,骑兵们纷纷落马,不幸的直接被战马践踏而亡,幸运的则是被那些小玩意儿给扎了一身。
一名幸运的骑兵从胸口上拔出这个小玩意儿,发现这玩意儿呈现不规则形状,而且全身都长满了尖刺,锋利异常,只要**触碰到就会被扎入造成疼痛。
绊马钉!西凉军完全没有料到梁朝人竟然来这么一招,别忘了,他们的战车也是由战马驱动的,只要战车抵达这一片区域,他们自己的战马也会被绊倒。
这一点彭安泽如何不知呢?事已至此,就算是玉石俱焚,他都愿意。
角旗再动,弓弩手准备!
有趣的一幕发生了,对战的双方都射出了羽箭,两个羽箭群分别扎入对方阵营,但是后果是不一样的。梁军有了盾牌防护,伤亡不多;西凉这边这是全力进攻没有料到梁军还能出城迎战,因而没有配备盾牌,这下距离这么近了,羽箭也就躲不过了。
两波攻击让西凉骑兵损失不少,北淳慷大为恼怒,他大吼一声,所有的西凉骑兵都从腰间抽出一条悬挂着铁钩的绳索在手中来回摇晃,瞅准了时机之后便奋力抛出,铁钩纷纷挂在了战车之上。
此时两军的距离已经相当近了,眼见撞击是躲不过了,北淳慷照样一声狼嚎,跑在最前面的一批西凉骑兵纷纷从马背上跃起,拉动着绳索,借力跳上了迎面而来的战车。
战马的嘶鸣再次在战场上响起,一波接着一波传遍了整个战场,这是战马同战车相撞造成的。双方的速度都很快,尤其是屯连卫,那是拼了命的加快速度,如此造成的撞击后果可想而知,战马殒命,战车损毁。
跳上战车的那些西
凉兵同战车上的梁军一同滚落,有赖于避开了撞击的中心,他们损失不大。在经过几轮的撞击之后,战车和战马基本全部报销了,两军接下去竟然只能是面对面的肉搏战了。
西凉人最爱的就是半弧形的马刀,伤及面大且攻防相宜。屯连卫这边的弓弩手和盾牌手配备的都是佩刀,直条状的佩刀。
北淳慷的胆气是让巫获服气的,他两柄弯刀从背后拔出一个转圈就要了五条人命。这对他来说不过是活动筋骨而已,另外四名同样壮硕的西凉兵护在了北淳慷的身侧,五人一同前进,他们所过之处留下的都是梁军的尸体。
一名梁军想要攻击北淳慷,佩刀同弯刀撞在一起,北淳慷一点事儿没有而那名梁军则直接拿不住佩刀任其掉落在地,没有了兵刃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当弯刀划过的时候,一面盾牌挡住了,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手持盾牌的人就是彭安泽,他将战士推到身后,从胯下抛出一柄长枪直接戳穿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名西凉兵的膝盖。趁着那人跪地,彭安泽将盾牌朝着北淳慷抛去,然后矮下身,将刀锋划开了那名西凉兵的喉咙。
得手后的彭安泽迅速撤离根本不打算继续同北淳慷纠缠。战场混乱,北淳慷一时间也找不到彭安泽的下落,只好将怒气发泄在梁军身上,一路上继续撕扯着梁军的战线。
突然一直护卫在北淳慷身后的一名护卫倒地了,北淳慷回头一看,这护卫的脖子处插着一柄飞刀,他再一看,看到了彭安泽,正欲动手,彭安泽又躲进了人群之中,恨得北淳慷牙痒痒。
躲我是吧?我就不信杀光了你的手下,你还有处可躲!北淳慷双手抡圆了弯刀开始了大开杀戒,他的身手足够灵活,在军阵之中来回翻飞,每一次出手都不会落空,只要被弯刀划到的梁军只有死路一条。北淳慷的出手相当精准,他瞄准的都是人最为脆弱的地方:脖子、膝盖、胸口。
一面盾牌飞了过来,两名护卫格挡开,盾牌落地,彭安泽出,一柄长枪从两名护卫的中间穿过直接抵在了北淳慷的胸口上。说是抵,是因为北淳慷用弯刀抵挡住了这一枪。枪头在弯刀的表面摩擦出一阵火花,彭安泽踩过两名护卫的肩膀跃到了北淳慷的身后。再出一枪,枪头还是抵在了弯刀上。
弯刀再动,一闪而过的刀锋将长枪隔断,同时刀锋毕竟彭安泽喉咙,他只能后仰来躲避,一脚抬起踢在一名护卫的胯下。彭安泽转身之后用佩刀结果了那名被踢到胯下的护卫的性命。
北淳慷将弯刀掷出,弯刀沿着螺旋形的轨迹将彭安泽困在一小块地上,最后一名护卫出手,这正合彭安泽心意。护卫刚到
身边,彭安泽便夺下他的兵刃然后将其作为了盾牌直接对上了弯刀的刀锋。弯刀威力着实不小,划过的时候将护卫的脖子齐齐切断。
鲜血喷出的瞬间,两人的视线都受到了影响,可彭安泽反应更快,他推开尸体,即刻出刀,刀刚到一半,弯刀从上方落下竟然侃侃将佩刀从中间切断。彭安泽还在惊诧时候,刀锋已经划开了他的胸口。
退出战团,彭安泽捂住自己的胸口,那是之前被羽箭射穿的老伤了,殷红的血液流淌在他银灰色的铠甲之上。
“你够厉害,能够连杀我四名护卫,配得上成为我的刀下鬼!”北淳慷双手把持弯刀站在彭安泽一人之外。
彭安泽嘴角抽动了一下,或许是笑容,就算是笑容也是不屑的笑容。北淳慷杀敌也是干脆,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可这回彭安泽却打算逃了,北淳慷哪里肯放过,一路追赶,终于追上。
几个回合之后彭安泽身上再多了几道伤口,他偷瞄了周围的战况,咬牙主动发起进攻。弯刀刀锋他躲过了,彭安泽一口咬在了北淳慷的手腕处,位置恰到好处,让其手臂立刻失去了力气,弯刀掉落在地。可另一只手还有弯刀,照着彭安泽的腹部就是一刀,这一刀力道足够了。
这一刀切开了铠甲,更是切开了彭安泽的小腹,他忍着剧痛用自己的身子作为兵刃最后猛烈的撞击了北淳慷,两人一同倒地。噗的一声,一柄断裂的长枪穿过了北淳慷的胸口,彭安泽一看竟然没有伤到要害部位,自己的计划还是出现了偏差,就打算再补一刀,可是临到头却发现没有了兵刃。
北淳慷知道彭安泽打算下手了,他双腿奋力一踢将其远远踢开。彭安泽的伤势太重了,他想要重新站起,可是他的手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肠子从伤口处流出来了。他想要同北淳慷同归于尽,可是自己的脚步虚浮,走不到北淳慷的身边。
受伤之后的北淳慷踉跄站起扭头就跑,很快就有西凉军前来接应。彭安泽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一手抽出最后一面角旗,站在军阵之中奋力挥舞,他要让全体屯连卫死战到最后一刻,他必须为大军的撤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至于自己的生命已经不重要了。
挥舞了一阵子之后,彭安泽实在是挥不动了,他的身子越来越乏,最后连站都站不住了,有梁军将士想要扶起他,他笑着将角旗递到了来人手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绝不后退一步,哪怕战至一兵一卒!”
彭安泽若是在天有灵,他应该感到欣慰,屯连卫的战士们严格执行了他的战略,同西凉兵战斗到了最后。屯连卫全军覆没,西凉兵同样元气大伤,南面战场至此落下帷幕。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抢渡洮水
相较于南面战场的惨烈,东面和西面的战场就稍显平淡一些,双方势均力敌,耿彦和何云柯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之后总算是控制住了战场形势,他们开始缓慢朝着北面撤军,虽然军队已经所剩无几。
洮水上人流涌动,百姓们沿着冰面在有序的通过,在对岸、洮水之上和北城门口都有梁朝将士在维持秩序。
“大将军,你也赶紧过去吧!”沈咏年建议道:“这里交给我就行!”
豫王点点头对众人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和欧鹭洋汇合,你们的责任就是保护百姓过河,断后的任务由耿彦承担。”
“末将遵命!”
为了减轻冰面的压力,豫王放弃战马徒步走过冰面,可他走过的那一段冰面在悄无声息中已经延展出如同血管一般的裂纹。其实不止是这一段,在百姓踩踏过的这一大片冰面下层都已经是满布裂纹,并不厚的冰面之下是依旧在流淌的洮水。
“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段朗、邢岗、宣韶宁,你们三人去拓展一些空间,让更多人同时通过。”沈咏年下令道。
对于沈咏年的军令,三人都是认同的,但是宣韶宁觉得有些冒险,于是谏言道:“沈将军,同时让更多人上冰面的确是可以加快渡河的速度,但同时也会给冰面造成更大的压力,末将是担心冰面不足以支撑到所有人渡河。”
“你说的没错,可我们身后的敌军以骑兵为主,一旦他们快马加鞭赶来,那么剩下没来得及渡河的人无异于就是敌人的活靶子。这样吧,你们三人不仅要维持秩序,同时注意观察冰面,一旦出现情况立刻汇报!”
“末将遵命!”
沈咏年转而对凌绯颜和司衡命令道:“你们同我在这里护送百姓渡河,同时等待三面的撤军!”
沈咏年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出现在北门的第一支队伍就是何云柯的左衔卫,当他们出现的时候基本上每一名战士都是满面血污。何云柯已经失去了战马,他身后的将士们也是一样,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沈咏年百感交集。
喜的是自己麾下总算还有一卫成功回来了,悲的是即便这最后的一卫也已经是损失十中其八,统共不过数百人而已。
“将军!”
“不要行礼了,你们立刻渡河!”
“将军,虽然西面的敌人基本被我们消灭,可是下唐和西凉的联军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就让末将留下来断后!”
“断后的任务不是给你的,你有别的任务,度
过洮水并不意味着安全,你们还需要继续保障全军的安危,立刻渡河!”
“末将遵命!”
当左衔卫踏上冰面的时候,宣韶宁已经隐隐感到了不安,如今这宽阔的河面之上,密密麻麻的排列开去都是百姓和军队。宣韶宁看向段朗,用眼神询问,段朗自然是明白的,他不顾寒冷趴在冰面上倾听冰面传来的任何响动。
周遭实在是太嘈杂了,各种杂音混在一起,扰乱着段朗的判断,他只能闭上眼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力让自己安静下来,这一过程并不容易做到,即便是堪舆高手的段朗如今的道行还是欠缺的。
宣韶宁看着段朗趴在冰面上,即便心急也不能催,只能静静等着。目前左衔卫已经抵达了,还剩下耿彦的金甲卫和彭安泽的屯连卫,宣韶宁仰头张望却始终不见他们的身影。
咔嚓!段朗听见了,这是冰面开裂的声音,心开始慢慢提起来了,他继续倾听,很快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了。段朗豁然张开眼睛,不好了,冰面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必须立刻提醒大家!
段朗豁然站起,正打算开口朝宣韶宁喊道,却感觉到冰面一阵震动,噼里啪啦的,这是马群奔跑过冰面带来的震动和声响。这下都不用段朗说了,大多数人都感到了冰面的震动了,随着震动,冰面的裂纹从下方开始在表面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当一道接着一道的裂缝裂开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那些原本被震动惊吓的停下脚步的百姓此时立刻恐慌起来,所有人开始出现慌乱,不再按照秩序前进了,纷纷撒开蹄子奔跑,这么一来,冰面裂开的越来越厉害了。
糟糕!宣韶宁朝着人群喊道:“大家不要奔跑,这样冰面会裂得更快的!不要惊慌啊!”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他的呼喊没有任何作用,百姓们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就在这时,耿彦部赶到了,他们的到来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敌人大军攻过来了。
凌绯颜握紧了折阙打算战斗,可是司衡握住了她的手说道:“绯颜,冰面只怕是支撑不久了,你赶紧过河。”
“我们一起走!”
“你听我说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你少来唬我!你只要不动,我就不会走的!”
凌绯颜不等司衡再劝说,推开他就甩出了折阙,绕在一名下唐兵的脖子上将其甩倒在地。
敌人跟的太紧了,耿彦立刻停住脚步号令金甲卫列阵迎敌,凌铁鹰也在其中,他挥舞着砍刀在奋力拼杀,可终究力有
不逮被人砍伤了手臂,鲜血止不住的流,他只能节节后退。
“爹!”凌绯颜及时赶到了,这才将凌铁鹰救出。“爹,你赶紧过河吧!”
“说的什么话?爹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么!”
