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电光火石
身着古装的叶文都被自己给惊艳到了,她一出来就四处找着张睿明,当看到这个“太监”就站在隔自己不远处的甲板上时,高兴的连连向他挥手,可是不知怎的,这家伙却没看见似的,头偏向一边,对自己今天这样惊艳的古风扮相不理不睬。
叶文刚想喊他一下,就看见副导演领着场景组长和群头走了过来,那死鱼眼的副导演打开扩音喇叭,大声的对她们讲戏道:
“等下提示音响了后,你们也不要动!脸上表情要沉重!要视死如归!要饱含恨意!想想不开心的事!多想想你们讨厌的人!想想你们死了的外婆!你家那条你最喜欢的狗死了!实在不行,你们就想想我吧!你们一定不能动啊!到时会有镜头横移过来,推一个你们的集体近景,到时每个人脸上都有特写的啊!没一条就过的,每人扣50!哪个神情不到位的,扣光!哈哈……现在你们够恨我了吧!”
这几名宫女听到这么苛刻的条件,都还真一下就瘪起小嘴来,人人都扳起一张脸。倒是叶文脸上神情反而绷不住,差点笑场。在她看来,今天这一天简直完美,能这样和张睿明完整的呆上一天,还体验了这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比什么都值了,唯一让她不开心的就是那个讨厌的“井卦”而已。
“还笑!?赶紧准备哭!快找找感觉!……对、对!就是那种要哭不哭的感觉!”。
叶文被那副导演一瞪,赶紧也收敛神情,她突然想到今后和张睿明可能又难见面了,顿时心里一凉,倒还真有点入戏了。
此时,现场导演组又调试了一番细节,张睿明这组没什么细微的表情要求,他站在点位上,无聊的四顾而望,这才发现这场爆炸戏的爆炸点还真不是一般的多,从沙滩延伸到船体,不过等下应该只是炸沙滩上的爆炸点啊,怎么连船身下方的爆炸点看起来都装好了火药,不对啊?那不应该是后面几场戏的镜头,怎么现在就装上了?万一等下引起殉爆怎么办?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专业人士,这些也不是他的工作,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他还是扫了几眼,就看向他处。
这一下不看不要急,一看就又震撼到他了,此时站在船上,登高望远,这片广阔的白沙湾正对着津港最南的著名景点南回柱,这是津港最著名的一个景点,这是一整块浑然天成的石柱,如仙人一指,直直立着月白湾的一角。相传每年南迁的候鸟,从北方一直南飞,只有往南飞到这块石柱时,才会停歇休息,等天气转暖又再北返,而这石柱上还有乾隆嘉庆等几位帝王的题词诗刻,最上面的浮雕甚至可以追溯到唐明皇时代,是整个津港最重要的瑰宝之一,整个石柱保护的颇为严密,上下都有几层的防护,在不久前,连拍照合影都不能靠近。而今天为了拍这部电影,为了体现其中一个宝船掠过石柱的镜头,居然将整个布景地就建在这“南回柱”附近,宝船模型就建在不足十米处,时刻准备用来投入拍摄,而张睿明站在郑和宝船上,都能清晰的看见石柱上的浮雕,这已经近的超乎想象了。
“各组准备!场务清场!马上开始第一条!我们争取一遍过啊!”
随着现场导演组指令的传来,张睿明神思收敛,自己陪这姑娘玩的这场戏终于能演完了,她应该开心了吧,想到这,他看向叶文那边,她正神情专注的望向海面,按照剧本来说,等下她们这一排视死如归的宫女们是眼睛眨都不能眨的。
“镜头进机倒计时!三!”
随着正式拍摄时间的临近,虽然明明知道下面那些是预先埋好的火药点,威力有限,而且摆的比较远,但张睿明还是非常紧张,他的心跳频率居然自动匹配上这导演的倒计时喊话声,他心跳几乎暂停,肾上腺素急剧分泌,整个人的时间观感也猛的放缓,一切都仿佛慢镜头一般进行着。
“二!”
“一!”
“爆破组!点火!”
张睿明还来不及害怕,他汗毛猛的全部立起,最先感受到的视觉的冲击,只见不远处的炸药点一阵巨大的亮光闪过,然后是巨大一声响,如万钧暴雷炸开,他顿时耳鸣起来,“拍电影的现场居然炸这么猛?完全不像是假的啊。”
他还没来的及按剧本往下跳,居然又是一阵巨响,巨大的冲击波传来,张睿明站立不稳,差点摔下宝船,这第二下爆炸就近了太多了,简直就在脚下,他甚至能感到爆炸的烈焰烧卷了他鬓边的头发,而这第二声巨响下,他原本耳鸣的双耳这下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心里顿时一阵激灵。
出事了!看来火药失控了!剧本里可没有这第二次爆炸啊!
长期以来的半军事化管理,加上曾经多年的军事训练,让张睿明本来的想起应对这种情况的战术动作来,他还没来的及前倒保护,就看到场外最先反应过来出事了的是旁边爆破组的工作人员,这群孙子,此时全抱头趴下了!他们知道自己犯了错,出事了,赶紧先保自己的命。
张睿明再看向叶文,她们那一排宫女估计都是被震傻了,几个女孩子之前就被轰倒在地,叶文还正傻呆呆的站着,张睿明嘴巴张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一根巨大的道具桅杆从她身边倒下,将船体砸开一个大窟窿,这让张睿明吓了一跳,可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叶文却毫无反应!她已经被彻底吓傻了!
怎么办?万一还有第三次爆炸!?张睿明这下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他一下跃过船头的栏杆,猛的一下扑到呆若木鸡的叶文身旁。二话不说一把把她扑到!就在这时,张睿明感觉船身一震,接着就是一阵轰鸣,不少木屑碎片噼里啪啦的狠狠砸在张睿明身上,一股浓重的火药味袭来,呛得他说不出话来,接着就是巨大火球腾起,幸亏两人早早趴下,要是站着的话,不被火球吞没,也会被火焰撩到。
头顶热浪席卷,身下大地轰鸣,硝烟中与耳鸣中只能看到人群四散奔逃,这哪里是拍电影,这简直就是战场!
张睿明一手护住着叶文的后脑,一手保护自己头部,爆炸余响不断,灰尘簌簌铺满他一身,他感觉自己简直是一名在重炮轰鸣下躲在战地壕沟里苦苦挨着的大头兵。
我不会死在这个荒谬的地方吧!?
在这电光火石的短暂过程中,时间仿佛拉长到无尽久,张睿明心里却只不断重复着这一个念头,根本无暇想其他的,随着灰尘最终落定,周围这才安静下来。但这也只是一瞬,如打扫时震落的飞虫,在短暂的麻痹后,就会猛的翻身振翅而飞,此时现场被震惊的众人们,也在这第三次爆炸后,终于清醒过来,整个宝船上的几十名群演顿时四散而逃,不少人居然直接跳下几米高的船体,连脚受伤都顾不上了,只想离开这地狱一般的恐怖爆炸现场。
张睿明扶着叶文站起身来,他在硝烟中,打量了四周场景,发现之前的炸药点早就被炸了个天翻地覆,连带着这个船体下面也是一个巨大的窟窿,估计是第二次爆炸引燃了这个船体下面存放的备用炸药,这才导致了第三次爆炸。
果然发生殉爆了!
叶文这时恍惚的站起身来,张睿明赶紧拍打她身上的灰尘,看了看她全身上下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见张睿明如此心疼自己,叶文此时也眼神痴痴的回望过去,“你头上都一头的灰了……今天对不起,我太任性了,让你遇到这么大的一个危险,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了啊,你不是应该站在那边吗?”
张睿明不会说些“我是为了保护你,才第一时间冲过来的”等等肉麻话,他抬头望向周围,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搀扶着被吓了个半死的叶文缓缓走下这被炸出一个大洞的“宝船”。
“你看,那边的“南回柱”!难道都……”
张睿明顺着叶文的目光投射过去,在这场大混乱尘埃落定后,全场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这“津港第一瑰宝”身上,直接在硝烟渐渐散去的宝船旁边,原本高高耸立的“仙人一指”“乾隆惊叹的鬼斧神工之作”津港最南的象征“南回柱”,在刚刚的爆炸事故中已经彻底的碎裂成几段,成为了这月白湾上最价值连城的“宝藏遗迹”。甚至连那监视器旁的副导演都顾不上清点现场的人员受伤情况,而是第一时间就狂奔到那碎裂的石柱旁,整个现场顿时乱成一团,旁边围观的群众也纷纷拿起手机拍摄起这一片狼藉的现场来,那副导演见此时人多口杂,顿时醒悟过来,如今事故已经发生,这文物也已经损坏了,那些受了伤的群演,给点小钱就能打发了,最重要的就是先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先稳住情况再说,如果让今天这现场上了热搜,那谁都救不了了!。
“赶紧清场!清场!能动的都先出去,不准他们拍了!”
见正主发话了,现场的场务和群头纷纷带人开始清场,把现场所有拿手机拍摄的群众先挡开,完全不顾地上还有几名躺在地上不知伤势轻重的群演。
叶文本就是柔弱善良的女孩子,她哪见过这硝烟弥漫的场景,几个受伤重的身上还带着火苗,在尖叫中,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才滚灭,还有几个宫女,头上带着厚重的假发套,被爆炸后遗留在现场的火苗撩到,顿时就剧烈燃烧起来,张睿明见状赶紧上前帮忙,这假发是最易燃烧的物质,一沾火简直如火上浇油一般,而且会越烧越紧,要是再晚一点,整个头部都会毁容!张睿明见时间紧急,都没机会却找东西扑灭了,只能粗粗拿一袖子一卷手,然后忍着手上的剧痛,用双手在火球中将这假发套脱下来。
“啊呜!啊呜!”虽然张睿明脱得算是及时,可这姑娘也被火焰烧了脸上一片皮肤,在现场疼的直打滚,这被火烧到脸的姑娘用手用力一搓,竟血淋淋的搓下一小块烧烂的皮肉来,此时叶文赶紧用一旁找来的矿泉水淋上去,在一声惨呼后,这姑娘才终于稍微止住了烫伤。
此时这原本热闹祥和的拍摄现场,顿时演变成人间炼狱!
见到此种惨状,叶文眼泪簌簌就往下落,她见那些现场的工作人员根本不关心群演的受伤情况,只是拨打了救护车后就到一旁清场,维护自身利益去了,她气愤至极,不知拿来的勇气,冲到这群冷酷无情的工作人员面前就怒斥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多人受伤,你们还不想着快点把人送医院去,怎么还在这里阻挡大家拍摄,我问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人命吗!?”
那群头被叶文柔弱的小手一扯,转身见就一名宫女在牢骚而已,他难得理叶文,一把把她推开了事。
张睿明见叶文被推,他把自己手上烫伤的地方微微整治了一下,就准备赶紧跟过去替她出头。
叶文不依不饶的站起身来,又如麻雀撞树一般,直接又怼上那群头。
“你们还动手推女人!?你们太过分了吧!我要告你们!”
见这小姑娘居然这么难缠,一个“小宫女”群演,居然还这么嚣张,说要“告我们”?!
那群头一下恶狠狠的回道:“我何止敢推你!我还要打你呢!”说完手一扬,就准备一掌用力抽过去。
他手在半空中,就被另一只有力的胳膊给架住,一个黑影闪到面前,那群头眼睛一花,也不知那黑影怎么动作,只见那人手一搭一拉,这群头的手就被来人狠狠的拗住成了个反手。
“你他妈%¥%……”
他话还没出口,只一个开头,张睿明就猛的用力,他这下钻心的疼,冷汗直冒,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这人拗断了,本来出口的狠话,也只能赶紧吞了回去。
在剧组混饭吃的,更多都是一些社会上的狠人,压不住人就吃不了这碗饭,而且一般混的好点的群头手底下都有几十号人,都是一些能动手,跟着混碗饭吃的“社会人”。
此时,见自己这边一个头目被制住,顿时旁边维持场面的剧组工作人员、场务都纷纷围了过来,黑压压的十几号人围住了张睿明,他们看来,张睿明此时身穿的还是那件在爆炸中弄的灰扑扑的太监服装、这些人顿时想到:在我们的剧组里,群演居然敢反了!?
气氛猛的一下凝固,这群人马上就要动手!
张睿明一脸怒气,脸涨的通红,一边用木村锁控制住这个群头,一边对着众人呵道:“你们剧组的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故,赶紧先清点人员的受伤情况啊!先救治伤员要紧!你们还想把事情闹大吗!”
其中一个场务组长前踏一步,瞥了一眼张睿明,见只是一个演太监的小群演而已,顿时两只三角眼一吊,神情不屑道:“关你什么事!?还想不想拿钱了?赶紧翻开我们的人!没啥事没受伤的就一边呆着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见他们人多势众,叶文此时也被吓得不轻,只能躲在张睿明身后,她抓着张睿明背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
没想到张睿明居然颇为配合,他直接就解开了对刚刚那出言不逊的群头的控制,然后他把衣服一脱,帽子一摘,最后连头套也取下来了,他掏出里面衬衣口袋里的检察证,对着这群人吼道:“我是津港市检察院的检察官,你们这里已经是严重的意外事故现场了!请你们尽快开始对伤者的救助!我告诉你,我现在正式介入调查,并且报警,如果我发现其中还涉及安全责任事故的话,我保证你们在场的这些人,没一个跑的了!有几个抓几个!”
这群人这下就如同活见鬼一样,人人都是一头雾水,怎么这一个小群演,一下摇身一变就成了市检的检察官了呢,那组长定睛看了看张睿明手中的检察证,他也分辨不出真假来,但见张睿明正气凌凌、威风凛凛的,让他也不敢轻视。
特别是张睿明刚刚提到的什么“安全责任事故”?他虽然只是一个群演头子,但也知道现在国家对炸药这块管制的严,刚刚这几声巨响,明显是他们爆破组在调制火药时出了岔子,后面爆炸设计肯定也有问题,要是真的一来查,肯定会出大事的!
他赶紧转换了态度,毕恭毕敬道:“您是……检察官啊,好的,好的,我马上和我们副导演汇报一下,马上开始救助伤者……”
“快去!愣着干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非黑即白?
听到可能要追究责任,这下围堵张睿明的众人都纷纷散了,那组长吩咐了几个人赶紧行动,还叫装备组把车开了过来,因为人手不够,然后还叫了别的拍摄组派人过来帮忙,这才在混乱后,终于把那几个重伤者送上车去,直接同救护车在路上接洽,以节省送往医院的时间。
张睿明在帮忙把最后一名伤者上车后,回头来到现场,此时硝烟已散,他本想去看看爆炸点到底是什么原因而失控,最终酿成这场大祸的祸首是什么。
可他刚到了先前已经一片狼藉的爆炸点,就看见爆炸组已经把先前布置的引线线路给收起来,张睿明还没靠近,就见先前那个副导演在那组长的陪同下向自己走了过来。
那副导演看起来对这突然冒出的检察官颇有怒火,一路过来时还在大声训斥着那场景组长“什么检察官的!?这关他什么卵事!?你们这些傻*b!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叫他滚蛋!”
他声音极大,完全不怕被张睿明听见,而等他走到张睿明近前时,态度比之前更为嚣张。
在把张睿明上下打量一番后,这副导演终于摘下墨镜,斜着眼,昂起头问道。
“你哪位?”
“我是津港市检察院的检察官,张睿明。”
“检察官?我们刚刚这是剧组外请的火药师傅装药没装好,有点比例问题,多爆了两下,我们已经开始处理了,再说,检察院?……这个事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吧?”
张睿明看他的态度,就知道这矮个子、留着山羊胡的副导演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估计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不可能被简单的检察官三个字吓住。
“请问您的名字?刚刚您说只是你们剧组外请的火药师傅装药没装好才导致这场意外的,那我现在问你,这是你们剧组的最终结论?还是你个人的看法?还有,我现在正在摄像取证,您所说的每句话,都是要负相应的法律责任的!”
张睿明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在现今这个手机时代,手机的摄像头就是平时最好的取证工具,此时他在宣告了自己正当的取证行为后,明明白白的把焦点对准了这位飞扬跋扈的副导演。
没想到,这导演完全不吃这一套,张睿明对着他的摄像头反而激怒了他,只见他一甩手,差点击飞张睿明的手机,他双眉倒竖,气急败坏的对张睿明吼道:“你干什么!你问我名字?!我你都不认识?我是导演薛峰!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拍我!?我告诉你,我认识的很多大佬,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你还拍!?”
被粗暴打断的张睿明脸上倒颇为没有波澜,“我已经没有拍了,证据已经初步收集够了……”
“那你举着个手机干什么?!”
“我在给市安监委打电话,应急办之前我就通知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见张睿明一脸镇定自若的神色,薛峰这下可慌了,他血气上涌后的微微迷醉感被张睿明口中吐出的“安监委”、“应急办”两个词给彻底激醒了,他仔细打量眼前这英朗的检察官,发现他看起来居然颇为眼熟。
“等……等一下,你先别打了,我们不是都已经把伤者送医院去了吗?还有,我怎么越看你越眼熟呢……你是不是拍过戏?”
薛峰看了半响,突然一下反应过来,他又用手机搜了一下最近的新闻,在一篇题为《津港水污染事件调查》的新闻中,他果然发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就是新闻配图中,那个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的帅气检察官。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起诉津药化工的检察官啊……难怪看起来这么眼熟,好吧,我们自然会接受上面的检查,但是请你也高抬贵手,我们剧组现在也是多事之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还请张检给点面子,就不要把这事给往大了报……”
薛峰一边说,一边示意旁边的群头,那群头会过意来,从兜里掏出一个鼓胀胀的红包,就趁着四下无人就要往张睿明衣兜里塞。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睿明反应过来,一把推了回去。
“嗨!没什么意思!一点小意思而已!”那薛峰以为张睿明是假意推辞,他一把接过红包继续往张睿明兜里塞,却被张睿明再次冷着脸推了回去。
见这检察官红包也不收,薛峰也不恼,换上一张笑脸道:“不知张检怎么今天有兴致到我们剧组这来了?是有演艺圈的朋友?来探班?还是单纯过来看看的?”
张睿明刚想就倒掉的“南回柱”问这薛峰他们要如何处理,可话没开始讲,突然觉得身侧一热,同时感觉到身旁一个柔软的事物靠过来,耳畔听到一个女声道:“这位张检他是我朋友,今天是陪同我过来的……薛导你好,我是“时代之声”的记者叶文,之前我和你们剧组联系过,今天要过来采访冯彬彬小姐的。”
“哦!你是“时代之声”的啊!好的,好的,今天把你们卷入这场意外里面真是不好意思啊!两位没事吧?我等下一定让他们公关组的好好给你们赔罪。”
叶文刚刚忙完,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她换下了前面的宫女戏服,手肘、膝盖都在刚刚的大爆炸中都磕出来道道血痕,但比起之前烧伤的那几位,现在的情形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刚刚和剧组他们就因为救治伤员的事吵了一架,但现在这薛峰一来,手段软硬兼施,这事态看起来就要渐渐平息下去,但叶文敏锐的职业意识告诉她:今天这个事可不是小事,一场有人员受伤的意外事故,还是这个现在津港最大的剧组里发生的,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有料。
她直接向薛峰问道:“薛导,今天这个爆炸事故我可是亲身经历了啊,刚刚我已经向我们主编报平安了,我们“时代之声”现在也想替海内外无数读者问您一句今天这个事故到底是什么原因发生的?后面的善后,你们剧组会负责任吗?”
这些话问的直白简单,但其背后的信息却不简单,薛峰头疼欲裂,怎么这一下来了个检察官又来了个时代之声的记者,今天这一炸,可真炸出不得了的人来了,虽然平时记者他见得太多太多,但“时代之声”是全球知名的媒体集团,而且今天这敏感的节点上,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这个、这个你们放心,我们又不是什么黑企业,包工头的,也不是什么打一枪就跑的人,都是圈里混的还行的人物,我们可是几个亿的剧组!这部电影前期的宣发费用就3个亿!我们有实力、有义务把后面的善后搞好,两位放心。”
薛峰这话说的就滴水不漏了,让叶文无处着力,她后面又问了几个具体问题,可这看起来圆滑无比的胖子也打着哈哈就扯了过去,而张睿明毕竟只是民行科的检察官,安全责任事故这一块也不是他职责,在旁也不好多问什么。而没多久,津港市应急办的工作人员也来了,薛峰和二人客气了一下,就赶紧弃了二人,满面春风的去迎应急办的几位“真神”。
张睿明看到这情况,也跟了过去,他把爆炸发生的详细经过,和现场拍摄的部分证据都展示给了应急办的工作人员,可不知是这薛峰之前就打好了招呼,还是在他们看来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对张睿明点了点头,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视频证据,就不再理会这一腔热血的检察官了,连张睿明主动提出把现场视频传过去,他们也没有接收的意思。
“?g!这些人怎么回事啊,都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叶文在旁见张睿明被冷落,这时也为他打抱不平。
张睿明却苦笑道:“算了,算了,人家手眼通天,这么个爆炸事件对他们来说,可能还真算不上什么事,只要那些伤者能赔到位就好了,不过看这剧组财大气粗的样子,一定也不会在这些小钱耍小心眼。”
“那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啊!刚刚那几次的大爆炸,幸亏我们运气好,不然说不定我们都遭殃了!而且,你之前不都说了他们触犯了什么“安全责任事故”吗?这他们不要负责的吗?”
张睿明看了看这正义感爆棚的姑娘,一脸无奈道:“这个安全责任事故……认定很麻烦的,很多时候,向这样经常有爆炸戏的剧组,以及一些开矿的矿产公司,他们把这部分涉及炸药的业务都是分包出去的,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自己遇上事时,能够撇清关系。这几乎都是行业里的潜规则了。就算我想方设法,到处告,以安全责任事故、或者意外伤害等等条例去告他们剧组,先不论我这个主体合不合法,就结果来说,很可能也只是让他们推出几个替死鬼出来。你信不信,你去问他们具体配置炸药,布置现场的火药师傅们,那各个都是临时工,跟他们剧组根本就没正经的合同关系。”
叶文惊诧道:“这不就以前很多“单位出事,出事就是临时工”的玩法吗?”
张睿明叹了口气说道:“差不多,这些敏感就是这个现状,在资本面前,人都是卑微的,想赚钱就得自担风险……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
叶文见他说完这句话后难得的露出了疲惫的神色,这从小在美国长大,一身直爽性格的美女记者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打量着张睿明,神色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失望。
张睿明被她看得有些发麻了,他轻咳了两下,试图打破这奇怪的范围。
“嗯……怎么了?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叶文神情突然有些冷淡,她轻轻说道:“你没说错什么,这世界可能真就这样,但是我感觉不开心的是你变了……”
“我变了?”
“对,你变了,我认识的那个张睿明变了,我还记得在我们东江第一次见面时,你还是一个敢为了真相直面东江市长张圣杰的正直检察官,那时你明明知道有更上层的力量影响,你都敢于把那么大的一个事件捅破天。后来你变了,在不久前的荆沙河污染案里,你已经学会借用外界的力量去改变现实,甚至用来自救,但你的目标还是好的,你最终也是为了真正的公益,所以我没说什么……但现在,你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公了吗?还是你以后也会变成你曾经讨厌的人?!”
面对叶文突然而来的诘问,张睿明毫无准备,他下意识的准备反驳她,但转念一想,她其实说的也没错。
自己确实变了,已经不再是那个最开始在“毒跑道”案中会当着众人的面,会夸下“一个月内,必结此案”这样海口、只会向前冲不计后果的毛头小子了。
在荆沙河污染案办完后,在见到王英雄的下场后,张睿明思考了很久很久,他一直在质问自己何为“公益”,是多数人的幸福吗?还是对规则的坚守与执行?
这些词语都很崇高,但是,如果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整个的规则与制度都在奖励坏人,惩罚好人的时候,当整个体系都是在“逆淘汰”的时候。
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在无数次独自对抗强大的对手后,张睿明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个人的奋勇逆行虽然崇高,但也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渺小。而且个人对邪恶的纠正总会有尽头,热情、信仰总会有燃烧殆尽的那一刻,如果不能从源头上去改变人心,一次次的诉讼,又能改变什么呢?
而他开始理解王英雄……在曾经那个完全“逆淘汰”的时代里,那些成长起来的“成功者”们,包括王英雄,手上或多或少的沾染着那个“草莽时代”的“原罪”,这“原罪”可能是一次不能公开的国企改制、可能是一张来自首都的批条、也可能是某个白手套,这些都是那个混沌年代的灰色印记。
你不做,别人也会这么做,甚至不这么做就一定会死……
那么,你做不做?
所以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是手法高下之别,有些人可能在市场正规化之后,慢慢洗白,慢慢的更加隐蔽,而更多的人可能在经济下行的压力下采取的是违法的愚蠢手段,就像王英雄这样为了节省那几千万排污费,居然选择直接把母液废水排进河里。
可他有选择吗?
