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
被关禁闭的那章因为主编周末放假,联系半天没联系上,所以没放出来。
明天请相亲对象吃饭,我也不想大家等更新等的辛苦,但三十多岁了,这事儿拖不得了,也有些心乱。今晚码字完全没什么状态,请假一天吧。
我是至诚至真的。
希望得到大家祝福。
毕竟,人生大事处理好,心无旁骛,才能给大家写出好的作品。
希望明天有好消息。
第四十八章 心话
张云起出来时,已是下午。
胡宪峋问了很多问题,他全如实说了。
比如红星电子厂的那一把大火,那一把大火不知道摧毁了多少个职工家庭。张云起亲眼目睹了那幅惨烈的画面,当时通过和高山的沟通,很确信是人为的,但是一直没有结果,为什么没有结果是明摆着的。
至于拉郎配的江川电子电工行业资产重组联动方案,问题则更为复杂,涉及到了四家国有企业,相关主管部门,银行,市国投,凰城集团和空壳外资企业等等等等,而且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没袁庆森和杨家荣这两个1号和2号其中的一个主导,动不了,所以市里面的水就更深了,但是不管招数再怎么眼花缭乱,涉及的人物再多,万变不离其宗,核心目的还是腾出核心区域的工业用地。
腾地其实不是问题,张云起搞出来的“江川模式”也是为了腾地,然后再谋求更大的发展,问题是江川电子电工行业资产重组联动方案腾出来的地不是国资的,搞开发不走招拍挂,直接从破产重组入手套地皮,并且由重组主体森海集团而不是凰城集团以各种优惠政策改变土地性质,里面就会产生巨大的利益链条。
先不讲套地皮的巨大收益,单单说更改土地性质的事儿,后世湘南地区一亩耕地年租金也就三百块钱到一千块钱之间,然而一旦变更为了建设用地,一亩地的价格动辄就是几个亿,更不要说价值更为恐怖的商住用地。
胡宪峋突然关心起这些,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但是张云起绝对不相信这个刚刚封疆湘南的老人没有收到过这方面的资料,另外,纪重应该把那份原森海集团的董事长赵世明的情人的相关材料,给到了胡宪峋,胡宪峋也亲自去了一趟江川。这个老人,大概率已经方方面面掌握了江川地底下涌动的各种暗流。
这些事不再是他张云起能够决定得了的。
这是袁庆森和杨家荣之间的问题。裁判则是胡宪峋。
走出胡宪峋的办公小楼以后,张云起直接给老熟人林诗予打了一通电话。
本来是表达一下感谢,顺带约顿饭,没想到林诗予把胡宪峋去江川和在云溪村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他,说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你老家人。
听完以后,张云起站在暮春的阳光下沉默了很久。他真的没有想到,扭转这一切的,让他走出来的,不是他发自内心的呕心沥血写的那篇文章,不是他创造的走在时代前头的“江川模式”和“云溪经验”,不是赵世明情人交代的关于江川的方方面面的材料,而是云溪村那块土地上的朴素的家乡人。
张云起确实为云溪村做了一些事情,以前也确实是实心实意想帮助贫苦的家乡人,但倘若如新闻报道里那样过于夸大,那是有悖事实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具备那样无私奉献的精神。所谓的带领家乡人发家致富,都是联盛集团发展到一定程度,为了更好的前景而配套的模式所带来的效应,然而那片土地上的家乡人给予他的回馈,却是千百倍的。
想着这些,张云起和林诗予直接把饭一杆子约到高三毕业夏天再吃,他实在有事,只是挂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动身,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张云起掏出手机一看,是纪重的电话。
纪重在电话里什么也没问,只是说来家里吃饭,吃完饭再下江川。
张云起本来想立即返转江川的,他已经归心似箭!胡宪峋或明或暗的心理倾向,意味着里津大局已定,湘南各地区国营企业改革与农村改革的主要方向和路径已是呼之欲出,他还要调转枪头收拾江川那一大堆残局。
他和林诗予朋友之间能够简单点,饭可以推后,现在纪重喊他吃饭,而且出来后还没见过纪灵,决定吃完饭再连夜赶回去也行。
奥迪100把他送回了原来的宾馆大院,他的奔驰还停在那边。拿到车钥匙,独自前往纪重家中。
车子来到白竹坡,张云起看见纪重围着围裙正在小院里杀鱼。这样的画面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感觉还挺奇怪的。
纪重听见车子声,也看见了张云起,等张云起停好了车,道:“回来了。”
张云起说:“回来了。”
纪重点点头:“那准备吃饭吧。”
这么些年来,他们两人的聊天一直言简意赅,见了面唠不了两三句的嗑,既不亲近,但又不是故作姿态,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好像是什么都不用讲就能理解的内心深处想法的那种父子的那种感觉。
纪重杀好了鱼,端着砧板和装鱼的盆子进门的时候,又说道:“纪灵生病了,你去看看吧。”
张云起说好。
他跟着纪重进门,看见张菁正在客厅里泡药,叫了声姑姑。
张菁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你拔三根头发给我。”
这时候在厨房里忙活的纪重忍不住说你一个行长还这么封建。
张菁反驳说这不是封建,习俗要尊重!
张云起不知道该说点啥,拔了三根头发给张菁,张菁又数了三十三颗糯米,和三根头发一起装进一个写了“福”字的小布袋里,塞进张云起兜里,叫他保存好。
随后,她把泡好的感冒药递给张云起,讲道:“这是感冒药,你给纪灵送过去吧,她生病了,我给你姑父打下手做饭。”
张云起愣了一下,接过泡了药的杯子,去了纪灵的卧室,敲了敲门,听见纪灵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门没关才推门进去。
纪灵还躺在床上,看见张云起进来,她从床上爬起来,但是,随后又缩进了被窝里,咳嗽着说:“你可算回来了。”
张云起拉了条书桌椅坐下,看着这个女孩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露出的小脸苍白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了往日的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不好受:“没事,都过去了,来喝药,要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逛友谊商场。”
纪灵伸手碰了下杯子,说:“烫!”
张云起轻轻地把药吹凉一些,笑着说:“你要求可真高。”
纪灵把脑袋捂在被子里:“嘿!有你这样对待病人的么,初见生病你会说这样的话么?”
“跟你我不都是想说啥就说啥嘛。”
“所以你就各种气我咯。”
“明明是你一直能听见我的心里话。”
“女孩子偶尔也要假话哄的咯。”说到这里,纪灵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从被子里仰起脑袋:“对了,你妹妹春兰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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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s.给各位老爷禀告一下情况,昨天晚上吃饭总体还可以,但不管怎样,也要好好去写书,只是昨天一断更,状态全无。
实在相亲没办法的事情。
看了眼时间,现在凌晨四点多了,我写到现在,因为实在没状态,我感觉到这章写的也很差,没有写出我想要的东西,但又不敢再断更,不想让你们等,硬着头皮把这章熬了出来。
好在明天故事就进入这个情节的最后一个高潮了。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写出来我想要的东西,让整个故事圆满,给大家一个好的体验。明天凌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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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悲凉
张云起写的那篇文章《中国城乡融合发展视域下的公有企业制度改革与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构想》,是他面见胡宪峋,在纪重家吃过晚饭后,连夜返转江川的次日清晨,刊载在《湘南日报》的。
那天的报纸很快出现在了江川的大街小巷上,出现在了这座小城的上层圈子,也出现在了高山的办公桌上。
那段时间,高山很忙。
他忙着到处救火!