“爹当然不是,爹是玄甲军中的大英雄,可女儿只有你这么一个爹,你快走吧,女儿代替你战斗。”
“胡说!战死沙场也该是我这个老骨头,你还年轻,你还有更多的生活要去经历。”
“我说,你们都别推让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司衡一手拉住一人,不由分说的就一瘸一拐的跑到了冰面上,凌绯颜挣脱了司衡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
司衡此时根本不打算再理论了,他上前就强吻了凌绯颜,不管她如何挣扎。凌绯颜挣扎了一会慢慢放弃了,她任由司衡忘情的亲吻自己,两人相拥了良久,似乎他们根本不是身处于战斗之中。
“绯颜,听话好么,赶紧带着你爹过河,尽忠有很多方式,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都不该去选择牺牲这么一条路。”
“你呢.......”
司衡用手捂住凌绯颜的嘴,“时间真的不多了,相信我,我一定活着过河,我还得娶你呢!”
不等凌绯颜分说,再崩溃边缘挣扎了良久的冰面终于是承受不住了,彻底分裂开来。第一道裂口就在百姓奔跑的必经之路上,豁然张开的一张大口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失足掉进洮水的人还没来得及喊一声求救,后面根本止不住脚步的人越来越多的步了后尘。
冰面分裂对的非常快,没过多久,裂缝已经四通八达的延伸开来,裂缝抵达的地方接着就是破口,若是有人站在安州城头俯瞰的话,他一定会看见,洮水的中间破出了一个大窟窿,从大窟窿蔓延开去,冰面纷纷断裂,窟窿越来越多且慢慢连成一片,眼看着冰面就要彻底崩溃了。
“来不及了,走啊!”司衡红着眼对凌绯颜怒吼道,可凌绯颜非但没有生气,而是同样的红了眼,她此时不再是一名战士,而是一名不愿同丈夫分开的妻子,她多么想拉着司衡的手,两人一同过河。
“走啊!”
伴随着司衡的嘶吼,凌绯颜带着凌铁鹰终于转身开始奔跑,可是没跑出两步,司衡在她的背后吼道:“绯颜,我爱你!我爱你,我一定活着回来,我要八抬大轿来迎娶你!”
凌绯颜没有回头,她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飞出来了,她一边跑一边点头,心里默念着:我信你,我信你!
第一百五十四 生死诀别
宣韶宁同样让邢岗即刻过河,不管邢岗如何请求,宣韶宁以上级的口吻命令他即刻过河,不准延误!
“段朗,你也赶紧走!”
“你呢?不能再耽误了,破裂很快就会延伸到我们这一片的!”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金甲卫被困在对岸,我得给他们留下一片能够度过的冰面!”
“就凭你?你如何能阻止这一条洮水,你看到水流有多湍急了么?你听见掉落之人的哀嚎了么?你不要逞能了!”
“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就要尝试!”
“你想当英雄?英雄的名头大多都是用性命换来的!”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段朗,我们同窗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懂我?”
“那么你懂我么?你认为我段朗是那种在关键时刻自己逃命而不顾同窗死活的人么?”
宣韶宁看着段朗严肃的表情,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执了,你要留下来,我就陪你留下来,你要怎么做,快说!”
“好!”宣韶宁抽出了钧乌奋力划开脚下的冰面,“将这片冰面砸裂让那些裂缝不会延伸过来!”
“你确定这么做有用么?”
“你还记得在草场上遇到大火的时候主动烧掉一些草坪来自救的方法么?我也就是依葫芦画瓢尝试一下!”
段朗只好照做,两人合力将脚下的冰面划开了一道口子,但是范围仅限从安州城北门到洮水中间,他们也不确定,只能先这么试试。原先百姓过河的那一片冰面此时已经彻底成了水面,这一段裂口一直延伸到了上游直到视线之外,如今能够渡河的只剩下了下游的一部分冰面了。
一部分的百姓和耿彦部的金甲卫悉数都被困在了安州城北,他们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之中。面对着敌人猛烈的进攻,每一刻都有战士倒下,而一些过于害怕的百姓则开始尝试跳入洮水想要靠自己游到对岸去,这无异于自杀,此时的洮水水量充沛、水流湍急、水温冰冷,一旦跳入水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体力耗尽而被冲到下游。
宣韶宁死死盯住冰面的变化,裂缝延伸到了切口处果然没有再向前延伸,虽然在劈开冰面的时候同样对脚下的冰面造成了一些裂纹,但是这些裂纹很快就局限住了。
“有效果啊!”段朗不可思议的看着宣韶宁,“韶宁,你太棒了!”
“这一片冰面还是能够承受的,可以给他们留作退路!”
“嘿!往这边来!这边冰面没有裂开!”段朗忍不住对着耿彦部喊道。
在洮水对岸的已经渡河的众人也听见了段朗的吼声,他们全都见到了希望,因为冰面上的两人守护着渡河的最后一条通道。尤其是凌绯颜,她一直在张望对岸,那个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现,那个瘸着腿的身影,每一次动都牵动着凌绯颜的心。
“朝着右后方撤退!”耿彦同沈咏年一边战斗一边将部队引导到靠近宣韶宁和段朗的冰面处,他们奋力拼杀出一个保护圈,让那些还没来得及过河的百姓先行上冰面,可是这一举动的后果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大家不要奔跑,冰面很脆弱,你们慢慢走!”即便宣韶宁这么喊着,可是他喊的再多都比不上敌人的羽箭。
下唐兵对着那些逃上冰面的百姓开始射箭,这么一来百姓又出现了慌乱,也不知是谁带头逃跑,很快这些百姓又开始在冰面上奔跑起来,不管宣韶宁和段朗两人如何制止都于事无补。
奔跑带来的后果出现了,原本幸存的冰面再度开裂,且开裂的更快,因为靠近下游的冰层更薄,那些裂缝如同毒蛇一般在冰面上肆意游走,将一块一块冰面撕裂,同时将人们吞噬。
“段朗,快走!”宣韶宁狠狠推了一把段朗,转身对耿彦喊道:“指挥使,快些上来啊,冰面支撑不住了!”
司衡保护着沈咏年上到了冰面,他们同宣韶宁汇合,司衡催促两人快走,他留下作为后援。就在宣韶宁和沈咏年刚刚走开几步,他们同司衡自检就裂开了一大裂口。
“司衡!”
“我们有办法的,你们不要再犹豫了!”
这一幕凌绯颜看在眼里,她想要跳下冰面前去救援却被凌铁鹰拉住了。
宣韶宁知道奔跑会让冰面碎裂的更快,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基本没有了,顾不了这么多了,两人撒开腿奔跑,脚下裂口一直在脚后跟处追赶,速度很快就追上了他俩,眼看着就要抵达对岸了,两人奋力一跳,双手扒住对岸的土地被人拉上了岸。
可是他们回头的时候看见的是所有的冰面纷纷碎裂,那些没能跑到对岸的百姓纷纷被河水淹没,转瞬就消失不见。而对岸的那些残余的金甲卫战士依旧在顽强的抵抗。
“司衡!”
司衡也许是听见了凌绯颜的呐喊,他转头看过来,好一通寻找,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凌绯颜,对,那个一直在摆动着双臂的人就是她。
“绯颜!原谅我,原谅我,我对你食言了!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当上女将军!”
隔着一条洮水,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凌绯颜听不清司衡说的话,但是她看见司衡朝自己挥手了,她能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还活着,她不能就此放弃!凌绯颜顺着洮水开始奔跑,她要找到一处可以渡河的冰面,可是跑了一段路,她又停下了脚步,因为司衡快要离开她的视线了,不可以,这是她不允许的!
“司衡!你个骗子!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娶我的!”
洮水对岸的战斗快要接近尾声了,因为金甲卫人数越来越少了,耿彦和司衡全身挂彩,他们俩被逼到了河滩之上,只要再往后退一步便是刺骨冰冷的洮水了。
“指
挥使,我们怕是要将自己的命交待在这里了!”
“呵呵,就算要死,我们也要多杀几个敌人,这才够本!”
耿彦对司衡露出了笑容,但随后又带着抱歉的口吻说道:“可是你得活着,对岸还有人在等着你呢!”
司衡回头看了看对岸一直在嘶吼的凌绯颜,他心中的苦涩已经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圈一红,视线就开始模糊了。
“走啊,司衡走啊!”耿彦推了司衡一把,随后他便挡在司衡身前开始同敌人厮杀。
司衡一咬牙跳入洮水之中,刺骨的寒冷也无法让他火热的内心冷却,与其将自己的尸身任由敌人凌辱,他宁愿交给苍天。这是耿彦牺牲自己为他换来的机会,他不能浪费,司衡奋力朝着对岸游去,可是水流太急了,一个劲将他朝着下游冲去。
“司衡,你一定要游到对岸!”这是耿彦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作为最后一名还在战斗的梁朝将士,他死得其所,即便是牺牲了,耿彦依旧使出最后的力气让自己倒在敌人的身上,他期盼最后能再为司衡争取一些时间。
司衡已经拼尽全力了,他才游到洮水中间就已经没有力气了,肢体开始僵硬起来,更为严重的是,对岸的下唐兵开始用羽箭射击,有几支羽箭插入了他的背部,鲜血随着水流而去,司衡的体力不支了。
“司衡,坚持住!”
凌绯颜脱下铠甲,一个猛子扎入了洮水,她奋力朝着司衡游去,对岸的将士们想要帮忙,可是他们早已经没有了羽箭,只能眼睁睁看着凌绯颜去冒险。
宣韶宁同样脱下铠甲跳入了洮水,他要将他们两人都救上来。凌绯颜终于快要游到中央了,可是司衡已经被河水给冲离了原来的位置,凌绯颜伸出手想要抓住司衡,尝试了几次都是无果。
“坚持住,司衡,我来了!”
司衡除了头已经全部沉在了水面以下了,他张开双眼看着凌绯颜,浮浮沉沉的手想要再触碰到凌绯颜。凌绯颜发疯了一般朝司衡游去,可是总是差那么一点,总是差那么一点,眼看就要抓住了又错过了。
下唐军依旧将羽箭射入洮水,有一些就在凌绯颜身边扎入,她已经将自己置身于敌人的射程之内了。
“走吧,绯颜,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绯颜,你要活着!”
司衡喊出最后一句话,终于彻底沉没入了水面之下,凌绯颜还想再挣扎却被宣韶宁从后背抱住,朝着岸边游去。
“放开我,放开我!司衡,司衡!你说过的,你答应我的,你怎么可以骗我!我此生就对一个男人动心,你为什么偷走了我心却不要我的人!为什么,司衡!”
这是凌绯颜第一次哭,是一次彻底的痛哭,她跪坐在岸边朝着洮水呐喊着,任凭泪水融入滚滚的洮水,洮水带走了她的挚爱也带走了她的此生唯一一次的心动。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防鹰扬
洮水对岸的梁朝将士们目睹着滚滚而逝的洮水,悲凉的感觉已经侵占了他们全部的身心。如今站在豫王身边的只有欧鹭洋麾下的金甲卫和何云柯的左衔卫,加在一起不过两千人。
面对着隔水对峙的敌人,豫王脑子保持着清醒:目前下唐和西凉联军渡不过洮水,可这也不过是一时的阻隔,毕竟下唐已经着手开始搭建浮桥了;身后三十里外便是闵州城,矗立于平原之上的城池也是无险可守,一旦大军来攻,只怕抵挡不了多久。
“全军列阵!”豫王高声喊话“敌人紧随其后,我们的时间不多,所有人急行军即刻前往闵州城!”
战士们急行军倒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但是对于上万的百姓来说可就吃不消了,为此豫王率领金甲卫先行奔赴闵州,左衔卫则保护百姓在后头。
豫王的军队前进了一半路程之后就遇到了从闵州城方向赶过来的军队,对方勒紧了马缰,豫王仔细一看,来人竟然是闵州刺史梁无用及其麾下的府兵。
“微臣梁无用参见豫王殿下!”
面对着跪在地上的闵州刺史,豫王没有任何的表情,“梁无用,你的名字取得真是一点没错!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何用意?”
“微臣不敢欺瞒殿下,闵州城城防空虚,着实派不出更多的兵力前来相助,还望殿下明察!”
“城防空虚?你的意思是朝廷没有派驻任何的军队驻防?”
“正是!殿下,微臣见到了安州城发射的烟火,但是苦于没有兵力根本无法驰援殿下,非微臣不愿实不能!”
豫王开始意识到这背后的阴谋,此时却也无心计较,于是他压住怒火对梁无用命令道:“即刻回城,到得城下我们再细说!”
豫王不等梁无用再说什么,待所有人到达闵州城外的时候豫王命令梁无用道:“下唐和西凉联军已经在洮水岸边搭建浮桥,用不了几个时辰他们的铁蹄就会踏上这片土地,安置好安州难民之后烧毁粮库,将城内所有的战马都交给我军,我们撤离到鹰扬关!”
“什么?殿下,大军要全部撤离,那城内百姓怎么办?”
“百姓就留在闵州城内,闵州的城防是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的,你可暂且投降便可保城内百姓的性命!”