“我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这是王英雄留给张睿明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也成为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梦魇。
在王英雄这个案子之后,原本非黑即白的张睿明眼里,开始能看清更多的东西。
“……你说的对,可能是我变了吧。”
叶文无数次的见过这位眉宇间有英气的检察官与人据理力争,也见过他在法庭上口若悬河的样子,甚至自己也无数次被他说服过,可她没有想到,张睿明居然有这样向自己坦然承认错误的一天!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叶文心里不由想到,自己刚刚话说出口时,就感觉有点后悔,担心自己说太重了,可他的样子又不太像生气,正担心自己该怎么圆回来时,张睿明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你还好吧?我们去早点把采访做完吧。”
…………
中国一半以上的高档房车都是被明星们买过去了,就像丰田埃尔法一样,这些甚至装配了浴缸、家庭影院的庞然大物,已经成为了影视圈明星大咖们出外景的必备车辆,成为了比拼排场,彰显身份的又一个代表物,甚至有一些明星到哪里都备着自己的房车,出外景十几分钟,人家都在外面忙的时候,她就独自在车上休息,就跟皇帝的行宫金銮帐一样,要请她们下车一次,必须要等外面现场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到位了,所有人员都站好点了,再由制片、导演、经纪人等各路人马恭候在房车前“一请三拱手”,才能让这位姑奶奶“下轿”。
那冯彬彬贵为最顶级的流量大腕,连续几年登顶国内影星收入榜的“天后”,出个外景起码得有几台顶级房车候着吧?
不!
人家压根就不出外景!全部抠图!
凡世间的这些沐风栉雨,这些恶心的、含着灰尘内核的雨滴们怎么能打在我们高贵无比的冯影后身上呢!?
放肆!
所以,为了不给雨儿们僭越的机会,冯彬彬小姐自从15年以后,基本就不出外景了,所有的外景镜头,几乎都是通过绿幕加特效完成,这就苦了和她搭戏的演员,每次拍镜头都要对着空气或者一个假人演戏,也苦了后期抠图的工作人员们,要把她那还不如假人的演技动作贴上去,可她演技太差,双目无神,连个聚焦点都不好找,还经常对不准动作。所以,要为冯影后做后期抠图,堪比重新做一部3d电影,这样一来,不知道给人家增添了多少负担。
甚至有传言,为她抠过图的后期高手,在这番磨练后,大都水平直线上升,很快就能步入百万抠图师的行列。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树盘根”
这样一来,倒也算是好事。
可惜,她原本也没什么作品,对于那些摩拳擦掌纷纷有志于磨练水平的后期们来说,其实也没多少的磨练机会。
张睿明和叶文此时就站在影棚外面,准备等着冯影后拍完这场内景棚里的外景戏就赶紧弄完这一拖再拖的采访,此时,接待二人的是美神时代的一名经理,同时也是冯彬彬的私人助理艾米,圈内人都教她艾姐,算是冯彬彬的贴身人物,连一般的二线明星看到她都会毕恭毕敬,不敢造次,但张睿明倒没这方面的顾忌,他见已经等了一天了,居然还要再等一场戏,他此时直接把扛着的摄影设备往地上一放,大刺刺的就在这艾姐面前找了个设备箱随意一坐,也不管这位圈内要人的眼神,大刺刺的靠着影棚的立柱,开始休息起来。
今天这一顿折腾,他实在是太累,也管不上什么体面了。
叶文此时正忙着和艾姐交涉:“姐,她这场戏还要等多久?你知道我们都来了一天了,下午还在你们外景地那边糟了难,现在居然都还见不到冯小姐……”
“啊!是刚刚爆炸的事吗?叶小姐你们没受伤吧?”这艾姐客套性的“震惊”了一下,但又旋即拒绝了叶文的请求。“……但实在不好意思啊,叶小姐,还请你们体谅一下,我们老板这场戏还在关键阶段,再等一下吧。”
“呵!”张睿明摇了摇头,重重的嗤了一下。
那艾姐估计没想到这扛器材的居然这么大架子,直感到奇怪,但她也懒得理会,而是给了叶文一个礼节性的笑容之后,就准备退回影棚之中。
“等一下……”
艾姐没想到这姑娘还挺执着,“怎么?哦,对了,要不我让秘书给二位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
“不是,艾姐,我想问下,我们能进去吗?我其实对拍戏也挺……好奇的。”
那艾姐打量了一下叶文,虽然知道叶文是代表“时代之声”而来的,比一般的娱乐口记者还是高上几个档次,但是这样的新人记者就想随便见我们“冯爷“?
艾姐心里一哼,她也已经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悦了,但她骨子里那股居高临下的气质还是让张睿明和叶文颇为不舒服。
“进来观摩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老板会比较敏感一点哦,她拍戏时不喜欢旁边有陌生人的异响,也不能拍照,更不能未经允许主动向她打招呼,最好还不要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张睿明边听边在旁越感慨,这是什么世道了,这哪里还是过去的“戏子”?这感觉比慈禧太后都差不了多远了吧,他估计像叶文这样从小在优渥家庭长大的姑娘肯定受不了这个气,估计这妹子说不定现在就准备甩手走人了,反正一个采访任务而已嘛,怎么搞的和低三下四接受皇帝赏赐的贱民一样了?
没想到叶文却轻松答道:“好的,艾姐,我保证在没有您的指示下,绝不会有多余动作的。”说完还甜甜一笑,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快的神情。
张睿明惊讶的神情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怎么了?这妹子之前那么敏感,那么自尊的一个人!怎么居然答应这姐们如此苛刻的要求?就为了进去看看这狗屁电影绿幕拍摄的花絮?张睿明此时一脸疑惑,但见叶文随着那艾姐起身进棚,他也只能把设备交托给场务暂时看管,也跟着叶文走了进去。
那艾姐虽然只是冯彬彬的一名助理,但也是一身的名牌,珠光宝气,气质逼人,一身行头连在国外见多识广的叶文都认不太全,她快走两步,殷勤的问道:“哇!艾姐?,你这是普拉达的13限版的a版包包吗!?我的天呐,我是第一次看到耶!”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点眼光,艾姐神色放缓了一点,“是的,我是当季就到米兰拿到的,当时国内就我和彬彬小姐一人一个,现在可能还稍微多了一点吧。你也不错啊,居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叶文假装腼腆道:“其实我也是瞎蒙的啦,我都只有一个基本款的普拉达,啊!~艾姐,你身上这件不会就是普拉达60?6?s那款外套吧……”
见叶文通过这个话题拉近了与那艾姐的距离,张睿明虽然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这姑娘心思缜密,一定另有所图,此时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上,倒是那艾姐回头看了一眼这“扛器材”的臭小子怎么也跟着进来了?心生不悦,但她一下碍于叶文脸面,不好直说,只是幽幽提了一句:“那个……你那助手可以留在外面看设备的,没必要也跟着……”
“……没事,姐,这我同事,以后也是我们集团文娱组的,他刚进来没多久,虽然对你们业务流程不熟,但很感兴趣,反正以后他也要学的,这次就让他也见识下呗。”
见叶文都这样讲了,艾姐也不好做个坏人,她也没说什么,领着两人跨入影棚内部。
张睿明跟着叶文在后面,刚刚被人鄙视的感觉很不舒服,但也只能忍耐,最让他心里疑惑的是,怎么叶文在这里反而不介绍他的真实身份了,还是说一名突然冒出来的检察官对于这个场合有些“不便”?
等艾姐到门口刷通行卡的当口,张睿明凑到叶文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想进来啊?何必对这趾高气昂的女人客气?还搞的这么卑微的……”
叶文却悄然一笑,红唇一抿,回头轻轻一个挑眉道:“人家毕竟也算是圈内大佬,身价是你我相加的十倍以上吧,当然有傲气了,我不奉承她一下,怎么能混进来拿到这个剧第一手的珍贵素材呢?我们记者都很难的,该低头时就要低头,不然,你以为我们采访跑到人家面前,人家就笑呵呵的什么都倒出来给你看啊,你啊你,就是当检察官当久了,以为谁都要配合你调查~”
叶文说这话时,和张睿明凑的很近,是扭头就能吻到的距离,特别是她说到最后,还恶作剧一般的给张睿明腰间戳了一下。这一下倒不重,但是却让张睿明浑身一麻,好像心里有块坚冰快被这姑娘给融化了。
“好了……进来吧。”
那艾姐同保镖说了两句,防卫严密的影棚入口,闪开了一个口子,张睿明和叶文鱼贯而入,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宽阔浩大给惊呆了。
在这巨型影棚里,布置着近千平方的实景,几个绿幕工作台同步进行着拍摄,几十名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忙着自己的设备,场务匆忙的来回跑递着剧本,布置着场景,整个棚内都是繁忙无比,却又井然有序,而这就是国内最顶级的制作团队的调度了。
张睿明正低头看着地上繁杂的走线,躲开这些如老树盘根的缆线,一踮一踮往里挪时,叶文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
“看!前面左边那个棚里就是冯彬彬!”
张睿明抬头一眼望去,这瞬间,虽然周围事物繁杂,各种人头攒动,但他第一眼就看到一阵白皙如雪,红唇如焰的绝美面孔……
在大棚内亮如白炙的打光下,这位占据了华人第一美人的交椅不知多少年的巨星,就那样站在道具船前,正身着华服,抬手屏息,准备做登船前的小切镜。
虽然张睿明不喜欢冯彬彬肤浅的演技、做作的姿态、过分的营销,甚至连她那沾满风尘的经历也很反感。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奇女子能屹立鳌头如此久的岁月,她确实有她的资本的。
冯彬彬比电视上看起来脸要小很多,给人最大的感觉、和她与那些素人美女的最大不同点都是同一点白,毫无瑕疵的白,然后那一双可称标准的古典丹凤眼,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次登上各种杂志封面、海报、荧幕,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狐媚眼一看就骚”。
而这些就是冯彬彬最原始,最重要的资本,就是这副老天爷恩赐给她的这副皮囊。
张睿明自认为自己还是见过不少美女的,他的妻子唐诗从小就是同龄人中的翘楚,甚至曾经几十年的岁月里,在张睿明心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女人会比唐诗还要美。
但今天,他可以明显的知道自己的这个论断……错了。
对于冯彬彬的美貌,张睿明心悦诚服。
前些年,对她的质疑与谩骂就如般洪水袭来,就如她水涨船高的身价一般,在这全民“猎巫”般的“荡妇羞辱”中,冯彬彬也学会了一运用系列的武器来替自己杀出这如海般唾沫。
她开始买通稿、买热搜,蹭红毯,更多的还是立起来了一个“自立自强,自己就是豪门”的“冯哥”人设,对于这些在人性丛林里冲杀出来的手段,张睿明现在虽然鄙视倒也没那么反感,在他看来,在这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男权社会中,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想要出头,这些不太道德、甚至在底线摇摆的招数是她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张睿明在并没有那么厌恶,此时甚至还有一点同情她,他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出格,但也是为了出头,也是为了自保。
也许,她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坏?
很多年以后,他会后悔现在这个判断。
因为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这个月薪几千块的“?潘俊奔觳旃伲?诮窈蟮陌肽昀铮?嵊胝飧龃耸笨雌鹄锤吒咴谏先缟窳橐话愕摹芭?省庇幸怀【?於?氐拇笳健?/p>
他将历尽生死,凭借微薄的力量去撕开一个几千亿市场的庞大产业圈黑幕,揭开这个社会最黑暗的一幕。
此时,张睿明只是怔怔的望着不远处被众星捧月的冯彬彬,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跟着叶文混进来的“扛器材小弟”。
同样看到冯彬彬的惊人美貌,同为美女的叶文却并没有同张睿明这般失魂落魄,她反而做出了一个美女对其他美貌同性的惯常反应
“哼~”
张睿明几乎都能从她那翘起的眉头,斜鄙的眼神里听到她心里的低语“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就这样嘛!”
这种熟悉的场景,张睿明倒不觉得叶文是嫉妒冯彬彬,他只是觉得挺可爱、挺怀恋的这场景他颇为眼熟,以前唐诗也是经常这样,读书时与同年级的那些漂亮女孩擦肩而过时,结婚后在大街上碰到一些打扮时尚的美女时,唐诗同样也会这样对那些漂亮同性在心里“哼”一句。
这是每个美女对于危及她们自我认知的美貌同性的正常反应。
没办法,女人天性就是互相挑刺的,所以一般美女只会跟长相一般的女孩子成为闺蜜,如果两个同样颜值很高的女孩子天天腻在一起,很可能在彼此眼里,对方都不过是碧池而已。
女人朋友之间喜欢拆台,而男性之间却会互相吹捧,这是定理。
“好奇怪啊?”同样都在望着冯彬彬,叶文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嗯?怎么了?”
叶文指着棚内冯彬彬所站着的道具船指道:“你看,冯彬彬她脚下那个小船布景下面……那个不是一个马达吗?为什么要在那船那里放个那东西啊?难道要模拟海面的波涛?”
张睿明这时也发现这个奇怪的装置,他看了半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对叶文摇了摇头。
“而且,这背景音乐?你不觉得太过……暧昧了吗?”
在叶文的提及下,张睿明才开始注意场内的背景音乐,确实,怎么这时传来的是一阵煽情的柔声小曲,令人听起来居然……有点脸红。
没想到这时,棚内的冯彬彬却开始了让两人始料不及的举动,只见原本华服装扮的冯影后,此时突然双颊酡红,香汗直流,她如喝醉酒一般,莲步碎乱,手一抬,看着就要往水中倒去。
就在这个时候,男主角进场了。
只见装扮成郑和的港台某前“十大天皇”此时从场外进入镜头中,一把从后面扶住即将摔倒的冯影后细腰,另一只手抄住她的小手,眼神带着怜爱的问道:“没事吧……”
这如此老套的镜头桥段居然现在还在用!?
张睿明心里无数个问号袭来,最让他无法理喻的是,这部《永乐王朝》不是号称什么历史爱情华美剧吗?既然宣传里有一个“历史”的名头,那怎么今天这整场看下了,完全没有任何体现历史常识的地方啊!先不论冯影后在这里面饰演的这位隋珠公主为什么会随着郑和的船队下西洋,也不论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单独幽会在这个小艇上。
单就最重要的一点,完全就说不通啊,郑和不是一个太监吗!?
他为什么还会对这个公主动情啊!?
张睿明简直觉得今天这一路的经历实在是太过荒诞,对于他这种良知未泯的局外人来说,中国电影圈里面这样不尊重历史,不尊重常识的创作,实在是太过恶心,实在是令人不舒服,让他产生了离席的念头。
真是烂到极点了!张睿明心想。没想到,他这个论断也错了,更惊爆眼球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这时,小舟上的男女主角此时正热烈的拥吻起来,随着两人动作的越发激烈,外衣、中衣、裹巾等等都被一件件抛开,整个场面香艳无比。
因为隔得太远,张睿明和叶文所站位置听不到现场的收音,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情可以让这两个人就在这小舟上上演一场
船震!?
张睿明嘴巴都张圆了,毕竟从小家教甚严,张擎苍从来没在家里讨论过关于“性”的话题。张睿明就是那种从小看到电视里有亲吻戏就捂着眼睛不敢多看的乖男孩,最多也就手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
但他现在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男生,女儿都有了,可是这种现场拍摄香艳镜头的激情场面实在太过震撼,而且这莫名其妙的场景,船上的床*戏?那是该叫*床*戏还是船戏?
相比起张睿明的震惊,叶文更显的尴尬无比,她没想到居然今天这么巧会碰到这样的一场戏。随着拍摄的冯影后叫声越发响亮,她脸也更加羞红,见张睿明疑问目光投来,她知道张睿明也是满腹疑问,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啊!既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害怕张睿明先开口,她在窘迫中,心里一慌,干脆反唇一句先说道。
“没想到……你们国内,拍得电影这么开放了,还有这么新颖的……花样?”
张睿明略一沉思后,摇了摇头道:“什么新花样啊?我看虽然场景、主题有新意,但是花样?这还是老的“老树盘根”啊,这算什么新招数?”
叶文一下没反应过,接口就道:“这哪是“老树盘根”,这明明是“引蛇出洞”好不好……”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引蛇出洞”
张睿明听叶文无意中说出这些羞人话,他也不急着拆穿,只是笑吟吟的望着她道:“哎哟,没想到叶小姐对这方面如此有研究,叶专家,你可真是真人不可貌相啊!”
叶文这才猛的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被他带进了坑里,没好气的转身就是一顿粉拳伺候,“哎呀!你这人太坏了!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那个……那个,反正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意思啦!你这人根本就不是外表那么正经,没想到居然也讲这种笑话!我不理你了!”
说完,她还真做出一副生气样,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张睿明。
张睿明一下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他提起的话题,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叶文,只能讪讪笑着,这时,他倒是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明明是这么香艳敏感的镜头,怎么这影棚内完全不见清场,反而是不少工作人员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正“盘根交错”的两人拍个不停,虽然男女主角都有做好防走光措施,关键部位都有遮挡,但是这怎么来说……也都是颇为不雅的一组画面啊。
怎么这剧组完全不阻挡的?难道都不怕这电影还未过审,就因为这种过于香艳的花边新闻而夭折?
还是说,这个船震,本来就是她们团队的一个营销手段?!
想到这,张睿明举起手机,将整个拍摄现场拍了一张全景照片。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是出于好玩,也可能只是和那些热衷与明星合影的追星族一样,记录一下这真实的拍摄现场。总之,张睿明用手机拍下了这场荒谬无比的“船震”戏的制作场景。
拍完后,张睿明还无暇细想,只见这时绿幕前的冯彬彬与男主角已经结束了一场“大战”,他拍了拍原本羞红脸叶文道:“叶专家,你看,他们的“引蛇出洞”都结束了,估计等下冯彬彬下了妆,我们就可以做事了吧,现在都快到晚上了,我们也争取早点搞完,早点回家吧。”
听到“叶专家”这个不怀好意的戏称,叶文回头瞪了张睿明一眼,凶恶的眼神瞪得这小子赶紧收敛起一脸坏笑,然后她又回头看向绿幕棚内,果然刚刚那条拍得刺激爽快,应该是直接一条过了,那影后冯彬彬此时正摘下沉重的头套发簪,在助理的殷勤服侍下,披上外套,擦了擦唇边口红印,略微补了一下妆容,就往张睿明和叶文两人这边走来。
见冯彬彬走近,虽然明明知道她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但张睿明居然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虚幻感,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这……真的是冯彬彬?是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影后!?
如此强烈的虚幻感伴随着剧烈的情感冲击,让张睿明的眼睛都不敢直视对方,肾上腺的急剧分泌,让他的视觉感观仿佛陷入沼泽般的迟缓,连冯彬彬脸上那习惯性的假笑都如此清晰。
在走到张睿明、叶文两人面前时,艾姐迎了上去,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说是耳边,其实也是肩头的位置,明明这在旁人面前气焰张狂的艾姐,要比冯彬彬矮半个头,却依然在她面前低头说话,仿佛头都不敢轻易抬起似的。
冯彬彬听完后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就径直往一旁的休息室去了,艾姐见状向叶文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赶紧跟上。
叶文和张睿明对望一眼,脸上均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神色,张睿明赶紧回头去外边把设备背过来,回头跟叶文一起走进冯彬彬的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其实感觉完全就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间,进去就一个宽大的客厅,一个屏风隔开会客室,旁边连着几个小房间,连化妆间、试衣间都比张睿明家里的别墅大了,而冯彬彬此时就斜倚在正中的沙发椅上面,惬意的接受旁边按摩师的抚触,眼睛闭着,脸上覆着一块金色的面膜,对进来的两人不闻不问。
叶文刚想自我介绍,旁边的艾姐就马上打断了她,递过来一份打印好的问答稿。
“叶小姐,之前你们“时代之声”就已经将今天的具体提问稿发了过来,我们这边工作人员根据具体情况进行了一些修改调整,你过目一下,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开始调试设备,等我们老板休息完,你就可以开始了。”
叶文接过经冯彬彬工作室修改过后的提问稿,她发现上面原本的十多个问题在一番精简后,居然只留下了三个,而且这三个都是简单的背景式提问,完全没什么营养的回答“是否“两个字而已。
而且冯彬彬这边在这份问答稿后面,居然还“贴心”的提供了几个他们自己提出的新问题:“请问冯小姐,你被称为国际华人之光,关于这点你有什么看法?”“冯小姐,你是如何一步步走上戛纳评审席的?”“冯小姐,很多人称你为“带货女王”,你怎么看?”
这种问题还要问什么?!干脆现场就把冯彬彬得过的所有奖项逐一介绍一遍算了!
“这!?……”叶文看了这被修改的太过恶心的提问稿后,忍住想发作的**,她轻咬牙关,略带怒气的看着艾姐,嘴巴张开想说什么,
艾姐笑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叶小姐。”
叶文想了想下,如果按她们这要求来问的话,那不就是一篇水军稿了吗,这也太恶心了吧,连个采访都这么多限制?弄的叶文简直想爆粗口,但她眼神一撇,心想“还是算了”,于是她撇了下脖子,扭了下头,略带挑衅的问道:“难道不能加的我们自己想问的东西吗?”
“可以啊,叶小姐,请问你们想问什么?”
叶文眼睛望着艾姐,眼神却关注着她身后的冯彬彬。
“今天你们的外景剧组发生了那么大的意外事故,多人受伤,连我们津港的“南回柱”都在爆炸中被破坏了。我想请问一下冯小姐,这一系列的事件,贵公司将如何处理?”
艾姐听完后,神色一凝,她都不需要回头请示冯彬彬就直接答道:“你刚刚所说的这些情况,我们冯小姐并不知情,而且这也与我们公司无关,具体的处理结果要看整个制作组的意见。”
“外面那么大的爆炸都不知情?……好吧,那在刚刚我告知后,现在冯小姐已经知情了吧,请问你们美神时代公司,会如何采取措施?会赔偿“南回柱”的修复费用吗?”
明显被叶文连续的问题所激怒,艾米神色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了,我们老板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一切以制作组处理意见为主……”
“难道你们对那些伤者,对津港这件瑰宝都没有一丝愧疚?……”
不等叶文说完,那艾米就打断道:“叶小姐!请问你还有别的问题了吗?如果没有,请开始采访,我说了,我们不会回答你刚刚这个问题,如果你愿意继续,我们可以就之前商定的这几个问题开始了。否则请你离开!”
叶文见状没有办法,她本想直接离开,可为了自己的任务,她只能点了点头。
这时,艾米又递过来一份文稿,“那好,叶小姐,这里是我们准备好的回答稿,还请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等下我们就按照这两份文稿开始今天的采访了。”
叶文接过她那份回答稿一看,上面就整个采访的节奏、要点都定好了调,总的来说就是要全力展现冯彬彬“外表美艳霸气,对待工作认真专业,私下为人讲义气,霸气,是个女汉子”的人设,还要在树立这“完美女王”人设的前提下,体现她一点点“逗逼”的小缺陷,和一点“小可爱”。这样既能满足冯彬彬的虚荣心,又能留点小破绽,不招黑,还能显得真实、立体、真性情。
张睿明站在一旁,稍只是微扫了一眼那稿子,他就感到一种明显的错位感。
一个如此刻意、恶俗的全力钻营自己人设的女人,还如何“逗逼”“可爱”?
真的太恶心了。
叶文看了看这稿子,张睿明看到她脸色很不好看,估计她也不喜欢如此刻意的采访,知道她的为难,张睿明轻轻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要不,随便问几句,反正回去交差后,上面应该还有主编会审,不过也不怪你不。起码我们已经做了,具体能不能用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叶文却只是狡黠的一眨眼,用眼神示意张睿明“放心好了”,接着,她回头对着那助理,一口应了下来。
“那好,叶小姐,你们准备好,十分钟后就能开始了。”
张睿明马上开始调试设备,等他准备好话筒、收音、灯光位置,这边冯彬彬也已经做完了按摩,她摘下面膜,神情轻松的坐正身姿,对着镜头接受三名助理不停的补妆、调光,梳发。
等镜头里出现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后,冯彬彬点了点头,叶文清咳一声,正式开始这一波三折的采访。
“冯彬彬是中国影坛的著名影星,曾经多次蝉联我国的明星收入排行榜,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其本人……”
“好的,各位观众朋友好,我是冯彬彬……”冯影后的声音颇为动听,明显是经过许久的训练,在采访的开头压住了其习惯性的高亢语调,用一种颇为温和动听的语气对这镜头娓娓道来。
而张睿明在一旁弯腰盯着监视器,他一边要注意着里面两人的画面、动作,一边还要盯着一旁录音机的收音效果,看有没有音准方面的问题。
随着采访的步步进行,盯了画面许久的他慢慢的发现一丝的不对劲来。
这种不对劲是由叶文这边开始的,然后慢慢影响到冯彬彬,让整个采访变得有一丝怪异。
按道理来说,叶文今天的采访,几乎是完全按着先前冯彬彬的第一助理提供的发问稿而来的,但她提问的方式却有些与之前约好的不一样。
像“你素颜是如何的?平时素颜的多吗?”这个已经预设好的问题,叶文她就会刻意说的很慢很慢,而且她在问完第一阶段后,故意不去顺着问下一段的问题。
“你素颜是如何的?”