农行江川支行的一纸申请,引爆了凰城集团隐藏在冰山下的债务危机。
在递交给江川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财产保全申请中,农业银行江川支行要求冻结被申请人凰城集团银行存款一千两百万元,或查封和扣押其他等值财产。
这份申请的理由却是有点浮夸的,公然写着:“情况紧急,不立即申请保全,将会使其合法权益受到难以弥补的损害。”
高山反应还是很迅速的。
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张云起。
这个年轻人洞悉到了凰城的致命问题。
进去之前,张云起四下走访各大银行。高山不相信农行江川支行突然的跳水,和张云起没有关系,这里面一定有利益关系,张云起也至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要知道,农业银行江川支行向江川中级人民法院递交申请的时间,正是农业银行湘南分行和联盛集团达成全面合作协议的次日。
对方甚至不屑于隐藏这一点。
那个时候张云起还在里面没出来,高山也并不觉得张云起还有机会出来,所以那段时间他的精力全在公司的债务问题上,他对农行江川支行的跳水行为做出了快速回应。
在消息爆出当天,凰城集团就发布了一则公告,强硬指出这笔涉及农业银行的一千二百万贷款,要在1995年11月27日才到期。对农行江川支行的这种行为,凰城集团将进行起诉。
双方因此而各执一词。
然而,这事儿农行江川支行虽然干的不怎么地道,但是敢这么干,是因为农行有合约条款进行背书的。
凰城集团的公告并没有问题,旗下荣兴时代商场项目的开发贷款的确要在1995年11月27日才到期,但是凰城集团与农业银行签贷款合同的时候,合约中有规定,抵押物销售超过70%时,必须还款的条款。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开发贷合同都会这么约定。不过在现实操作中,银行为了维持业绩,一般不会让客户提前还款。
现在凰城集团的荣兴时代商场项目销售早就达到了70%,早已经触发了提前还款条件,农业银行江川支行有权利要求凰城集团提前还贷,这一点在双方的合同层面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因此,江川市中级人民法院支持农业银行江川支行的财产保全请求!
这桩纠纷最后的这个结果,给了高山和凰城集团重重一击,但这只是一个单例,真正让凰城集团陷入绝境的是,它所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目前凰城集团有十个项目,除去江川的时代商业巷和红星电子这两个烂摊子,最要命的是省城里津市回龙观的项目。
当初回龙观这个项目的手法和红星电子如出一辙,也是通过从破产重组入手拿到国有建设用地的使用权,包括土地出让补偿款、转地成本及相关费用共3286万元,凰城集团经过一番努力筹已达到自有资金2270万元,仍缺1000万元,当时凰城集团急需交齐土地转让款来确保新项目的启动,否则将会面临该项目流产的危机和保证金损失。
这个项目报到工商银行里津支行后,工商银行同意凰城集团在土地出让金付清之后给予贷款。但是在没拿到该项目的土地证之前,由于抵押物不足银行的规定,不能贷款,于是工商银行里津支行推荐凰城集团通过投资银行,也就是里津商业银行申请过桥贷款。
考虑到支持企业新竞购地块开发贷的信托机构有较强烈的支持愿望,里津市商业银行为凰城集团度身订制了短期资金融资方案,设定“公司法人、总经理承担个人无限连带责任;江川市凰城集团有限公司、江川市凰城商业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承担第三方连带责任、办理企业法人高山名下现值1000万元的相关房产、车产抵押”三项担保条件,为凰城集团投放了1000万使用期90天的短期资金。
当时通过这一业务合作,凰城集团及时交齐了回龙观的土地出让金,新项目按计划顺利推进,也成功的办出了土地证,凰城集团只需要用于项目开发的3000万元贷款资金来源获得工商银行的审批,就可以补上里津商业银行的短期拆解。
整个项目可谓是相当顺利。
现在,因为农业银行这么一闹,事情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首先是工商银行察觉到了风险,审批通不过,也就是不愿意再发放事先约定的3000万元开发贷款给凰城集团,而里津商业银行的过桥贷款即将到期,违约在即!
然后,挤兑开始了!
其他给凰城贷款的银行这时候也看出了凰城的虚弱和致命问题:凰城集团借金融机构的道,这么些年来,空手套白狼的激进扩张策略,导致公司杠杆率过高,根本就没有犯错的余地!但是高山在时代商业巷和红星电子栽了一个大跟头,加上农业银行突然跳水,进而引发了一连串的负面蝴蝶效应。
其他银行坐不住了,想方设法收回自己的贷款,避免不良。
于是,纷纷开始效仿农业银行。
高山是何等强硬的人物?
当然不同意!
当然,现实情况是即便他同意,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赔给金融机构。那些开发贷款不是变得土地款上交给财政就是变成砖块了。
凰城集团和各银行之间开始了拉锯战。
凰城集团不同意提前还款,但各大银行有的是招,直接霸王硬上弓,扣着商户的购铺金和租金直接还。
金融机构这一波乱搞,彻底把凰城集团的融资和销售打乱了。首先,凰城集团不能够新增融资,其次是造成更加严重的挤兑,闻风而动的供应商又跟着闹事,资金流出压力急剧上升!现如今的凰城集团现金流濒临枯竭,员工的工资已经不能够正常发放。
在这样的情形下,凰城可谓濒临绝境!
这天的清晨,高山站在锦茂大厦最高层的办公室落地窗前,暮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这个名声响彻江川的大企业家身上,他看着马路上如蝼蚁般的成群行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这次凰城集团要如何才能涉险过关?
他从来不小看自己的对手,能称之为对手的人就不应该被小看。但是凰城集团的底层商业模式决定了这家公司从诞生之日起便有这一致命弱点。这一致命弱点与扩张是伴生关系。这就是金融的力量,杠杠的力量!它可以在顷刻间让一文不名的人成为亿万富翁,也能够在顷刻间将亿万富翁拉入万丈深渊。
张云起很清楚凰城集团的商业模式,也抓住了这一致命弱点。
在进去之前,还要把他高山拉入万丈深渊!
高山其实并不知道张云起已经于昨天上午就出来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忙于和各大银行的周旋,但他的头脑依然清晰,能够穿越复杂的迷雾抓住问题的关键,他很清楚现在单凭他的力量已经很难扭转凰城集团的颓势了,现在,能否力挽狂澜的关键点,在于袁庆森。
这桩事情他需要袁庆森出面摆平!
也只有袁庆森这个江川1号能摆平。
扔了烟蒂,高山反身回到办公桌前。
他正准备打电话,女秘书徐芸和往常一样送来当天最新的报纸。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徐芸步履匆忙:“高总,今天的报纸上面登了胡宪峋和张云起的新闻。”
高山放下话筒,接过报纸。
他只是扫一眼,就看到了胡宪峋考察云溪村的标题,他的瞳孔紧缩了起来,然后,他又看到了《中国城乡融合发展视域下的公有企业制度改革与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构想》这篇文章,作者署名,联盛集团董事长张云起!