之后豫王
就不打算再和梁无用说话了,左衔卫正守护着安州百姓进入闵州城,待战马一到立刻开拔前往鹰扬关。
随着距离闵州城越来越远,宣韶宁心中不是滋味,他们这么做无异于将闵州城白白给了敌军,如此做法实在是有违玄甲军的行事作风,可是这决定是豫王做出的,他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作为校尉只能服从命令。
除了闵州,这一片平原之上还有云州,豫王做出的决定还是一样的,这两座城池是守不住的,只有守住了鹰扬关才能有重新收复失地的希望。
鹰扬关在闵州城北面百里之外,之所以被称为鹰扬关,完全取决于关隘的外形。一道连绵的山脉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矗立在大地之上,山脉高耸、林木葱翠,一般人难以逾越,而这道山脉在中间位置出现了一道缺口,能够供人通行。梁朝看准了这个天险,依照着两边的绝壁建成了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关隘的正面有一个苍鹰头的造型,而两边的山脉像是一对翅膀,所以得了鹰扬关这个名字。
镇守鹰扬关的是张涵山,他麾下共有一万兵卒,听到守将汇报之后,他立刻踏上城头朝着关外遥望。距离自己近一点的有一团烟尘,在更远处还有一团烟尘,近的树立着一面大纛旗“玄甲”,更远处即便是张涵山也暂时看不清楚。
眼前这面“玄甲”的大纛旗就足以让他惊骇了,他立刻下令打开关口让玄甲军进入。
随着越来越靠近鹰扬关豫王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尾巴了,他立刻号令旗手挥动角旗让张涵山暂时不要打开关口,然后下令军队分散开准备列阵战斗。
宣韶宁看着烟尘越来越接近,心中一凛,他没有料到下唐和西凉的联军竟然这么快就追上了!自己这边只有区区两千人马,就算有了鹰扬关在,胜负依旧难料。
夜色之中所有人都做好决战的准备却不料来者的大纛旗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小,因为来的不是敌军而是消失了挺久的神杀突骑!
领头的就是澹台归宗,他麾下的神杀突骑真不愧是梁朝第一铁骑,即便是玄甲军的脚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就从悄无声息到了如今几乎就要追赶到,这速度即便是西凉骑兵也不遑多让。
战斗了一天的军队总算是能够放下提着的心了,说实话,真的要战斗
的话他们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好在来的是友军。
澹台归宗勒紧马缰跳下马来冲到了豫王阵前,几个踉跄双膝跪倒在地,声嘶力竭道:“澹台归宗叩见豫王!”
“澹台将军,赶紧起来吧!”
“不,澹台乃是一介罪人!没能守护住东南三镇,甚至都没能参与安州城保卫战,导致东南一线的城池悉数落入敌人手中,都是澹台的过错!还请豫王斩杀澹台以谢阵亡的所有梁朝将士!”
豫王无奈只能跳下马来扶起澹台归宗,“关于东南三镇的确是有很多事情要询问澹台将军,不过不是现在,我们必须立刻入关,下唐和西凉的联军很快就会占领这一片土地,我们只有死守鹰扬关才能争取到喘息的机会!”
“是,殿下说得极是!”
“在军中称呼我将军!”
“是,大将军!”
豫王重新上马然后下令挥动角旗给鹰扬关传送消息,一直站在关头冷眼看着众人的张涵山立刻下令打开了那两扇厚重的关门。
这真的是两扇足够宽大高耸的关门,高度到了两边绝壁的一半,关门的厚重需要数十人同时绞动牵动机才能吊起门栓。当轰隆隆的关门彻底洞开的时候,宣韶宁算是被震撼到了,门内是一条坦途,宽度能够容纳一支军队通过。这真的是一个易守难攻的绝佳战略要冲,若是能把守好这鹰扬关,一般的军队还真的无法越过山脊进犯梁朝的腹地。
三军合兵一处开始有序的通过鹰扬关,不足五万人的军队保持着严明的军纪,没有发出一点嘈杂声,唯有马蹄踢踏的声音。对于豫王麾下的将士来说,是因为他们太累了也太心痛了,曾经的袍泽大多都将自己的性命交待在了东南,此生都难以回到故土了;对于神杀突骑来说则是他们基本没参与什么战斗就这么将金昌城舍弃了,如今下唐和西凉的联军都打到鹰扬关了,他们的失职只怕是难以被轻易饶恕了,他们的命运此时都交在了豫王的手里。
豫王有没感受到身后投来的目光没人知道,他此时的全部心思都在把守鹰扬关上,这是关外的最后一道屏障了,若是此处失守,那么他无疑就是整个大梁的罪人了。
所有人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态和盘算走进了鹰扬关,但是他们面对的都是一个艰巨而莫测的未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守代攻
鹰扬关的城楼建造在苍鹰头的正后方,高度不过三层,楼柱子朱漆斑驳、屋内陈设简陋,但鹰扬关真正令人畏惧之处在于城防。城头上每隔一人位就设置了箭口,从关的底部一直延伸到城头位置,若是从外头正对关看过去,就能发现一整面墙上分布着错落有致的洞口。
这些洞口在平时都会由与之相对应的圆石遮挡,等到了战斗的时候就会移开圆石供守卫们从洞口射击。这些规律分布的洞口不是随意挑选位置的,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充分考虑到了每一个洞口覆盖的攻击面,于是当这些洞口同时开始射箭的时候,就能将关外的几乎所有的方位都囊括其中,不留死角。
鹰扬关的这一设计已经足够让宣韶宁开眼界了,没曾想更让意外的事情还在后头。
三军安置好战马,豫王带着沈咏年、欧鹭洋、何云柯、澹台归宗登上城头,张涵山这时才姗姗来迟上前参见豫王。安常理来说,张涵山目前是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军衔同豫王相比差了四等,即便不说军衔,仅仅因为豫王乃是五珠亲王,张涵山就必须出关相迎。
如此僭越的举动几位大将都看在眼里,可是豫王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自然也没有说话的份儿,再说,此时有比论资排辈更为重要的事儿需要大家合力解决。
“张涵山参见大将军!”
“张将军请起,非常时刻用非常之法,东南沿线悉数陷落,如今你这鹰扬关便是守护我大梁门户的最后一道屏障。”
“还请各位屋内说话!”
张涵山将所有人请进了城楼,仅有的五把椅子悉数然给了来人,张涵山自己站在五人末尾。
“军情紧急,必须将战况最快传送京师。我需要知道金昌城的事儿。”
豫王将目光投向了澹台归宗,关于这一幕他早就料到了,不慌不忙出列请罪道:“据我所知,下唐突袭汉州,同时柳毅里通外国......”
“澹台将军,这些事我们都知道,大家想知道的是神杀突骑是否同寒刀卫、锈螯卫协作,若是协作,为何两卫会全军覆没?”宣韶宁回到安州城的时候已经将金昌城外的战斗悉数告诉了豫王,此刻面对着澹台归宗他需要听一听当事人的亲口解释。
澹台归宗终于解下了一直悬挂在腰间的布包,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一颗人头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便是下唐守将樊曳的人头,当初就是他率军围困金昌城,神杀突骑都是骑兵擅长野战但不擅
长守城,这就是为何我们眼睁睁看着寒刀卫和锈螯卫落入敌人的陷阱而不能出手相救的原因所在!”
说到这里澹台归宗瞧瞧抹了一把脸,停顿一会儿,继续开口“但是也正是两卫的牺牲为我们突围制造了机会,是夜神杀突骑出城突围,斩杀了樊曳之后便立刻前往营救安州城,可等我们抵达安州城的时候......安州已经是一片火海,于是我们便取道东南方从洮水上游越过赶赴闵州。”
澹台归宗的一番解释乍听起来还算合情合理,欧鹭洋立刻出列替澹台归宗说话“回禀大将军,神杀突骑若是固守金昌城无异于让金昌城成为一块飞地,于大局无意,金昌城是澹台家族经营百年的心血,一朝舍弃也是难能之举。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合力守住鹰扬关,如此才能对朝廷、对圣上有所交代!”
“欧指挥使说的不错!”张涵山说道:“末将镇守鹰扬关已经十年有余,靠的就是地理天险和战士勇猛,如今虽然面对下唐和西凉联军,但是能有大将军坐镇同时有神杀突骑从旁协助,守住鹰扬关倒不是问题。”
“守住鹰扬关不过是第一步,我们要以此关为基础反攻敌人,尽快收复东南一线!”
“欧指挥使颇有雄心,这是好事!不过战阵光靠雄心可是远远不够的,方才我也仔细查看了:神杀突骑是齐整的四万人,”张涵山故意在这里停顿一下看看澹台归宗的反应,见他神色自若的,便继续分析“大将军麾下的只有偶指挥使的一千金甲卫;沈将军麾下也不过是左衔卫一千人;最后算上我手下的兵一万人,欧指挥使,就靠着我们这五万两千人就能将东南一线的所有城池收复么?”
“那么按照张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便困守鹰扬关,等待援兵了?”欧鹭洋颇为不悦的反问,即便张涵山的军衔要高出他好几级。
豫王及时制止道:“张将军说得没错,下唐和西凉的联军人数超出我们数倍,除了鹰扬关之外我们根本没有能和敌人决战的资本,贸然出战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固守鹰扬关,等待援军毫无疑问是目前最为合理的举措了。”
豫王如此支持张涵山倒是让在场的众人并不感到意外,这个张涵山颇有资历且背景神秘,梁帝对他也是颇为倚重,若是不然,也不会将鹰扬关如此重要的关隘交给他来把守。豫王自从接触过张涵山之后觉得此人也是颇对胃口,对于他的一些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会将战况详细撰写呈递天听,至于鹰扬关的布防就一切听从张将军的安排!”
豫王这么一说算是对防守战做了最后的决定,尤其是让属下将领悉数听从张涵山的安排颇让欧鹭洋和澹台归宗不满,不过两人的表现却不一样。
回到关内之后,澹台归宗保持沉默且严格按照豫王的安排来做事;而欧鹭洋则对张涵上颇有微词,这些话最终也传到了将士们的耳朵里。
宣韶宁一开始并不在他人的议论,他的关注点全在凌绯颜身上,自从司衡牺牲,她就没怎么说过话,看样子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伤心,可宣韶宁知道对于凌绯颜这般的女子一旦付出真心就是一辈子。
除了宣韶宁之外,段朗和霍青都陪在凌绯颜身边,但是他们非常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只是自己埋头做事,直到邢岗将张涵山的战略带给了他们。
“张涵山?”宣韶宁咀嚼着这个名字,脑子里开始搜索自己是不是哪里见过。
“说起来,张将军的战略是没有错的,我们只有守住鹰扬关,才有可能收复失地,我是支持他的。”
“还有别的啥消息不?”
“我也就是听说欧指挥使对张将军不满,说是张将军对大将军不敬,都没有出关迎接。”
经过邢岗这么一提醒,宣韶宁终于意识到了这一个细节,细想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想想豫王本来就不太重视这些虚礼,他重视的是军纪,应该也无妨的。
“看来这个张涵山要不就是军功卓著,要不就是背景深厚,不然如何能摆得出这样的架子?”霍青根据自己的经历得出了如此的结论。
段朗接着分析道:“军功卓著倒还真有可能,不然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鹰扬关交给他,不过我们也算是在军中多年了,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号人在呢?按理说,军功深厚的人,就算没见过面至少也听过名字,显然张涵山这个名字挺陌生的。”
“至于背景有点难说了,虽然我也不了解这个人,但是从豫王的交往原则来看,仅仅依靠背景而无军事能力的人他是不屑与之相交的。可是听邢岗说,豫王对张涵山还是颇为看重的。”
宣韶宁崇拜豫王,目前他认为豫王的做事、做人原则都是值得自己学习的,既然如此的人都能同张涵山相交,那就说明这个张涵山一定有过人之处。唯一让宣韶宁有些纳闷的就是,他总觉得自己在哪儿听说过这人,可是如今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些都不重要,我们毕竟只是兵,服从命令才是天职!”霍青打断了众人的猜测,“韶宁,我就想知道正渊怎么样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处境迥然
我这是还活着么?手还能动,脚也还能动,呃.......胸口好疼,还会疼就意味着我真的还活着!那这是哪里?这好像是一个山洞,有人进来了!
“你清醒了么?”
“我,我感觉好多了,是......是你救了我?”
“不仅是我,还有他们俩!”
沈铭和赫连平正在生火打算烹煮刚刚打回来的野味,他们投来一个微笑。
“我叫尹离,他们俩分别是沈铭和赫连平,我们都是青山书院的,你大可以放心。”
“你们是青山书院的!我......我叫做谢羽,我隶属于宣韶宁宣校尉的麾下!”
一听见宣韶宁的名字,生火的两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齐朝着谢羽看过来。
“那真是太好了!宣韶宁就是我们的师弟。”尹离着急问道:“他怎么样了,还活着么?”
“是的,宣校尉和段百夫长一齐冲破了下唐的包围前去安州城报信了!不知道安州城战况怎么样了?”