冯彬彬按草稿回答道:“我素颜不错哦,许多年前,在拍“东京事件”时,陈龙大哥和美国影星克里蒂亚?6?贝当时都说我是他们见过最漂亮的明星,甚至连克里蒂亚?6?贝都曾向我求婚呢,哦嚯嚯嚯……”
在冯彬彬的笑声中,按剧本叶文应该就顺着问下一个问题,“你现在是不是素颜呢?”然后冯彬彬就会把脸凑过来,说自己现在就是素面朝天的接受采访,然后叶文再做出震惊的神情……
但叶文没有这样按剧本问下去,她只是含笑望着冯彬彬,让她自顾自的尴尬笑完,等了半响,见都没人问她是不是素颜的问题,冯彬彬自己按耐不住了,她只有自己对着镜头主动问道:“你猜我现在化妆没有呢?”
叶文还是笑着看着她,慢慢的答道:“我不知道。”
对于这种慢一步的接梗,冯彬彬都要崩溃了,她只能自问自答道:“我现在没有化妆呢,你看……”
就这样,叶文故意的“慢一步”或者“少一步”让整个采访的“起承转合”缺乏过渡的逻辑性,她只按剧本“起”一下,却不接着去“转”“合”,就像抬高跷一样,她把冯彬彬抬在半空中,却不扶这位影后下来,不抛出下一个问题去接她,让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尬聊,这种隐蔽的手法让整个采访过程充分把冯彬彬的做作、刻意扮演人设的怪异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张睿明虽然不懂新闻学的这些道道,但他也听过看过叶文过去在财经、时政板块的采访专栏,他知道叶文平时的采访风格:叶文在采访那些科学家、经济学家、名人院士时,都会通过接地气的方式聊这些人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与不足,再巧妙转移话题,让这种小小的缺陷转化为“这些专家们在工作中认真专业,私下却也有普通人的缺点”这样的真实感,让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不足成为一个个幽默的段子,或者叶文也会用“哎呀,我也曾经……”这样的自爆糗事的形式,转到叶文她自己身上。
但今天,她并没有用以往的采访方式采访冯彬彬。
接着,就是纯粹的情商压制,叶文用她自己的方式,引导着整个采访的进程,当她故意的小小质疑了一下冯彬彬的演技后,这位从酒吧女做起的影后马上开始不厌其烦地复述她对工作是如何如何的刻苦、专业,私下多么多么努力去磨练演技,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中了叶文的圈套了:她越是这样直白的想证明自己,越让这种努力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人的优点,靠自己说出来,是最蠢的方式。
而在现在这个场合,明明叶文才是那个应该与她“一唱一和”的主持人。但在被刺激后的冯彬彬,她曾经过低的起点与磨难给她带来太强的证明欲,这让她把这个采访变成自己的“独唱”,让整个节奏陷入失控。
总的来说,就是太浅薄了,张睿明突然觉得冯彬彬这个影后的高贵形象在他心里不断瓦解,她整个的包装水平也就只能抓抓某些审美低龄的观众,抓住那些容易接受她人设的受众:“哇,彬彬好美哦,你看她又去哪个红毯了!她好厉害哦,全世界都有地位!”“哇!彬彬好霸气哦,她说她不用嫁给富豪,她自己就是富豪呢!她真是女权典范!”
只能抓住这种同样浅薄的一群人。
而稍微有点深度的观众,稍微想想她到底带来了什么样的作品,想想她到底是如何操纵水军、狂买通稿的,再稍微想想,这对整个社会风气带来的负面效应,再想想她给那些踏实打磨作品的真正艺术家们带来的伤害。
能把这一切联系起来的人,都会讨厌她。
而可悲的是,这个社会上大部分人的审美都是前一种。
这让举着摄像头的张睿明有一些悲哀。
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她和她男朋友“牛娃儿”的,这个问题是冯彬彬工作室主动加上去的问题之一,叶文翻到这一页时,简直有点开不了口,但是她为了整个效果,还是咬牙问了出来。
“听说你前面几个月都在非洲拍戏,最近才回到内地,那……你和你家男朋友这么久没有见面,有什么比较激情的……时刻吗?”
叶文不是一个讲究小家碧玉的老式中国女性,她也提倡解除“性”这一话题中对传统女性的歧视与禁忌。但此时,要她真的在这种正式的场合问出这种令人脸红的问题,连她都感到尴尬。
第二百三十章 三种骗局
没想到,冯彬彬还真马上就接口回答起来。
“有啊!你不知道他有多急切,哈哈,那天他右手不是在之前的“走男”节目里受伤了嘛,但是他那天晚上居然用一只手都撑着来“那个那个”了,实在是太威猛了……我选男人的眼光好吧?”
“好个屁!”张睿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张睿明之前还有些钦佩冯彬彬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还以为那些江湖上对她铺天盖地的负面传闻还有些“荡妇羞辱”的原因在里面,甚至都有些同情她,但此时见冯彬彬居然刻意拿这种话题来炒作后,他不由的在心里对其嗤之以鼻。
世人皆污汝?何不自顾身!
“听起来确实不错,好的,谢谢冯小姐与我们分享如此多的经历,也祝您今后有更多的作品……”
在念完最后的结束语后,叶文结束了今天的采访任务,一关掉摄像机,对面的冯彬彬脸上马上上演了一场精彩的“变脸”表演,她脸色瞬间由温婉的笑容转换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也不理睬张睿明和叶文,直接起身就到里面卧室休息去了。
冯彬彬一进去,她的助理艾姐马上迎上来。
“叶小姐,你们辛苦了……”见采访完成,她塞给叶文一个红包。而对于一旁搬设备的张睿明,她估计看他不是很顺眼,就特意略过了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器材小弟。”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叶文居然直接推掉了这份不薄的红包。
一般来说,为了让各种采访者在后面的报导中“客气一点”,“多写点好话”,主办方通常都会准备一份不菲的“车马费”、“润笔费”,这甚至都不是潜规则,而是传媒界的一种惯例了。在做了十余年专业经纪人的艾米看来,不收车马费的记者就和不偷油的老鼠一样不存在。
“叶小姐……辛苦、辛苦,一点小小的车马费而已,你收下吧!”叶文以为这小姑娘脸皮薄,只是假装推辞一下,她又一把把红包塞进叶文的口袋里,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来真,叶文直接把这红包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塞回那艾米的手里。
“既然叶小姐坚持,那我也不勉强,之前与叶小姐沟通上面……可能有些不太愉快的地方,还请叶小姐见谅,不要介意……这样,我们给两位准备好了晚餐,还请两位同我过去。”
“不必了,谢谢艾姐,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我们时代之声的记者有我们自己的工作准则。我们晚上还要赶回津港,谢谢了,”
“好吧……两位慢走。”
…………
离开影棚才发现,此时夜幕已深,外景地的现场在短暂的混乱后,又恢复了紧凑的拍摄中去,毕竟周期就是金钱,再也看不到爆炸后的余波。
之前那场意外伤了人又怎么样?这世界上有钱能办不了的事吗?
回到车上,张睿明见叶文神情依然有些不开心,他试着安慰这姑娘:“怎么啦,今天任务也完成了,你的演员梦也实现了,怎么还苦着个脸呢?”
叶文头都没抬,也不理张睿明,只是把后面的设备摞好,然后闷闷不乐的坐到副驾驶位上,连车门都关的很用力。
“嗯?怎么了?我让你生气了么?”张睿明又问了几句,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姑娘是这怪脾气,见没有应答,他也难得多问,不再理会眉头紧锁的叶文,只是默默的发动汽车,车辆驶出这月白湾风景区,驶上外环路,往市区驶去。
随着夜风灌进车窗,叶文烦闷的心绪好像平和了一些,她突然主动和张睿明说起话来。
“……你说,那个宫女会有事吗?”
“哪个宫女?”张睿明扭头看了她一言,一时不知道她说哪一个。
“就是今天下午那个被烧伤的那个女孩子,你帮她把头套取下来的那个。”
“哦……那个啊,当时我看她脸倒是没烫到,脖子上面估计有一块要植皮了……”张睿明说完,看了看叶文神情不是很好,他又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个也没那么严重的,再说也不是你的错,你啊,就是太善良,这个你无法改变整个世界的。”
叶文此时把鞋子脱掉,双脚踩在副驾驶椅子上,用手抱住膝盖,一副很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我有时在想……那个女孩子,先前换衣服时,她就很善良的帮我戴那个好难戴的头花,我当时还和她聊了两句,她好像还是津港大学的学生,这次出来只是做个兼职而已……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这个伤疤可能就这样毁了她一生,可是,在这些人眼里,在那个导演眼里,这些人只不过是随便就能抹过去的一个小小波折而已。连一点水花都算不上。”
张睿明知道她心里那柔软的一面,此时只能安慰道:“也不是水花都没有,还是会有波澜的,你看现场有这么多的人拍下来了,这个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听了张睿明的安慰,叶文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刚刚已经问过我们主编了,他们《永乐王朝》的公关很到位,现在已经在全网删相关新闻了,今天这起意外爆炸的新闻已经全部被撤掉了,连我们时代之声都没办法报导这件事。”
张睿明听到这里,惊讶道:“不会吧,这个事件里已经有几个人受伤了,而且连我们津港的“南回柱”都倒了!这个可是国家级文物啊,不可能就这样容易就息事宁人的,我们不是都打了应急办电话吗?他们怎么可能压得下来!?”
“你太不了解这《永乐王朝》剧组的实力了,这部剧的背后有冯彬彬的“美神时代影视公司”,有导演方晓阮的“西尼小象影视公司”以及……我们国内最大的影视巨鳄中友兄弟影视集团。”
这几个名字即使是对影视圈不太熟悉的张睿明来说,也是如雷贯耳,特别是“中友兄弟影视集团”,这是国内当之无愧的影视霸主,这几乎是国内最强的影视资本了,在这种强大的实力下,要摆平这个小小意外事件,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那“南回柱”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压下来的事啊。这个再有钱,估计都没办法完全修复吧!而且就算津港市政府、文化部门答应了,津港人民、全国人民都不会答应啊!”
听到张睿明天真的质疑,叶文却苦涩的反问道:“你听说过以前《有极》剧组在香格里拉的事情吗?”
听到她提起的这件事,张睿明眼睛一亮,他知道她所说的是一段影视圈的往事:国内著名导演陈歌十几年前在拍摄《有极》时,曾经在主要拍摄地香格里拉的千湖山碧沽天池进行了大肆的人为活动,摄制组在这里修建了砂石路面和木道,还搭建了建筑物“海棠精舍”。这一切都破坏了碧沽天池的高山草甸和灌丛植被。甚至带来了难以修复的污染,而事后《有极》剧组和相关人员并没有受到太重的处罚,只是赔了一笔小钱,但很多年后的今天,碧沽天池也无法恢复当初的环境,这也成为了我国环保事业上难以磨灭的一次教训。
而现在《永乐王朝》的导演是比当年陈歌还要大牌的大师方晓阮,当时那么大的舆论压力下,《有极》的资方都没有受到应当承受的处罚,而如今惹事的是更加强大的《永乐王朝》剧组,今天这起事件很可能最后也只是在这社会的大染缸里激起一点涟漓,最后慢慢平息。
“……”
听到这种强大的公关力量后,张睿明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眼睛看着窗外,黑夜如深墨。
黑,太tm黑了。
然而,更加令人心冷的消息不断传来,叶文看了看手机后,突然猛的仰头大骂了一句“不要脸!”
这下骂的突然,连开车的张睿明都被惊起一下,不知道又有什么事让她如此不开心。
还没等他问,叶文主动晃动手机道:“你看,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女人!?怎么还会有这种自甘堕落!自甘物化的女人!?简直是太不要脸了!我真后悔今天居然接了这样一个采访任务,我居然以前还对觉得她挺霸气的,这哪里是霸气啊!?完全是另一种对我们女人的羞辱!我受不了了!我真要气死了!太恶心了!……但这次我来对了!幸亏我自己来了,这次我一定要好好写写她!”
听了叶文莫名其妙的一顿吐槽,张睿明依稀听出她此时口中所深恶痛绝的就是今天两人费尽千辛万苦才采访的一代影后冯彬彬。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一下这么气了?”虽然前面在采访时,张睿明就看出叶文对冯彬彬的不满,但此时却不知道她是怎么会一下如此暴怒,这让他颇为惊异。
“你知道现在热搜上面排第一的新闻是什么吗?!我提示一下,就是关于这位冯小姐的。”
“今天的事故?她们在狡辩?”
叶文摇了摇头。
“今天你的采访?”
叶文还是摇了摇头。
张睿明实在猜不到了,他投降道:“我在开车呢,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吧。”
“是冯彬彬的船震戏!”
“什么?”
现在全网讨论最热烈的就是今天我们在现场看到的那场船震戏!这个女人以这个为热点,又开始疯狂炒作,她将一部分的船震镜头放了出来,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下就感兴趣了,现在各大门户网站上面都在讨论这个!
“什么!?”张睿明一下懵逼了,“这女人难道是想出名想疯了吗?她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这段戏本来就有点猎奇了,她居然还这样炒作?难道她这样不怕别人骂她不要脸吗?”
叶文冷哼一下,“所以她们玩了一个套路啊,现在他们《永乐王朝》剧组正以底片泄露的名义在全网谴责把这份底片片段泄露出来的人!他们还在不断发布公告,说要严肃追究这个“泄露者”的责任,连律师函都已经发布了!”
“泄露者?当时我们不是看到,明明都是他们自己的工作人员在拍啊……”
刚说完,张睿明就一下明白过来,“这是贼喊捉贼啊!还能这样玩?”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这些明星怎么随便哭一下都能上热搜,像这种如此吸引眼球的床*上戏,又能替影片预热,又能卖冯彬彬的艳星人设,他们怎么会放过!?你看!冯彬彬她们工作室刚刚发布声明了……我看下,唔……呵呵,冯彬彬她们还在强烈谴责这种不尊重影星**的行为呢!你说搞不搞笑,明明我们在现场看到是他们预谋好的,现在她们居然在全网装可怜!简直是太恶心了!”
张睿明听完后,也沉默下来,叶文骂了一阵。也默默的看向窗外,她本就是传媒从业人员,但一直在财经、时政口,这次也是替人代班,才第一次接触娱乐圈,可就是今天这短短的一眼,就已经要颠覆她的三观。何况对于张睿明这种一直生活在现实世界的直男来说,简直就是一次“新生”。
张睿明感慨了一阵,他突然想到一点,“所以你刚刚在采访中故意用那种节奏吗?”
叶文狡黠一笑,自上车之后,她难得的用轻松语气答道:“这都被你发现了!~不错啊,小伙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哈哈,我在大学时,可是苦练了四年演讲和表达,而且我在法庭上面对了太多这样刻意的节奏变化了,我一听你问话的语气与节奏,我就知道你在套路冯彬彬呢。”
“哼!我就是很不爽!今天一天都不爽!本来看她们对这么大的一个意外事故毫无悔意就不爽了,结果那艾米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拿那样的稿子来让我念!还真把我当作他们水军了!我就要让她们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我到时候要一把火把她们这虚伪的面皮都给烧掉!”
张睿明好奇道:“你准备怎么做?”
“你参与了今天的采访,完全可以看出这冯彬彬本来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什么内涵的人,在看她今天说的那些话,简直恨不得把“老娘很漂亮!老娘很厉害!”写在脸上,哪有这么自夸的人物啊!我随便激她一下,她就沉不住气,马上就失控了,我就是要把这些真相写出来,这个社会不能让这种只会炒作、买水军的明星过的太舒服了!你知道吗?今天那个被烧伤的女孩子,她本来就是学表演的,她也想演戏,她也很努力,她也很漂亮,可她没有任何资源,连试镜都没机会去,只能在这里跑个龙套,赚个一两百而已……凭什么这些女孩子就一点机会都没有!?这社会怎么了!”
张睿明听了后,半响没说话,打了一把方向,车子驶进津港的滨海路,外面车流少了很多,灯光也亮了,这时,他轻轻说道两个字。
“不够。”
“什么不够?”叶文疑惑道。
“如果只是一篇采访报道而已的话,我觉得无法揭示冯彬彬的真面目。”
“那……你还有什么能加进去的?”
“你说,金融诈骗能不能拖她们下水?”
“什么?”
张睿明这时提起了今天上午他在外景地等叶文时遇到的那个推销《永乐王朝》金融产品的推销员,他把这件事和叶文提了一下,没想到这姑娘倒早就知道了。
“哦,这个事情啊。我同事在我今天来之前就提醒我了,他们这种大制作的电影剧组外围有很多这样贩卖金融产品的推销员,他们这个倒也不算是完全的骗,但总的来说,其实就和现在网络上到处都是p2p金融产品差不多,不过也不能信,怎么说呢,算是半真半假吧。”
听到叶文居然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张睿明一下来兴趣了。
“哦?我感觉就是骗人的啊,这都算是半真半假?那全真全假的又是什么样的?现在很多这样找人投资的电影项目吗?”
“大哥,你是不是刚出土啊?现在是全民金融的时代了,人人都能投电影!不过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骗人的,我告诉你啊,有三种影视项目不能投……”
“愿闻其详。”
“第一种,一个项目书摆到你面前,上面人名你一个都不认识的不要投,这点很好解释。虽然国家说扶持新人相信新团队……但怎么没看到国家给这些新人投钱啊!怎么还要骗老百姓,老百姓好忽悠啊?所以啊,不能投一个都不认识的项目,不靠谱。第二种项目书,上面全是大明星的你也不要投,那种项目书绝对都是假的。那种计划书里,连周星驰、刘德发、成龙只能排在第二页!第一页都是好莱坞巨星!他们一起汇聚中国,要拍摄一部名字类似《超级无敌至尊龙傲天》的电影……你傻啊!真有这种项目那也只能是“国师”的《长城》,你想想,这种神仙聚集的场合,轮得到你来投吗?……”
张睿明摇了摇头:“确实……我想都不敢想……”
第二百三十一章 岛国电影都不这样!
第三,轮不到你投的你不要投,这就是你遇到的这个情况了:就像这部《永乐王朝》一部有卖相的不错的电影,连某腾某阿之类的大公司,都很难插进去,而且还要匹配几千万的宣发资源才行,而我亲爱的张大检察官,请问你一个月有一万块钱吗?你的银行卡里有十万块钱吗?你觉得人会在乎你这十万块钱吗?这明显是外围一些影视公司借着这个电影的名头,与你签订的其实是一个关于这个电影票房的对赌协议,而其实与这部电影的制作方并没有任何关系!完全就是一种风险投资行为,说不定到签合同时,那推销员再拿出一叠合同,他代表的可能都不是美神时代,而是另外一个关联的皮包公司!”
张睿明一怔,如果叶文说的话是真的,那这个也太过分了,这完全就是借着《天国王朝》剧组名声进行招摇撞骗的金融集资,像自己作为一个曾经还经常处理诈骗的检察官,都差点中招,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老人家不就一下子都被套路进去了吗。
“那这怎么办?我要不打电话给工商局和经侦支队的?”张睿明话才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先别说今年经济下行,多少p2p金融公司爆雷,单就是现在人家还只是在售卖阶段而已,要等到人家真不履行合同了,估计才能在经侦支队挂上个号,而且就算到时这些家伙真卷款跑了,这种几百几千万的金融平台爆雷,说起来还真不够在经侦支队挂上号,人家多少个亿的都在等着呢,什么时候轮得上这些老太太老公公们。
就像一句话,现在这个时代,靠惨是博不到同情的,还有惨的有特点,能惨成网红。
“操蛋!”
张睿明狠狠的骂了一句,这种明明知道陷阱就在前面,却无法阻止他人被骗的事情实在是太折磨他满腹的正义感了。
“没办法的,人都无法救下所有人,只希望这些老人能早点觉醒,看穿这个骗局,看穿这些人的真面目吧……”
“不行,我还得想办法。”
“你还有什么办法?你不是只是一个民行科的检察官么……”
张睿明看着远方的夜雾,镇定道:“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想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尽力而为四个字而已,既然他们把“南回柱”毁掉了,那我就从这一块着手吧,如果他们真的对自己的行为不负责任的话,我就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向他们剧组提起公益诉讼!”
…………
“津府”是津港最老牌的洋楼区,也是最贵的楼盘,张睿明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在这老小区的小道穿行了半天,张睿明终于把叶文送到了她家楼下。
见到了家门口,气氛一下就有点尴尬下来,车子已经停好,张睿明都取下来安全带,他把车钥匙拔出来,准备递给叶文,这姑娘却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见张睿明怔怔望着自己,叶文这才仰头强装自然道。
“你等下怎么回去?我说了先把你送回去的……”
“没事,我等下反正回院里宿舍,这边打个车过去就好了,我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开车啊。”
张睿明把钥匙递过去,叶文还是一动不动,他手僵在半空中,给也不是,不给更不是,他心里一阵疑惑,这姑娘不会是还想做点什么吧?他怎么不知道叶文对自己的情感,之前两个人只要一过夜,那就绝对会来点“擦枪走火”的小纠结,他已经遇到过几次了,所以他才今天怎么都要赶回津港。就是怕出现上两次与这姑娘的乌龙状况来,再说,人家都有男朋友了,现在自己更不能有非分之想。
“那……那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
“不用!我现在减肥,晚上不吃的!”张睿明生怕叶文故意找理由让自己上楼,那到时可怎么办。
“哦!那好吧!我上去了!”见张睿明莫名的快速应答,明显就是不想和自己独处嘛!叶文一下自尊心受挫,一把接过车钥匙,甩开副驾驶门下去,就往尾箱走。
张睿明知道她有点生气了,只能讪讪下车,他打开打车软件,准备打完车再和叶文说两句,就径直回市检宿舍。回头却看见这倔强的姑娘一个人从后备箱提出几大箱沉重的设备,一个人闷着头就拉着这沉重的负担往小区里走去。
看着她孤单的背影,张睿明心里真是天人交战,怎么办!?难道就让她一个人背这么重的行李上去,摔倒了怎么办!?可自己一个已婚男人这么晚送她到家里去……被她家人看到怎么办?
在纠结了一番后,张睿明心里对叶文的怜惜战胜了理智,他一咬牙,取消了叫车订单,追上叶文,一把把几个设备箱都接了过来。
“哼!不要你管!你不是不管我嘛~”
面对这姑娘的小脾气,张睿明挑眉一笑,“我上次答应你的,今天也都当了一天的设备小弟了,既然做事了那就做到底嘛,再说,你一个人怎么背的动这些,我也不能一点绅士精神都不讲嘛。”
叶文嘟了一下嘴,她见张睿明还是担心自己的,这让她心情又好了一点。带着张睿明在这黑洞洞的洋楼小区里七拐八拐,终于在一栋老式的两层别墅前站定了脚。
张睿明自己家也是别墅,但那离市中心近一小时车程的别墅怎么能和这种市中心的老式洋楼相比,看叶文家门口这几颗银杏,再加上她家这明显以前6、70年代援建的苏式小楼,这可不单单是有钱就可以住的起的,这让张睿明开始猜疑起她家的身份来。
“既然已经到了,你家里人看到我这样一个中年男人送你回来也不好,我东西就放这里了啊……”,张睿明怕给叶文带来不便,他把设备箱放在门口台阶上就准备离开。
“你这么怕我家里人看到你啊~”
张睿明呐呐的点了点头。
叶文突然笑了一下,她轻声说道:“家里没人呢,快进来吧~”
…………
世界上最幸福的三种心情,是听到自己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是查成绩时那看到上榜的一瞬间;是第一次和心爱女子独处闺房时的悸动。
张睿明此时就无比接近着第三种心情:在昏黄的走廊灯下,叶文就在他前面触手可及的地方弯着细腰,在鞋柜里翻找着给他穿的大码拖鞋,她家里看来真没其他人,连一双男式脱鞋都要找半天,忙碌一天的叶文香汗淋漓的,薄透的沙滩裙已经被汗水沁湿,紧紧贴着她正处于人生最甜美时刻的完美***,这个姿势从背后看,刚好勾勒出一个无比诱人的梨形,张睿明定力再强,看到这诱人的风景后也浑身一热,喉咙“咕隆”一下,深深的吞了口口水。
他赶紧把目光移开。
当他强行把目光投射到这栋洋房别墅的内部,看来叶文也刚过来不久,很多家具都用厚厚的纸箱包裹,甚至都还未拆封,墙上也还贴着防尘的白纸布,显然是刚刚从空置的状态中解封。
是这姑娘家里的房子吧,她父母都长期不在国内?那就是她别的亲戚的?那也肯定是高官啊,一般来说,这种苏式别墅一般都是过去作为高干或者人才引进项目才能有的福利,那这姑娘家里起码有个省级以上的大领导!
要是自己真和她在一起的话,这份资源……
“怎么能这样想!?太无耻了!”虽然只是一瞬,但张睿明还是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一阵后怕。人是典型的利己动物,但社会性与长期的道德教育能尽力去改变人的这种天性,张睿明刚刚就有一瞬间让这种功利的想法钻进了自己的脑海。
抛弃发妻,追寻利益最大化,甚至突破道德,游走在灰色地带,这是现今无数人“嘴上都是主义,心里都是生意”的真实写照,张睿明背后突然一麻,如果自己有一天真成为这种人,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他脑海里猛的出现唐诗的模糊的样子来,那是妻子十多年前的样子,那是初恋的样子。
张睿明感觉自己回到了18岁,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躲在唐诗卧室里的夏夜。
同样暧昧的夏夜,同样是两颗悸动的心,同样是带着少女香气的房间,虽然已经无数次提醒自己,但张睿明心里依然在不停的颤动,
不同的是门口落地镜前的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大腹微微隆起的油腻中年男。
这样的自己,叶文这姑娘还图自己什么?