高山的反应何等迅速,立即觉察到这当中令他心寒的深意。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张云起出来了,否则张云起的文章不可能见报,更不可能出现在《江川日报》上。
然而,更让人绝望的是,胡宪峋考察云溪村的这篇新闻!这里面蕴含的深意已经是呼之欲出了,简直是给江川模式之争来了一个盖棺定论!对袁庆森和杨家荣之间的问题给了一个终极答案。
高山立即抄起手机给袁庆森打电话。
电话嘟嘟嘟地响着,始终没有人接听。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高山放下话筒,偌大的办公室里被温暖的阳光铺满,他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悲凉感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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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说明
今晚凌晨的更新移到明天晚上,不算断更,只是稍晚更新。原因是,要更新我今晚也可以更新出来一章,写了两千多字了,修改几遍就可以更新。但这个情节只能写一半出来,如果更新,必然卡一下剧情,等下兄弟们又要骂我起点短章班班长了~
所以想了想,不如晚点更新,把这一整个剧情明天晚上全部写完更新。大家也看的舒服些。
第五十章 幻月
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
朗镜悬空,静噪两不相干。
在凰城集团的顶层董事长办公室里,办公桌后面的墙壁上,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的两侧,悬挂着这样的一对字。
高山负手盯着这对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鬓角的白发仿佛都多了几分,落地窗外的阳光渐渐转暗,乌云似乎又来了。
那时办公室里正响着这个中年男人最喜欢的戏曲,清代孔尚任的《桃花扇·余韵》,只是此刻那悠扬婉转的戏曲声落入他的耳里,似乎像缓缓敲响的丧钟:“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如果说,凰城集团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资金链断裂的问题,尽管艰难,但只要想法设法找到资金来源补上窟窿,或者是通过行政力量和金融机构协商暂缓还贷,那么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退一步讲,即便是钱还不上,凰城集团倒了,那也只不过是他高山从头再来罢了。然而,《江川日报》的两则报道,却似乎是彻底摧毁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心理防线。
高山离开了凰城集团办公大楼。
凰城集团的大门口和地下停车场,已经被供应商们堵住了去路。
现在,仿佛整个江川城都知道了凰城集团出现了严重的资金问题。高山是被安保团团围着离开凰城集团的,很狼狈,很多供应商往他身上扔东西,记者的长枪短炮对准他咔咔一顿乱拍。
高山不由地想起了十多天前,在联盛集团的大门口,也出现过这样的一幕。
当时的对象是张云起。
时移世易。
只是这个时移世易的太快了些。
回到家时。
高山把身上的脏东西处理干净才进门的。
他很清楚,明天上午,各大媒体肯定会刊登凰城集团的新闻,凰城集团的事情会言传的满城风雨,凰城要倒了,高家要塌了,他高山这次彻底完了!然而,至少这个家里在这一刻还是平静的。他也要让这个家里,再平静最后一个晚上。
高山关了手机,断了一切的联系,让安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大门。
他的妻子正在厨房里忙碌。
家里有保姆,但晚上他回家吃饭的话,妻子会亲自下厨。
他的妻子叫吴秀琴,是贵平人,家里条件不错,父母是国营企业双职工,年轻的时候追求她的人很多,但当年偏偏看上了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农村穷小子。
高山至今还记得,他刚毕业被分配到贵平县的一家国营水泥厂里上班那天,是七月中旬,天气特别的炎热,他还穿着一件蓝色的厚外衣,被一些老工友耻笑。他的妻子吴秀琴当时也是那个厂的职工,对他说,我借给你5块钱,你去买一件衬衣吧。
说着,她将5块钱递给了高山。
高山当时红着脸用这5块钱买了一件白色衬衣。从那天起,他认定这个善良、朴实的女人,就是自己今生该找的人。
这么些年来,夫妻两人从一贫如洗走到今天,生熬过绝境,享受过辉煌,什么都经历了,但高山忽然感觉他除了妻子和一对儿女,依然什么都没有,心力却已经消耗殆尽了。
他的女儿高馨今年才8岁,儿子就是高明了。常年忙于公务和应酬,对这对女儿他一直是疏于关心和教育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高山看着他那个无比可爱的女儿正抱着零食边啃边看动画片,坐了过去,这个中年男人忽然涌出了满心的舔犊情深,他笑着想摸一摸女儿的小脑袋,想和天真灿漫的女儿聊一聊幼稚的天,因为下一次再聊,不知道会是多少年以后了。
但是,高馨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就扭过头,继续抱着零食,边啃边看动画片去了。
高山笑着收回了手。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他好像没有怎么陪女儿玩过,好好聊过,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想不起来他的女儿读小学几年级,他的女儿也下意识地以为他这个爸爸只是要打声招呼,他就要和往常一样去书房忙自己工作了,他的心底里涌出了一股难以遏止的悲哀。
今天的晚餐和平常一样。
四菜一汤,简单,干净,营养。
高山胃口似乎还行,没喝酒,吃了两碗米饭。
他的那个儿子高明今天在家,打了一天的游戏。这些年经历了一些挫折,虽然一如既往地好逸恶劳,但身上还是少了一些跋扈气的。
高明从国外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常常往省城里津市跑,往湘南师大附中跑。
高山知道他这个儿子喜欢联盛集团总经理李季林的女儿,李雨菲。早几年前,他就知道了,那个时候这小子还在市一中念书,为了李季林的闺女跟张云起争风吃醋,闹出了一件不小的荒唐事,还是他出面收拾的残局,向“受害者”张云起的家人道了歉。
时间过得真是快。
当年他和张云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张记栖凤渡鱼粉店里,张云起还在念高一,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确实是一个有见识的年轻人,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成长的如此之快,这个年轻人现在对国营企业改革的认识领先了时代,对土地产权运作和农村金融以及平台公司投融资的模式和手法的认知,鞭辟入里。
高山觉得自己输的并不冤。
某种意义上说,他输给的不是张云起,他输给的是凰城集团成立的第一天时所设定的运营模式,他输给的是自己给自己埋的雷,他输给的是他把宝压在了袁庆森身上!而胡宪峋选择了杨家荣,选择了张云起的“江川模式”。
然而,输了就是输了。
任何借口和说辞都已经毫无意义。只是这个代价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承受的。
里津商业银行的过桥贷款,马上就要到期了,他的车产房产都用作了抵押。当然了,其实眼下这个局面,抵不抵押并不重要了,银行申请财产保全,谁都要上来咬一口,销售回款账户被金融机构把持,资金链已经断裂,袁庆森也已经出事,回天乏术。
他需要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了。
吃过晚饭后,他把高明叫进了书房里。
以往高明进这个书房多半是被他老爸训话,所以每次他都特别的忐忑和抗拒,今天有些奇怪,他老爸神情平和的叫他坐下后,非常有耐心地问了问他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高明有点不适应,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高山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说道:“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明天去国外好好念你的书。至于你妈妈和妹妹,我准备让她们回贵平老家去生活,都已经安排好了,那边很安静,也挺好的。”
顿了一顿,高山又说道:“等这段时间过了以后,事情平息了,你可以回来,多看看你妈妈和你妹妹。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记住,不要再去找张云起的麻烦。”
高明真的是已经云山雾罩了:“我有点听不懂,为什么我们要搬到老家去?什么事情平息了,我现在跟张云起没啥呀。”
“现在是没啥,明天就不一定了。”高山看着自己这个懵懂的儿子,这桩事情实在太复杂了,涉及的层面太多,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跟这个并没有太多社会经验的儿子解释,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你以前在市一中的那个同学林子昊吗?”