谢羽一激动就开始咳嗽,尹离急忙端给他一碗清水。“你慢慢说,不着急的,你想知道安州城的战况,我可以告诉你。”
谢羽放下碗立刻握住了尹离,“你知道啊,战况如何了?”
“安州城已经化作一团火海,我们梁朝的军队已经退守到了洮水对岸了,目前我们知道的就这些了。”
谢羽呆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安州城已经付之一炬了,这就意味着......这不就意味着很有可能自己的袍泽们大多已经战死了,其中就可能包括......
“事实已经如此,既然上天没有让你死,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就是让你利用好这个机会!你好好养伤,明日我们就启程离开东南。”
“不是上天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是我的哥哥,还有夏指挥使,是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我活下去的!”谢羽说到这里忍不住泪水满溢,“谢谢你,尹离姑娘,你说的没错,我活着还有我的使命,我要替他们报仇!”
沈铭端过一碗热腾腾的汤递给谢羽,“这是野鸽子汤,对刀伤的恢复很有好处的,趁热喝。我们救你就是因为你身穿了玄甲军的军服,我们救你不是单单让你去报仇的,国仇家恨,你能找谁去报呢?你是军人,应该回到玄甲军,做一名军人应该做的事。”
“你们说,明日便要离开东南了?”谢羽接过热汤,问道。
如今东南一片土地都已经沦陷,现在是下唐管辖了,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只有度过洮水通过鹰扬关回到大梁的土地上才能真正安全。”尹离打开药盒打算再给谢羽换药。
谢羽接着问道:“你们在战场上还有发现别的活口么?”
“没有了,若不是沈师兄寻找仔细,只怕连你都会被我们忽略。战场冰天雪地,你受伤不轻,再多待哪怕半日,只怕你的命也挽回不了了。”
“我再次谢过三位的救命之恩!”谢羽起身给三人下跪磕头。
沈铭没有多大的反应,尹离扶起谢羽,你就不要再乱动了,让我好好给你敷药。
谢羽带着感激看着三人,心中很是酸楚,他知道师巩正渊也是出身青山书院,既然他们三人已经搜寻过战场了,那么他们也一定看到了师巩正渊的尸身了,自己也不能再去戳自己恩人的伤心处了。
“师巩校尉,你一路走好,我谢羽向你发誓,只要我还活着,一定替你报仇!”
谢羽的暗暗发誓、宣韶宁和霍青对师巩正渊的挂念也许是化成了一阵刺痛,刺痛了身负重伤却捡回一条命的师巩正渊。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呢!”
师巩正渊终于也恢复了神智,他同样虚弱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看到的和谢羽可是大相径庭:他身处的可不是什么自然的山洞,他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这间屋子的布置带有浓烈的异族特色,从门帘、桌布到各种摆件儿。
“我这是在哪儿?”
师巩正渊想要起身,然而现实并不允许,一方面他的全身都被包扎着,看来的确是伤势不轻;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在床沿儿上。
师巩正渊使尽力气打算挣脱绳索,可是一用力头立刻一阵刺痛,接着就是一阵眩晕,让他只能躺下来根本不能起身。师巩正渊大口喘着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身上的痛苦。等到疼痛减轻了,他做第二次尝试,后果和第一次一样,他还是只能躺下来静养。
吱呀一声,一名侍女推门而入,她缓缓都到床前看了一眼师巩正渊,发现这人依旧在昏迷着,便放下铜盆,将一块帕子浸湿然后轻轻擦拭师巩正渊的脸。
难不成之前这些日子自己也是这么被伺候的么?这是师巩正渊第一次被侍女服侍擦脸,感觉很奇怪,不过他安慰自己忍忍过去就好了。没想到,接下去侍女竟然掀开了被子开始脱他的裤子!这下师巩正渊可是不能再
装下去了,正打算反抗又听见了推门声。
侍女转身看见来人慌忙下跪请安“奴婢参见大将军!”
大将军?什么大将军?哪个大将军?绝对不可能是豫王,安州城内怎么会有装点的这么富有异域特色的房间?豫王又怎么会将自己捆起来?
“你退下吧,每日服侍的勤快一些,若是他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奴婢遵命!”
从这人的声音来判断,师巩正渊可以肯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既然拥有大将军的身份又不是豫王,那他难道是?
这人将被子重新给师巩正渊盖上,之后就没有任何动作了,师巩正渊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可是自己又没有听见开关门的声音,这么来说这人还是房间内,可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一点气息呢?
师巩正渊想不通可是也不敢睁开眼睛,警觉告诉他这人应该还在房间内,而且很可能一直在看自己。
师巩正渊猜测的不过,来人的确就坐在了床榻之上,他距离师巩正渊不过几尺的距离,他带着诡异的面具,除了眼睛,什么的都没有露出来。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静静坐着一直凝视着师巩正渊,也不知是看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动作,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师巩正渊的脸。
这是一只什么样的手啊!灰黑色的皮皱巴巴的覆盖在白骨之上,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组织填充,就像老树根,干巴巴的伸展着。这根本不是人会有的手掌,又或许这个根本不是人。
手掌在师巩正渊的脸上停顿了,迟迟没有放下,最后又重新收回了袖子里。那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了一丝丝人情味,收回的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又去触碰师巩正渊的小腹,他掀开了衣服,小腹上有一道从肚脐一直延伸到大腿根的陈旧性伤疤,此时这道伤疤已经是暗紫色了。
正是看到了这道伤疤,面具人终于无法稳定自己的气息了,他开始用力的呼吸,这么一来师巩正渊终于觉察到了此人的方位,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小腹处的伤疤,可是他想不通的是此人怎么知道自己此处有伤疤的?而且他为何要查看自己的伤疤?
面具人停留的时间够久了,终于他起身离开,开门、关门,房间重新变得安静。师巩正渊终于敢睁开眼睛,环顾了一圈发现真的没有人了,总算是放下心来,接下去他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才能从这里逃离出去。
“韶宁,段朗,我该如何让你们知道我的处境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出昏招
立政殿内的来自于闵州刺史梁无用和云州司马陈康继的奏章已经悉数堆在梁帝的案头,所有奏章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对于他们的片面之词,梁帝始终在等待豫王的奏章,可是豫王开赴东南前线已经有十日了,除了收到了一份奏章之后便再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了。
梁帝重新翻开一份奏章看了几眼,因为愤怒直接将奏章狠狠摔在了地上。
“哼!老四抵达安州城却不敢出城迎战,坐看东南一线的土地尽皆沦于敌手,老四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一直随侍在旁的崔公公正准备去捡拾奏章却被梁帝阻止。
“立刻宣襄王、陵王、蔡权、曹子敬和廖臻入宫!”
“遵旨!”
半个时辰之后,五人神色匆匆的走进了立政殿,瞥到梁帝阴沉的脸色,众人慌忙下跪请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帝呵道:“平身,你们都来看看这些奏章!”
崔公公立刻将一摞奏章分别递给了几位皇子和大臣,众人快速阅览之后脸色都出现了变化,不过变化的方向却不一样。
“启禀圣上,仅仅是闵州和云州的一面之词做出定论怕是有失偏颇的。”蔡权作为丞相,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还需要豫王殿下的奏章相互印证才可以的。”
“让朕恼怒的就是老四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战报传送过来!朕只能从这些奏章之中去了解前方的军情!”
“父皇,儿臣相信四哥是不会做出如此之事的!”襄王明确表示自己对豫王的支持,“四哥不是第一次带兵出征了,他做事向来稳重,绝对不打无准备之战,也许固守安州城是四哥的一个战略。”
“儿臣并不这么认为!”陵王出列说道:“东南三镇已失其二,只有金昌城在手的情况下若是一味固守只会让敌人有机可趁将安州和金昌城割裂开来,如此一来两城互相不能救援只能各自为战,这样才是兵家大忌吧?”
“四哥用兵如神,看看之前的几场战役哪一次不是兵行险着最后取得胜利的?儿臣对于四哥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襄王坚定自己的看法丝毫不退步。
“老四若真的用兵如神,此刻应该已经有捷报传来了!”梁帝对于襄王的说法不置可否,倒是有些认同陵王的说法。“老四这一回不会是刚愎自用导致战况不利了吧?”
“回禀陛下,臣认为豫王殿下之所以没有呈送战报,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无法松出,而绝对不会是殿下不愿!”廖臻算得上是在场五人之中对豫王最为了解的人了,他知道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就是拼死护住豫王在梁帝心中的形象。
“无法送出?”梁帝咀嚼着这几
个字眼看着廖臻道:“难道是战况太过激烈导致战报都没有时间呈送了?又或者说安州城被围困,根本没有人能从城内出来?”
梁帝分析到了点子上,廖臻也是心下骇然,若真是如此那就意味着豫王已经身处险境。
“圣上,闵州和云州处于安州城的后方,他们兵力虽然不足但至少可以探寻出东南一线的战况,为何奏章之中对于安州城的战斗只字不提?”廖臻企图转移众人的视线,却被陵王识破。
“廖大人,闵州和云州本来就只有一些府兵,之前因为有东南三镇在,这些州根本没有驻扎军队,你让一些府兵前去探听消息这一来不合法度,二来也是难为人家啊!”
“若是没有派人外出查访,那么陈康继和梁无用是如何得知东南一线已经全部失守的?如此重要的战报,对于安州城丝毫不提,却仅仅用全部失守来描述东南战况,若不是儿戏就是胡诌!”
廖臻的反驳让陵王一时间哑口无言,襄王适时站出来“廖大人说的在理,儿臣以为可以选派专人前往安州查探战况,这样方能获取准确战报。”
“老五说的没错,就这么办!你们倒是推选一下人选,究竟是何人合适?”
没等众人开口,一名御林卫出现在立政殿外求见,梁帝挥挥手让其进入大殿之内。御林卫下跪,将一份战报呈上“回禀圣上,这是来自安州的战报!”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梁帝在从崔公公手中接过战报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带着喜悦的,在他看来这么晚才来的战报很有可能就是豫王战胜的消息,因而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
可是随着梁帝看的时间越久,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直到他将全部的战报看完,一张老脸已经是挂满寒霜了。
大殿内的气氛重新又紧张起来,陵王第一个站出来打破沉默。
“父皇,四哥的战报可是带来了好消息?”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若是战胜的消息,梁帝怎么会做出这种表情?怎么会一言不发?凌此举不过是抓住机会再讽刺梁帝一把。
“陈康继和梁无用说的没错!不仅是东南一线失守,就连安州城都已经被敌人付之一炬,如今敌人趁胜追击一举拿下了闵州和云州,老四已经退守到了鹰扬关!”
“如何?四哥可是率领了十万大军驰援的,除了玄甲军还有赤尾军,况且金昌城还有神杀突骑,三军都在,怎么可能战败至此?”陵王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惊讶,一席话更是雪上加霜。
“难怪老四迟迟没有呈送战报,估计是战况节节败退,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说服朕吧!”
梁帝将战报狠狠
拍在桌子上,一张脸因为愤怒由原先的青白变成了涨红。
“圣上,豫王殿下绝对不会是贻误战机且隐瞒不报的人,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还请圣上明察!”
“廖大人,本宫知道你同四哥交好,不过在父皇面前,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照你这意思是父皇冤枉我四哥了?”
“陵王殿下......”
“圣上!”蔡权直接打断了廖臻的解释,“战况已经如此紧急,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微臣建议应该尽快驰援鹰扬关,毕竟那里可是我大梁的门户!”
“老四在战报的第二叠里详细论述了关于驻守鹰扬关的战略安排。”梁帝打开战报说道:“老四的建议:下唐和西凉联合用兵,一举拿下了东南一整片土地,如今他们兵锋正盛,不可直面其撄,应该以防守为主,守好鹰扬关而徐徐图之。”
“儿臣不赞同!”陵王直言反对“敌军兵锋正盛是没错,岂不是正要利用其骄狂之时予以迎头痛击么?若是龟缩在鹰扬关内只会让敌人以为我们大梁胆小懦弱,敌人一定会借助之前战胜的势头一举强攻鹰扬关,如此一来鹰扬关反而更难守住!”
“此言差矣!鹰扬关拥有地利,敌人一时是难以攻破的,经过了之前多日的安州保卫战,豫王殿下的将士们一定是人困马乏了,此时就该采取休养政策,让军队恢复士气。同时调动其他地方的兵马增援鹰扬关,只有挫败敌人攻破鹰扬关的企图,才能拥有收复失地的希望!”