张睿明苦笑一下,收敛心神,把几个箱子拖在门口放好,不等叶文找到脱鞋,就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东西已经搬上来了,我也该走了,那个……你早点休息。”
张睿明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明明知道这样才是对的,也明明有了心理准备,但在转身过去的这一瞬间,张睿明心里真真切切的感到了不舍。
在想什么呢?难道还真对人家姑娘有想法?
张睿明苦笑一下,拉上门把手,准备把门带上,就在这时,他猛的感到背后突然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他心里一阵狂跳!一种狂喜兴奋又夹带着惊慌失措的情感在疯狂的冲击着他思绪杂乱的脑海。
叶文居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张睿明一时不敢回头,也不知道怎么回头,他闻得到叶文头上的发香,他能感受到这姑娘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这姑娘的心跳,甚至……
他脖子一阵颤栗,一颗晶莹的、冰冷的事物从叶文的脸上滑落到他的肩胛骨上。
这是一颗眼泪。
张睿明收回了跨出门外的一只脚。
“怎……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心情不好么?”张睿明试探着慢慢扭过头去,他还是看到了最担心的一幕。
多少英雄胆,绕不过美人泪。
“没呢……眼睛前面吹了风……”叶文红着双眼,吸了一下鼻子,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了?”
“我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真没有,你看你东西都搬进来了,又这么晚了,我是该走了啊……而且你有男朋友了,万一被你男朋友看到不好……”
张睿明绞尽脑汁,想到了这个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借口。
听到这,叶文眼神还真一下黯淡下去,她语气也变得低沉。
“今天那个……不是你的话,说不定我在那个爆炸中伤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万一我和那姑娘一样烧伤的话……我真不敢想,我现在有点怕……”
“不会的,你放心,这个也已经过去了,你现在不好好的吗?我们只要想着如何把你的采访报道写好就行,这些不开心的忘了就好。”
张睿明以为自己已经拒绝的很委婉,但态度也够明显了,没想到这姑娘今天却仿佛打定某种主意一般,颇为坚持,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直接说道。
“再陪我一会儿吧。”
有时,一些没有理由的事说穿了,反而令人无从拒绝。
张睿明就这样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
坐在沙发上,张睿明捧着手中一杯白水,他不知道这姑娘要自己干什么,他隐隐猜到一点,但又完全不敢去想。
叶文拉他回屋后,这姑娘让他坐在这里,自己去卧室里翻找了几件贴身衣物,就把今天的沙滩裙脱进洗衣机,换上一件女孩夏天常穿的薄纱睡衣。她也不管身上这件纱袍在灯光下完全一览无余,直接就大刺刺的捧着那令男人激动的几件贴身衣物从张睿明面前钻进浴室里去了。让张睿明的目光躲都来不及躲,他一眼就看到了太多不能看的东西。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张睿明不用闭眼都能想象这姑娘在那水雾中诱人的美景,他坐在这里后,右腿就不停的在抖,他口干舌燥,手杯里的水一下就喝光了,他想起身去添水,但自然的反应让他不方便起身。
再说喝再多水估计都没用。
自己在想什么!?已经很逾越了,怎么还想些不该想的!算了,赶紧走吧。
在一番令他筋疲力尽的天人交战后,张睿明还是强压下自己那不该有的**。他站起身来,往浴室走了两步,本来想打个招呼再走,但担心刚刚那令人纠结的一幕再次发生,他决定不告而辞。
张睿明深吸了一口气,摒弃脑海里的绮丽幻想,他费力的跨出沉重的一步,轻轻又走到这栋两层洋楼的大门口,在叶文还在浴室的这一刻,告别这自己不能拥有的美好姑娘。
他抬手,抓住这老式的黄铜把手。
正当张睿明准备慢慢扭动这把手打开门时,他脸上神情在一瞬间僵住了,仿佛看到一件让他无比恐怖的事物!
随着外面突然传来?的一阵钥匙声!这门把手正自己在慢慢转动,有人要开门进来了!
张睿明脑袋一阵翻腾!他眼睛睁大,看着这门即将被打开!
来的人是谁?在这情况下,会在这半夜来到叶文家里的肯定是她的至亲,要么是她的父母,要么就是她的男朋友!?
要真是她男朋友的话,那怎么解释现在的窘境!?
自己的女朋友正在里面洗澡,外面一个陌生男人正在这时准备离开?
就算张睿明说实话,说他只是叶文的朋友,今天刚好送叶文回家,因为要放设备,所以进了屋……因为叶文要求,所以才坐了一下,然后,刚好她要洗澡了,所以这时准备出门……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别的关系,只是一个搬东西的朋友而已……
这话张睿明自己说出来都不信!岛国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怎么办!?他感到心脏简直要跳出胸口了,叶文的清白和自己的名誉马上就要随着门把手的完全扭开而毁于一旦。特别是自己这样一个正与妻子分居的在职公务员,这传出去,就基本宣布前途尽毁!
在这仿佛停滞的短暂时间里,张睿明做了一个会让他后悔不迭的决定。
…………
门把手最终还是扭开了,一位身材窈窕的中年女性出现在门口,她高高盘起的头发秀丽端庄,淡雅的青花纹旗袍穿在身上更显气质,即使实际年纪已过四十,但在精致保养下,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样子,这位熟龄美女换下脚上的高跟鞋,穿上叶文的一双小拖鞋,对门口鞋柜这一地的狼藉皱了皱眉。
“这姑娘,才回来多久啊,就把家翻成这样,也不知道叫阿姨收拾一下……”她自言自语了两句,汲着鞋边往里面走,边喊道:“文文!文文!你在家吗?什么时候到家的?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吗?!”
听到外面居然传来妈妈的声音,正在浴室洗澡的叶文吓了一大跳!她母亲是美籍钢琴家,这次陪她回津港过暑假,她嫌这里太旧,一般都在酒店长住,平时都没住在这栋洋房,没想到今天居然突然过来了!?
那张睿明不正好在外面和她撞见了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痴女怨男
“妈!你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啊!我还在洗澡呢。”叶文湿漉漉的披着一件浴袍就跑了出来,刚好和走进客厅里的她母亲阳卿云碰上,她心跳的砰砰快,生怕张睿明已经被母亲堵住了,结果出来一看,哪里有张睿明的影子,只看到阳卿云一个人正站在客厅里,四下打量着什么。
“我回我曾经的家里怎么了?我不能来啊?你呀你,继续洗你的澡呗,这么紧张干什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阳卿云说到这里,突然发觉叶文的神情有点不太对劲,她又四处看了看家里布置,总有一丝丝异样的感觉,“……咦,怎么感觉味道有点不太对,家里还有人吗?”
“……妈,你说什么呢,家里没人啊!你别乱说啊,我一个人刚从海边回来,身上还有点海腥味而已。”叶文一边敷衍着母亲,一边往前走了两步,远远看了看玄关地上,之前摆在那里的张睿明的鞋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就奇怪了?他是之前已经走出去了?还是……?
叶文这一系列异常的举动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没逃过她母亲的双眼,更让阳卿云越发怀疑起来,她用一双同叶文如一个模子刻出般的凤目,盯着自己女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不对啊,我感觉家里应该是进了男人,不然你不会这么紧张……难道……”
她仿佛猜到什么喜事一般,神情一下由猜疑变为惊喜,先同叶文眨了眨眼,然后一脸喜色的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是带俊彦回来了吧!?那我马上出去了,不耽误你们!”
说完,阳卿云就往门口飞快的退了两步,作势要马上出去,叶文却急着跺脚道:“没啊!妈!俊彦他……我对他还没什么感觉,不是他……不,家里没人呢!你就先坐下呗,?g!?g!你上去干什么?”
见女儿不承认带了男人回来,而且还不是家里替她选好的男朋友,阳卿云脸色一沉,就开始到处翻找起来,从女儿的一系列言行举止来看,今天家里一定有古怪,这姑娘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有主见了,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说不定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她眼皮浅,万一要是被国内一些垃圾混子盯上,被人骗了去,那可怎么办啊!
阳卿云一边想,一边打开客厅里的立柜,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扑满灰尘的老餐具,等把一楼翻了一个遍,连厨房都没放过,阳卿云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她气喘吁吁的叉腰看着自己那过度紧张的女儿。
“妈妈!真没别人了!你别乱翻了……都是灰呢。”叶文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瞟着上到洋房二楼卧室的台阶,她突然心里一抖,在覆着薄薄灰尘的楼梯上,有种难以察觉的一对足迹,宽大扁平,明显是张睿明的足迹!他躲到楼上去了!?
刚刚阳卿云在客厅翻找时,她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幸而张睿明没有躲在颇为空旷好找的一楼,既然现在知道他已经躲到楼上去了,要是妈妈上楼怎么办?
得赶紧拦下准备上楼的阳卿云!
叶文正想着如何把阳卿云拦在楼下,心里的担忧让她下意识里不由的往楼上乱瞟,这一切都没能逃脱阳卿云锐利的双眼,阳卿云不等她出声,立马就噔噔噔踩着楼梯往楼上走去。
叶文见拦不住她,只能裹紧了浴巾赶紧跟上去。
“妈,妈!你怎么了今天?到底要找什么啊!”
阳卿云也不回答,这栋洋楼是叶文爷爷留给叶家的遗产,自从老人过世后,一般也没人过来住,不久前叶文突然闹着要从东江调到津港时,叶家才匆匆差人把这栋楼重新打扫一遍,给这个宝贝孙女做津港的落脚处,因为考虑到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住,叶父和阳卿云都来的少,也用不了多少地方,所以楼上只清扫了两间卧室出来,其余房间依旧按老样锁上的,这样一来,如果真有男人躲在楼上,能够藏身的空间其实也非常有限。
所以,阳卿云一上来就直扑叶文房间,要是真抓到这丫头乱带野男人回来,一直对女儿放任自由的阳卿云准备要好好的收拾这丫头一次了!而这个男人绝对不死也要脱层皮!
阳卿云一把叶文的房间打开,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叶文同那些外表精致,实际上粗枝大叶的姑娘们差不多,房间里乱糟糟的几乎没得落脚地方,衣服、零食、口红,购物袋,杂志,画板,堆得到处都是。阳卿云只能踮着脚走进去,在跟上来的女儿面前,她一把拉开这件少女闺房的衣柜门,这让叶文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瞬间煞白!
所幸,并没有出现电影里的情节,里面没有藏着一个赤身**的男人,叶文舒了口气,换上一脸无赖嬉皮的笑脸道:“妈~你到底干什么啊,我都说了没别人了,你这么不相信你女儿吗?你这样,我可要伤心了啊~”
“没理由啊……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阳卿云一脸疑惑的四处查找,完全不顾女儿的抗议,叶文依旧只能嬉皮赖脸的跟着后面催促着母亲大人快出去。
阳卿云看了看叶文的房间没有异常后,马上又转到旁边的一间卧室,这房间是留给叶父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颇为宽大的红木立柜可以躲入,而那立柜躲进几个人那是绰绰有余,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红木立柜的柜门此时确是虚掩着的,露出一条几厘米的细缝,颇为可疑。仿佛有人刚进去过不久。
这让阳卿云眼睛一亮,看到这明显的异常后,马上回头向叶文示威般的挑了挑眉,示意:小样儿!还敢和我斗!你看这是什么?!
叶文也是心里一慌,她怕张睿明真躲在里面,直想着如何拖着母亲,“妈,妈!这里应该是爸爸以前经常住的房间,我们就别乱动他东西,早点退出去吧!”
阳卿云却狠狠说道:“怕什么怕!他那种人在这里我都不怕他,何况他洗澡还不住这里!”说完,叶母就上前一把拉开那立柜门,光亮一下射了进去,这立柜里的一切展露无疑!
但随着一层灰尘扬起,里面却只有几件旧衣物而已,依然没有可疑男人的身影。
叶文心里一下放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但下一秒她马上就脸色煞白,只见阳卿云从那立柜底层掂起一双明显是男人穿的大码拖鞋,狐疑的望着叶文,“哼哼!鞋都在这呢!文文,你倒给我解释一下!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双男人的拖鞋!”
叶文倒抽一口冷气,这双鞋就是她之前帮张睿明拿的那双,此时居然鞋都在这里,那他人呢!?难道就在这个房间?
想到这,叶文用余光四下一扫,马上就发现一个巨大的破绽:在夜风呼呼的吹动下,窗帘一下一下轻轻摆动,月光从帘布的缝隙中洒进来这间卧室的窗户都没关!
就在这麻烦的时刻,窗外“扑通”一声脆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碎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这响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只如敲响铜钟!阳卿云马上就走到窗前,用力一掀!
通亮的月光猛的如雪崩一般洒进来,月夜空灵,从窗外张望过去,只有黑夜中对面一栋栋洋房传来的零星灯光,而窗外却仍是空空如也。
阳卿云还是不肯罢休,她站在阳台上,探身出去,四下张望,隔壁阳台上、屋瓦上都没有异常,甚至连空调架上也无异常,窗外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刚刚那声脆响的缘由也看清了,是一盆从这个窗户掉下去的君子兰,正掉在一楼台阶上。
是风吹动的?还是有人刚刚撞倒了?
阳卿云有些疑惑,她回头看向女儿,叶文一下也不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了半响,突然眼神一动,指着不远处草地上的一件事物兴奋的大喊。
“妈!妈!是只野猫!哎呀,这小猫真讨厌!真是吓死我了……”
阳卿云顺着看过去,正看到那黑猫正回了个头,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亮如明珠,“喵喵”叫了两声就一溜烟跑开了。
这阵喧嚣终于告一段落,毫无所获的阳卿云也只能满腹狐疑的关好了窗子,退回屋内,那拖鞋正刺眼的摆在地上,叶文赶紧解释道:“这可能一直就放在这柜子里吧,再说,我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毕竟他也还是有回家的时候嘛……”
听到叶文提到那个负心汉,阳卿云就气不打一处来,“别说那个人,我提都不想提他!我们赶紧出去,这里是他待过的地方我都嫌恶心!”
叶文见状赶紧附和道:“对对对!我看啊,就不要给他留房间了!我们赶紧出去吧,我也不喜欢在这里,怪怪的,妈,到我房间坐坐吧。”
说完,两母女回到了叶文的闺房,在放满衣服裙子的床上,叶文一把抱起一堆衣服,扔回到一旁的电脑椅上,这才好不容易清开了一块供两母女坐着的地方。
看着这女儿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邋遢习惯,阳卿云抱臂摇头道:“唉唉,我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看过哪个姑娘家家的像我这闺女一样,从来也不收拾房间,你这可比一般男人房间乱的多了嚯,也不知道你怎么过的下去,以后也不知道哪个男的受得了你。”
见老妈又要开始唠叨自己,叶文嬉皮笑脸的反击道:“哎呀,别人都说“讨媳妇看丈母娘”,这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我会这么懒还不是像某些人学的,再说某些人啊,自己天天住酒店,翻再乱当然都有人收拾啦,我可没办法,孤苦伶仃的,也没个人照顾,我也不准备找啦。陪我妈这样过挺好,别让我妈……”
叶文话才刚说出来,就触动到了阳卿云的伤心事,她同叶文父亲几年前就因一些伤心事而离婚,这些年虽然事业有所起色,可一个女人飘零异国,其中心酸悲苦又有何人知,此时听到女儿提到一个“也”字,不由让这饱受风霜的熟龄美人心里一痛,忍不住淌下两行泪来。
“妈……妈,是不是我说错话啦,你别哭啊,你看你才回来几天,马上就要走了,我们母女也难得见面,哭哭啼啼的也太难过了……你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
叶文说到这里,眼眶也跟着一红,阳卿云不愿女儿跟着难过,赶紧止住眼泪,一把搂过自己这唯一的依靠,母女二人对着月光静静靠了一会儿。
“文文啊,我是不想你也像我一样,过的半生飘零的,所以才希望你和俊彦好好接触一下,俊彦我知道,不像你爸那抛妻弃女的人渣,一定会对你认真的。你可要擦亮眼睛,千万别随便找些外面的混蛋渣男,别害了你自己……跟我一个结局,那我一辈子都没一点意思了。”
见母亲又提到这事,叶文只能呐呐应到:“放心吧,妈,我不会随便找那些花心小年轻的,我现在知道分辨男人好坏了,只想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好好结婚。”
“……不找花心小年轻?女儿啊,俊彦年纪也不大啊,你刚刚可不会把他也排除了吧?”
提到这个家里强塞给自己的男朋友,叶文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陈俊彦是叶家千挑万选出来的“第一女婿人选”,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是入选了“长江*青年之星计划”的千人大名单,是国内在医药专业颇有名气的青年学者,人长的也精神,高高大大的,一眼就让叶文父母都看中了这个“麒麟儿”,恨不得叶文马上就和他结婚生子就好,牢牢抓住这个“完美女婿”。
叶文知道父母对她的期盼,她也对陈俊彦的条件挺满意的,可是她一方面受不了他常年在外的工作性质,一方面心里还是对张睿明念念不忘,在这各种因素下,两人的感情始终不见升温,总是停留在“相敬如宾,问候你好”的阶段。
“没呢……我和俊彦还在接触,就是我觉得,和他感觉总有点不太对,妈,我还是希望找个成熟稳重,能真正顾家,不离不弃的那种……”
阳卿云听出叶文话里的异样来,“你这是……?文文!你跟我讲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人了!?你告诉我!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我不是反对你自己找,我是当心你被人骗了!你看看你爸爸结婚前后的变化,再想想他这些年突然的无情。你还相信男人那张嘴吗!?赶紧和我说说!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啊!”
在阳卿云的逼问下,叶文脸色越发难看,她这么敢和母亲说自己喜欢上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公务员啊,还是一个已婚男人!女儿都几岁了!要是自己敢说出来,不管是阳家,还是叶家,都会非脱了自己一层皮不可!
可叶文偏偏就希望张睿明的正直善良,喜欢他的踏实稳重,那些共同经历过的波折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曾经的痛苦险阻下的携手同行,在现在看来反而更加真挚动人,在那种逼命时刻,张睿明显现出来的珍贵品质更加打动了叶文,让从小缺乏父爱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男性宽厚的、可以依靠的肩膀。
可惜她所看重的品质与他们两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绝对对立的矛盾,叶文喜欢张睿明对家庭的责任感,与专一忠诚的品质,而在这种品质下的张睿明,是绝对不会抛弃家庭和她在一起的。
而如果有一天,张睿明放弃了家庭,选择和她重新开始,那也就意味着这个男人已经彻底改变,叶文最开始所倾心于他的一切关于专一的品质也就不复存在了,那又喜欢他什么?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呢?
所以,在张睿明与叶文之间,这本就存在这样一种可叹的,无可调和的矛盾。她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不断的在选择的夹缝中麻痹自己,用“爱一个人只是一件个人的事”这种理由来欺骗自己,叶文就这样带着张睿明无法想象的纠结与痛苦,在这繁华又荒芜的津港独自生活。
同时,一颗真心,孤苦的流浪着。
叶文沉默半响,还是没有对母亲冲动的说出张睿明的名字来。
“我没有乱找呢,妈,你放心,如果我真要确定关系了,一定会向你汇报的,你别太紧张了,你先把你自己过好就好。”
“没找就好……讲实话,你和俊彦为什么没什么进展?你不喜欢他那点啊?你可别被什么情感之类的漂亮话冲破了头,俊彦现在呢,是比较忙,但是人家那条件可是实打实的好!感觉再怎么重要,都没有实打实的物质基础来的靠谱,信妈的,先跟俊彦好好接触,早点发展,争取和他结婚,但是啊,这个婚前财产协议可千万不能签……”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假凤真凰
“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又不是图男人的钱才去结婚!我如果真要与人相伴一生,我一定要找个真诚可靠的,我不会嫁给钱的。”
阳卿云见女儿如此顽固,她知道自己这女儿从小物质富足,却缺乏情感上的陪伴,过度的娇纵下,养成了现在这种固执己见的坏脾气,当初在国外不肯学一些热门轻松的学科,反而要去学传媒,当记者,就是这种过度自主的性格下所带来的一大错误,今天居然口口声声“要找有感觉的”?!
这怎么了的!?
阳卿云一下心头火起,必须好好管教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别再说这些浑话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难道还没玩够你那“正义女神”的劲头吗?”
“难道你想我像你一样,找个没有感觉的就嫁了么,最后不也没办法委屈自己么!”
“你啊!……”
阳卿云见女儿如此顽固,眉毛倒竖,刚想怼回去,却听到一段奇怪的歌声响起:“蓝天白云壮丽的山河我们人民的检察官在庄严的国徽下集合……”
叶文全身汗毛一树,这明显是手机铃声啊,这间封闭的卧室里,这个铃声显得特别的刺耳,两人面面相觑,目光瞬间都投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正是之前阳卿云搜查过的叶文的衣柜。
“是谁躲在那里!?”
…………
张睿明没想到今天居然碰到这样的乌龙场景,自己就像个被抓奸的情夫一样,居然直接被堵在这两层洋房里,进退两难。
刚刚那逼命的时刻简直比他在法庭遇到的任何危机还要险恶,在阳卿云打开门的一瞬间,张睿明赶在最后瞬间提起他留在这洋楼里的关键证据门口的那双皮鞋。在阳卿云开门后,他刚巧踏上楼梯,他先是躲进叶父的房间里,在立柜里躲了半响,一边凝神聆听阳卿云的脚步声,却发现叶文居然完全没拦住,这阳卿云直接上楼而来了。
张睿明当时一紧张,提着皮鞋就从立柜里溜出来,走的太过慌乱,他拖鞋一下就落在那立柜里,他本想趁两人在叶文房间时冲出去,却看到两人马上就要走出来,张睿明只能一回头,他左右四顾,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躲,他一咬牙,只能爬上窗户,他踩着空调外机架上,一个大男人的,在这半夜里,如同被抓奸一般悬在半空,叶文和阳卿云还在里面四处翻找,居然连他落在立柜里的拖鞋都被发现了,就在这逼命时刻,张睿明好死不死的不小心撞掉了阳台上的一盆绿植,这下行踪直接被这叶文母亲模样的女人发现!
这两个阳台并不是并排的那种,中间还隔着两米的空档,而这老式的洋房别墅,层高原就比一般建筑要高,张睿明此时就挂在空调外机架上,双腿悬空,如同荡着秋千。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离地起码有个4、5米,跳下去骨折也会扭到,夜风吹着张睿明裤脚,让他心里呼呼发麻。这摔下去怎么的了,可现在不冒险不行了,那阳卿云眼看马上就要找到窗户上来了!他看准时机,把皮鞋扔到对面叶文的阳台上,爬上阳台,调整姿势,就是往旁边阳台奋力一跃!
幸好,人在危急时的潜能是无穷的,张睿明平时也没落下该练的体能,这一跃刚好越回到叶文的阳台上,打了个漂亮的时间差。他此时轻轻爬回叶文房间,拿起皮鞋,轻手轻脚的躲回到叶文的衣柜里面,他已经被这难搞的两人搞怕了,这下兔起鹘落的东躲西藏,让他背后湿了个透,他也实在怕了,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处,准备安安心心躲在这衣柜里面,等这阳卿云走了后才出来。
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分钟,叶文和阳卿云居然就坐在外面扯着母女之间的八卦,这可让张睿明憋屈的难受,心里暗暗祈祷阳卿云能早点回去,可外面这两母女聊什么不好,居然聊起了叶文的情感来,最为狗血的是居然还要吵起来了,这让就躲在两人一米多远处的张睿明十分尴尬。
叶文的衣柜里有着少女特有的香气,张睿明躲进来时,根本没地方选,此时一件女孩的文胸就贴在他肩头,他动又不敢动,紧张、慌乱、羞愧、猎奇,各种情感交织在他的脑海里。
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呼喊:姑奶奶!您快点走吧!
就在听到外面母女两吵起来的时候,张睿明还有一点庆幸,希望阳卿云赶紧发脾气走人,然后,一件最让他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此时,熟悉的人民检察官之歌想起,张睿明的裤袋一阵颤动,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了!
张睿明整个人如触电一般,他赶紧轻轻把手从裤兜里把电话按掉。可此时为时已晚。如突然的天亮一般,衣柜门被猛的一下拉开,张睿明脸上的神情顿时僵硬到极致,衣柜外是两张错愕惊诧的面孔!
叶文和阳卿云正惊恐万分的望着这衣柜里突然出现的男人!
三人目光对视了短短的一瞬后,一阵常人无法想象的尖叫声划破夜宵!阳卿云在短暂惊恐后,马上用手上的名贵包包死命的敲打着面前这危险的陌生男人,一边拍打一边尖叫着要叶文赶紧出去叫保安。
张睿明被打的狼狈不堪!他只能一边抬手护住脸一边高喊:“我不是坏人!别打了!别打了!”
“那你是谁!”阳卿云一边喊着,却一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拿起旁边叶文的一双高跟鞋,直接拿着鞋底的高跟就要往张睿明的脸上砸过去,这下尖底砸在脸上,张睿明不破相也要脱层皮。
“妈!他是我男朋友!”