“记得,怎么了?”
“他现在在牢里。”
“那又怎么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明天早上,你会看到很多关于我和凰城集团的负面新闻,这里面的原因很多很多,你现在只要明白一点,凰城已经撑不住了,我已经撑不住了,你以后不会再有这么优渥的生活条件了。”高山站起了身,虽然这桩事情的分量沉重的叫人喘不过气,但这个不知道穿越过多少凄风厉雨的中年男人依然语气平缓地跟高明说道:“可能你慢慢也会听到很多的传言,觉得这一切都是张云起造成的。”
不等高明开口,高山继续讲道:“我跟张云起之间的问题,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涉水之深也不是你现在能够明白的,但等你以后有了足够多社会经验和理性的分析能力,自然会慢慢明白的,我想告诉你的是,在你真正明白这件事情之前,不要被情绪和仇恨控制,去做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因为林子昊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也因为,以后没有人能替你遮风挡雨了,以后,你要像个男人一样替这个家里遮风挡雨!”
高明张了张嘴:“爸……”
高山转身站在落地窗前,背对高明,望着越来越低沉的夜色,似乎有雨落了下来,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儿子,这些年里我从来没有好好关心和照顾过你跟你妹妹,你的一些性格问题,可能是我造成的,我想跟你说一声抱歉,很多事情,你可以怪我,但是不要轻易怪别人。”
说到这里,高山转身望向面前眼睛已经通红的儿子,他笑了笑,突然伸出手,本来想摸一下高明的脑袋,但手到半空中,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挥一挥:“你今晚可以哭,以后就不要哭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活的像个男人了,做什么事情之前,一定要想到你还有一个妹妹和妈妈需要你照顾。出去吧,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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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空已飘起淅沥的小雨。
这就是清明时节的春天,昨天是阳光灿烂,今天已阴雨密布。
高山常年养成了早起晨跑的习惯。五点便起了床,虽然天公不作美,但他还是在别墅幽静的后山跑了半个小时的步。
淋着春雨,他找到了年轻的感觉。
八点钟,高山和以往一样准时出门,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叫司机,他独自驱车前往北湖公园。
车子来到北湖公园,停好了车,高山下来的时候,看见旁边的大厂棚里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跳舞,挂在树梢上的小收音机里传来那英高亢的歌声:“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高山独自穿过幽静小路,到了叉鱼亭,刚好九点钟,张云起已经在了。
叉鱼亭坐落在湖中正中的小岛上,亭中有碳火炉子,温了热酒,敞开的保温盒里备着下酒菜,石凳上铺着毛垫子,张云起正坐在那里翻书,亭外有石拦,并以明代石狮、石雕、罗汉松和花卉绿草点缀,三面邻水,一条曲径小道通幽,湖中日色水光,如诗如画。
高山的心情忽然好上了些许,笑着说:“我是真没有想到,云起老弟,你还有这么小布尔乔亚的时候。”
张云起收起了手里的破书,实话实说:“别,我就是土包子一个,这块地儿赵健强那个老头子熟,天天搁这儿钓北湖的鱼,他听说昨晚你约我见面,给安排的。”
“看来赵董事长也很上心。”高山在张云起的侧面盘腿坐下,在朦胧春雨下,遥望着碧湖绿水,山高海阔,如果只是和老朋友畅饮赏景,倒确实是一桩人间逍遥事。
张云起给高山满上了一杯温热的梅子酒:“你这根刺拔了,这时候江川城里最风光得意的就是他了。”
高山说道:“我知道你也很风光得意,从今天开始,江川城姓杨不姓袁了,这块地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敢掠你张总的锋芒了。但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你难道一点不关心你那个妹妹春兰?”
“你真的需要我这一声谢谢吗?”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绑匪不需要赎金,春兰在红山弄被人带走了,但是我再没有接到过绑匪要赎金的电话,隔日刊登在《春江晨报》上的那篇耸人听闻的新闻,是你登的,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你高总。最重要的,你在联众外事部安排了人,这没什么,我也在你身边安排了人。只不过那段时间外事部负责调查这件事情,他们知道了,所以你也知道了,但你这样大的一个人物,不至于绑架我的家人,这没有任何好处,不管怎么说,我更愿意相信你从那个什么刀哥手上救下了春兰,只是不愿意直接把人给我。”
“救也好,绑也好,你应该明白这样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我来说,你妹妹的事只是一场意外,当然,我也确实利用春兰被别人绑架这个契机,给你们张家造成混乱,从而发起了针对你的行动。至于当时现场的情况,我控制不了,我向我手底下的人只发了一条命令,把春兰毫发无损地安全带走。然后,我想在合适的时候把你妹妹完好无损的送给你。”
“高总是懂得未雨绸缪的。”
“我手底下的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自作主张替你杀了那个刀哥和黑子,灌水泥沉了河。”
“谢谢。”
“他有个女儿,14岁时被人伤害过,也死了,他报复对方,坐了很久的牢,出来后就跟了我。救你妹妹春兰的时候,他自作主张犯了人命,当时我有些震惊,但现在,某种意义他这么做是帮了我。”高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认为,对你来说,这两条命值多少钱?”
“你开个价。”
“春兰在福来森大酒店12层,我给她请了心理医生,请了最好的厨师,除了没有自由,过得很好。毫发无损。”
“你的筹码越来越重了。”
“我手里的这些筹码只为了你能够给我一个承诺。”
“请讲。”
“我希望你善待我的家人,善待高明。你知道,高明以前跟你有矛盾,我确实很担心以后他会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我会的,我会替你看好高明的。我保证林子昊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张云起又给高山满了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道:“高总,你想说的话说完了是吧?那就轮到我讲了。”
高山道:“请讲。”
张云起喝掉了杯中的酒,起身道:“我对高明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对你凰城集团旗下的产业比较感兴趣。高总,现在银行和供应商追债追的很紧吧?进去了以后,会有律师找你在凰城集团相关产业转让协议上签字的,希望你配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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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麦田(求订阅求月票)
在与张云起见面的次日,高山被带走了。
高山被带走的诱因是在江川电子电工行业资产重组方案当中,与森海集团原董事长赵世明之间存在秘密协定,涉嫌巨大的利益干系,波及了江川城多个系统,另外,高山主导了红星电子的那场不知道让多少职工家破人亡的大火。
王金山也被带走了。
相较于高山,王金山的事情小的甚至是不值得媒体登一次报纸,但如果杀人不犯法,张云起已经把这个狗东西碎尸万段了。
王金山和春兰一样,都在福来森大酒店。
福来森大酒店是凰城集团的产业,毗邻春江河畔和裕仙街,地理位置绝佳,是江川市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在这个年代就被评了五星级,大家都不知道空调是什么的时候,全栋配备中央空调,而且是欧式建筑风格,奶白色外观,被人戏称为“江川白宫”。
当然,很快的,这栋“江川白宫”的主人就要改姓张了。
随着高山和他的凰城集团倒塌,出借高家大量开发贷的金融机构扣押了高家的产业资产,要尽快变现,尽可能避免坏账,和各大银行正处于深度合作蜜月期的张云起,自然是他们收回贷款的核心变现渠道,当下江川有能力而且有强横背景鲸吞凰城集团的人物,也只有张云起了。
张云起和银行以及高山的三方产业转让协议正在草拟中,虽然有些事儿不能拿上台面讲,但折价甩卖那是肯定的,张云起也得挑挑拣拣,搞些自己感兴趣的。
福来森大酒店他就很有兴趣,酒店的新名字都想好了,叫做江川云泊国际大酒店。九零年代嘛,带上“国际”两个字才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在福来森大酒店里,张云起见到王金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张云起泄气,这个家伙已经被高山下面的人折磨的不像人样了,在垃圾扔了一地的包房里,他趴在凌乱的地毯上呻吟,鼻青脸肿的,一条腿似乎被打断了,手指被剁了一根,身上衣服上有一块一块凝结的血污。
张云起蹲在他面前,问了一句他一直想不明白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春兰怎么对你的,你应该是心里有数的。”
王金山艰难地抬头看了眼张云起,那张挂满血渍的脸上神色复杂,随后又颓唐地勾下了脑袋:“没,没有为什么,我对不起春兰,你要怎么折磨我,来吧。”