“廖大人此举只怕最先助长的就是敌人的兵锋了。”蔡权说道:“圣上,老臣不懂兵法但是对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下唐和西凉同时用兵实力已经不容小觑,我军新败,若是再一味固守只会让将士们更加畏惧敌军。另外,我朝共有四军,除了广远军之外,另外三军都在东南,已经不可以再随意调动军队了,西凉不可不防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子敬开口道:“回禀圣上,广远军因为之前的战斗已经损失不少,目前的兵力暂未恢复,玄甲军剩余的兵力要防患西凉趁势进犯漠北,全国其他地方的兵力再调集是需要时间的,微臣以为鹰扬关原本就有张涵山张将军的一万铁骑驻守,固守关内是没有问题的,利用敌人的疏漏即便吃出关迎敌也不是不可以。”
梁帝对于东南一线的全面溃败已经是脸面无光,若是再以为龟缩,定会让下唐和西凉以为大梁柔善可欺,那他堂堂的梁朝天子更是无颜面对全国的百姓了。
梁帝思索了一阵子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令豫王即刻整顿军队出关迎敌,力争收复失地!同时调用广远军和赤尾军增援鹰扬关!”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是人是鬼
豫王采取的休养战略还是有效果的,那些从血与火之中闯过来的将士们在鹰扬关内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和调养,战斗力开始恢复。
向克俭已经隐藏在神杀突骑之中有四天了,有赖于一直没有说话,再加上之前疲于奔波,他的假身份才没有被识破。可是一旦进入鹰扬关,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大家都宽衣解带,沐浴的沐浴、疗伤的疗伤,向克俭担心自己暴露,只能跟着大伙一起取下头盔。
眼前这些人实在是面生的紧,估计他们看向克俭也是一样的,他刻意保持低调才没有让骑兵们发现这么一张生面孔,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了,必须尽快找到宣韶宁。
趁着众人都在忙活自己,向克俭偷偷跑出了神杀突骑的营地,朝着玄甲军的营地而去。走到营地门口便开始四处张望,一名玄甲军看见神杀突骑的人便上前询问。
“嘿,你这是找谁呢?”
“哦,我想找宣韶宁,宣校尉!”
“找他啊,我带你去吧!”
“多谢,多谢!”
两人一前一后在军营内走着,向克俭环视四周,警惕的看着每一个人,他们比神杀突骑是要惨多了,不少人都已经挂彩,有的伤势严重昏迷着;每一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虽然神色稍有恢复,但是向克俭可以猜到之前的战斗究竟有多激烈。
“末将参见指挥使!”
带路的小兵突然行礼,向克俭收回眼神看着前方的军人,一身戎装、眼神凌冽。
“神杀突骑的人怎么来我们军营了?”
“回指挥使,他是来找宣校尉的!”
“哦?”欧鹭洋盯着向克俭问道:“你找宣校尉啊,能否告知一下你在军中的序列。”
序列是军中的常用语,意思就是说自己隶属于那一支部队的那一个编制,这算是军人之间的行话,只要是待过军队的没人不知道。
可惜向克俭不是军人出身,他不知道欧鹭洋问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既然对方知道他的来历,那么猜测一下应该是询问自己的具体番属,向克俭打算随便编一个回答。
“末将隶属于张校尉麾下第七伍!”
“原来如此啊!”
听到欧鹭洋这般说话,向克俭庆幸自己蒙对了,想来可以顺利离开了吧。
“宣校尉如今就在我营帐之中,你不妨跟我来吧!”
“是,多谢指挥使!”
向克俭跟着欧鹭洋走进了营帐,却见其中空无一人。
“指挥使,宣校尉不在么?”
“方才他还在的,这会儿怕事有事先走了。”
“那末将.......”
“先坐吧!”欧鹭洋虚手一个遥请,自己在正南面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向克俭,无奈,向克俭只好顺从。
“我乃玄甲军金甲卫指挥使欧鹭洋,敢问名姓?”
“末将......向远。”
“宣校尉我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会儿得空,你倒是陪我在这儿聊聊天,如何?”
“是......是末将的荣幸!”
“那就好!来人,看茶!”
向克俭根本无心喝茶,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尽快找到宣韶宁将神杀突骑的叛变告诉他。可是眼前这个欧鹭洋显然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强行留下自己只怕是有什么企图。
一紧张,向克俭的额头就开始渗出汗珠,面对着手边的茶盏,他丝毫不碰,对于欧鹭洋也是不闻不问。
“何必如此慌张?喝点茶水润润嗓子。我请你来也没有别的意图,一来是因为宣校尉肩上任务重,时常来回跑,你很有可能找不见他;二来我之前也同你们的将军澹台归宗有过交往,所以啊,你在我这儿等着是最合适的。”
“多谢指挥使体恤!”
“说的哪里话来?我们都是为国尽忠,我也就是想问问神杀突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以你们的战斗力为何直到这么晚才出现在战场上?”
“回禀指挥使,末将只是一介兵卒,所有的战略部署都是将军筹划的,我们为军便只是执行军令。”
“说的好!”欧鹭洋鼓掌了一会儿,“澹台将军能有你这样的麾下将士也是他的荣幸!如今军队冲锋陷阵的可还是澹台将军的长子澹台镰鼬?”
听到欧鹭洋这么询问,向克俭立刻回忆起当初擎苍被杀时的情景,那人身披战袍就是澹台归宗的儿子,看来是欧鹭洋嘴里提到的这个澹台镰鼬了,名字这么诡异,难怪出手这般的狠辣!
欧鹭洋颇为欣慰的说道:“你们能为国尽忠、服从军令已经颇为难得了,毕竟困守在东南这么多年,离乡背井大家都不容易。来,快些尝尝清茶,清茶而已,润润嗓子。”
“多谢指挥使!”
既然人家这么热情,向克俭也就却之不恭了,至少目前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正常的,再不喝会
让人以为自己在摆架子。向克俭于是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欧鹭洋对于他的表现颇为满意,“宣校尉一时半会是来不了了,你也就在我这儿好生休息吧!”
眼看着欧鹭洋打算走出营帐,向克俭不明所以,急忙起身想要询问却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发晕,若不是扶住桌子,自己都站不稳了。向克俭看向欧鹭洋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没能来得及发问,向克俭就倒地昏迷。
宣韶宁这边丝毫不知道有人找他有钥匙要告知,他忙活着整顿军队,自己麾下的将士除了邢岗别无他人。自从在鹰扬关外见到神杀突骑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就已经很深了,当初自己同袍泽们在金昌外奋力杀敌,可是金昌城没有任何动静,突然这会儿,神杀突骑又神气的出现了。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段朗看着神杀突骑的军营道:“大将军怎么会相信澹台归宗的话呢?我们回到安州的时候不是已经将情况都告诉大将军了么?莫非大将军是不信任我们?”
“小声点!第一,你这么大声是打算让澹台归宗知道我们是从火坑里逃出来的,掌握着他们秘密的人么?”宣韶宁警告道,“第二,大将军不会不信任我们的,在我看来,大将军目前只是不打算戳破而已。”
“你是说大将军对神杀突骑是有怀疑的,但是目前敌人在关外,我们内部不可以内讧,所以忍着装作不知道?”
“很有可能!大敌当前,自然是联手迎敌最重要了,此时为了没有确实证据的事儿而质疑对全军都不利。”
“怎么会没有证据?我们不就是证据!”
“我们唯一能证明的就是金昌城按兵不动,其他的根本没有证据!贸然指出,反而会让我们陷于被动,还是先观望再说吧!”
“嘿,大将军来了!”
经过邢岗的提醒,宣韶宁和段朗急忙停下手中的活儿走出营帐迎接。跟在豫王身后的就是张涵山,他此番陪同豫王就是为了查验兵力的战斗力。
行完礼之后,宣韶宁起身,豫王对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鹰扬关的张涵山张将军!”
听豫王这么一说,众人将眼神纷纷投向了张涵山,当宣韶宁看着张涵山的脸的时候,他脑中的记忆瞬间就被激活了,他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怎么可能呢?我上一回见他不是在临渊阁里么,他不是作为青山书院的前辈,因为战绩卓著而描摹了画像悬挂在墙上供后人瞻仰,激励后人的么?
第一百六十章 圣意难违
闵州和云州没有做任何的抵抗,下唐和西凉的联军顺利进入城中,当发现粮草被尽数烧毁之后,巫获将两州的府兵全数砍杀,仅仅留下了两州刺史让他们继续行使管辖城池的责任,同时给他们保留了一项可以继续向梁帝上书的权力。
除此之外的一切就如同豫王预料的那样,联军没有屠城甚至都没有劫掠,两州百姓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可以稍微安稳一些了。
伫立于鹰扬关前,巫获的眼睛冒着精光,这座占尽了地利的关隘会是他此战的第二道难关,至于第一道,那就是安州城,结果已经不用多说。
“梁人胆小如鼠,龟缩在关内不肯出战。要我说,我们直接进攻鹰扬关,或是绕过此关,总好过在这里干等着!”
伤势好转的北淳慷胸口依旧缠着绷带,他盯着鹰扬关,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此言差矣!这两计都不可行。”
“那还请拓戎详加解释啊!”
“鹰扬关易守难攻,那两扇巨门便会对我军造成足够大的威胁,若是强攻只会付出巨大伤亡而不一定能取得战果。至于绕道而行,那就更不可行了,绕开鹰扬关就要绕过眼前这道山脉的一半路程,这样需要多花半年时间,而且将鹰扬关留在身后无异于安插了一个后背之患。如此这两条路一旦走了,我们必败无疑!”
“照拓戎这么说,那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了?”
“当然不会!”
“难不成还有第三条路?”
“当然有,王爷不妨再休息几日,到时候梁人一定会出关同我们决战,那时还需要王爷继续冲锋陷阵呢!”
“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你怎么料定梁人一定会出关而战啊?他们也不是傻子啊?”
巫获没有再搭理北淳慷,缓缓打马回城,他有把握,因为这事早就在计划中了。
“如何?出关迎战!”
沈咏年再仔细看了一遍梁帝谕旨,他实在不敢相信朝廷会下如此的指令,这无异于置全军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朝堂中人是根本不知道鹰扬关的情况么?大将军不是已经上书将战略安排一一详陈了么?为何圣上还会一意孤行,就为了争抢一点面子么?”
“云柯,怎可妄议朝政!”
沈咏年及时制止了何云柯,即便在军中他也不允许麾下部将随意发表针对朝廷的言论,何况目前一大半都不是赤尾军人。
欧鹭洋似乎看出了沈咏年的顾虑,于是开口道:“沈将军说的没错,我们军人自然是以服从命令为最高职责,对于朝廷的决定我们必须执
行,但是也可以根据实情进行辩解。”
“欧指挥使说的是,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大将军上书说明东南战况的时候已经附带了接下去的战略分析,若是圣上和大臣们赞同也不会下这般的谕旨了。”澹台归宗对豫王说道:“大将军,末将以为您可以再上书一次,力陈出关之弊端,我们也做好出关迎战的准备,必须让圣上看到我们收复失地的决心,绝对不可以授人以口实。”
一直没有发话的豫王起身重新翻看了一下谕旨,“为今之计只能依照澹台将军所言了,我会尽快重新书写一份战报,你们也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末将遵命!”
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豫王对张涵山说道:“你怎么看?”
“豫王殿下,我们相识这么久了,您的为人我自然是清楚和相信的。另一方面,我历经了这么多朝,见惯了官场的争斗和军队的异心,这一回也没有例外。”
“你不应该有更多的经验之谈么?”
“经验?经验不过是前人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对于后人来说可以参考,却不能照搬,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若是按照父皇的旨意出关迎战我们胜算不足三成,可若公然违抗圣旨,后果便会更加严重。”
“殿下,依据末将的猜测,即便您再上书也难以更改圣上的决心,出关已经是在所难免的,我们该做的就是在出关迎战若是失利之后依旧保证鹰扬关不失。”
“你有主意?”
“难道殿下心里没有么?”
豫王看着张涵山,两人相视而笑。
隔日,豫王传令四军做好出关迎战的准备,全军准备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日,大家厉兵秣马准备同敌人再次决一死战。
澹台归宗的神杀突骑毫无疑问是目前全军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了,几乎没有什么损伤,这就意味着出关迎战他们将成为绝对主力。
“父亲,出关迎战根本就是下策,若是让神杀突骑当主力,这不是白白损耗我们的实力么?”澹台镰鼬对于出关这一事也是颇为费解,同时为战斗的后果而感到担忧。
“三弟说的没错,出关我们的胜算很低,父亲费尽心思保存下来的军队可不能在这里白白折损掉!”澹台文沽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的风头被三弟给抢走。
只有澹台秋安不明所以,“出关就出关,我当先锋,之前我就已经忍耐下唐和西凉很久了,这回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神杀突骑的厉害!”
澹台归宗白了澹台秋安一眼,“这是圣上的谕旨,何人敢违抗?如今的情势摆在面前,我们的
确不能置身之外,哪怕是少出一点兵力都是不行的,不然豫王一定会怀疑的。”
“父亲,我感觉豫王对我们并不放心。”
“你从何得知的?难道寒刀卫和锈螯卫还有活口?”
“按理说,有西凉和下唐的重重阻截,是不会有人活着回到安州城的,但是孩儿从豫王对父亲及神杀突骑的态度上感觉他似乎对我们不够放心。”
“老三,你的直觉向来都不会出错,这回出关之后,你留守在关内,做好策应。”
“孩儿明白。”
“老大、老二,都让弟兄们精明点,以保住自己的命为第一位!”