…………
在叶文的这声惊呼后,阳卿云总算停下了即将下下去的狠手,张睿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场大劫,趁着阳卿云错愕的这瞬间,他从叶文的内衣堆里艰难的爬起身,气喘吁吁的爬出这逼仄的衣柜。
“伯母……”
“嗯?!……”阳卿云被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一轮的男人叫了声伯母,脸上霎时就铁青了,叶文在旁也赶紧捅了捅张睿明的腰间,让他赶紧改口。
“额……那叫您,姐?”
张睿明话刚说出口就一阵后悔,他看到阳卿云脸上的黑线简直肉眼可见,他只能呐呐闭嘴。
“算了!你就叫我阳卿云吧。”
“额……好的,伯……,不,不,”张睿明在心里给自己抽了两嘴巴,想不到合适的措辞,就不要说话嘛。
阳卿云倒不想和这男的计较这些,看着这从自己女儿衣柜里爬出来的……中年人,又不会说话,又看起来老气,特别是此时这男人肩上还挂着一条女儿的草莓图样的文胸。让她实在是没办法给张睿明好脸色,只能“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张睿明赶紧整了整衣服,叶文体贴的替他把满是褶皱的衬衣后背扯直,她温热的柔夷小手,细心温煦的带笑神情,让张睿明心里恍惚间有种“傻女婿马上要见丈母娘”的错觉。
女儿那满是柔情的眼神,阳卿云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在心里不由对刚刚叶文的那句话多信了半分。
她仔细打量了张睿明几眼。这男的长得……倒不丑,身高一般……看起来倒还算是正派,不像是什么不正经的家伙,就是这个感觉……应该有三十多了吧?哪里来的老牛,居然还想吃上我家的仙草了!?
总之,先探听下这家伙的背景再说。
“咳……咳,文文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个男人都带衣柜里去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啊!?”
“额,那个,我是叶文的同……”张睿明还想解释,结果被叶文用力的掐了他一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叫出来,张睿明知道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后,只能咬紧嘴唇,由着她来解释。
“哎呀!妈,他真的是我男朋友,叫张睿明,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他也对我很好,今天还陪我出外景采访,后来看我设备又多又重,他就帮我搬上来了,结果准备出门时碰到妈你回来了,他见我在洗澡,怕一下说不清楚,又觉得自己今天来的仓促,怕给未来丈母娘留下不好的印象,就自己傻乎乎的躲在这柜子了……”
张睿明被她刚刚这波解释居然能扯圆所震惊,见叶文居然一波鬼扯后,阳卿云居然颇有几分信服的样子,张睿明在心里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妹子完全有当律师的天赋啊!而张睿明此时也只能呐呐点头。
而叶文说到“傻乎乎”这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她回头看到张睿明此时一脸惊诧的傻样子,不由的在心里点了个赞:对!就是这副傻样!原本我妈那聪明伶俐的性格,在她面前抖绝对不能抖机灵,反而越是傻乎乎的老实人,才能在她那里过关!
阳卿云看了看叶文,又看了看张睿明,这男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蒙骗的家伙,人看起来倒是老实,就怕别是什么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那一年才能赚多少钱啊!
“嗯嗯,这个……小张啊,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同我们文文在一起又多久了啊?“在被张睿明叫乱了辈分后,阳卿云一下也不知道如何叫眼下这个叶文第一次“带回来”的男朋友,但她还是很担心自己女儿眼光不行,这男的看起来起码三十左右了,看他穿着打扮,不像是什么富二代的样子,可别是什么小职员、跑业务的,叶家给叶文找老公可是有标准的,一般能入法眼的都是非富即贵,就算靠自己能力赚钱,也起码能有俊彦那上百万的年薪,才能配得上我家宝贝女儿啊!
“额……,那个,我是……”
张睿明话还没说出来,又一次被叶文打断了,在今天这种情况下,由她来应对阳卿云,倒不失为一项明智的选择。
“妈,他是法律工作者,很厉害的!上过许多次电视呢!甚至还上过央视!非常优秀的,我和睿明在一起也已经有一年多了,我们最近都在打算找个机会待他见见你。”
听到叶文说他是做法律工作的,还上过许多次电视,阳卿云第一时间就以为张睿明是一名颇有建树的大律师,如果是有些名气的律师的话,那年薪七位数应该也有啊,虽然老了一点……但如果条件不错的话,也能考虑一下……
这样想到后,阳卿云看张睿明的脸色和缓了一些,她此时终于露出一个笑脸道:“见我?好啊,反正现在也见了,就是这个也太那个碰巧了,不知道张先生是哪里人?还有啊,怎么之前都没听我们文文提起过有你这么个……优秀的男朋友?”
“伯母,我就是津港的……我和叶文她只是……”张睿明本想直接和阳卿云说实话,但看叶文这一直在尽力掩饰两人的关系,估计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如此,那现在顺着她的话往下面讲比较好些吧……
想到这层关系,让张睿明话临出口时又改变了主意,“……在一直等好的机会再见你,毕竟也是想给你一个好印象不。”
“也是……这几年我大都在米兰,很少回国,我这次还是见文文突然闹着调回了津港,我才跟着回来的呢,你说说看,我们文文主动调回来,是不是和你有关?”
张睿明这下就不知道怎么讲了,好在叶文抢先答道:“妈……你看你,女儿还没嫁出去呢!你就讲的我非他不可似的……算了,妈,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下去找个地方坐着说呗。”
阳卿云看了眼叶文这杂乱如狗窝的卧室,确实也太过凌乱了,三人就此起身,往楼下走去,张睿明起身时,不好意思的踮着脚一跳一跳的跳到隔壁卧室,穿回那落在隔壁立柜里的拖鞋,等他穿好鞋回头时,正看到两抹倩影款款下楼,黯淡灯光下,一时间居然都分不清哪个是叶文、哪个是阳卿云。他只能惊叹于这叶母阳卿云真是驻颜有术,虽然有点年龄了,但却风姿依旧。
张睿明在这番惊心动魄的猫捉老鼠后,没想到居然死里逃生,现在还莫名其妙成为了叶文的“男朋友”?虽然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为什么撒了这个谎,但她那样子,应该是有些情非得已原因在里面。张睿明一时也不准备说破,反正估计此生也不会再见阳卿云,到时叶文自己也会解释,今天就先认了这个“便宜男友”。
到楼下后,叶文看不出的心思灵慧,已经泡好了一壶水果茶,就着几块点心,准备讨好母上大人,给张睿明准备一条“生路”。
张睿明看到这场景,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这番好心的帮衬遮掩,居然一时还收不了工,不知道这场“真凰假凤”的戏还要演多久。
“其实有个问题哈,我这人毕竟直……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见阳卿云这审视的似笑非笑神情,张睿明知道她应该是有麻烦的问题要问自己,可此时别无办法,他只能勉强笑道:“但说无妨,我一定老实回答。”
“不知道,小张这个称呼……叫的对不对?张先生应该比我们文文要大一些吧?”
听到这个尴尬的话题,张睿明摸了摸双颊边唏嘘的胡渣,只能坦然道:“是的,我是80后,比叶文要大个8、9岁……”
“80后?大个8、9岁?那你已经30有几了?”
张睿明默默点了点头。
阳卿云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平时生活中,她一直活的颇为潇洒,世界各地表演、旅行、沙龙、看展听会的,完全是西式新时代女性的典范,在过着标榜着“绝对自由”的生活模式中,她在她的朋友圈里从来都宣称着自己先锋的生活品位,自然而然的,曾经在讨论中,也秉持着“爱情至上”“情感超越价值”的观点,也不曾反对老夫少妻,但这种事情真发生到自己女儿身上时,她才发现自己是颇为介意的。
那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没轮到头上而已。
她一直没发现,自己过的这种华丽但颠沛流离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她曾经所热盼的那么美好,所以,在离开叶父的这些年后,阳卿云内心里却又重新渴盼一份稳定的依靠,踏实的物质基础,才让她不断提高了对叶文择偶的“考核标准”,从而间接也影响了叶文自己的诉求。
此时,她怎么能让一个比女儿大了快十岁的男人来照顾自己女儿,万一以后这男的先走了,那不是又要让女儿步自己后尘吗?
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叶文,眼神里满是反感。
叶文心里却早就接受了张睿明的一切,甚至包括他比自己大的这些事,可是爱情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场面彻底爆发!
她一直没发现,自己过的这种华丽但颠沛流离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她曾经所热盼的那么美好,所以,在离开叶父的这些年后,阳卿云内心里却又重新渴盼一份稳定的依靠,踏实的物质基础,才让她不断提高了对叶文择偶的“考核标准”,从而间接也影响了叶文自己对配偶的希冀。
此时,她怎么能让一个比女儿大了快十岁的男人来照顾自己女儿,万一以后这男的先走了,那不是又要让女儿步自己后尘吗?
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叶文,眼神里满是反感。
叶文心里却早就接受了张睿明的一切,甚至包括他比自己大的这些事,可是爱情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阳卿云严肃道:“张……先生,我女儿可能比较年轻单纯,说话做事都是率性而为,没有考虑太远的计划,所以她啊,也容易被人所引诱,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有一个正在接触的相亲对象,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青年科学家,我们和对方父母也已经见过面了,说实话……也比较满意,所以,我们并不想把这件事弄的太复杂,突然出什么波折出来,张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阳卿云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接下来的说服工作将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
明显听出阳卿云对自己的不满,张睿明也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澄清自己的身份,但叶文的态度不明朗,让他也不敢过早说出真相,只能顺着阳卿云的话,含糊的应承道:“嗯……其实我也知道叶文有了个对象,我也没有夺人所……”
“妈!请你尊重一下我和睿明好么!我们是真想相爱的,而且我也并不喜欢俊彦……“
“人家俊彦哪里不好吗!?起码人家和你年纪也差不多啊,不会在你还年轻的时候就跨入老年,也不会先你而去……张先生啊,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说一个事实,你看啊,你毕竟和我们文文差了快十岁了,这样的感情是非常脆弱的。你们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存在代沟,年龄与思维更是不同,甚至啊,连体力上都存在差距……”
阳卿云在数着老夫少妻的诸多不足时,张睿明只能在旁默默点头附和,他心里倒没什么情感起伏,仿佛说着的是别人的事,只想着怎么能快点把这局面捱过去,阳卿云却越说越来劲,感觉对两人的结合是十万个不同意,简直是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降世。
但没想到,看起来立场坚定如混凝土的阳卿云,瞬间被叶文的一句话所说服。
“妈,其实我和睿明也没那么大的年龄差距,你看啊,如果我们结婚的话,现在也才刚好生宝宝啊~”
叶文这天真的语气让一旁的张睿明心里猛的一颤,他猛的想起女儿萱萱来,而这姑娘是准备来真的?看来这场戏不能这样陪她演下去了,但他又不知道叶文真正的布置是什么,此时又不能却随便点穿她,让此刻的张睿明,在这里只是进退两难。
“有这种打算?你们真到这一步了?!”听到刚刚从叶文口中说出的“结婚生子”几个字,这让阳卿云心里一阵兴奋的恍惚,在多年的父爱缺失下,见了太多情感悲剧的叶文,曾经是一名坚定的丁克主义者,甚至在与陈俊彦第一次相亲时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及了这件事,当时就让双方父母吃了一次闷头亏。
阳卿云没想到,自己这“天地自在,万物自允”的女儿,居然愿意和这男的结婚生子,让自己抱个宝贝外孙?这让阳卿云对两人的未来开起了绿灯。
“你们……真打算结婚?还要给我抱孙子?女儿,你看着我,你是认真……的?”
叶文看了张睿明一眼,居然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
“这个……我……”张睿明眼神闪烁,怎么这剧情发展太过夸张了吧,这叶文母亲明显是一个需要认真负责的女婿来保护叶文,而现在自己算什么?叶文她的欺诈同犯?如果让面前这位希冀女儿平安喜乐的母亲最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一个骗子?!那她会怎么想?她接受的了这种打击吗?
张睿明想到这里,他决定不再理会叶文莫名的小算盘,他决定向阳卿云坦诚他之前所说的并不全是实情,他和叶文之间其实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想到这,张睿明语气虽然有些迟迟艾艾,但他还是想直接说出实情来:“我其实只是叶文她的一个朋……”
“妈?谁在敲门!?“
就在张睿明准备说出实情的这当口,这间洋房别墅的大门传来了沉重的铜扣门铃声。
“好像是有哦……”叶文一边说一边起身,她慢慢走到大门口,边走边问道:“来了,来了,哪位?”
门口的来人没有应答。
叶文从猫眼里看了半响,门外是一名陌生的美女,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此时神情颇为冷淡,带着一丝锋芒的内敛,有点却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妈,这是你朋友吗?”叶文摸不准来人身份,而且这大半夜的,实在是有点让人紧张。
“嗯?找我的?我看看……”阳卿云起身也往门口走来。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外的陌生美人却自己说话了。
“我是来找张睿明的,我知道他在里面,开门吧……”
…………
但这个声音传到客厅时,张睿明脸色猛然如瞬间冻住一般,他手里精致的水果茶杯掉在地上都毫无所觉。
他脸上突然面无人色,整个人都仿佛被瞬间抽空一般。
因为门外传来的正是他妻子唐诗的声音。
“找你的?……”听到是来找张睿明的,叶文神情也有些惊诧,但门外人既然都已经直接报出了张睿明的名字,可见明显是知道他就在里面的,此时阳卿云也正神情疑惑的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叶文只能选择把门打开。
唐诗就这样直接走了进来。
“你是……?”
阳卿云对突然走进自己家的陌生女子感到十分奇怪,今天这一幕幕都透着说不出的奇怪,从那个衣柜里突然钻出来的张睿明开始,到现在这莫名出现的女人,怎么回事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愚人节?
更让她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面前这冰山美人直接对着她道。
“我是张睿明的妻子。”
这下,全场都没人说得出话来了,连一直左右穿插的叶文都张大了嘴巴,空洞洞的说不出话来,从最开始,她就知道张睿明已经结婚了,也知道他很爱他的妻子,但从小叛逆的叶文,始终秉持着“真爱万岁”的理想信念,在屡次向张睿明表白失败后,她甚至用“爱情是个人的”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鼓励自己,这才使得她这一路过来的爱情苦旅,得到那一丝渺渺的支撑。
可当正主正儿八经找上门来后,叶文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痛苦,对于她现在这个“单方面的小三”来说,无法正名的苦涩、此时“被抓包”般的惊慌、都让她颤栗不已。
而最为痛苦的是,来自道德准则上的强烈羞辱感。
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此时却由不得她逃避,现在这里的有她的母亲,还有她心爱的张睿明,她必须站出来,不让这疯狂的夜晚更加失控。
对了,上次那个案子里,张睿明不是和她妻子都已经分居了吗,现在他们两都已经感情破裂了吗?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尽头,今天这一幕对自己来说,反而是好事?!
“你就是唐小姐……?请你先听我讲,今天……”
唐诗却看都不看一旁的叶文,她只是斜鄙了叶文一眼,就踩着高跟鞋,径直往呆若木鸡的张睿明走去。
最高的蔑视就是**裸的无视。
“喂!你这人谁啊!?小张不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吗?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他老婆出来了,张睿明!你也赶紧说清楚啊!你要是敢随便玩弄我女儿的感情,那我保证有你受的了啊!”
面对阳卿云的咄咄逼人,唐诗只是淡淡说道:“哦?怎么我们老张居然有新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是要请他解释一下,他还要解释一下为什么陪他女儿的时间都没有,居然选择来这个地方陪这不知道哪里出来的野小姐?”
“你说话注意点啊!什么小姐、小姐的?你可是在我家里,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女儿!?”
“原来是贼窝啊,我说难怪进来就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你放心,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证实一件事情而已,没想过这种地方多呆,我对我前夫说完几句话就走!”
也许是“前夫”两个字刺激到了张睿明,他从刚才的错愕中清醒了过来,虽然现在场面失控,可他毕竟心里是清白坦荡的啊!唯一的难题是如何在这乱成一锅粥的局面中,厘清线头,向唐诗说清缘由,解释自己并不是阳卿云口中所说的“叶文的男朋友。”
可这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误会,现在要在误会的基础上解开另一个误会,谈何容易?
“老……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位阳姐搞错了一个情况,我与这位叶小姐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证……”
“不要叫我老婆!叫我前妻,张睿明,我告诉你,我们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恩断义绝!所以,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语气!你还是好好想着怎么哄哄你的新女朋友吧!”
唐诗对着张睿明说这些话时,声音才有些失控沙哑,尖锐的仿佛硬物刮在黑板上的令人耳酸的异声。
“你先冷静一下!我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信你可以问叶文!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的!这一切都是之前为了……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我们没有那种关系,她母亲误会了!”
为了说服唐诗,张睿明声音也只能高亢起来,他试图用吼声迫使唐诗听见他的辩解,没想到,反而是一旁的阳卿云说话了。
“我误会了!?这到底什么情况?文文,你赶紧解释一下,我今天还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么短短一下子,居然扯出这么多东西来?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妈……我其实和睿明他没有什么……”
叶文的话还没说出口,唐诗看了她一眼,马上冷冷讽道:“没什么!?这渣男口里可不是那样啊!他说你对他可不是没有什么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长得白白净净,居然内心如此下贱!勾引有妇之夫!那么晚的夜里,还邀男人出去喝酒,还故意喝醉?你想干什么?就这么想进这个小公务员的家吗?我告诉你,在古代,你这种随便的女的,大房不点头,你连暖脚捧茶的资格都没有!”
唐诗这些话简直是杀人诛心,连带着叶文最不敢提及的道德弱点都在现场所有人面前展露无疑,特别是阳卿云听到耳里,没想到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宝贝女儿居然被人弃如敝覆!在感情中居然是这样的情况!?被人直呼为“贱人”!?这怎么不令她心痛,这时,这位颇为独立自主的女强人心里一阵凄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眼眶泛红,真是又羞愧又心痛,
而风暴的中心叶文完全被彻底击溃,她被唐诗的气势彻底吓住了,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情绪完全崩溃,她也不知道组织语言来反击,连基本的辩解也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如同被猎人瞄准的傻狍子,完全不知逃避反击,只知道等待屠刀的降临。
唐诗却没打算给张睿明辩解的机会,“你别想再骗我了!你以前就和这小狐媚子晚上出去过!你还骗我只是单纯喝酒!?今天要不是我到处找不到你人,最后没办法通过你苹果手机的定位功能找到这里来,撞破了这一切!你还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
“定位?等下,你是说你通过我手机定位到这里来的?算了……这些都不重要,老婆,你听我慢慢和你讲,别急着生气,我和叶文真是清白的!我从来没想过骗你,如果要骗你的话,我根本就没必要把上次喝酒的事情讲出来……”
“别说了!张睿明,我已经彻底心寒了,不管你与这女孩是什么关系,我都完全不在意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你女儿亲子运动会的日子!今天你一天没出现,我本来都不想理你的,虽然上次事情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是我以为我们只是一些沟通上的误解而已,但是没想到啊!我们这么多年,居然没看出你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亏你女儿今天晚上这么想你!求着我来找你,我带着萱萱找到你们宿舍,想给你一个惊喜,甚至考虑要不要和你重归于好,你却好!在这里与人家小姑娘都要见家长了!?”
“不是的,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有亲子运动会啊,我是陪叶姑娘出去接一个采访任务,后面送她回来时碰到了她母亲,叶文她……可能是有些难言之隐,所以才故意没和她妈说真话……”
说到这里时,原本在法庭上辩才无碍的张睿明,一时也感到语塞,完全不知道怎么向妻子解释这简直乱成叙利亚局势的复杂剧情。他想了几个办法,都没办法从这团毛球中,抽出那根能向妻子解释清楚的线头来。
“不用说了,张睿明,从我打开你苹果手机的icloud定位开始,从我进来这一刻开始,你讲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就此结束!张睿明你如果是个男人,明天我们就到你家里,好好把离婚谈谈,你要是还有点良心,要是还看在你女儿的份上,就别来玩你那些法律套路!堂堂正正的明天和我协议把婚离了,我明天就在你家等你!”
唐诗说到这里,一转身就走出这栋洋房别墅,走之前,她还不忘挖苦阳卿云一番,以报先前的一言之仇。
“这位大姐,麻烦你以后管教好你的女儿,教她一点荣辱廉耻,别再做这下三滥的第三者了,实在会让人看不起!在这里,我还是谢谢她了,免费给我前夫提供生理服务!不错啊!起码便宜!”
这话实在太过恶毒,阳卿云一下气不过,怒目而对唐诗,高举起右手准备就是一个嘴巴过去。
唐诗却早就料到这一幕,她抬起手一把推向阳卿云,准备动手教训这“小三”的母亲,就在这冲突直接爆发的当口,张睿明一边架住一人,生生握住两方的手,才让这场混乱局面避免恶化为火爆场面。
但虽然止住了这一下,他的世界毫无疑问的彻底崩溃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
…………
唐诗摔门而去,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张睿明想追上去,但此时一地狼藉,他回头看了被羞辱痛苦的叶文,一下迈不开脚步。
啪!
清脆的一声耳光,毫不拖延,如同夏天扳断一根翠绿的生脆黄瓜,奇怪的是张睿明挨了阳卿云抽上来的这记耳光后,他心里无悲无怒,定定的望着眼前的这位母亲,他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是徒劳。
“……叶母,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和叶小姐,刚刚我妻子真是误会了我们关系,今天这一切真是一场误会,我和叶小姐之前……有过一些共同的经历,我很钦佩敬重她的品格,也希望能和她成为好友,后面有几次我们见面被我妻子误会了。然后今天我真是陪叶小姐去津港的《永乐王朝》剧组探班的,中间还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插曲,为了她安全,今天晚上我就帮她把设备搬到屋里来了,结果刚刚想出门时碰到您进来了,我见叶文又正在洗澡,一时心虚,就躲在楼上去了,结果就造成了这一路的乌龙……”
“别说了,滚!”
张睿明苦笑着望了叶文一眼,一向看起来开朗明媚的姑娘此时哭的腰都伸不直,抱着双臂一句话都说不出,在这种时刻,一个男人挨两个耳光又算什么,他也不想去探讨为什么叶文会讲出那样的话来,此刻让这个姑娘承认对自己的感情,实在是太过残酷。而且这明明就是不会有美好结局的的感情,张睿明只能自己之前太过柔弱,一直没有狠下心来拒绝叶文,才酿成今天这局面。
这是这场结局来的太过冤枉了一些。
张睿明只能向叶文投过去安慰的目光,转身走出这间混乱的别墅。
…………
走出叶家时,张睿明才发现当自己躲在叶文衣柜里时,那通打进来被他一把按掉的电话就是唐诗打过来的,自己当时忙着应对阳卿云,根本没时间掏出手机看一眼,这才让唐诗起了疑心,一路通过苹果手机的icloud服务一路定位找了过来,这一切阴差阳错只能算是自己活该如此,今天就不该陪叶文出这趟采访任务,也不该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进了她家,才让现在误会重重,自己家不成家的。
可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在感情上太过摇摆,拒绝的不够彻底不断必受其乱。
可是,如果不是那次被监*委带走询问,自己逼不得已只有找了叶文来营救,那就不会与这姑娘又有了牵扯,才造成这一幕。
张睿明知道妻子唐诗的性格,她如果认定了一件事,那必将千方百计的去达成自己的想法,今天她既然已经在叶家都放出狠话来了,那毫无疑问明天唐诗真会认真的和自己谈离婚。
除非自己能在这一晚改变结局。
还没到家,张睿明心里就有些忐忑,张家别墅就在前面那一栋,门外摆着的一盆盆花卉绿植在这夜里影影绰绰的,如同天上暗无的星月。
站在沉重的木门前,张睿明掏出钥匙,深吸一口气,刚想插进钥匙孔,却发现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这栋海边别墅,之前住在张家一家人,但自从上次因为罗斋的事而大吵一架后,唐诗负气出走,后来张睿明以让她陪孩子为由,主动提出自己住出去,让唐诗住回来,萱萱现在正住校期间,而张睿明父母为了避嫌,也已经住回市区的老房子,保姆都白天才来。而现在这栋楼基本上只有唐诗一个人住着,所以,此时是谁把门反锁已经不言而喻了。
张睿明就背靠着厚重的实木大门,在门口台阶上慢慢坐下,他此时很想抽一根烟,一个寂寞无助的中年男人,黑夜漫漫,无处安放的委屈,没有什么比一根寂寥的烟更符合此时这丧家犬的境地了。
这些年自己做了什么?又给自己留下了什么?张睿明此时倒终于有时间来好好问一问自己,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副境地。
从津港四中的案子开始,自己与师父吴楷明反目成仇,到南江集团案里,又被省检赶了下来,后面的荆沙河污染案里,连王英雄这曾经的张家世交都已经彻底断交,而现在连妻子也与自己误会颇深,明天说不定就要把婚都给离去。
艹!