顿了一顿,王金山抱着腿艰难地翻了下身,靠在床架上,喘着气说道:“你就当成是农夫与蛇吧,如果有下辈子,我可以给她当牛做马,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有回头路了,你要我说为什么,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被逼着一步步走到了这个地步,我只是后悔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后悔当初来市里读书。”王金山用力的甩了甩脑袋,随后颓废的笑了一声,他猩红的眼珠子里已经没什么生气了:“这就是命吧,你知道的,我家里很穷很穷,我也什么都不懂,现在想想,真的后悔呀,像我这样的家庭条件,还是适合一辈子在泥巴地里操弄庄稼,在大山深处当一辈子的井底之蛙。但是我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我努力读书?为什么我真的努力读书走出大山后,发现这个花花世界和书本里的不一样?是我不够努力吗?我很努力了,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但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说到这里,王金山艰难的抬起头望向张云起,声音沙哑:“你有像我那样努力读书吗?我记得春兰以前跟我说过,你家以前比我家里还穷,你好像还是我们那里的中考状元,比我厉害,但是来了市一中你有努力读书吗?你没有,你能有今天跟读书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聪明有见识,你在外面做生意赚了大把的钱,混成了人上人,但是你刚来市一中的时候一定体验过我的那些感受,就是那种贫穷带来的自卑、敏感和窘迫、痛苦,然后另外一方面又时刻面对着大城市各种各样的诱惑,从来没有见过的诱惑,就是活的很分裂,很绝望,感觉自己不管多么努力都赶不上身边那些家庭条件优渥的同学,明明他们天天吃喝玩乐,但是我不能,我没有资格,我努力读书但是连饭都吃不起,我走错一步我的人生就毁了,我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说到这里,王金山抬眼看向张云起,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可以求你给我一根烟吗?”
张云起掏了一根烟递给王金山。
王金山用颤抖的手接了烟,张云起给他点燃后,他用力大口地吸了两口烟,他似乎从来没有抽过烟,呛的眼泪直流:“我记得我刚来市一中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你说我经历的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经历过,你也经历过,不是我的问题。对于春兰,我的过错搭上我这条命也弥补不了了,至于其他的,我也觉得不是我的问题。”
“那么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想不明白,有时候看电视里天天歌颂那些‘抱薪者冻毙于风雪"的事迹,就更加想不明白了,那些努力的人,奋斗的人,最后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这符合我们的传统美德吗?这些有什么好歌颂的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薪"往何处,用在何时?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割裂,明白的越多这样的感受就越强烈,或许,就在这个时候,有些人向着‘薪火"载歌载舞,有些人在雪夜里坠地狱。”
说到这里,王金山扔了烟屁股,脸上带着凄惨的笑:“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要怎么折磨我来吧。”
张云点头,道:“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去见春兰。”
王金山的身体抖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我不想见她。”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张云起起身招手,后面两个安保直接架着王金山拖了出去。
张云起其实也并不想让王金山见春兰,但他来这儿见到春兰以后,春兰也没有像个小孩儿似的哭哭啼啼的,她只是说要见王金山一面,她非要见一见这个可能是迄今为止于她并不算长的人生里留下最深刻记忆的人一面。
或许,有些芥蒂,有些阴影,只能是亲历人自己化解。
张云起让人把王金山架了进去,就在福来森大酒店最顶层的豪华套间里,春兰在这里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张云起没进去。
他在外面的走廊上抽烟。
王金山那些话,还是让他颇有一些感触的,不是什么反思之类的,怎么说呢,很久以前他就觉得王金山挺像前世的自己的,农村娃,家里穷,成绩好,背负着全家人的期望来到大城市里读书,面对着现实和理想的巨大鸿沟,确实容易活的特别割裂。这个世界上,像王金山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但王金山走了极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张云起想着想着已经抽了两根烟,春兰才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神情状态都还不错,说道:“哥,走吧。”
张云起盯着这个妹妹半晌,点点头。
离开了福来森大酒店,张云起载着春兰直接往家里赶。
春兰望着车窗外,神情平静,也没有什么言语,她怔怔地看着那香樟树在朦胧的春雨之中一颗颗倒退而去,就像那无情的光影,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张云起忽然说道:“马上要到家了,你要不要哭一下?”
春兰愣了愣:“啊?”
张云起笑了笑:“我知道这件事情会给你造成很大的心理伤害,那你就多跟我说一说你心里的想法,还有委屈,想哭的时候,就大声哭出来。你要记住,以后没必要在我的面前假装坚强,我是你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替你遮风挡雨。”
这时的春雨又歇了。
路的尽头划过一道彩虹。
奔驰车途径江川市一中校门口的时候,正值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出,他们或是捧着饮料吆五喝六准备去游戏厅虚度青春,或是啃着馒头埋头赶往教室准备挑灯夜读,而车里的春兰,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1995年的暮春时节。
在中国改革开放恢弘的历史进程推进至1995年的这一天,已经有无数个王金山,有无数个张春兰,在洪流淹没个体的巨大浪潮声中,被历史的车轮裹挟着滚滚向前,出不去的麦田,回不了的家园,只能挣扎于现实困惑与远方理想的中间地带。
对于那些在凛冬大雪和暮春时节里挑灯夜读的贫寒学子而言,风吹麦浪的声音已经遥远了,等麦子金黄时我就来看你的诺言已经模糊了,在时代飞驰而过的无情轰鸣声中,我们都是半懂不懂的,但择定一生的职责,不会等你成熟时才出现在那盛满果实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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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寻他
清明节过后。
那些看不见的暗涌,还在暗涌。
袁庆森等一系列人员的处理情况和结果没有人知晓,但江川地区似乎已经迎来了崭新的局面,杨家荣代任了袁庆森的职位,成为江川的实际掌管者,省里也在江川一连召开了两场整个湘南范围的大型会议。
第一场会议是《全省国营企业产权制度改革推进会暨江川模式现场交流会》。
这场会议是在江川市举行的,只开了一天,但级别格外高,甚为隆重,胡宪峋率领省里主要干部坐上了主台,湘南全省13个地级市、1个自治州的主要官员,率领36个市辖区和19个县级市、67个县的主要领导与会。
胡宪峋等作了领导致辞后,多日未曾露面的杨家荣登台,他全面介绍了近年来江川市在国营企业产权制度改革中的工作情况和取得的瞩目成绩。
那一天,市里、省里甚至是全国性的大型媒体来了很多很多,没过几天,便上了央视新闻,杨家荣接受央视记者的专访。
一时间,杨家荣风光无两。
在胡宪峋的支持下,他和他力推的“江川模式”在江川这片大地上发迹,经历了时间的考验,现在,借着分税制改革的东风,终于要登上整个湘南地区的历史舞台上。
这一点,对于未来整个湘南地区乃至于全国的国营企业改制的影响是深远的,而这一模式的设计者张云起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根据当时江川的情况想脚踏实地的做点实事,解决一点问题。
第二场是《全省拓展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暨壮大集体经济现场交流会》。
会议地点定在了江川市封阳县云溪村村文化中心举行。虽然上面希望张云起参加,前边那场涉及国营企业产权制度改革的会议也要求他参加,以主讲嘉宾的身份上台做主题报告,但他没有参加,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愿意出这种风头了,至于那些媒体记者拿着一支笔给他编各种各样的故事,只能让联盛的公关去打嘴仗,他没精力管,他能做的就是远离。实在是捧得越高,摔的越狠。
这次的事情,表面上看是他和高山之间的问题,实际上呢,是袁庆森和杨家荣之间的结构性矛盾,袁庆森要和杨家荣较劲,就要攻击“江川模式”,攻击“江川模式”就要把张云起拎出来当靶子打。
张云起能防高山,但防得了袁庆森吗?