“出关迎战对我们不利。”宣韶宁对着自己的袍泽直接说出了意见,“固守鹰扬关才是上策。”
“我赞同你的看法!”段朗拍了拍宣韶宁的肩膀,“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龟缩在关内,这也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啊。”
“让我出关,我要杀敌,尽可能多的杀敌!”凌绯颜一边在穿戴盔甲,一边狠狠的说道,谁都知道,她想为司衡报仇。
“绯颜,司衡的仇不仅仅是你要报,我们也是!”
面对宣韶宁的鼓励和肯定,凌绯颜仅仅是一笑了之。看着女儿如此,凌铁鹰也是无奈的摇摇头。
这时,有人突然掀开了营帐走了进来,众人一看来人竟然是豫王,纷纷打算行礼却被他给拦住了。
“出关迎战我的麾下只有金甲卫了,老凌和绯颜作为金甲卫自然是编入欧鹭洋的麾下参与战斗,但是你们仨人我则另有安排。”
“末将听从大将军安排!”
“你们先出去吧,韶宁留下。”
待众人走后,豫王方才缓缓开口,“他们都是你在青山书院的同窗或是你的心腹手下,本来我也不必支走他们。”
“大将军有自己的考虑,末将相信他们一定能够体会!”
“你和段朗、邢岗是唯一从金昌城外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你说过当初战斗的时候金昌城内毫无动静。”
“正是!金昌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末将不知,但是城外的战斗之惨烈是末将亲身经历的!”
一说到那一场战斗,宣韶宁便全身颤抖,他的同窗、部下、上司乃至于袍泽悉数牺牲,若不是背负着同凌绯颜一样报仇的念头,也许他也支撑不到现在。
“出关迎战,神杀突骑将会成为主力,但是我特意让澹台归宗留下一万骑兵,我需要你留在关内做一件事。”
豫王伸手抓过宣韶宁的手,在他的手掌心上轻轻写下了两个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挥刀送归
是夜,鹰扬关关门大开,豫王率领着金甲卫、左衔卫和神杀突骑奋勇冲出朝着最近的云州城而去,当大军离开之后,关门重新重重的关上。
宣韶宁那只曾经被豫王书写过的手隐隐发抖,他同事先就在自己营帐内的段朗和邢岗说道:“时间到,我们行动!”
关内的一切都按照原先的样子,关口上依旧有人在执勤巡逻,关内的各大营帐之间也有张涵山的麾下在巡逻,见到宣韶宁走出来他们并没有感到异常。
宣韶宁的目标是神杀突骑的军营,首选的就是澹台归宗的营帐,之前豫王已经告诉他澹台归宗和他的两个儿子随同出战,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澹台镰鼬了。
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三人在拐角处更换了衣服,脱下玄甲军战袍换上了夜行装。偷偷溜入营帐四周查探一番之后发现营帐门口有士兵把守,邢岗主动请缨去引开这些士兵,宣韶宁点头。
邢岗投出了几颗石子先吸引守卫的注意力,然后自己从阴影处跃出,将自己暴露在守卫的视线之内,果然守卫们嚎叫起来“有细作!”
待守卫们跑开的时候,宣韶宁和段朗立刻偷溜进入营帐,营帐之内陈设也算简单,除了卧榻、书桌、兵器陈列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
两人在营帐内反复搜寻了好一通照旧是一无所获,段朗朝着宣韶宁摊开手一脸的无奈。宣韶宁本就希望什么都找不到,他不愿意印证自己的想法,若真的发现神杀突骑里通外国的证据,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向豫王解释了,他希望自己的怀疑和豫王的怀疑都只是怀疑而已。
轻叹一口气,宣韶宁对段朗招招手示意可以离开了,却听见了营帐内有什么声音响起来了。这声音像是指甲在抠木头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宣韶宁确信自己进入营帐的时候没有听见任何的异响,这个声音一定是在他们进入之后才出现的。
“韶宁?”段朗忍不住说话了,这说明他也听见了,他颇为紧张的看着宣韶宁。
嘘!宣韶宁小声说道:“你去门口守着,我来找!”
循着声音宣韶宁走到了澹台归宗卧榻处,这的声音明显变得响亮了,他趴下倾听确定声音就来自于卧榻的下方,于是他推开卧榻用手开始敲击地面,这一敲果然发现了问题:地面是空心的!
宣韶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掀开了地垫,原先的土地上已经被人划开了一块工整的区域,边界非常的新鲜和明显。宣韶宁取出匕首插入边缘之中轻轻将上方的木头盖板撬起,双手使劲将盖板彻底掀开。
里面有一个人!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这个人全身被五花大绑着,双脚还被锁链固定在坑内,头上包裹着层层的布套,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手指还在不停的抠着地面,声音的来源
就是这里了。
宣韶宁拿着匕首轻轻挑开了布套,这个人被蒙着双眼,嘴里被塞着布团。宣韶宁挑开了蒙住他的双眼的布条,然后取出了他嘴里的布团,终于这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救救我.......”
话音说得有气无力,可段朗还是发现了动静,忍不住跑过来看个究竟。
这是怎么回事?澹台归宗的床底下怎么会捆绑着一个男人?段朗脑子开始混了,他想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叫向克俭,我是.......木大人的护卫。”
木大人?宣韶宁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木清远。
“你说的木大人,他叫什么名字?”
“木清远”
真的是他!宣韶宁和段朗心中激动不已,自从汉州城被攻占之后,他们就失去了同木清远的所有联系,到如今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没曾想在这里竟然遇到了木清远的随身护卫,那就说明,说明木清远还活着!
宣韶宁立刻扶起向克俭,打算将他救回去再细细询问,毕竟这里可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地方。可是他一用力,向克俭就开始呻吟,身上立刻冒出不少的鲜血。
“停一下!”段朗阻止宣韶宁再做动作,他指着向克俭身上一个一个黑点说道:“你看!”
这时两人才发现向克俭身上从胸口开始一直到双腿都分布着一些黑色的钉子,这是一种长钉子,直接贯通身体然后钉如木板之中。向克俭应该是被钉在这里有些时日了,原本的伤口已经结痂,结果被宣韶宁这么一扶,伤口立刻重新破裂开来。
“澹台归宗究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折磨人家!”段朗气愤的说道,“这根本就是打算让他在这痛苦的死去!”
“这一块坑洞显然是新近才挖出来的,我记得当初澹台归宗和我们一起进关的时候他随身没有带着任何的俘虏。”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如何才能将他救出来?邢岗也坚持不久的,我估摸着守卫应该快要回来了!”
宣韶宁看着这些长钉子也是一筹莫展,这是向克俭说话了“你们不要管我了,我应该是活不了了,看你们的......你们应该不是神杀突骑的人?”
“我们是玄甲军。”
段朗一说完,宣韶宁看见向克俭的眼神都明亮了。
“你们是玄甲军?太好了!我求你们一件事,能不能帮我找到宣韶宁宣校尉?”
“你找韶宁?他就在你眼前啊!”段朗对于这一切巧合简直是合不拢嘴了。
“我就是宣韶宁,你认得我?哦,一定是清远让你来找我的!
“是的,是木大人临终交代我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完成木大人的遗愿!”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木清远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死的?
没等两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外头开始变得吵闹了,喊杀声充斥着关内。
“如何?邢岗怎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样我们可就没法收手了!”
宣韶宁回过神来,再确认一遍“你说,清远他已经死了?”
“是的,就是死在澹台归宗的手上!”
木清远的死带来的惊讶还没过去,这接下去的事儿更是让两人目瞪口呆。
“神杀突骑应该是叛国了,木大人、夏指挥使还有擎苍大哥,他们为了留下我这个活口都已经牺牲了,我......我本想来找你的,可是却被......”
轰隆一声巨响在关内爆发出来,宣韶宁没有听见向克俭说出的后面的话,他知道时间来不及了,必须赶紧离开。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宣韶宁用匕首割断了绳索,然后用匕首的尖挑出了一枚长钉,随着长钉缓缓从向克俭的身体内拔出,他痛苦的呻吟着,一根钉子就让他疼得满头大汗。
“别拔了!”向克俭喘息着看着宣韶宁,“宣校尉,我的使命完成了,我要带的话都带到了。他们还有全汉州的百姓都是死在敌人和叛徒的手上,你一定要.......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说到这里,向克俭原本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开始变得红润了,他流下泪来,既为了那些无辜被屠戮的百姓、木清远、夏峻茂、擎苍,同时也是为了母亲和自己。
“宣校尉,我最后求你一件事!”
“你说”
“帮我解脱!”
虽然向克俭的全身都有钉子,但是钉子都没有钉在要害部位,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取出所有的钉子,他这条命兴许还能保住,可是,可是时间不允许了!
“杀了我!杀了我!你们赶紧走!”
宣韶宁提起了匕首,停在空中好一会儿,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他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可是那些人都是敌人,眼前人不同,这是自己的国人,更是木清远的贴身侍卫,要下手真的难!
向克俭哀求道:“青山书院的弟子都是英雄,我追随木大人去了,别让木大人所托非人!”
啊!宣韶宁将匕首狠狠扎下,一刀正好扎入了胸膛之内,同时外头再次爆发了一阵爆炸的声响,没有人听见宣韶宁的呐喊,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见。
一颗泪水从眼眶滴落,摔碎在匕首的刀刃之上,宣韶宁为木清远流泪、为向克俭流泪,他轻轻合上了向克俭的双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环环相套
“宣校尉!”
邢岗匆匆掀开帘子冲进来,还没开口就被段朗抢先了。
“你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外头究竟怎么回事?”
“不是我啊!我按照计划引开守卫,甩掉他们之后就打算回转的,结果却遇到鹰扬关守军开始行动了,他们有数千人朝着这儿过来,当神杀突骑有人上前询问的时候就被斩杀了!我目睹这一切之后想立刻回来找你们,可是战斗开始之后人越来越多,我担心暴露只能躲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跑回来!”
听完邢岗的话,宣韶宁和段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什么预兆都没有就开始动手了?
“难道是因为神杀突骑的叛变被张将军发现了,所以打算趁此机会动手除掉?”段朗觉得这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了。
邢岗看着已经离世的向克俭问道:“这人是谁?怎么会死在澹台归宗的营帐内?”
“来不及解释了!”宣韶宁拔出匕首,将封板重新盖上,然后让床榻归位。“暂时不能让人发现我们来过,赶紧回营地!”
三人刚跑出营帐正巧迎面碰见了澹台镰鼬,一见到三个黑衣人从父亲的营帐内出来,澹台镰鼬立刻喊道:“有细作!抓住他们!”
几名随身护卫立刻上前同三人交手,在争斗中宣韶宁腰间的匕首滑落,他没有机会去捡拾,只好击退对手,拉着邢岗和段朗迅速撤入阴暗之中。
“不要追了!”澹台镰鼬摇动轮椅,顺手捡起了匕首,只看了一眼,便吩咐道:“为今之计一定要全力抵抗守军进攻!”
澹台镰鼬完全没有料到张涵山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既没有道理也不合时宜,可是就是在所有人都相当意外的时候,张涵山就这么做了,他骑在马背上指挥守军全力进攻神杀突骑军营。
鹰扬关内毕竟地域狭窄,根本容不得骏马驰骋,在没有了战马的情况下,神杀突骑的威力是大大减弱。而守军们精于搏斗且熟悉地形正好是发挥出最大战斗力的时候。
守军的推进速度很快,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神杀突骑外围的营帐悉数被毁,战士们大多都被斩杀。神杀突骑的战士们只能且战且退,换换朝着澹台归宗的营帐
处集结。
张涵山在路过一具神杀突骑战士的尸体时,他跳下马来,仔细查探了一番,接着伸手在尸体的脸上开始撕扯,几经努力终于抓住一个缺口猛烈的一甩手将一张人皮从尸体上撕下来。这么一来,尸体的原本面目也就展露出来,这张脸带有下唐人的特点,浓眉圆目、高鼻梁、厚嘴唇。
“青怨!这么多年了,六部竟然还在!”张涵山盯着神杀突骑的营帐,眼珠子开始收缩。“既然你敢跑进我鹰扬关,那么就别打算出去了!”