张睿明狠狠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自己这些年的太过执着公益,还是骂自己不通世故。
哪有出轨出成自己这样的?完全没那个心,也根本没下那个嘴,结果闹的满城风雨的,莫名惹得一身腥。
他就这样靠着木门,在台阶上乱想了一夜,辛亏此时正是夏夜,天气转暖,晚上倒不至于冷的受不了,他在门口坐到后半夜时,整个人都已经颓的不行,但他也不能给妻子打电话,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以一种自我放逐的心态在自己的家门口度过了一个难捱的夜晚。
唐诗最终还是在清晨的微曦中打开了门。
张睿明正迷迷糊糊的睡着,突然感觉背后一空,人一下就摔在地上,后脑靠在一件硬硬的尖锐事物上,一下让他惊醒过来,他回头一看,正是妻子的高跟鞋。
“老婆,你……”
张睿明看了看面前的妻子,唐诗穿着的依旧是昨晚的旧衣服,连脸上的妆都没卸,明显是昨天一晚没睡,估计也就是和衣靠在沙发上,其中的纠结心酸,张睿明可想而知。
“我没有出轨,真的,我昨天就是送叶姑娘回家而已,中间……”
可能看出张睿明一晚独坐门前的狼狈,唐诗脸色有些放缓,她冷声道:“别坐门口了,像什么样子?进来再说吧。”
张睿明嘿嘿傻笑了一下,点头赶紧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呐呐的跟着唐诗回到自己家里,此时却拘束的仿佛做客一般。
唐诗也没想跟他客套,张睿明站在茶几前,唐诗就直直坐在沙发上,张睿明一坐到沙发一头,唐诗就远远的躲到另一边的位置,明显心里还有怒气。
“我继续说啊……我昨晚是有些错的地方的,她妈后面突然到了她家里,我还想解释一下,结果那个叶文她不知怎么的硬要说我是那个……她男朋友,我估计啊,可能是她对她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不太满意,所以她就刚好扯着我撒了这么个谎……让她妈好不说什么,结果她妈阳卿云居然信了,结果这个时候你又一下找了上门,这才搞的这场……”
“哦?你意思还是我的错了咯?怪我突然出现破坏了这场好事?没让你做成这个“便宜男朋友”?”
“那倒也不是……”
“别说了!张睿明,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以为我就那么好骗?这种理由你说出去谁会相信?!你告诉我,是不是要等到你和那女的结婚那天也是你在演戏啊?是不是要等你和她生了孩子出来才算是真的?我才能去抓奸?”
见唐诗反唇相讥,张睿明只能低三下四的慢慢说道:“那倒也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个什么“抓奸”根本就不存在,我和她真没什么……“
唐诗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发出嘲弄的笑声,“张睿明,你告诉我,你以前看到罗斋不过是顺手帮我提了一下外套,你就说我们是相拥出来的婚外情,你还以此大肆怪我,还让我没了工作,现在人家姑娘家里都口口声声承认你这个男朋友了!你还在和我讲你们是清白的?!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们能不能不要翻过去的事,那个罗斋可是想把我弄死的人!就是他故意给你设了那50万的套,还把我弄到了监委里去了,他可是下狠手要害我们家破人亡啊!他现在还是在逃的,你居然提这么一个例子来举证,老婆你觉得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吗?“
唐诗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张睿明居然恢复了平时伶牙俐齿的模样,拿出了在法庭上那副当庭辩论的架势来,她心里一气,一把把手里玻璃杯摔碎在地上,“好!你厉害!你有道理!这些话你昨天晚上在那个贱人面前怎么没看到说出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就来劲了是吧,不用担心她了是吧?连这些理由都来了?你不提以前还好,你现在还翻旧账!?”
张睿明知道当唐诗开始不讲道理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他现在所想的是如何让妻子冷静下来,不要让这次事件牵扯到家人,尤其是自己的女儿。
“怎么可能……昨天就是因为她们是外人,所以我才不好怎么说的,当时我也解释了啊!可你都不肯听我的,算了吧,老婆,昨天真的都是误会,你看萱萱昨天还挺开心的吧?她现在是回学校了?还是在上面?”
张睿明还想把话题扯开,没想到唐诗却一把扯出茶几抽屉,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啪”的一下摔在张睿明面前。
“别说了,你现在把协议写了,我签字,我们现在就这样算结束了。”
见妻子这时拿出只是一张白纸,脸上神情也颇为激动,这反而让张睿明稍微放心一点,毕竟在一起十多年,他太了解自己这老婆了,唐诗自小就是这外冷内热的性子,特别是火气大,看起来高傲冷艳的,话都和人多说,实际上发起脾气来,那就是个“二蹦子”,点火到爆炸只要几秒钟。现在唐诗只是拿出一张白纸,让自己来写这个离婚协议,明显还是留了一点余地的。
那支笔被唐诗扔的过猛,骨碌骨碌的一下滚到桌子边缘,眼看就要掉到桌子下面去了,张睿明却根本不敢去接。
谁敢接啊,要是真拿了这笔,在这白纸上写了一个字,那今天这婚就离定了!
现在家里没几个人,张睿明决定先跟妻子拖一拖,既然她不讲道理了,现在和她摆证据,讲事实也说服不了她,还不如跟她扯些别的,让她火气消退一点再从长计议。
“老婆,这我怎么接话啊,我真是冤枉的……你看啊,我们萱萱才这么小,你真要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一件事离婚了,我们自己先不说,我们女儿怎么办?!跟你还是跟我?过年再哪里过?她一个离异家庭的孩子,以后人家小朋友都会笑话她,而且,她以后大了结婚都不好找对象,你看啊,这筷子一双,秤不离砣……”
张睿明还没贫几句,唐诗就一下瞪眼过去。
“什么叫“跟你还是跟我”??离婚后女儿当然是跟我啦!有句话叫做“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你现在还不是个官呢!就想跟我抢女儿?!”
张睿明这下哭笑不得,他继续顺着说道:“哎哎,好,跟你跟你,你看啊,你还这么年轻漂亮,肯定还要再嫁的吧,到时带着我们女儿,你怎么找男朋友?到时找了后,让我们萱萱和一个后爹过,你放心吗?再说了,你以后这个家里怎么过日子,还要不要再生?”
“张睿明,你别来这一套!我当然是一个人陪着女儿长大啦,我是不会再去找的!你放心,我不会让我女儿在那种重组家庭长大,心里都会不健康去!我不像你,现在婚还没离呢,就已经找好小女朋友了,你不错啊,张睿明准备做的早啊!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准备和我离婚了!?”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张睿明还是只能继续说下去:“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离婚,过去没想,今天也没想,我只是在和你分析以后的发展,你看,现在女儿好不容易习惯了津港的学校,你怎么办?是你一个人带着女儿过?一日三餐,你还要不要工作了?你娘家又不在津港,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再说,没有父爱,我们女儿能成长的健康吗?”
“你别再来这一套了!张睿明,我已经受够了,现在是你出轨!你还想无耻的夺走萱萱的抚养权?你做梦!我告诉你,虽然我没学什么法律,但是起码,我知道出轨的话,是要净身出户的!”
虽然情势危急,但张睿明心里苦笑一下,“我们国家婚姻法里并没有出轨就要净身出户的说法,甚至在我国现行法律法规中,并没有对其明确的处罚规定。偶尔、短频的出轨行为,属于道德问题,并没有违反婚姻法,严格来说无须承担法律责任……”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张睿明现在已经被唐诗杀死了几十遍了。
意思到现在不是掉书袋,讲政策的时候,张睿明话锋一转,眼神真挚的对唐诗说道:“……老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出轨,昨天的一切真的都是误会。”
面对面前这男人郑重的神情,唐诗似乎有些迟疑,这十多年来风风雨雨都经过了,她自己也实在不愿相信张睿明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可自从上次张睿明向她坦诚夜会叶文的事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一个心结,所以昨晚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看到张睿明手机定位居然是在一个陌生的洋房里,这让她怎么不起疑心,而且,最让她认定这两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的,是叶文当时那慌乱的神情,如果那姑娘心里没有鬼的话,她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一副神情,那种被当场拆穿的样子,明显就是有什么,起码她对张睿明应该是有想法的。
唐诗不是叶文那种年轻冲动的小女孩,她在人情世故中沉浮了这么多年,也是在职场中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她太了解叶文的那种小女孩心思了,刚刚踏入社会的她们,抱着对爱情的美好幻想,特别是那些从小缺乏关爱长大的女孩,一遇到一点挫折,突然冒出一个对你关爱备至,无所不能的男人,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就特别容易被社会上的鬼精的渣男们所欺骗,渴求着有一个肩膀可以去让其依靠,可哪里知道这些渣男的心里埋藏着的都是什么样的龌蹉想法。
就算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是配合这姑娘去欺骗其母亲,那这姑娘的动机是什么?真是为了摆脱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还是她想假戏真做,顺便真把张睿明给收了去?
她其实并不太确定张睿明在这起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男人,居然也是这样一个无耻的渣男,但现在仅有的信息起码可以肯定的是张睿明并没有完全的拒绝这个叶文。
而这也是唐诗最为生气的一个点,中年渣男的三大特征“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
从某些角度来看,虽然这种中年渣男不像那些骗人的小年轻一样,主动热情,花样繁多,但他们大多都是披着一个暖男的皮去接近这些姑娘,在引诱其主动后再慢慢出招,最后套住这些姑娘。
难道自己的老公就是这样一个“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的中年渣男?
第二百三十六章 著名主持人
“张睿明,你知道你最大的过错在哪里吗?不是昨天晚上发生的这些事,也不是你上次晚上和她见面,这些都只是结果,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态度!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的拒绝过她,你跟我讲你没有出过轨,我相信你也许在**上没和她发生过什么,但是我问你,你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很享受这样的过程?享受有年轻漂亮的小妹妹们迷恋你的感觉,能够满足你的成就感?满足你对自己的认知?”
这些话,张睿明自己也问过自己,和叶文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有对自己的满足感,面对这个问题,张睿明如果理智一点,他就该不诚实的回答说没有,一点都没有,可他怎么也做不到欺骗自己的妻子。
“我承认……我确实会有一点享受被人爱慕的感觉,但我还是拒绝她了啊!而且我也没有超过任何的规范去与她接触,甚至之前在醉酒的那晚,我就明确拒绝她了,也没有再联系他,后面会又联系她完全是情势所逼……”
“什么情势!?居然还有什么压力会逼着人出轨?我真是服了你了,张睿明,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了哈!”
唐诗简直被气的哭笑不得,她没想到自己老公居然会用“情势所逼”这几个字回应,实在是让她连脾气都不知道怎么出,一咬牙,突然想到一点,她狠狠的自问自答道:“……情势?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我和你吵架的那段时间吧!张睿明,我当时负气出走,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借口了?是我逼着你去外面找的小姑娘是吗!?”
张睿明此时真是有苦难言,他所说的“情势所逼”指的是当时被罗斋陷害那50万的事情后,监*委把他带走调查的事,在被“双指”处理期间,那是张睿明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为了能自救,他已经想过了所有办法,最后还是只能依靠父亲张擎苍的人脉和叶文的传媒这块的能量,在当时那种身陷囹圄的困境下,对张睿明来说,什么“男女暧昧”、什么“迷恋的成就感”那还算个什么事吗?
只要能自救出来,什么都不怕了,当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萱萱没了父亲,不能让这个家没了自己,在那种信念下,他千方百计才让父亲把信息传达出去,最后推动张圣杰重新关注起荆沙河污染案庭审来,这才涉险过关。最后这件事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慢慢平息,到最后风波都没有牵涉到妻子唐诗身上,没有影响妻女的正常生活,这已经是张睿明所能做的的极致了。
而因为那次事件,他一直觉得欠了叶文一个人情,这次去海边探班《永乐王朝》剧组,也是因为知道叶文有了男朋友的前提下,为了还上次的人情才答应了这次行程。可是没想到,就算自己已经在心里设定了这么多的禁锢,就算自己已经说服了自己,可现在如何说服唐诗?
难道告诉他自己曾经被“双指”的那段屈辱经历?当时为了不引起家里的恐慌,也为了让唐诗安心,张睿明特意同父亲约好,这些磨难都不向家里吐出来,可现在,难道是该讲出来的时候了?
张睿明心里斟酌一番,准备同妻子好好谈谈上次被“双指”,逼不得已才联系叶文的事情,毕竟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有什么误会当然要直接讲清楚。
“老婆,我说的情势所逼根本就不是那次的事,你知道吗……”
就在这个时候,这栋别墅一楼的视频通话器响了起来,他没有理会,还想继续讲下去。
“……我上次都被监委……”
嘀嘀嘀
被这通话器吵得受不了的张睿明,提起话筒,刚想骂过去,却听到里面传来小区监控室的惊呼。
“张先生?张先生?张检察官?你在吗?”
“我在,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物业经理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是这样的,刚刚有一名陌生访客到我们东门这里,直接就想往里面闯,你知道的,我们绿篱物业是专业、专注的物业公司……”
“有话快讲!”张睿明对这婆婆妈妈的物业经理有些不耐烦,他还急着解决现在家里的燃眉之急,哪有时间听她鬼扯。
“额……是这样,我们也有规范嘛,特别是你们别墅区的尊贵业主,没有登记和你们的同意,我们是绝对不会放他进来的,我们问了他几遍,他只说要找张睿明检察官,我们本想联系您,但是这人一直连姓名都不肯透露,这么个大热天还蒙个口罩,带个帽子的,我们还想问点什么,可他就很执着的要往里面闯,刚刚我们保安没拦住他,被他冲进来了!张先生,您回忆一下你有没有得罪过谁?还有,请你马上把门锁好!我看这个人手里提着一个大的黑色塑料袋,里面很可能就是凶器,还请你马上把门锁好!请你……”
张睿明听到这里,低头赶紧把通话器一放,准备起身去关门,暗骂了一句这罗嗦的物业,这么重要的事情就早点讲嘛。要是这人已经到了……
这时,唐诗却用冰冷发颤的手轻轻拉了拉张睿明的手臂,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张睿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大门口,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头戴棒球帽,戴着一个黑口罩,提着一黑色塑料袋,正背对阳光,就直直的站在张家别墅的大门口!
此时张睿明和叶文就这样呆呆的望着突然冲进来的这个蒙面男子,三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
肯定是先前自己进来时忘了关门,这才让这不速之客冲了进来,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张睿明一边护住妻子,一边慢慢站起身思索起对策来。
这人是谁!?是津药化工的,还是南江集团的?看这样子肯定是来寻仇的了,可现在自己家里都没什么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难道要跑到厨房去拿菜刀?可在对方采取的暴力程度不明的侵犯行为的时候,贸然采取致命性武器很可能超出正当防卫的程度,而且菜刀到底属不属于致命性武器这点来说,业界还有几种不同的观点……
完全不同于身旁“法痴“丈夫的纠结,唐诗此时倒是果断的一把扯过旁边的落地灯,一把把这长灯杆抽出来,两手抓紧,反而站在张睿明身前,神威凛凛,让人不敢侵犯。
“等一下,等一下……”担心妻子的举动反而刺激了这位不速之客,张睿明赶紧上前让唐诗手举着灯杆放低,他转身客气的向这蒙面人问道:“你……你好,你找哪位?有什么事?“
“你就是津港市检察院的张睿明!?”这黑衣蒙面人的发音令人意外的颇为标准,说话字正腔圆,此时昂起头,冷冷的对张睿明问道。
“是的,我就是张睿明。”
“哦……南江集团、津药化工的案子都是你办的?”
张睿明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到,难道真是来寻仇的?他在脑海里苦苦搜索之前有没有与这个人打过交道,他想了一圈都没找到符合的对象,面前来说,这人最有可能的身份就是在南江集团案中,幕后的最大黑手,至今在逃的吕毫波派来的杀手?不会吧,这家伙真有这么大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一名在职检察官?但张睿明一想到自己起码害的那个吕毫波损失了几个亿的大计划后,对于那种人来说,这还真是有可能的事。
“你是吕毫波派过来的?”
没想到这蒙面人明显与张睿明口中的吕毫波有所关联,听到这三个字后,他点了点头,但却又马上摇了摇头,“我不是吕毫波派过来的,但确实与这个人也有所关系……”
然后他又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张检察官,你当时为什么在办完了南江集团案后,马上就离开了省检察院?你是为了回来当这个民行科长吗?”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让张睿明感到奇怪又好笑,甚至还有……一点惆怅,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奇异的一幕,在这个刚见面的人面前,他居然愿意对这个陌生人袒露真相。
“呵,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会在乎这一个小小的科长吗?讲实话……我当时在省里并不太受欢迎……“
“哦……这样啊,我问你,你这些年搞公益诉讼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就更加奇怪了,张睿明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整人的电视节目,他怀疑是不是张靓那些小年轻正躲在某个角落对着监视器发笑呢。
“我……我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公益呗……”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太高大上,说的地方也有点奇怪,但不知是不是这两天过的太过憋屈,张睿明就是莫名的愿意在这个不速之客面前袒露心声来。
那蒙面人见张睿明神情颇为认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右手伸向自己的脸,扯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一张令张睿明与唐诗震惊不已的脸来。
这张脸倒不是多么英俊帅气,也不是多么奇形怪状,这就是一阵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的脸,略带风霜,双颊消瘦,不像是这些年过的幸福喜乐的人,双眉间透着一股子清冷劲,微微一拧,就让人唏嘘人生苦短。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眼睛,这是一双看着就知道看过太多人与事的眼睛,在洗练世情之后却难得的保有一种特有的真诚,让友人不由的心生信任、让仇人胆寒心惊。
这是一双嫉恶如仇的眼睛。
而比这双眼睛更有名的是这个人的名字。
张睿明和唐诗见到此人真容后的反应都是异口同声道:“你是王抱一!”
那人眉毛一扬,眼睛清澈的答道;“是的,我是王抱一。”
…………
如果说80年代人的记忆是四大天王、周星驰、周润发、周杰伦,那70年代人的共同记忆里觉得就有这位王抱一。
这位曾经是中国最火的主持人,没有之一。
在那个年代,他曾经走上中国最高的舞台,主持了一档全国高峰收视率达到12%的王牌访谈节目,要知道现在就算是再怎么火爆的电视、综艺,那要是达到2、3%的收视率,都能说一句火爆全国了。
而这位王抱一,曾经成为最火的主持人后,却在高峰激流勇退,因病离开荧幕,这些年好像在忙着一些自己的事业,虽然风光不再,但其毕竟根底深厚,能量强大,张睿明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样的一个超级大人物,居然会直接找到自己家里来了!?
“您……赶紧进来!”
张睿明不知不觉中就用上了敬语,赶紧将王抱一迎进家里,恭恭敬敬的请他坐到上座,唐诗也一脸惊疑的神情,简直不敢相信,这位曾经的超级大人物居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忍不住都想去捏捏王抱一的脸,看看来的是不是真人。
可能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童年偶像,张睿明发现王抱一实际看起来比记忆中那个风流倜傥的主持人要苍老了很多,也可能他走的就不是那种演艺明星路线,也没有做什么整容保养,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坐在两人面前。
“王……偶像,我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叫你了,我小时候可真是喜欢你的节目,不管是《时空》还是《实话》,那真是我人生价值观的启蒙……这样,您今天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不派你助手来呢?或者您一个电话叫我过去都行啊?我一个小检察官的,不知道能为您做点什么?”
王抱一倒颇为直率,他坦然坐下,放下手中塑料袋,他眯着眼睛笑道:“张检,你就叫我王哥吧,毕竟以前我们节目不是有句开场辞“王哥,你好”吗,这样,我今天这个事情,事关重大,必须我亲自来跑一趟,这件事如果交下去,我不放心,我还真有个事来找你的。”
听到这,张睿明简直一头雾水,自己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检察官而已,而这位王抱一曾经接触过的那都是省部级以上的大领导,就算他现在落寞了,离职了,但以他的人脉、能量,有什么事需要来寻求自己一个小小的检察官帮助的呢?
再说,既然是他来找自己,那么肯定就是有求于自己业务这一块的事,难道是公益诉讼?这也太奇诡了吧,他正要找,起码也直接能找到陆斌那一层级了啊,还是说,他别有所谋?
想到这,张睿明神情慎重了些,毕竟他也看过一些报道,这位王抱一在离职中视后,自己创办了工作室,也开了不少公司,也在许多公司任职,肯定也赚了不少钱,但相比他曾经的名气来说,这些都是小数目了,而他现在更多的精力所放在的似乎是与人的斗争上面他现在更多的是以一名“斗士”的身份出现在各种社交媒体上面,忙着和各路妖魔鬼怪斗争茬架。
那么这样一来,他找自己要拜托的事,肯定是与自己所接触的某些方面有关了,而且肯定是比较敏感的话题,那到底会是什么事呢?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张睿明心里有些担心,这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事情,自己这几年实在是不能算遇到的少了,但又不会马上拒绝,正犹豫间,刚好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物业带着保安过来察看情况的。
张睿明赶紧起身到门口向物业解释了一下情况,他就说自己有远亲突然来访,一下没说清楚,发生了误会而已,物业扫了扫里面,见刚刚那冲进来的不速之客正背对着大门坐在沙发正座上喝茶,他们也放下心来,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就起身离开了。
张睿明走回到位置上,却发现刚刚自己开门与物业交流的那短短一下子功夫,王抱一又把帽檐拉低许多,明显是不想让人撞破他的身份。
奇怪了,虽然他是一个这么知名的公众人物,但这些年来,他一直没任何的负面*新闻啊,怎么也搞的这么紧张?
“王哥,你有什么就吩咐吧,我人微言轻,只是一个小小检察官而已,肯定比不得王哥您接触的那些大领导,我能力有限,只能说一句尽力而为……”
王抱一却对张睿明的谦虚似乎有所准备,“哎!张检,你真别妄自菲薄,我这个事还真的只能找你,我今天过来,有几个重要的事要问你,首先,当年的南江集团案,是你主办的吗?”
张睿明不知道为什么又提到这起他所办过的最大案子,但此时,他只能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那这个吕毫波……”王抱一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旁边的唐诗,神情有所变化,猛的一下就刹住了口,避而不谈关键问题,而是抬起手中茶杯,一下一下刮着茶杯盖,望着手中蕴韵的香气,沉沉的不说话。
第二百三十七章 超越所有人的认知
张睿明望了他手中的动作几眼,瞬间就明白过来,他这是不放心有外人在场呢,见唐诗在旁边听着,他接下来的重要事估计就说不出口了。
唐诗也是心思机敏之人,一下明白意思来,她看了看手表,对张睿明淡淡道:“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上午还有一场面试要赶,我就先走了,你和王哥好好谈吧,你们慢慢聊……”
见妻子神情隐忍,张睿明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本来今天就是要想办法哄好妻子来的,可这下被这位著名公众人物王抱一一闹,这下还真没办法和妻子说下去了。不过也好,唐诗这下被打岔后,整个态度要好了许多,外人在场,也不好提离婚的事了,算是给了张睿明一个解决这次危机的缓冲期。
等唐诗一出门,王抱一看了张睿明一眼,两人都半响不说话,等气氛凝了一下,张睿明接着之前的话问道:“王哥之前提到那个南江集团案中的吕毫波……?难道王哥这次也是因为“镉大米”的事情过来的?我看网上报道,说您现在也是在绿色农业集体任职,该不会……”
张睿明之前看过不少关于这位王大主持人的新闻,自从其因病从中视离职后,这些年主要是在某绿色农业集体推广“非转”食品,一直在宣传绿色食品理念,还和不少人打起了笔战,那在网络社交平台上那也是杀了个昏天暗地,如果往这方面联系,他今天来找自己的事倒也算说的通了,张睿明心里暗自嘀咕,难道这位全国知名的大人物,这些年山穷水尽了?他是不是最近因为几起转基因的官司,感到压力太大,需要自己去帮他调查一下?还是他以为这种也属于公益诉讼的范围?但不管怎么想,张睿明都觉得奇怪,难道这位全国知名的主持人,已经沦落到要靠着自己这小小的一名检察官来支持其事业的地步了?
没想到王抱一却摆摆手,“不不不!和“镉大米”事件没有关系,那起案子的报道我查的很仔细了,你办的很好,这案子和我没什么很大关系,我主要啊,还是别的事找你。”
“但说无妨,王哥,我以前真是把你当偶像的,你有什么直接说就是。”
这件事似乎是牵扯太大,王抱一再三犹豫起来,他实在是拿不准眼前这名检察官是否是可以托付秘密之人,毕竟这件事如果真捅出来,那可将捅破整个上千亿的行业潜规则。
他仔细的看了看张睿明,在短暂的凝视后,他发现自己与眼前这英朗检察官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都有一双历经风霜,却仍能保持清亮的眼睛。
可能是这双眼睛打动了他,王抱一笑着继续说道:“张检,我知道你还在奇怪我为什么会来找你,我和你讲实话,如果你现在还在省检,青云直上,那我是万万不会来冒险找你的,我知道当时和你一起办这个案子的还有一位叫顾海的检察官,我之前也想过去找他,毕竟他一直还在跟这个案子嘛,但是我就发现和他那人啊……”
“是不是不太对劲?”听到这里,张睿明笑着接着王抱一把话说了出来。
“对对对!就是感觉不太对劲,他那人感觉城府太深,长大五大三粗的,说话做事那都是打过了几遍草稿的,不瞒你说,我以前在中视主持《实话》栏目时,我就从来做节目不彩排的,也从来不背稿子,我们那节目叫“实话”啊!如果改来改去,一句话说出来还要对稿子,那还怎么叫实话啊?”