那时候李季林和王贵兵都已经出来了,经此一劫,哥几个还没有时间坐下来吃顿饭感叹人世无常,王贵兵就被张云起派去配合胡志标加快推进Vcd影碟机项目,张云起进去那段时间里,影碟机厂区收购也出了大问题,而李季林以联盛集团总经理的身份作为云溪村那场重大会议的主讲嘉宾,登台发表了《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云溪经验”详解》的主题报告。
这场会议的规格同样不低,省农业厅牵头,各个地级市与县区主要干部,相关金融单位等单位代表参会。会议人员现场参观了华丰农业、龙景园农业产业园、云溪村股份制合作社,种养殖生产基地等。
在胡宪峋的力主下,这两场大型会议,基本上框定了湘南地区国营企业改制和农村集体土地改革的基本思路。自此,由张云起创造的“江川模式”和“云溪经验”,成为了90年代江川市的两张改革名片。
那时候张云起已经重新回到了学校。
不管怎样,相较于社会上的那些叫人心累的腌臜事儿,还是跟学校里边的小傻帽们玩有意思。
其实前段时间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学校里没除他的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虽然现在峰回路转,风向大变,省里市里各大媒体给他披红挂彩,什么不要脸的光荣事迹都往他脸上贴,
俨然把他包装成了新时代的有为青年企业家,但是走在学校的路上,回头率只有大概95%。主要是美女不多,还有些许提升的空间。
一路穿过校园小径,来到他们班走廊上的时候,张云起看见了班上的小傻帽刘子诚正在约邹雪晴周末逛街。
邹雪晴一脸为难地说:“周末有事,要不下次吧。”
“那好,那就下次。”刘子诚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舔狗笑容,目送邹雪晴摇曳着浑圆的屁股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都成年了,要明白下次就是星期八,改天就是32号,以后就是猴年马月。”张云起搂了搂刘子诚的肩膀。
刘子城没反应过来:“有星期八吗?”
张云头:“有,在你今晚的梦里。”
刘子城立马垮下脸,那颗脆弱的少男心破碎了。
张云起笑呵呵的。刘子城从他刚认识起就追李雨菲了,那会儿李雨菲顶着市一中校花的名头,屁股后边的舔狗顶一个加强排,刘子城自然追不着,后面不断转移目标,标准不断降低,临了高三都要毕业了,还没入手一款能钻小树林的,他都替这个小傻帽感到心憔悴。
刘子诚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哥,你最近出了不少的事儿呀,我看到报纸上传联盛集团那些事儿,还有你进去那会儿,我爸都要带厂职工上街了。”
“小事小事,都已经过去了,替我谢谢你爸,要上课了。”以前那会儿刘子城跟张云起不怎么对付,现在嘛,彻底跪倒在张云起的牛仔裤下。刘子城的老爸以前是龙景园罐头厂的领导,现在是联盛集团原料供应事业部的副总经理,在龙景园农业产业园工作。
刘子城跟在张云起屁股后面:“对了,你进去的时候,初见好担心你,不讲话,那时候刚好有个模拟考,那次她的成绩掉了好多,好像掉出了全校前十,搞得老班和年纪组长都找她谈话了。听余青青讲,有一次上课,当时咱们班主任讲到辛弃疾的一首词,她看见初见在偷偷地流眼泪。”
“什么词?”
“我也不记得啥词了,反正里面有一句比较有印象,那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啥那啥的……”
张云起没再应声,推门走进教室。
那时候上课铃声已经响起,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初见扎着马尾辫,穿了一件白色棉布裙子,白色的短袜,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怔怔出神,春暖的斜光照在干净的课桌上,窗外的爬山虎肆意生长,那是暮春的午后,发呆的初见听见声音,才侧过头,于是看见了张云起。
她抿紧了嘴巴,像个乖女孩,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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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无他(求订阅求月票)
这是一个细雨朦胧的春天。
在清明节之前,张云起刚刚给初见过完18岁生日的时候。
这件事情轰动了市一中。
那场烟花闹得人尽皆知。
其实张云起在市一中呆了近三年,虽然距离他来这个学校第一天时立下的当一个优秀流氓的目标还有不小的距离,但如今名声倒是不知不觉间搞得贼鸡儿大,就算是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也会知晓学校里出了这样一个非凡的人物,年纪小小的,就已经是市里的大企业家了。
这一点并不那么容易让人嫉妒,太过遥远了,反倒是有关于他身上的轶事,以及和那个同样声名远播的高三年纪第一名的初见的感情故事,格外叫人津津乐道,两个人都算是优秀,优秀的人在一起,就有那么点儿神雕侠侣的味道了,羡煞旁人,也远离着他们江湖。
在156班里,同学们的感受就大不一样了,天天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张云起很多叫人仰望的事情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拿初见开玩笑。
“初见,你家云起好浪漫呦!”
“天呐,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烟花,初见你这也太幸福了,哈哈,那天一晚上没睡着,脑子里全是小星星吧。”
初见知道当时自己的脸颊肯定是红的。
和张云起在一起后,她生活当中已经少有孤独无助的时刻,但总会有或这样那样的甜蜜的烦恼,在这个春草拔节的时节里,那些有关于青春的懵懂美好正在回归,她的少女心似乎已经被慢慢唤醒了起来。
初见是甜蜜的。
躺在床上时,她总是带着笑睡下的。
这种平静温馨又带着少女烦恼的生活,就在春雨里慢慢往前延伸着。
一直到有一天,张云起忽然没来上学。
一直到有一天,王小凯拿着一张报纸跑进了教室里,指着报纸上的新闻对初见说:“初见,张老板人呢?出大事了,春兰被绑架了!绑匪要上百万的赎金!”
初见已经不记得当时她是什么反应了。
坏消息却不止是这一件。
以前那些凄苦的生活经验,仿佛在不停地告诉她,疾风起了,暴雨也会跟着一起来。稍后的几天里,有关于张云起的事情接踵而至,桩桩件件都让人感到绝望。
初见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张云起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那些天里,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间是停止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在长长的黑夜里,以前的那些记忆涌上心头,似乎是一再印证这个女孩十八年来在泥沼里挣扎的命运,不论活的多么努力,多么虔诚,她的生活之中不会有长久的快乐。
悲观,是她生活的基础色调!