可张涵山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当他在全力绞杀神杀突骑的时候,鹰扬关的关门正在徐徐打开,带头冲进关内的就是北淳慷,他身后跟的是西凉铁骑,是同神杀突骑齐名于世的一等一骑兵。
北淳慷这一回没有大造声势,弄得全战场的人都知道他们西凉铁骑的到来,虽然这是很符合北淳慷个人作战风格的,毕竟在他看来只有如此才能起到威慑敌人的作用。无奈在他启程之前,巫获反复强调一定要尽可能的低调。
鹰扬关内只有区区一万的守军,其中超过一半都参与到了针对神杀突骑的战斗之中,剩余的数百人负责守卫关门,但是此时的鹰扬关守卫已经不是张涵山的部下了,他们斩杀了守将然后打开了关门让西凉铁骑进入。
最先发现敌人入侵的守将们鸣金示警,虽然很快就死于西凉铁骑的屠刀之下,但是那短促的号角声已经足够引起张涵山的注意了。可惜的是张涵山的反应还是晚了点,当他组织军队前往关门处的时候正好同西凉铁骑迎面撞上了。什么废话都不用说,两军立刻开战,张涵山身先士卒,他必须坚持到豫王归来。
张涵山分兵三千形成扇形战阵以阻挡敌人,同时他抬头朝着山壁两端吹响了口哨。北淳慷没有料到的是,张涵山还留了一手,那就是安排在山壁之上的伏兵,这些人只听从张涵山的调遣,此时的哨声之后,所有的伏兵立刻从两侧山壁上朝着下头开始射击。
张涵山的弓箭手设置有三种类型,数量最多的便是弓箭,其次是弩箭,最后是床子弩。因而他们的攻击节奏也是子一波箭雨之后再停歇的短暂期更为精短的弩箭和硕大无匹的床子弩并发,当羽箭重新搭箭上弦之后,这两种弩便停歇,如此一来便可以保证山壁
对山下的不停歇、多箭种的攻击。
鹰扬关是个入口宽阔,内部狭窄的关,冲进关口的时候骑兵的优势明显,可是进入关内若不能迅速掌握对关的控制权那么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这也就是为什么巫获一定要北淳慷低调的愿意所在。
可惜北淳慷虽然照做了,但是没有懂得用意,真正开始懂得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箭雨接连不断的从山壁上射下,西凉铁骑拥有的盾牌抵挡得住羽箭却挡不住床子弩,每一支床子弩都能在西凉军中造成不小的伤亡。
战马开始嘶鸣,不再听从主人的号令,西凉军中出现动乱,这正是张涵山反击的机会。他从背后抽出一柄兵刃,相貌奇特,放在偌大的战场上也是从未见过的。这是一柄外形很像铁铲的兵刃,枝干可长可短,任由主人自己调节,铲子头微微弯曲扁平而锋利,通体呈黑金色。
张涵山从马背上跃起,一个跟头就翻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名西凉骑兵的马背上,没等骑兵回过头,一铲子下去,就像是用铲子挖土一般,马背上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当有西凉骑兵用马刀砍过来,张涵山灵活的就像是泥鳅,一转身就游到了马腹的位置躲避攻击。西凉兵低下头寻找,却不料张涵山已经出现了西凉兵的身后,接着又是一铲子。
若说一对一不是张涵山的对手,那么多对一依旧如此,三名西凉兵同时对张涵山下手,三把砍刀同时砍下,铲子抵挡住了,明明看见张涵山身陷于三匹战马的中间,可随着手上力道的一松,三人再看就已经找不到张涵山的身影了。三人兀自纳罕,一柄黑金铲子就已经在三人中间转了个圈,取下了三人的首级。
张涵山于千军之中取人首级,来无影去无踪,西凉兵无不胆寒。这正是张涵山想要起到的效果,有了他这个榜样,关军们战斗就更英勇了。扇形战阵开始一边收缩一边朝着关口移动,他们不断消灭着敌人同时也在驱赶着敌人,只要能顺利赶出关外,他们就能够获得喘息的机会,张涵山也就能有时间来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擅自打开关门。
“张涵山好身手、够计谋,不过你这一局是输定了你敢擅自对我动手,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澹台镰鼬坐在轮椅上,眼看着关军将西凉兵逼退,他随即下令“神杀突骑立刻反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争夺关门
“若是那个向克俭说的没错,那么神杀突骑便是叛国,他们之前跟着我们一同进入鹰扬关为的就是同敌人里应外合,如今的战况就说明了一切!”
段朗眼看着西凉铁骑闯入关内,战事变得胶着,所有的印证都被证实的时候他对于神杀突骑的恨意快速上涌,一是国仇,二是兄弟只恨。
“没错,一定是神杀突骑暗中打开了关门将西凉铁骑放进来的!”邢岗站在段朗一边,他对神杀突骑的恨意一点都不比段朗少。
可宣韶宁却不敢苟同,虽说他根据之前在金昌城外战斗的情节和向克俭临死前说的话结合起来可以确认神杀突骑的确是背叛了朝廷,但是要说他们同西凉骑兵里应外合却未免太过牵强。
一个时辰前当张涵山率先动手的时候,神杀突骑的变现是颇为慌乱的,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其中有不少的战士是真的在营帐内安睡,从他们脱掉盔甲就能看出,若是真的打算在今晚作乱的,怎么会有如此的行径,这不是让自己成为别人的靶子么?
可是若不是神杀突骑私通外国,又是谁打开了关门?这里面一定有他们还没有搞清楚的内幕,而且此时必须要去搞清楚!
“段朗,邢岗!我们三人对于战事没有任何的扭转作用,但是我们也不能干坐着,然后胡乱的猜测。这样,我们现在前往关口,去看看究竟是谁打开了关门!”
段朗和邢岗已经将神杀突骑认定为罪魁祸首,他们并不赞同宣韶宁说的“胡乱猜测”,不过做点什么也是他们的想法,于是立刻表示了同意。
三人没有跟换夜行衣,直接朝着关门而去。他们选择的道路是靠近山壁的悬空栈道,这些栈道原本的用处是供山壁上的伏兵们上下而修建,此时战斗正酣,他们三人不能卷入其中,只能选择这些栈道,接着夜色的掩护快速通过。
在三人猫着腰快速通过的时候,山顶上的羽箭依旧没有停下,西凉铁骑被控制在一定区域之内无法做出更大的动作,可是神杀突骑从背后攻击关军让张涵山只能暂时将注意力放在了神杀突骑的身上。如此一来,西凉铁骑受到的攻击也就只剩一个方面了,有了盾牌在,他们开始反击。
战场的形势如何转变,不是宣韶宁等仨人所要考虑的,他们只希望张涵山能够坚持的久一些,如此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就充裕一些。在冲过了战场之后,三人终于靠近了关门之前,宣韶宁拉住两人,先行躲藏在暗处观察。
头上和关门处都有人把守着,看他们的军服都是关军的服装,至少在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他们没有看见有西凉兵的存在。
“这就奇怪了!这些都是张将军的手下,关内发生了战斗,他们既不参加战斗也不将关门关上,他们究竟想干嘛?”
段朗的疑惑也是宣韶宁的,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关军,那么他们一定不会是现在这般状态,若是说他们不是,那么身上的军服又作何解释?
“他们究竟是关军内部的细作还是敌人乔装的,我们一试便知!”宣韶宁做出了安排“邢岗,吸引敌人的注意还是交给你!你上城头袭扰那些守卫,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同他们交手!我和段朗在城下验证一下这些人的身份,然后找机会摇动铰链将关门关上!”
“是!”
邢岗将自己的脸包好,立刻沿着岩壁上的栈道朝着城头跑去,宣韶宁脱掉自己的夜行衣朝着关门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呼喊“敌人进关了,张将军陷入僵局,你们快来帮忙啊!”
守卫们看见了宣韶宁,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长矛,他们盯着宣韶宁朝自己奔跑过来。因为宣韶宁没有穿盔甲,守卫们没有立刻动手,反而警惕的问道:“你是神杀突骑?”
宣韶宁听见之后立刻点头,没等他做出接下去的反应,一定长矛已经朝着他的面门飞过来,他仰面一个空翻稳稳躲过,脚还没落地,更多的长矛接二连三飞过来,宣韶宁忙着躲避的同时,他的身后有一柄长矛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出,正正插进了一名守卫的胸口。
段朗出手了,他捡起那些长矛掷出,一下子就撂倒了几名守卫。还活着的守卫抽出马刀准备砍杀的时候,宣韶宁随身携带的钧乌剑终于出手了,他跳上一名守卫的肩膀将钧乌抹开了这人的脖子,接着凌空跳起,人未落地,钧乌出手划开了另外两名守卫的手腕让他们握着兵刃的手彻底报废,段朗抓住这个机会用长矛将这些守卫串串了。
当城下战斗开始的时候,城头上也是一团慌乱,邢岗随身只有一把小匕首,他按照宣韶宁的吩咐在城头偷袭。先是跳上城头,趁其不备将一名守卫的脖子给生生的扭断,接着将这名守卫的长矛插进了另一名守卫的胸膛。在被其他人发现之后,邢岗立刻逃跑,不与他们正面战斗。
可是邢岗毕竟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逃,到了尽头便是山壁,城头的两侧一面是关内,一面是关外,若是跳下,不管是哪一面都是必死无疑。邢岗灵机一动,双手攀上城头将身子
挂在了城头之外,双脚踩在城墙上的那些一个个本来用来射击的孔洞之中。
守卫们挥舞着长枪刺向邢岗,邢岗扭动着身子、变换着位置,每一次都能涉险过关。于是城头的守卫们统统都朝着他而来,越来越多的长矛开始刺向他的身子任何部位,有的甚至从孔洞之中穿出,让邢岗防不胜防。为了躲避攻击,邢岗已经离开城头越来越远,他整个人都已经悬挂在了城墙之外,靠着他的双手才保持着身子的平衡。
“宣校尉,你们赶紧啊!”邢岗咬着牙躲开了一柄从孔洞中穿出的长矛之后,再也躲不开另一柄从城头刺下的长矛了。长矛刺穿了邢岗的肩膀,邢岗忍着疼痛握紧了长矛一用力将城头那人拖下了下来,当其摔下去的同时,邢岗踩着这人的身体跃起从城头的间隙之中跃了进去。
宣韶宁解决了一名守卫之后抬头朝城头看去,可是夜色中他看不见城头的情形,他只能加快速度消灭这些守卫。一个恍惚间,一名守卫将马刀砍在了宣韶宁的背上,好在他躲避的够快,不然刀能见骨,现在只是在背上留下一道伤口。
宣韶宁躺下,双腿剪刀缠将这名守卫放倒,照着他的脸就是一通拳头直到打到他不省人事为止。
“段朗,你赶紧关门,剩下的交给我!”
段朗跑到了铰链处开始摇动,铰链足足有段朗胳膊的两倍粗,平时都是由四名战士同时摇动,两侧加在一起就要八名战士,八人同时用力才能将这两扇高达山腰的铜门彻底开合,可是如今只有段朗一人,即便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一会他也仅仅转动不到半圈,双手掌都已经发红了。
宣韶宁艰难的解决掉最后两名守卫之后也有些力竭,他再次朝城头望去,听见了城头传来的打斗声,至少证明邢岗还活着。宣韶宁一咬牙,跑到段朗身边一同合作绞动这铰链。可即便是两人同时动手,铰链的转动依旧很是缓慢,按照这个速度他们迟早会被敌人发现的,而城头的邢岗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啊!宣韶宁和段朗都呐喊出来,或许他们认为这样更能激发体力的力量,两人转动了两圈之后铜门才开始动了一点点。
使劲儿啊!宣韶宁将自己的身子压在铰链上,铰链每转动一圈都带走了两人身上足够过的体力,在五圈过后两人彻底失去力气,再也转不动了。
“不能停啊!”宣韶宁嘶吼着,他多么希望此时能有人给予他足够的力量,足够能够将这两扇铜门彻底关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罕逢对手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之前,豫王率领大军朝着云州城而去,此行完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必须出城一战以给朝廷给梁帝一个交代,可是豫王深知巫获一定会以逸待劳等他们上门,所以在出发之前他就想好了对策。
从鹰扬关出发前往云州,骏马奔驰也就一个时辰足够了,当云州城遥遥在望的时候,豫王突然下令调头回去。
别说是属下的将士们了,就连沈咏年和澹台归宗都有些懵,还是澹台归宗第一个站出来提出异议。
“大将军,我们奔袭云州,怎么眼看就要到了反而打退堂鼓了?”
“巫获已经重兵在城内了,难道我们要自投罗网么?”
“既然如此,大将军何必这么劳师动众带着大家出来呢?此时云州城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们大军的动向了。”
“正是因为敌军已经注意到我们,我们才要立刻返程!”
“可是,大将军.......”
“怎么?澹台将军似乎对我的军令颇有微词啊?难不成澹台将军是打算攻打云州城么?”
“末将不敢质疑大将军的军令,只是劳师无功恐怕对朝廷没法儿交待!”
“这点不用澹台将军操心,我自会向朝廷说明!”豫王号令全军道:“立刻回鹰扬关!”