“对!我还记得你每次的结束语每周星期一晚上23点30分,打开一套频道,欢迎收看我们《实话》节目,只说实话……”
见张睿明居然在历经近20年后还能一字不差的把那句王抱一重复了无数遍的结束语复述出来,这下让王抱一喜笑颜开,两人仿佛穿越了20年的时空,回到那个百废待兴有生机勃勃的年代。
王抱一这人是一名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对朋友可以说一句“赤子之心”,他是一个轻名利,重人情的人,颇有两晋士子遗风,这次的“大事件”起因也是他当年过于轻信朋友,被人诋毁、侮辱而奋起反击,可见,这位全国知名的大人物,交朋友看重的从来就不是对方的身份地位,更为在乎的两人的认同、三观是否相符。
如果感觉对上了,就算只是一名小小检察官又如何,一样可以坦诚相待。
“好,你这人感觉不错,我感觉对张老弟你可以说实话,那我现在就真和你说说这个事来我今天过来,可能还真害了你。”
“害了我?”张睿明一下乐了,这位王大主持人还真是一奇人,一下说对自己感觉不错,一下却又马上说可能会害了自己,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害朋友?
“小张啊,我是真觉得你可以交朋友,所以给你透个底,我现在所做的事可真不是小事,我知道你以前也办过几起上亿规模的大案子,可我想说啊,在这个事面前,在我现在要揭破的黑幕面前,你那个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王哥,你也太夸张了一点吧?如果你想问的是吕毫波的事,那我估计就是南江集团证?徽┢?且豢榈氖拢?绻?滴夷巧弦诎钢档陌缸佣际切〈蛐∧值幕埃?俏一拐嫦氩坏交鼓苡心歉鲂幸倒婺1然繁!6称钒踩?庑┗挂?罅耍?训朗羌赴僖诠婺5男幸担俊?/p>
“你错了,是六千亿的一个市场。”
张睿明眼睛都快爆出了了,六千亿规模的市场!?那是军工还是核工业?!这也太夸张了吧。再怎么搞公益诉讼,也不能到那里去搞吧?
“哥……你吓到我了。”
王抱一却是爽朗一笑,“没事,你也别怕,我手里有这些孙子的把柄,如果没把握扳倒他们,我也不会出手,但是这个事毕竟涉及到太强的利益团体,有生命危险的,每一个举措,每一个人都要细细考量,所以我才选择了从省里被赶回津港市检的你,讲实话,我跟踪了你之前的所有案子,看得出你是一个真心想为老百姓干点实事的人,也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可如果你不是这直来直去的性子,省检容不下你,那我也不会来找你,需要的就是你这股“混的不行,还口口声声把公益挂在嘴边”的劲头,怎么样,你仔细想一想,帮我这个忙没什么回报,但是确实有生命风险。”
被这位王抱一称赞为“混的不行,还口口声声把公益挂在嘴边”,张睿明琢磨了好久,才分辨出这位知名主持人还真是在夸奖自己,还真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几个人会把这当作一种表演,他沉思了半响,这事听起来颇为重大,自己虽然敬仰这位王抱一的风骨,但也不可能就凭这几句话就把一家老小的性命相托,总要问出个青红皂白来。
“我还是想多听一些,再决定是否值得去托付性命办这个案子。”
王抱一确认了张睿明的眼神,缓缓道:“也行,我问你,张老弟,你觉得赚钱难吗?”
“这……?还好吧,可能我是没什么**的人,一个月就着6000多的工资,如果只管我一个人,那确实够了。”
“那,请问下,张老弟,你交税吗?”
张睿明越听越奇怪,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虽然外面都说我们公务员吃国家饭不用交税什么的,但王哥你曾经也是体制的,你应该清楚,我们自从“双轨制”改革以来,我们公务员也是一样要交税的,我一个月也要交几百块钱税呢。”
王抱一听完后,却不急着回答,他站起身来,在张家的别墅一楼游走观赏,抬头四处欣赏着张家这栋别墅里的内部布置,张家装修主要是唐诗一手布置的,走的是美洲庄园风,火炉、棕榈色的文化砖,各种裸岩饰品显得格外不俗,而最为夸张的是,一进门,就能看见一个黑熊头,张牙怒目,直对来人。
那是张擎苍从加拿大亲手打猎打来一头黑熊,请当地的狩猎向导公司负责处理,将熊皮做成地毯,带上证书运回国内,在林业部门出具了收藏证后,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别墅的大厅入口,彰显了主人武勇精神和不屈的气质,令人震撼。
“张老弟这栋别墅看装修品味如此不俗,估计也花了不少钱吧,靠老弟你那6000块钱的工资肯定是负担不起了,不知是张家哪位做大生意的亲人,打下的这偌大的一份家业。”
“大也不算太大……是我父亲当年做了几年生意,好不容易才买下这栋房子。”
“哦,伯父是做什么生意的?规模多大?”
“规模还行吧,其实也就是架子大,欠的钱也多,自己手上其实没什么钱,大概就几千万规模的生意吧……主要还是地产、餐饮这一块的,好像还有一些新行业吧,具体我也不太了解,与我没什么关系……”
“那不知道张父平时交税怎么样?”
听到这敏感话题,张睿明一下忍不住差点要翻脸,先前这王抱一问话已经问的颇为涉及私密了,现在居然直接问张父交税的情况?!张睿明知道这个可是很敏感的问题,他严正回答道。
“我父亲以前也是检察官出身,他对规避法律风险这一块颇为看重,何况房地产和餐饮这样的红海产业?他做生意从来都是奉公守法,从来不敢偷一块钱税……”
“哦,你确定他餐厅里每一天的营业额流水都会如实上报?你保证他店子里每笔没开票的费用他都主动报税了?老弟,我不是要特意去诋毁伯父,我只是在借这个事来阐述一个观点而已,你不要敏感,我们讨论一下。”
餐厅里不要发票就能打点小折,这已经是公开的规矩了,张睿明怎么会不知道,但这倒也扣不上偷税漏税的帽子,只能说是整个行业的一个很小很小的规则而已,见怪不怪了,但此时被问道这一点,张睿明也只能无话可说。
王抱一见张睿明没有回答,他自言自语道:“你看,你一个月赚6000块钱的小公务员,每天都老老实实的交税,你父亲一个千万老板,也许就能在这些生意里面,小小的规避一下了,而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6000亿规模的行业里面,可是整个行业在大面积的逃税,这些年的逃税规模估摸着可接近上千亿元!你现在再想想你自己之前办过的那些案子,千辛万苦弄好了一块土地、一条河流的,可你弄的好这世道人心吗?!”
张睿明被王抱一这番话所震住了,上亿规模的逃税!?那这一年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可是几百架歼20了!!那可以把整个航空兵舰队整一遍了,也可以把整个东海舰队换个新的,或者建半条横穿全国高速公路……不管怎么样,这钱从正途上花下去,那都能影响整个国家实力了。
这可真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件啊!
何况,如果真有这么大的一个逃税漏洞,那像自己这样辛勤工作,为养活家人,建设国家而努力挣扎的小人物们怎么想?我们几千块钱的工资里面都要拿出一部分来上缴国家,这个行业里居然动不动就多少亿的逃税?!
那这天下还有天理了吗!?
“还请王哥告诉我到底是哪个行业有如此深重的黑幕?”
王抱一叹了口气,坐回到张睿明身边,他一把拉开旁边黑色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叠文件出来。
他拿在手里整理了几遍,郑重的递到张睿明手上,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弟,今天我和你说的话,都是掏心窝子说的话,也可以说是对你这个朋友以命相交,我所说的这个行业,你自己也应该猜到了就是我们国家现在的影视圈,你看看这一叠的阴阳合同,你仔细看看,你是学法律的,你应该看的明白,我刚刚所说的上千亿的逃税规模有没有夸张!你看看这些王八蛋到底是怎么玩的这些套路的!”
果然!真是这个黑幕重重的行业!
他之前已经隐隐猜到是涉及哪一块的事,可真当他听到王抱一说出来时,张睿明心里还是难免一惊。他手上接过那沉重的一叠合同,拿出一份粗略的扫了一眼抬头。
正是影后冯彬彬与《永乐王朝》出品方中友兄弟影视集团的片酬合同!
这是一份演出合同,上面约定了冯彬彬在拍摄完这部《永乐王朝》后,中友兄弟影视集团将支付给其壹仟万元的演出费用。
而这份合同的第三条第一款约定:“甲乙双方确认聘任关系后,按照本合同规定安排冯彬彬于本合同约定聘用期内参加本片的演出工作,甲乙双方约定本片甲方以转账方式支付乙方酬金为共计民人比壹仟万元整
现金税后款意味着制片方要为冯彬彬承担税款。按照劳务报酬个人所得税的税率计算,税后酬金1000万的情况下,那么制片方要承担的税款大概是900万。
张睿明仔细把这份合同看了几眼,从条款到主体方面,除了一部电影就能赚1000万这件事让他有些感慨外,他完全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这份合同明显是一份业内的标准合同,所规定的款项细致,用语规范,法律完备,也没有看出哪里有偷税漏税的情况来,算是一份颇为典范的演出合同。
他有些不解的抬头对王抱一说道:“王哥,这份合同没什么问题啊……除了赚钱多了点,我看税费计算也没错啊,有什么问题吗?”
王抱一却没有说话,而是从那叠合同中,抽出另外一份来,递给了张睿明。
张睿明接过来,一看这份合同的抬头,居然同样也是一份影后冯彬彬与《永乐王朝》出品方中友兄弟影视集团的片酬合同!
其中的条款、用语、主体都与前一款合同如出一辙,完全一样,张睿明还以为这份只是一份复印件而已,他不知道为什么王抱一要如此郑重的把这份复印件视如珍宝,一路上神神秘秘的全力保卫这叠合同,难道里面有古怪?
张睿明强压着心头疑惑,顺着条款往下面看,当看到结尾的片酬款项时,他心神猛的一跳,他以为只是自己看错了一个数字,他仔细把目光重新聚焦到那个写着冯彬彬出演这部《永乐王朝》酬金的一栏款项时,他看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这份合同上写着:冯彬彬在拍摄完这部《永乐王朝》后,中友兄弟影视集团将支付给其五仟万元的演出费用……
如果按这份合同上所约定的款项来支付片酬,那中友兄弟影视集团将支付给冯彬彬税后酬金5000万,那么制片方要承担的税款大概是4000万!
这是一份阴阳合同!
那这份合同与先前那份合同一起配合使用的话!
这几张薄薄的a4纸的背后,冯彬彬就能逃税近4000万元人民币!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十户手肼胝
天呐,张睿明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奔溃!什么勤劳、付出、努力、公益,这些闪闪发光的词汇,在此时此刻,在这两份阴阳合同面前显得是如此可笑。
4000万啊!一个老百姓要多少年才能赚到这样的一笔钱?又多少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而这,只是这位大明星手指轻轻一勾一捺,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芳名后,就自然而然轻易的落到了她的腰包里。同时她还享有着全国的赞誉,无数人“冯哥”“冯哥”的跟在她屁股后面,无数的赞誉将她淹没,网络上她被捧成“华人之光”,不知道在夜深人静时,她会不会发自内心的对于这些盲目追随她的粉丝们骂一句;这群煞*笔。
阴阳合同的使用,算是法律界一种非常浅白,非常低级的一种逃税手段了,就是资方与劳方签署两份合同,一份约定薪资小一点的是明面上用来交税的合同,而另一份约定报酬大几倍的合同才是双方真正付钱的合同。
这种方式张睿明之前就非常清楚,只是他没想到在投资项目动辄过亿的影视圈里,居然这样简单的方式都在明目张胆的使用,还一次就逃税4000万!那么可以想见,在这种“阴阳合同”的背后,这演艺圈深不见底的黑幕里面,还藏着多少无法想象的罪恶。
难道一次逃4000万对他们来说都不算大钱!?只配用这种低级手段来办?
那那些大数目的“资本运作”又该如何可怖!?
王抱一口中所说的近千亿逃税规模的巨大行业黑幕,实在是不算夸张!
张睿明看着手上这两份合同,仿佛捧着两个手雷,这事可大可小,要是往大了去整,这两份合同交到税务总局,再靠有力的推手去推动一下,这个案子那可以捅破演艺圈这欲盖弥彰的偷税黑幕。
可如果这事没弄好,没有别的一系列有力手段推动,那放在有关部门面前也就是薄薄几张纸而已,对冯彬彬,对后面的那些大公司根本无关轻重,他们轻轻几句话就能将这事压下来,说不定还会被人家反告一个“侮辱毁谤“。毕竟人家也不是傻子,敢用这浅显套路来赚这钱,很明显人家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甚至可能整个环境都彻底的腐化堕落了,这是行业通则,大家都这样玩的,你告谁去?
张睿明想了许久,他越想越心反而越来越平缓,刚开始他一看到这些无耻蛀虫随便几张纸就能赚几千万,他一下感觉整个人都天旋地转,如果一个人突破底线就能这么容易的赚到钱,那自己这些为了正义的事业、为了公益拼死拼活的,还有什么意义。
可他想了一段时间后,心里反而生出许多五味陈杂的滋味来,他看了看这些合同上那些大名鼎鼎的上市公司,看了看那些名扬海内外的大牌明星,这里面随便一个人都不是自己一个小小检察官能惹得起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王抱一会来找自己,但张睿明知道王抱一他是有资格来做这件事的,全国没几个人有他这样的广泛知名度,有这样广泛的人脉能量,也没几个人有他这腔热血。
完全可以说,全国只有他能做、愿意做这个事。
可自己掺和进去干什么?到最后被人随便一整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自己这些年做的这几起公益诉讼的案子里,哪一件到最后是自己落了实惠的?不是被诬告,就是被人下了黑手。几次差点进去就出不来了,而今天这个事,和以前相比那完全都不是一个量级的了,这次可是要动的是上千亿规模的蛋糕啊,可真不是几块土地、一条河流的事了。
而且人家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玩,那只能证明这水深的见不到底,哪轮的到自己一个局外人来掺和?
“王哥,这个……我看完后,确实很激愤,也很无奈,我也愿意去帮你,可我毕竟人微言轻,这些事完全不是我能做到的,但我佩服你,也希望你能勇敢站出来,好好的戳破这黑幕,给这班孙子长个教训……”
张睿明的态度仿佛早就在王抱一的预料之中,他喝了口茶,慢慢说道:“张检,我还真有需要你的地方,第一个,就是希望你透露一些在上次南江集团中,你所掌握的那个吕毫波的消息给我,这个吕毫波啊,我知道的他名下就有两个公司参与在这圈子的这些丑事里面,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信息,我就能通过他旗下的金融公司去深挖这圈子里的一些事来,这是第一点。”
听到这里,张睿明对王抱一的企图倒一下明朗了不少,难怪这王抱一会亲自跑过来找自己,原来想通过自己撬动吕毫波这翻云覆雨的东江头号通缉犯出来,这算是一件好事,在上次的南江集团环境污染案中,这位真正的幕后黑手,随便几个运作,就赚了几个亿的黑钱,自己还隐身幕后,面都没出过。而其中波谲云诡,涉及到金融诈骗、操纵证券市场等各个方面,早已超出了公益诉讼的范围,而张睿明也在调查过程中掌握了大量关于吕毫波的信息,现在透露给王抱一的话,说不定就能抓住这依旧在逃的东江市头号恶徒。
但,毕竟是涉及案卷内容,有违纪的可能,而且,在不确定王抱一的目的之前,张睿明还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面前这位看起来和善的著名主持人为何要放弃自己那优渥的生活,放弃平稳的日子,去挑破这黑夜来,按道理他现在一年赚个几千万应该也很容易啊,这日子难道还过的不舒服?他难道不怕遭到这股巨力的反噬与报复吗?还是说他本来就有别的企图?
在人世间厮混的久了,张睿明越来越警惕那些满口大道理的人,他也越来越不相信世上有纯粹高尚的人了。这位王抱一就这样突然出现,毫不利己的要捅破这层天?而且,王抱一他本来可以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啊。为什么他要对自己原本所从事的这个行业大打出手?
这一切让张睿明感到有些不解,进而让他感到这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局,再考虑到其危险性,他本想一口拒绝,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王哥,我冒昧问一句,这些证据确实事关重大,可我想知道王哥为何如此执着的去推动这件事?要知道,这可是涉及到上千亿的一个行业黑幕,讲实话,可是有生命危险的。我看王哥这一路为隐藏行踪所采取的各种策略,我看出你也是意识到、甚至是已经遭遇到了这些风险的了,那我真的很想搞清楚王哥你的诉求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公益、正义吗?”
王抱一听到这里,马上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没讲过我只是为了正义啊,这个是一方面,还有一点,我忘了和你讲了,我也是想为自己出个气,这样啊,我这次主要目的是搞倒我的对头方晓阮,这次我是瞄着他这渣子来的,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干倒他!”
“方晓阮?”张睿明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名字自己不久前才听过,方晓阮正是这次《永乐王朝》的主导演啊,他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导演,以拍商业片著称,而且他的影片喜欢在过年期间上映,自己开创了一个“庆岁电影”的流派,拍过了一系列的过年电影,方晓阮每年的为他旗下的“西尼小象影视公司”以及与他签过对赌合同的中友兄弟影视集团贡献了几十亿的巨大票房。可以说是国内导演界最会赚钱的一个人。
可王抱一怎么会和他有仇呢?
“哥……这方晓阮和你有什么过节?让你不惜捅破天都要弄倒他?能说说么?”
没想到王抱一颇为直爽的回答道:“小张,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有过一部非常出名的叫《无法接通》的电影么?”
张睿明疑惑的点了点头。“那部电影我有点印象,好像就是这个方晓阮的成名作啊,是很多年前的电影了,我是没看过的,不知道与您……”
“那孙子,在片子里塑造了一名出轨下属的主持人,那主持人从名字到经历就是我的翻版,甚至连栏目名字都和我《实话》差不多一模一样,你说这事气不气人!到现在还有人拿那个电影来问我妻子:说我是不是在外面出轨了,才离开了中视集团的?我这些年一直被这事纠缠着,我都忍了,从不说话,可最近我收到消息,这孙子还准备拍《无法接通2》,我艹他娘的,这不是欺负到人头上来了吗?这是逮着我一个人来欺负呢!”
“有这事?他怎么可以拍得这么像的呢?”张睿明一下来了精神了,他打定主意,等王抱一走后,一定要看看这部片子,是不是有这回事。
“真的,老弟!你是不知道,我当初和这孙子还有那编剧车云关系还挺不错的,当时他带着车云跑过来找我,问我《实话》栏目的拍摄流程,问我平时的工作方式,说要拍一部喜剧,以主持人为原型,当然主角是正派的。我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哪知道这孙子心里藏着这歹毒的心思啊!我就一骨碌的都告诉他了,还亲自带他们进我们中视的后台、进演播大厅,耐心和他一遍遍讲解,就是觉得帮朋友嘛,仗义就行了,结果这渣子居然把我拍成了一个出轨、玩弄女人的混蛋!现在还拍2!?我叼他老母的!我这次一定要让这孙子知道教训!”
听到这里,张睿明一下完全懂了王抱一的心情,在现在这个时代,世风日下的,事业有成的男人出轨小三根本就不算个事了,可在近20年前的中国,在当时的道德体系下,一个男人被隐射成出轨者的话,就基本毁掉了他的一生,特别是对一名全国知名的公众人物。再说张睿明自己现在也被“出轨”这两个字纠缠着,同样也是无出轨之实,却担上了渣男的骂名,这让他听到王抱一的故事后,一下倒也感同身受起来。
男人啊男人,这辈子总是离不开下半身的这些屁事纠缠。
“王哥,这我完全能理解你了,男人真的最恨这种污蔑,我支持你,你如果需要吕毫波的信息,在不违反法律的范围里,我愿意告诉你相关的消息,这你可以放心。”
王抱一听后略一扬眉,他点点头说道:“那就好,谢谢张老弟,不过,我今天会特意跑这一趟,还不只是为了探听这些消息,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王抱一这时笑了起来,“正是老弟你职权范围内的事我希望你能对冯彬彬提起公益诉讼。”
…………
张睿明听到这里,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一起公益诉讼的受理,是要经过立案、审查、调查等等程序的、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怎么能为了帮人*报仇而提起公益诉讼呢!?而公益诉讼中,“公益”两字是刻在张睿明心里的,他不可能为了王抱一的一己私利去发动整个法律程序。此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王抱一的请求。
“王哥,说实话,我虽然是负责公益诉讼这一块的,可我们法律人做事都是要讲程序的,而且你这个案子我看啊,完全是属于民事侵权范畴的,根本不属于公益诉讼这一块,建议您还是去找个律师咨询一下,我估计提起民事侵权诉讼,告这个方晓阮对你造成了精神上的伤害可能要更靠谱些,就是这个时间上过的太久,取证这块有点难度……”
王抱一摆手拒绝道:“我很久之前就告过他们了,当时我没要这孙子赔一块钱,就是要他向我道歉,你看怎么着?法院居然判我败诉了!我只是要他道个歉而已,结果都做不到。我知道走正途是走不通了,我现在也不要他道歉了,我要搞就直接搞倒他!送他进去!让他彻底后悔一下!而且,你说的那些什么消除影响啊、公开道歉啊什么的,对他这种没脸没皮的人来说,那能叫事吗?他本来就是不要脸的人呐!”
“可是……哥,你这个还真的不符合我们公益诉讼的范围,不可能走这个程序啊。”
“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我问你,昨天上午,在《永乐王朝》剧组拍摄地那里是不是把你们津港市的顶级文物南回柱给炸断了啊?”
“是的,这个当时我就在现场,王哥,您是怎么知道的啊?”
“呵,我既然这段时间着手来弄他了,那我可是派了不少人去蹲他的点的,一有不利于他的新闻出现,那我马上就知道了,我跟你讲,这个南回柱可是国家一级文物!够大了吧,你说这孙子弄倒了这个,要不要赔?要赔多少?”
张睿明想了一下,回复道:“这个我真不知道,这种国宝的价值其实是无法用数字估量的,要赔的话,估计也是起一个警示作用,赔几个亿都不算过分吧……”
王抱一却嗤之以鼻道:“还几个亿!?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赔!”
“怎么可能?这个明明白白是他们剧组拍爆破戏时弄坏的啊!当时我都在现场,他怎么能说不赔就不赔,那他们这电影拍得下去?”
“呵,人家还真就不打算赔,我在中友兄弟影视集团内部的消息源告诉我,这次外景戏根本就是外包出去给冯彬彬旗下的美神时代公司负责拍摄的,而这个公司本来就是一个空壳而已!我告诉你,现在他们还在往上面做工作呢,现在还在借着这评估定损的名义在拖时间,冯彬彬和方晓阮这两个渣子,现在都在打着脱身的算盘呢。我知道的是冯彬彬现在已经基本从这“美神时代影视工作室”里面脱身了,这个公司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幌子,本来准备想收钱用的,没想到居然闯了这么大一个祸,砸在手里,现在就恨不得马上把这公司注销掉!而方晓阮和中友兄弟影视集团早就准备和这个美神时代划清界限,南回柱这个事啊,我看到后面要么拖到风平浪静,要么就是处罚美神时代这个壳子,反正到最后啊,这些该负责的孙子们,都会跑的一干二净!”
张睿明听到这里,他神情有些沉默,南回柱这件事情第一个介入处理的肯定是津港市市政府,一般来说,公益诉讼是对美神时代追偿的最后手段,可按王抱一的说法,如果真的冯彬彬有心脱身,那他们现在应该就在疯狂处理与这个公司相关的信息,那在这种情况下,检方反应太慢的话,的确是根本抓不到什么证据了,到时在公益诉讼中也会处于不利位置,这南回柱的损失将很难追回,那到时候再提起公益诉讼确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凤凰钗一只
“这样吧,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如果冯彬彬她们真的有逃避责任的迹象,那我一定让院里就这个事早点立案受理,你放心,王哥,用现在的话讲,我是你的“粉丝”,我敬重的是你那颗为了公平正义而奋斗的公心,我会尽力的。”
“呵,什么“公心”啊,老弟,我也是不是讲虚的人,说实话,公平正义是一部分原因,但对我来说,更多的还是要方晓阮这渣子早点搞清楚我是不好惹的!当年那部《无法接通》里面,冯彬彬和车云都是帮凶,这次是顺便收拾这两个小人而已,只要能打击到这群渣子,我什么手段都愿意来,别说通过你这边的公益诉讼,我马上还准备办几件大事……嘿嘿,这一沓的文件合同,够我弄翻这整个行业了。”
从王抱一的神情中,张睿明读出一丝异样的色彩,他眼神里带着一点点疯狂与凶狠,像马上就要择人而噬的野兽,让人不敢亲近。
“说真的,在看来这沓子资料后,我信了,王哥你让这个行业翻个天是确实够了。”
“是吧!?我跟你说,像冯彬彬这样用阴阳合同拍几场戏、一部电影套个几千万的,真的都不算大事!还有很多大渣子能够玩更夸张的套路,一次性就能赚个十几亿!还不用纳税!骗的还都是老百姓的钱,他们最后还能人模狗样的登台露面,一群狗仔天天追在后面,他们放个屁都要研究个半天,我艹,除了这个烂透了的行业,这世界上哪还有这样得名又得利的好事!?”