有一天,班主任王明榛在课堂上讲到了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他咳嗽着,怅然若失地说道:“众里寻他千百度,斯人尚未归去,似有所期待。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是人类情感的凝结和升华,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铭篆,稼轩那上阙满目的人间烟火,银花火树,原来都只是为了那一个意中人而设,无她,便不再有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初见的眼睛红了。
人间烟火,无他,便不再有意义!
有时候,下午放学初见就去市第一人民医院。
张云起妈妈在住院,精神状态很差。
当然,给张妈陪护的人很多很多,有她妈妈,有张爸,有张家大儿媳妇晓楠嫂,偶尔已经忙的一头乱麻的张家大哥大姐,也会风风火火的赶过来,而张妈在医院里住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她一个学生什么也做不了。
一天下午,初见过来看张妈,陪床照顾张妈的初见妈妈出去热饭热汤,房间里就剩下张妈和初见两个人,两个人聊了几句后,初见太累了,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地磨挲她的头发,她知道这是张妈妈的手,于是睁开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姨,我不小心睡着了,你想上厕所,还是吃水果?要不要我陪你去下面走走?”
张妈伸手摸了摸她小脸上被手臂压出来的痕迹,满目都是怜爱:“闺女,昨天晚上你不在这里,我家老三过来了一趟,但老三还没进门,就被我赶走了。”
初见抿了抿嘴。
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妈叹了口气,讲道:“我年纪大了,总觉得这人呐,都有自己的命,看我家里的这一屋子人,本来都是苦哈哈的命,能有口吃的就满足了,我家老三不是这样的命呀,这个娃娃不但能抗苦事,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扛着这个家,把这个家的每个人都抗成了富贵命,但现在不是他管顾这个家的时候了,看看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什么侵吞国资的吸血鬼,什么巧取豪夺的资本家,他才那么点大,他的脊梁骨受得起嘛。”
讲到这里,张妈眼眶子红了:“但这就是该他受的,他走到这一步就得认这个苦命,顶得住和顶不住是道选择题,这个娃娃没有选择顶不住的权力。”
说到这里,张妈把初见冰冷的手拉进被窝里,昏花的目光更加柔和了:“闺女,我已经把你当儿媳妇看待了,如果是在我们村里,你和我家老三这年纪都可以成婚了,我晓得你很担心他,但我不知晓咋安慰你,这就是他的命,闯不闯的过这关,是他自己的造化,我们都帮不了他。我们这一家人本来就是农民,钱呀,名呀,没了就没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大不了回云溪继续营务庄稼,混得了一口饭吃,闺女,你呢,还有大好的前程,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初见的眼睛又红了。
她心里的滋味难以形容,但是她让自己笑着说:“我知道的,姨,没事的,没事的,你好好养好身体,都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
很多时候这都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没过多久,江川就传出来张云起被抓走的新闻。
对于张家来说,仿佛世界都崩塌了。
对于初见来说,世界已经崩塌了。
在那些日子里,初见已经忘记了她是怎么熬过去的,只是凭借着过去那些凄苦生活里所积攒的经验,让自己忙碌起来,像张妈说的那样,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即便是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即便是打开课本脑海里一片空白,即便是内心深处的灰败比过去任何时候的灰败都更加的灰败!
一直到有一天。
也就是清明节后的第二天清晨。
这是一个浅青色的黎明,风把天刮净了。
几颗小银星星弯刀一样的月亮,斜钉在天空上。
初见早早起床,煲了母鸡汤,准备送到医院再回学校上课,只是她走下楼后,便看见了正在停车的张云起。
她手里的书包掉在了地上。
走下车的张云起也看着她,过了会儿,笑着说:“我刚从省城里津回来,有点赶,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情况有点特殊,我没什么事情,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初见抿着嘴。
如果思念有声音,那么在这一刻,在她看见这个少年的这一刻,一定是震耳欲聋的。
但她只是紧抿着嘴,笑着说:“你饿了么,我给你下碗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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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s.凌晨三点多,终于写完了。脑子一片浆糊,我也不知道写的怎么样。
反正写这一章我用的力气,比别人写五章还要多。没办法,我尽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得挨读者老爷们喷更新慢。
以后我尽量会做到一天一更的。
但是现在处于过年期间,诸事繁杂,偶尔断更望理解。
第五十四章 云霞(新年快乐)
清明过后,张家的生活迎来了大变革。
张云起在水榭云都别墅区买了一栋豪华的独栋大别墅。
水榭云都别墅群建成于90年代初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认为是江川最有钱人居住的地方。是繁华和财富的贵族象征。
整个小区由58幢别墅组成,包含独栋和双拼。位于安阳街道拱瑞山路与仲容路交汇处南侧,苏仙岭山脚下。对于当时的江川而言,这样的一个豪华花园别墅区,确实称得上是居住胜地,人间天堂。
张云起买的那套独栋别墅占地两亩,实用面积2000平米,上下4层半,背后是一览无余的山景,坐北向南,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整条春江河。
就这样,张家全家人搬进了这个风景宜人而且安全的富人区,往后,张家的小孩上下学也都改成了车子接送。
在这同时,张云起把张记栖凤渡鱼粉市一中店转交给了张记餐饮公司经营,张妈身体好转出院后,在这桩事情上她也不再坚持,以前让她把鱼粉店放下她总是不乐意,说什么她一把老骨头天天在家里从早到晚盯着电视,浑身都难受,实在是闲待不住,跟小区里的那些退休知识分子的老头老太太又没话可聊,非要做点事情身体才舒坦,但经历总比语言更有说服力,为了安全着想,也为了不让儿女们替她操心,她直接就退休了。
初见妈妈蒋凤本来应该继续市一中店工作,但张妈妈不同意。
对于张云起来说,这桩事办起来尴尬。
别墅有个很大的后院,本来是用来养花养草的,搬家之前,张妈跑过来看了一次后,嘿!对这个后院她最满意,依山傍水的,营务点瓜果蔬菜,养点儿鱼最适合不过。
当时张妈跟张云起说:“你不是要请保姆么,刚好我跟初见妈待惯了,她来跟我一起做做家务,种种瓜果,我也有个伴,日子不至于太空落了。工资的事不要你管顾。”
张云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笑着给老妈捏肩捶背,他不知道老妈是怎么想的,反正有些事情他不好开口,他老妈开了这个口,便顺其自然了很多。
张妈又讲道:“你大哥大姐都搬出去了,家里就这么五口人,你爸又常常待云溪那边,我们住这么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我看这样,蒋凤过来做事,她两个闺女也都搬过来住,要不然蒋凤一个人在这边做事,不仅每天来去不方便,而且初心没人管顾,你和初见也可以一起上下学,方便。”
张云起再一次想都没想就答应。
就这样。
张家搬家那一天,初见的家也搬了。
初见妈妈蒋凤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些年里,她一个哑巴拉扯着两个闺女实在是孤苦无依,得亏了张云起一家人的帮扶,才算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这次张家出事,她也是彻底慌了神,现在缓过了这一关,她最大的想头就是张云起和她闺女初见的事,只要两个娃娃好好处,她就再没啥念叨的了。从自私的人性的角度来讲,这个命运多舛的妇人或许有几分攀附的味道,但现实是又有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闺女能找个好人家呢,况且,这些年里张云起桩桩件件的表现,对初见的满心满意,实在是没有可以挑剔的了,