澹台归宗在调转马头的时候朝着云州城方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一眼在夜色之中哪怕是十步之外就已经看不清了,可是云州城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般,城门豁然打开,一支骑兵出城以梁朝军队为目标开始疾驰而来。
豫王发现身后的马蹄声,可他不慌不忙,指挥全军加快步伐返回鹰扬关,此行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印证的事儿,接下去他只能希望张涵山能够按照计划完成。
可惜张涵山的计划实行的时候遇到了不小的困难。北淳慷忍受着山头上的羽箭攻击,他忍够了,下令最外围的骑兵沿着修筑在山壁上的栈道去拔掉那些恼人的桩子。
张涵山预料到了北淳慷的意图,可惜的是他没有空同北淳慷去计较,因为神杀突骑开始对他的军队展开了攻击。神杀突骑此时战意正浓,面对着同样没有战马的关军,他们其实是势均力敌的,神杀突骑的单兵作战能力同他们的骑术一样的精湛。
腹背受敌是张涵山没有预料的,西凉骑兵眼看就要压制不住了,一旦他们脱身,那自己的军队可就玩完了。关军被堵截在关内的一处狭窄位置,
两头都是敌军,只能力争从一头突围出去才能获取扭转战局的机会。
先对付西凉骑兵,毕竟他们的位置相较于神杀突骑来说更为不利一些,将他们逼至关口处,一旦豫王的军队回防,那么就只有被全歼的下场了。
思虑既定,张涵山挥动出角旗,山头上的羽箭攻击大为减弱,感受到来自头顶压力的减轻,不少的西凉骑兵挪开盾牌想要张望一番,刚刚探出的头就悄然落地了。张涵山再次孤身杀入军中,挥动着手中的黑金铲子,每一次出手都会带走一条人命。
一些西凉骑兵反应过来对方不过只有一人的时候打算出手却被其他关军给抵挡住了,关军们的前锋跟着张涵山奋力厮杀西凉骑兵。在狭窄的战场上战斗,两军都伤亡不小,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在土地上丢下成堆的尸体。
北淳慷掷出一柄短刀,短刀擦着张涵山的铲子而过,接着洞穿了一名关军的小腹。张涵山甫一回头,另一柄短刀已经飞至眼前,原本北淳慷以为这一招不会有失,可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张涵山突然消失不见了,短刀错失目标。
北淳慷没有意料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目标,如他反应这般灵敏的人在从马背上跳下的时候还是因为稍有迟疑导致自己的屁股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北淳慷反手一摸自己的屁股,盔甲已经破裂,就连内衬都已经裂开,好在皮肉没有受伤。
偷袭他的人此时正跨在马背上朝他投来轻蔑的目光。北淳慷之前的战斗中从未遇到过身手这般迅速的对手,他从背上再次抽出两柄尖刀,眼睛不敢随意的眨,毕竟他不知道万一一个扎眼之后,眼前的人又突然消失了。
张涵山轻踩马背,全身在空中团成一个团开始翻转,那柄铲子跟着旋转,似乎拥有着能撕裂黑夜的锋利。北淳慷用双刀抵挡,两边的兵刃摩擦出剧烈的火花,同时将热量和震动感传递到了北淳慷的双手。
倚靠着腿部的力量,北淳慷愣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后退颓势,抛开双刀仰面躺倒,就在他躺下的瞬间,铲子的边缘和他的下巴轻轻擦过,下巴已经能够感受到来自铲子的寒凉。
甫一躺下,北淳慷没有丝毫的停留,接着鲤鱼打挺的力道迅速跳起,回身就是数刀,狠劈了一阵子才发现自己劈开的不过是空气而已。正打算回身,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在找我么?”刀锋比身子的反应还要更快一步,北淳慷在西凉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刀手,他只能使出杀手锏,用极快的出刀手法在身边制造出一面刀锋屏障。
可双手上传来的酸痛感让他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北淳慷环顾四周,两军的战士们正在殊死搏斗,可他已经失去了自己对手的踪迹,在这夜色之中,根本找不到张涵山的身影。这个对手究竟是人是鬼,他的身手之快已经超过了北淳慷能够理解的范畴了,至少在他所知的人之中没有人能拥有如此的速度。
虽然北淳慷不愿意承认,可是他的内心不会说谎话,他害怕了,手上的动作开始变得慢了,手也开始变得微微颤抖。随着一阵阴风刮过,他感受到自己的小腿上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小腿上已经多出了一道伤口。身子还没来得及挺直,后腰处又多出了一道伤口,阴风在他身边不停的刮过,身上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北淳慷缓缓蹲下来,他要让自己的身子更少的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
掩藏在夜色之中的张涵山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北淳慷,他早就认出此人的身份,他的目标就是拿下此人。
北淳慷知道敌手一定是在寻找攻击自己要害部位的机会,之前的那些招式不过是试探而已,很快真正的杀招就要来了。又是一阵阴风刮过侧脸,浓密的毛发朝着一个方向摆动,这一细微的变化告诉北淳慷机会来了。
当!铲子摩擦过刀锋一头戳进了北淳慷的肩膀,同时另一柄刀锋划开了张涵山的手臂。当鲜血刚刚从身体上滴落还没来得及掉落在地上,张涵山已经拔出了铲子再次消失不见。
即便这一杀招躲开了,北淳慷捂着伤口,他知道接下去还有更凶险的在等着自己。
同北淳慷同样情势危急的还有邢岗,他一个人对战十数个人,即便是放倒了两人之后,自己也身负多出伤口。面对着众人的围攻,他除了躲避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之外已经无处可逃了。守卫们组成了一个包围圈将邢岗包围其中,他一边抵抗第一遍后退,直到自己背靠在了女墙之上才明白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死期到了!邢岗料想自己这一回是要把小命交待了,可他不愿意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他打算直接从城头跳下,也算是为宣校尉带去最后一个消息了。
没等邢岗做出跳城的举动,突然间那些包围他的守卫们悉数倒地而亡。事发突然,邢岗有些懵,他分明没有看见任何人出手,这些守卫怎么就同时暴毙了?
蹲下身来细细看去,邢岗发现每一名守卫的眉心上都被扎入了一枚银针。顺着银针飞来的可能方向,邢岗看见一名女子出现在城头之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五军之战
宣韶宁的手掌已经磨出血来了,关门其中的一扇不过堪堪处于一半的位置上。
“韶宁,等等!”
段朗急忙喊停了宣韶宁,示意他安静的等一等,段朗蹲下来,伸出手掌触摸地面。
“豫王大军很可能回来了!”
“这么快折返了?你确定没有探查错误?”
“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从土地震动的频率非常符合豫王率军奔驰的节奏,但是只能是相似,因为节奏当中夹杂了其他的军队战马奔腾带来的震动。”
宣韶宁跑到关口朝着远方眺望,至少目前他没有看到有任何军队的身影,但是城头上的打斗声倒是比之前更为响亮了。
邢岗能够逃过一劫并不意味着他一定会感激救他的人,眼前这名女子,一身白衣,容貌清秀,分不清是敌是友。邢岗站起身说道:“方才多谢搭救,但是你是何人?鹰扬关从来没有女子!”
“好在你还能说一声谢谢,也不枉费我出手了!”
女子走上前来,邢岗只能后退,同时警告到:“你不要再向前了,不然我们只能交手了!”
“即便交手,你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啊!”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邢岗看见一人从女子身后闪出,朝着自己跑过来。是谢羽!邢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天了,他们已经默认寒刀卫的所有将士都牺牲了,况且还有向克俭的遗言,如今谢羽重新出现在眼前反而让邢岗有些不敢相认。
看见邢岗脸上虽然挂着喜悦,可是他还是不自觉的后退了,谢羽停下脚步不解的问道:“怎么了,邢岗?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不是不认识你,而是不相信你是你!”
“尹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离走到一名死亡的守卫跟前,蹲下身子,从尸身的脸上剥下来一片人皮,展示给两人看。
“这些人不是关军,是由下唐人假冒的,那么他就有道理怀疑你的真实身份。”
听完尹离的解释,谢羽算是全明白了,他对着邢岗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撕扯。“邢岗,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谢羽!我脸上没有贴任何的人皮!我们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你难道还听不出我的声音,辨别不出我的真假么?”
邢岗此时算是减轻了对于谢羽的戒心,可是他依旧没有立刻上前拥抱谢羽。谢羽只好继续解释道:“自从你保护宣校尉逃出,我们便
全力奋战,可是敌人人数多、战斗力强,夏指挥使带着我们全力厮杀却没能找到一条生路。我哥牺牲自己让我装死,才捡回一条命来!”
这回邢岗算是彻底的放下了戒心,两人相拥,但没有时间来哭泣,因为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已经是一阵紧似一阵了。
“别耽误了,赶紧去城下帮忙!”尹里喊了一声,自己率先朝着关口跑去。
此时还在努力关闭关门的两人看见有人从城头上跑下来,不由得抬头看去,这一看差点让他俩没笑出声来,因为来的人竟然是沈铭和赫连平。
“二位师兄,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段朗是又惊又喜。
“一切都是夫子的安排,至于其中的来龙去脉我们还是等办完正事再说吧!”赫连平说道。
四人一同用力,推动铰链的速度就大为加快,但是越来越靠近的马蹄声却不得不让他们停下手来。
“是豫王的军队回来了!”段朗指着黑夜之中说道。
宣韶宁盯着远处看着,他分辨不出来人但是相信段朗的判断,只是目前他们的处境就显得很尴尬了,这是关门还是开门呢?
正犹豫间,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众人耳边响起来,持续时间不算长,但是依旧对所有人的耳朵都造成了短暂的失聪,耳朵里一直在回想着之前的蜂鸣声。
沈铭是第一个摆脱耳鸣找到敌人的人,剑未出鞘,但眼睛已经锁定了敌人的方位。沈铭朝着山壁的阴影处跑去,很快就传来了兵刃相互撞击的声音。
两人相互搏斗,那人被沈铭逼得退到了月光之下,众人算是看清了他的样貌:一张青色的脸,一副瘦削的身子,凭着这副尊荣,倒真的非常适合在黑夜中活动。青面人躲开沈铭的攻击,后撤数步再次让自己隐藏到了阴影之中,沈铭刚动立刻有更多的黑影从阴影中闪出开始对沈铭动手。
宣韶宁利用这一段空档期开始寻找方才声音的出处,这一找着实将他吓得不轻,另一扇铜门的铰链竟然被什么东西给齐齐切断了。这下他算是明白了方才刺耳声音的由来,就是有人在切割这铰链发出的,可这铰链毕竟有人手臂的粗细,能将铰链切断的一定是极为锋利的兵刃了。
“沈师兄小心!”
一道寒光闪过,沈铭用剑抵挡,身子不自觉的后退到了关门处。此时尹离和谢羽、邢岗也抵达了关口,宣韶宁来不及庆幸谢羽的幸存,此时有更为棘手的事儿摆在他们面前了。
青面人从
阴影中走出,发出的声音很像夜枭的叫声,让这夜色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
“你们不是想要关上关门么?我就是来帮忙的,怎么,你们都不感谢我,还要对我动手?”
“你是青怨部主?”
“不愧是青山书院的人,这么快就识破我的身份了!”
身后的马蹄声已经相当清晰了,宣韶宁再回头的时候算是清楚的看见了属于梁军的大纛旗,关门只剩下了一扇,无论如何已经失去了它用来抵御敌人的作用,眼下只能先解决掉眼前这些人,再思考下一步动作了。
“原先只要是发现我身份的人都不能再活着了,可今晚我打算破例!”青面人缓缓后退,“你们就算是想要除掉我,可惜啊,今晚是没有机会了!”青面人说完就在阴影中彻底消失,他身边的那些手下也一同消失不见。
沈铭等人面对着已经无法关上的铜门,看着疾驰而来的军队,只能暂且躲避到两侧让大军进入。
在军队前头的豫王已经看见了半虚掩着的关门了,按照计划,一旦他出城便必须关闭铜门的,如今怎么会是这个模样?一定是鹰扬关内出事了!后头下唐军队紧追不舍,而关内的情况也不甚明了,豫王盘算着各种的可能性,其中最糟糕的就是张涵山没能完成任务,鹰扬关被废,那么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帝国东南的屏障!
此刻的豫王能做的只有是祈祷了,战场上的胜负在于将帅的指挥、战士们的同仇敌忾,但是也绝对不能少了运气,这种无形的东西有时候往往会左右甚至是完全扭转战局。
当豫王骑马冲入关内的时候他仅仅瞟了一眼,看见了在一旁的宣韶宁等人,从他们的眼神之中豫王便迅速判断出了战局的危险。紧跟在豫王身后的是左衔卫,落在最后的神杀突骑同左衔卫之间还是有了一段距离,在神杀突骑身后依旧有着滚滚烟尘。
沈铭催促众人道:“鹰扬关已经守不住了,赶紧撤离!”
正在缠斗的北淳慷和张涵山也注意到了关内出现了大军,两人只能暂时避开对方。因为有了西凉骑兵的存在,豫王的大军被堵住了去路,于是颇具意味的一幕出现了:在鹰扬关最内的神杀突骑、张涵山的关军、西凉铁骑、豫王的大军和下唐的军队悉数挤在了关内,神杀突骑攻打关军;关军一面要应对神杀突骑一面还要对付西凉铁骑;西凉铁骑想要绞杀关军却不得不面对出现在身后的左衔卫;左衔卫必须立刻从西凉铁骑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因为下唐的军队就在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