“一次性赚十几亿!?得名又得利??真有这样的套路?”张睿明一直以为自己出身法律世家,自己干了十年公诉,办过了上千的案子,后面搞公益诉讼也办过不少上亿的大案,而父亲张擎苍在津港商界也算有些名望,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今天和王抱一这短短的一席话下来,他整个人生观都改变了!
这世上真有这样轻轻松松就能赚上十亿的好事吗?王英雄在张睿明眼里,已经是叱诧风云的商界巨鳄了,可现在在王抱一口中,这些影视圈的真正高手们随随便便就能赚王英雄一辈子赚不到的钱,一笔单子就赚一个亿万富翁一辈子的心血!
这怎么可能?张睿明下意识的就觉得是王抱一在吹牛,可他已经见识过冯彬彬一部电影逃税几千万的事了,也见识过这王抱一这一路的话无虚言,对于这个行业,他只能感叹自己想象力的匮乏,对人性的认识还不够深,这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啊。
“王哥,这样的套路你真的要说给我见识一下,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如何用一个套路,圈十几亿来。”
王抱一见讲了这么久,张睿明还有兴趣听下去,他双手合拢,认真的准备和张睿明交个底,“套路?人家那叫“资本运作”!我跟你讲吧,接下来这一系列的黑幕就远胜于“阴阳合同”这种低级手段了,首先,你要花个千把块钱去成立一个皮包公司……”
张睿明正听到入神的时候,突然门外铃声大作,又有一拨人前来敲门,手重的不像话,把张家别墅的枣木大门拍得震天响。
怎么回事?!这物业太过分了吧,都说了是家里来客人了还这样敲门!?
张睿明一边请王抱一先喝茶,一边起身去开门。
“来了来了!你们先前不是来过一遍了吗?怎么还来?这位是我贵客……”
可当大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几名身穿制服的民警,张睿明神情一怔,不知道怎么家里会突然找来一批警察。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津港市局经侦支队的,有事找王先生,无关人员请让开。”话一说完,这几名警官就迈步走进张家,径直走到王抱一的面前。
王抱一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此时正站着,似乎刚刚弯腰整理了一下裤脚,看起来除了刚开始的一下慌乱,他马上就镇定下来,要求验证对方身份。
为首的民警向王抱一出示了警*官证,上前就要带人走,这时,张睿明迈步走上前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找王先生有什么事?”
“我们有一起案子要王先生配合我们调查,还请先生你不要阻挡。”
“什么案子?还有,我是津港市市检检察官,你们如果要请王先生配合调查的话,你们可以直接在这里问话啊!没必要一定带走吧!”
那为首的民警没想到这带人现场居然冒出一个硬茬来,还是一检察官?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但这个案子关系重大,他一定要带王抱一走,此时哪会理会张睿明在旁的据理力争。
此时,两名民警一左一右带起王抱一就往门外走去,张睿明还想跟上去,却见王抱一轻松的挥了挥手,拦住了他。
“没事、没事,我马上就会出来的,放心!”
张睿明见当事人都这态度,他也不好强行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抱一被人带走。
那几位警官带着王抱一之后,这时转身过来,几人开始用目光搜寻张检别墅里是否遗留了王抱一的物品,为首那位直接走到张睿明面前,态度强硬的问道:“你好,市检的检察官是吗?这样啊,我们确实有比较重大的案子要请王抱一先生回去调查,你也知道王先生他是公众人物,影响很大,第一件事:还请你不要向他人吐露王先生被带走这件事,你应该能做到吧?这也是为了你好,还有一件事:就是请你把王先生带过来的东西交出来,这个很可能也是与案子有关的,请你配合。”
张睿明斜夷了他一眼,然后装作若然无事一般走向沙发,他不敢直接回头去看向王抱一先前坐的位置,那里有他那装满了宝贵合同的黑色行李袋,现在那里却空无一物,张睿明心念一动,知道是王抱一在他刚刚起身开门的短短几秒里,已经把那个关键的行李袋藏在自己家里的某一处了,现在这几名民警都在到处用目光翻找着那个行李袋呢。
“刚刚王先生到我家来,没带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们要我交什么……还有,就是因为王抱一先生是公众人物,我希望你们在对他采取任何行为之前先考虑清楚,要知道,他所代表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他背后牵挂着无数老百姓的目光!还请你们三思而后行!”
那为首民警还是第一次在带人的时候被人怼住,但一联想此人的检察官身份,这时他也只能哑口无言。
“好吧……希望如你说的一样,但我们还是要执行公务,请让我们在您房间搜查一下。”
说完,他一挥手,几名干警顿时行动起来,作势就要在别墅一楼开始翻找搜查,张睿明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王抱一刚刚所带来的那个行李袋里所装着的合同所代表的分量,那可是价值上亿的关键证据啊!这群自称经侦支队的人也是来历不明,要是是对方是为了……
他还想到:现在还不知道王抱一来之前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备份好这些证据,要是没有备份的话,那这份证据一旦被警察找到带走,那基本就等于王抱一出不来了,也意味着这起事件还没开始,这群幕后黑手们就像捏死一只蚊子一样捏死了前中视著名主持人。
必须马上阻止他们!
“你们马上停手!你们有搜查证吗!?居然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搜查一名检察官的居所!?你们领导是谁!?我要投诉!”
张睿明的如虹气势一下镇住了正准备动手的众人,见这位检察官如此的强势,这为首的警官一下被怼的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含混的辩解道:“那个……我们办案过程中,那个那个,也有无搜查证进行搜查的情况……”
“哦,是吗!?我告诉你,1996年和2012年《刑事诉讼法》均未规定无证搜查的适用条件,仅有《公安部》规定对公安机关可以进行无证搜查的情况作了规定,首先是在执行拘留、逮捕的时候,其次是遇有紧急情况,这些紧急情况包括:(1)可能随身携带凶器的;(2)可能隐藏爆炸、剧毒等危险物品的;(3)可能隐匿、毁弃、转移犯罪证据的;(4)可能隐匿其他犯罪嫌疑人的;(5)其他突然发生的紧急情况……”
见张睿明居然背的比他还熟,这带头的民警赶紧说道:“对对对,我们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听到对方已经被带进话笼子里,张睿明冷笑一声道:“刚刚我说的,是要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时才能进行无证搜查,而且还必须是在拘留、逮捕的过程中。我现在问你,现在你们在我家里是发生了以上几种情况了吗!?还是说你们要我打电话给张市长投诉,才能停止你们的侵权行为!?”
被张睿明怼的哑口无言的经侦支队民警,此时只能懊恼的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停止了动作,几人在向张睿明道歉后,收队离开了现场。
望着他们带着王抱一远去的背影,张睿明心绪翻腾,在确定他们走远后,他全身脱力一般的猛的一软,差点倒下,他赶紧回到屋内,把门锁紧,开始翻找起王抱一先前所留下的那袋子合同来。
在哪呢?他刚刚就几秒钟的时间可以藏啊,那应该就是沙发周围,这也真是难为他了,在短时间反应过来,还要马上行动,张睿明一边想一边赶紧翻找沙发周围,茶几、座椅、都找遍了,可还是没找到,这本来就不大的一块区域,怎么还能藏的这么好,简直比他这个主人还要厉害了。
张睿明一边懊恼一边好笑,他又翻了一圈,可还是没有找到那行李袋,心里一下沮丧起来,该不会是先前就被他们顺走了吧,那可怎么办啊。
就在懊恼时,他脚下被东西一绊,差点就摔倒,他回过头一看,正是父亲张擎苍从加拿大打回来的那张熊皮地毯的熊头。
这黑熊标本做的非常细致,如同活物一般,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张睿明心里寒,刚准备转过头去,却发现一丝不对劲来。
这熊头一直这样摆着的啊,怎么平时都不绊脚,今天却这么突兀,还感觉头高了一些来?
张睿明一下掀开这熊皮地毯,果然下面藏着的正是王抱一先前带过来的那个黑色小行李袋,拉开拉链,里面几十份合同正好好躺在里面!
找到这个行李袋后,张睿明心里一喜:这下起码没给王抱一丢人,帮了他一个大忙,保住了这关键的一份证据。
但他心里马上又是一悲:这可怎么办啊,才忙完一个大案子,这下马上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在手里,可以想见现在有无数人正摩拳擦掌的盯着自己,这下这起上千亿的大事件自己是想躲也躲不开了咯!
…………
在确认无人跟踪后,张睿明走到地下车库,小心翼翼的把工具箱拿出来,然后把这行李袋放后备箱夹层下面。
他坐在车上冷静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往院里去,这一路他开的惊心胆战,是自他工作以来少有的感觉,毕竟手上拿着的是一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资料,在其所涉及的这么大的利益团体面前,花点钱请人做掉一个小检察官,实在是非常有可能的选择。
车子开出小区大门,张睿明特意选了一条刚修好没多久的小路,上面探头少之又少,他七拐八拐,找了一个滨江小公园的公用停车场,他把车停好,马上拉上口罩,戴上帽子,从后备箱垫板下面取出这份行李袋,跑到小公园另一边的出口,邀了一辆的士,一上车,他马上同师傅讲:“麻烦到市检察院,快!”
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安全,防止有人跟踪,在一番提心吊胆后,张睿明终于平安到达市检大门,很奇怪,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几乎都没好好休息过,在各式各样的际遇中苦苦捱了这么久,今天早上又碰到如此逼命的时刻,但他此时却反而精神十足,得益于肾上腺素的不断刺激,张睿明神情专注,观察了周围一番后,警醒的下了车,赶紧又一闪身小跑进津港市检察院大门内。
在上次被人偷偷打开自己的办公柜后,张睿明特意让装财科换了一把新的锁,他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把这王抱一交给自己的关键行李袋放进检察院办公室的抽屉里,相比起自己那人人都能闯进的小区,还是市检这里暂时比较安全,准备等有下一步打算后,再换地方收好。
今天还是星期一,现在刚好也是快上班时间,张睿明迅速浏览了一下网页上关于昨天《永乐王朝》的新闻,却发现果然如王抱一所说,关于那场外景爆炸戏事故的新闻真是完全看不到,估计已经被剧组花钱撤掉了,张睿明又搜了一下有关南回柱的新闻,只能在一些小网站的边边角角里,看到语意不清的只言片语,说南回柱是“因为意外受到了一些损伤啊,现在正在抓紧修复”等等等等,根本看不到与《永乐王朝》剧组的一点联系,这件津港市的瑰宝在张睿明面前就这样被《永乐王朝》的外景剧组误炸了,可现在看起来就像完全无关一般,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这部烂片的宣传照、各种探组八卦,而其中最多的是那场让刷新张睿明三观下限的“船震”戏。
真是厚颜无耻!
张睿明一咬牙,他没想到在这么大的一场事故后,这些影视圈的大佬完全不受影响,就像昨天那场造成多人受伤、瑰宝被损的事件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真的能一挥手就让这个世界消音。
他本想再搜索“冯彬彬”这个名字,打开各大网站,却发现根本不用搜,这位国内影后正占据着各个网络门户的热搜榜呢。像“冯彬彬激情船震戏!主角竟是他?!”“冯彬彬天价宫服,还原华美明朝!”这样的热搜榜让张睿明连点开的**都没有,在这花团锦簇的美好盛世下面,有再多的罪恶也能被他们轻易的掩盖。
张睿明最后输入“王抱一”三个字,迎面而来的第一条消息就是“王抱一涉嫌虚假宣传,已经被津港公安带走配合调查。”
看到这条消息后,张睿明背脊猛的一凉,一股寒气透心而出,让他心神一震,这些人还真挺快啊,看来是不准备给王抱一说话的机会了。张睿明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今天早上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居然就见证了整个一场大戏,见识到了这重重黑幕的冰山一角:就算你是全国知名的公众人物又怎么样?只要有实力,一样可以瞬间淹没你!让这个世界都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第二百四十章 “吕科长”
但王抱一所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因为目前除了这袋子的合同,张睿明还没看到任何别的证据,再说还有一句老话叫做:“孤证不立案”呢,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的第六十九条:无法与原件、原物核对的复印件、复制品是不能单独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
万一这一切都是王抱一的臆想?很可能真是像这篇报道所说的一样,这王抱一难道真是因为涉嫌经济犯罪而被带走配合调查的,他给自己的这袋子东西说不定也是他为了报复方晓阮所伪造的后手,就是希望骗到自己这样正义感强,却容易冲动的小检察官。
张睿明心里如乱麻一样,这件事情大过天,而又来的太快,让他根本没机会好好思虑一番,但总而言之,现在自己与这件事牵扯还并不深,不管怎么样,在王抱一已经被司法机关控制的情况下,站在他那一边是非常不明智的,现在自己最好的选择是避免惹祸上身,赶紧把这袋东西交给组织,如实向上面汇报才是正事!
想到这,张睿明又急忙忙把行李袋从自己的办公柜里翻了出来,他看了看时间,副检察长严路,这时应该是已经开完早会,马上要到办公室的时候了,估计这个时候去汇报刚好不过。
等张睿明站在严路办公室门口时,他心里的忧虑又反复起来:可现在这情况下,贸然把这堆资料交出去,又是不是太过急躁了?要是王抱一侥幸出来了呢,这个事件就等着这份关键证据,要是自己直接就把它交上去,王抱一会不会怪自己?而且,退一步讲,就算王抱一还在里面,这份证据在自己手上也是对他最好的帮助,他可以通过这份证据来施压那些对付他的幕后力量,就像把一份保险留在外面,至少也是一种威慑力量。
在纠结过后,张睿明又静静退回了自己办公室,他重新把这沓子合同锁好,检查了好几遍,确保无误后,才终于能静下心做自己的工作,忙到中午,午饭后,他回到办公室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了片刻,这段时间实在是过的太过劳累,这一睡就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妻子正和自己争吵着,怒吼着,突然画面流转,家人的脸都猛的出现在周围,唐诗此时面孔变得冷漠如霜,梦里的自己感到一阵阵心慌,他不由的向唐诗问道女儿在哪里,没想到梦里的妻子却只是冷冷笑道:“我们已经离婚了,女儿由我监护,你自己去找你的小姑娘吧!”张睿明猛的一下心悸,接着,深重的哀痛让他从噩梦中惊醒,等他坐起身来,发现身旁真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啊!”
张睿明猛的向后一倒,他在噩梦中突然被惊醒过来,还来不及反应身旁的是谁,被突然出现一张俏脸吓到,差点摔下凳子。
“张检~你这么怕干什么?做噩梦啦?”
等张睿明定了定神,才发现刚刚是自己科里的女检察官张靓把自己给推醒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望了望周边,自己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该正式上班了,而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几本要进行考核的案卷,应该是张靓刚刚在自己熟睡间递过来的。
“……嗯,案卷考核啊?”
“嗯,当然啦!不然我过来干什么,张检,你昨晚是睡的有多晚啊?我怎么敲门你都没反应,我就自己进来一看,发现你到这个时候还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一碰你,你还和见了鬼一样……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可以……出去了,到时我看完会从内网把考核意见发给你。”
在打发张靓离开后,张睿明难得的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照了照镜子,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名憔悴消瘦的中年人,两条眉毛耷拉着,眼袋深重的仿佛烟熏过的一样,双目无神,哪里还有过去那个英气逼人,潇洒自如的少年影子。
他已经被生活与事业的双重压力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昨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波折,但最受伤害的可能还是叶文,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在斟酌了一番安慰的话语后,张睿明准备打个电话给叶文,然而,他煞费心思的安慰话语根本没机会用上,在“嘟嘟”响了几声后,张睿明的电话直接那头被掐断了。
如一杯冰水浇上心头,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丝柔情已然被狠狠浇灭,张睿明嘴角泛起一丝苦楚,这姑娘已经用拒接电话表明了她的态度。
是怪自己吗?还是不想再和自己联系了?
张睿明自然而然的往消极方面联想起来,他认为不管哪种,都已经宣告两人关系的终结。
也好,只是下一步要想着如何去劝回妻子,这才是张睿明此时最为心焦的一件事。
这一天过的实在是太颓废,在坚持着捱到下班的时间点后,张睿明起身离开办公室,却发现不知去往何处,是回到检察院宿舍?还是回家继续去等妻子,然后请求她的原谅?
张睿明却选择了第三条路,今天早上王抱一的突然出现,如同老天爷给他的启示,在影视圈的动辄几千万上亿的逃税额面前,自己之前的那点小小成就,完全不值得一提。冯彬彬一部戏就能贪墨几千万的税金,加上王抱一所还没说出口的那一次可以圈上十亿的“资本运作”,这一领域的黑幕远超张睿明的想象,但也给了他一个更加宏大的目标:如果说这也是一种对公益的破坏,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出手,揭破这些人的丑恶嘴脸呢?
想到这里,第一步就是要知道王抱一的情况,看能不能把他人捞出来,虽然不知道其现在陷入的有多深,但张睿明决定还是先去试试。
如果津港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带走的……张睿明想了一圈,却发现自己同市局这边没什么特别的熟人,他又不想把父亲牵扯进来,左思右想之下,居然感到束手无策。
正苦恼间,张靓又跑了过来,她站在张睿明办公室门后,只是伸出一颗小脑袋往里面瞧,明显是之前中午被张睿明赶出来时赶怕了,她试探性的问道:“科长,能不能快点把中午那考核表发过来,严检那边还要签字呢……”
张睿明没好气的答道:“我前面就发过去了,你自己从内网里面看一看收件箱,它有时系统会跳出,你要点更新插件,如何重新进,才能看到刷新后的。”
“哦!~好了,我去看下。”张靓说完就要一溜烟的跑开。
“等下!”张睿明却一把喊住了她。
“怎么了?”
“那个,我突然想起个事,你现在和陈捷两人关系怎么样了?”
“嗯,你问这干嘛,还不就那样咯~”
听到这里,张睿明心里渐渐有了谱,“这样,我有个小忙,可能要请陈局长帮一下……”
…………
之前他和陈捷通话时,拜托这位堂堂西江分局局长去问王抱一这个案子的情况,张睿明本想毕竟陈捷也是一名处级干部,这点消息应该还是打听的到的,没想到过了一会,陈捷回电话过来,口气颇为神秘,犹犹豫豫的压低口吻道:“张科长,不是我不想帮,但这个事……我先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听到这,张睿明就知道他搞不定了,但还是试图挖出点消息出来,“我和你讲实话,王抱一早上直接找到我这来了,还没和我说什么,他们市局就在我家把人带走的!所以我才拜托你问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人还出的来吗?”
“我也和你讲实话,这个事非常复杂,根本都不是市局经侦支队主办,他们只是负责带人过来而已,具体工作情况都是上面下来人负责,我问了我市局经侦支队一兄弟,他们都只能在外围打打下手,核心一点的资料那都不让他们碰的!”
“这样啊?那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咯?”
电话那边,陈捷少见的叹了口气道:“我真的尽力了,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我那兄弟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你如果真想打听,他今天就在市局值班,等下有半小时的换班吃饭时间,你到市局去找他,我让他直接和你讲,反正电话里他是什么都不肯说的。”
“好的,他叫什么名字?”
“没事,你就叫他“吕科长”就好了,电话我等下发给你。”
…………
去津港市公安局的路上,张睿明一边看着窗外的车流不息,一边想着最近的这些烦心事,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一个路口起码要等几个红灯,他坐在的士副驾驶座上看着计价器上面的数字在仿佛永无止境的蜗行中跳到了45元的位置上,看的张睿明一阵心疼。
他这段时间都没找父亲要过钱,虽然和妻子吵架,但为了照顾唐诗的衣食住行,履行自己一个男人养家糊口的义务,工资卡一打钱下来,就马上分一大半给妻子,搞的自己身上紧紧巴巴的,估计都不到一千块钱了,而今天早上为了躲避跟踪,他把自己车藏好,只能选择打的出行,这一天下来,实在是让张睿明肉疼。
更可恶的是现在还是这该死的高峰期等红灯,过一个路口就算怠速计价器都要跳近5块钱啊!
这时,他感到一股颇为讽刺的荒谬感来,自己一个月薪6000多的小小检察官,操心的却是几个亿、几十亿计的大案子,这中间巨大的落差感实在让张睿明觉得自己是撼树的蚍蜉,当车的螳螂。
张睿明叹了口气,靠在副驾驶的窗户上,前面路口的灯变了,隔壁车道行驶来一辆公交车,也停着等下一个绿灯,上面乌压压的挤着一大群乘客,在傍晚时间的霓虹灯照射下,这一车乘客纷纷菜市场水鱼缸里的塞的满满当当的一车鱿鱼,都高举着双手,握住上面的扶手,脸上都是麻木的神情,空洞的眼神望向远方,每个人的灵魂都抽离着,仿佛此时都是成串的鱿鱼干,暴晒在世间的苦痛之下,没有人脸上有喜色,没有人表现出任何的神情变化,张睿明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一种深处的悲凉起来。
这些人里面,大都都赚着几千块钱的工作,忧心着下个月的房租、水电、学费、物业,保险,担心工作会不会有变动,害怕老板会不会炒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凑得起首付,这一车人里,大部分估计都没见过一百万现金是什么样子的,而他们可能也难以想象冯彬彬可以用薄薄几张纸就赚下4000万的税款,在水军和营销公司的操纵下,在他们活在这些权贵们所希望他们了解到的世界里,在他们看来,这些被各种人设包装下的明星们,过着的是他们所想要活成的样子,让他们艳羡追随,做一名追着冯彬彬哭喊着要签名的“彬彬棒”。
就像被从小圈养在羊圈里的小羊,长再大,也不能理解他们的一生本就是他人的养料,
绿灯亮了,车流往前行驶,这俩公交车停在一处公交站台前,一群人从车门挤下车,融入川行的人流里,如同一只只重新吸水后而复活的鱿鱼,张牙舞爪的伸展四肢,继续自己麻木劳碌,周而复始的生活。
张睿明心里一沉,默默低下了头。
…………
到了津港市局门口,高大的光柱把国徽照射的熠熠生辉,张睿明下车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市局门口冷冷清清,只有站岗的武警神色专注的站在岗台上,神威凛凛,令人不敢冒犯。
张睿明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要到局里捞人的刑事律师,他看了看手表,因为堵车,时间稍微有点急,按照前面陈捷说的,都过了他这位市经侦支队朋友的休息时间,张睿明担心现在叫人家出来,人家都不一定有时间出来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拨通陈捷给他的号码。
嘟嘟……,电话在几秒钟后一下被接起,张睿明有点紧张道:“啊……兄弟你好,我是陈局长的朋友,津港市检的民行科科长张睿明,前面陈局长跟你应该打过电话了吧?……好,好,我现在马上就进来。”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这位“吕科长”颇为客气,一听到张睿明的自我介绍,马上就爽快的应承下来,但他说现在已经到了他值班的点了,出来不太方便,要张睿明直接到里面刑侦楼副楼4层去找他就是了,他在里面等着。
这通电话下了让张睿明绷紧了的心又松懈下来,听刚刚这“吕科长”的口气,今天不说捞人,起码问清楚个情况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而只要问清楚来龙去脉,搞清楚现在王抱一是什么一个情况,这对张睿明如何走下一步,怎么处理这一沓棘手的文件合同,都能有个眉目出来了。
他掏出检察证给门口的执勤武警看了,颇为顺利的就走进了市局大门,他往里面刑侦楼副楼走去,这刑侦楼副楼颇为偏僻,要绕过主楼后面的一大片花园广场,在里面网球场的侧边,中间要穿过一片两侧种满梧桐树的过道,黑压压的夜里,张睿明只听得到自己一个的声音,突然刮起夏夜的微风,吹着满数的梧桐沙拉拉作响,这一下令张睿明更感到一丝不安。
他从挂完那个电话开始,就一直感到有一点介怀,他说不出原由,但总对这个“刑侦楼副楼4层”有点异样的感觉,好像以前去过似的,但又完全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他自从离开公诉科后,就极少来到这津港市局,但此时听到电话那头的“吕科长”要自己去这个地址时,却又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而现在看到这两侧的梧桐树,张睿明越发感觉以前来过似的。
是什么时候呢?这刑侦楼副楼4层到底什么单位去了?
张睿明边想边往里面走,不多时就到了刑侦楼副的楼下,这是一栋老式的五层小楼,应该是津港市局最开始的几栋建筑之一,看样子刚开始是做领导办公楼使用的,后面等新基地建好,这栋下楼就移做一些部门的办公地点使用。
站在楼梯前,看着原本灰白色的水泥扶手都在岁月侵蚀下褪成了黝黑的泥胎,张睿明突然脑袋如电闪一般,想起这栋是什么所在了!
张睿明在西大政法系毕业前,要找地方实习,当时实习生的去处大都是派出所、基层法院什么,但如果是比较优秀的学员,在实习前夕,会有比较神秘一点的部门过来选人,张睿明当时就因为卓越的在校表现,被这个神秘一点的部门选中,给了一次参与选拔的机会,当时张睿明就是在这栋刑侦楼副楼4层进行的政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通过政审,他后来也就去做实习律师去了,但政审递资料的这段短暂的经历一直影影绰绰的埋藏在他的脑海里,仿佛一段支离破碎的迷梦。
但今天故地重游后,张睿明一下猛的想起来,这里不正是那个有点神秘的部门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