初见妹妹初心发育迟缓,虽然能说话,但还不太懂事,只知道天天要缠着小小玩,两个小姑娘都要睡一张床了。
至于初见,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心理状态难以明言的事情,她自然是想和张云起一起的,不论从哪个角度讲,两人都已经是事实上的恋人关系,然而,限于年龄和上学,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就这样住在张家,同一个屋檐下,心里自然是觉得不对的,她很难做到心安理得,但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其他选项,她不仅是她个人,她还要考虑妈妈和妹妹,就像这些年里张云起在无声无息当中为她和为她家里所做的事情一样,她害怕自己变成贪得无厌的人,却又没有办法拒绝,反倒是张云起时常安慰她,然而安慰也是一份情谊,叠加在她身上的情谊就这样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她很感念,也会有一种负担感。
搬家后,张家搞了一次家庭聚餐。
经历了这场大变故,每个人心里头都缠绕着讲不清的感慨。
张妈却是很开心,这个老妇人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平时脾气也暴躁,但总是有一股每逢大事有静气的气势,歪好厘得清白,她和张爸坐在上席上,对几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女们讲道:“这次逢凶化吉,以后呐,我们张家都是福气,你们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规规矩矩的办事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张爸端着酒杯子也说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钱总是挣不完的,一家人平平安安,有吃有喝,比啥都强。”
张云峰喝了老多的酒。
他想了很多很多,压力也很大很大。
于他来说,这次的教训实在太大了。
这些年来,在老三的帮衬下,在江川他也算是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的人了,然而人的欲望似乎是无穷尽的,相较于以前在庄稼地里挖刨的时候,好像也并没有快乐多少。
他不知晓这是为了什么。
这次妹妹春兰被绑架,弟弟云起被抓了进去,老娘晕倒住院,联盛遭殃,联众一堆幺蛾子的事,张记餐饮天天被商家堵门,出了个这样大的事情,他这个张家老大却是六神无主的,什么也做不了,也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但是他惶然发现,原来,之前的那些生活是多么的美满。
带着这些感慨,张云峰端着酒杯和他弟弟张云起好好的碰了几杯。
两兄弟喝到大半夜才散场。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明媚。
初见没有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因为搬到这边来住后,上下学都是一起的,所以她比往常晚了半个小时,六点起的床。
初见洗漱的时候,在窗台上看见张云起带着耳机,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在别墅大院门口转来转去。
清晨的阳光很温润,透过槐树叶洒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穿着白色体恤,外罩了一件黑色的纯羊毛开衫,身材挺拔,脸颊瘦削,蓬松的头发下,嘴角有淡淡的笑,好看极了。
初见发了一下呆,然后叫了声云起。
张云起踩住刹车,抬眼对窗户前的女孩说:“走,上学去。”
初见抿嘴笑,模样干净且清澈。
这个女孩子一向做事都是有条不紊的,这时候却显得有些毛手毛脚了,漱口,洗脸,上厕所,换衣服,拿了牛奶,背着书包下楼,她用好快好快的速度做完这些,来到张云起身前。
初见把牛奶递过去:“给,先喝了。”
张云起三口两口喝了牛奶,随手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里,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女孩微笑着坐了上去。
张云起骑着崭新的自行车,载着初见,一路穿过水榭云都。
水榭云都种满了槐树,在春天里已是绿树成荫。槐树茂盛,鸟鸣振耳,那些草长莺飞的美好似乎处处可见、可亲。
出了别墅区,张云起的自行车在人流和车流里穿行。街头飘着油条和馒头的香味,行人们步履匆匆,少年带女孩兜着春风穿行江川城的大街小巷里,接近市一中的时候,远方的天空上飘起了温暖的云霞。
初见知道,以后这样的时候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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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开工!
本来今天回长沙的,这几天又被拖着安排了两个相亲。
一个面都没见到就被放了鸽子,另外一个加了微信。情况就这样。
明天回长沙,调整状态。
全力码字。
祝大家一生快乐。
第五十五章 光耀
清明一过,天真的贼鸡儿蓝了起来。
趁着明媚的春风,张云起骑着自行车穿过江川市的大街小巷,载着初见来到市一中的时候,惊起了校门口一堆牲口驻足目送。
他们看着那个传说中的学霸且美得冒泡的女孩子,手微微搂着张云起的腰部,清澈的小脸微微泛红,又有干净的笑,阳光穿透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世道已经够艰难的了,为什么撒狗粮撒的这么肆无忌惮呢?此刻校门口的男生们就有点儿和后世中文网那些天天想看黄色的读者一样,看着手里的肉包子,突然就很没有胃口。
张云起可没有兴趣管顾这些。
他骑着自行车来到车棚停好,和初见在别人的注视下来到156班。
教室里人已经挺多了,叽里呱啦的,加上一屋子的肉包子和鱼粉味儿。
张云起坐在位置上,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说实在的,这三年里他各个科目的成绩也都还不错,就连极其拉跨的英语,在英语老师洛琳一对一的私下精心培育下,也能考个100来分。
高考的时候,估摸着考个一本院校没多大问题,稍微加把劲,重点本科也不是什么不可企及的目标,只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他做不到既要又要还要,再想往上,考什么清华北大全国十大名校之类的,确实没多大的戏。但话又说回来了,虽然他不在乎,该努力的还是得努力,多考几分,至少老妈也高兴点嘛。
张云起前段时间没来上课,好在高三下学期没有新的课程,都是翻来覆去的复习加无穷无尽的考试,所以也就还好。
初见现在跟他坐在一排。
她把这段时间积累下来厚厚一摞的试卷递给他,抿嘴说:“你不在的时候,每次考试我都把你的试卷保存了下来,要做完,等下对答案。这些时间,老师复习的课程我都做了笔记,下午自习课跟你讲。”
张云起笑着说好。
在明媚的阳光下,张云起摊开试卷,一边挠头一边做了起来。
第二节自习课的时候,教室里很安静,张云起还在埋头啃试卷,班主任王明榛走了进来,把他给叫了出去。
张云起对王明榛还是特别尊敬的,这是一位师德甚隆的老人。对待学生的方方面面没得挑剔,很能够站在学生的立场的考虑问题。有时候张云起也很不好意思,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做错了什么事情,但也确实没少给这位老人带来困扰。
前段时间张云起的那些事儿报纸上天天登,王明榛自然是知道的,学校里的领导也都知道。但那些事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和学校能够管顾的范畴。现在雨过天晴,他才能把这个已经不像是学生的学生叫到办公室,也没什么,就是谈谈心,问一下近来的情况。
张云起大致把情况说了一下。
王明榛听完以后,咳嗽了两声,有些感叹地说道:“虽然我是你的老师,但是很多事情你也不需要我去教你怎么做了。你的为人处世,你在新闻里做的桩桩件件的事情,已经足够证明你能够驾驭现实社会的种种风浪。我一个教书的,很多事情可能还远不如你。”
张云起语噎,过了会儿才礼貌说:“老师言重了。”
他有些不太适应,其实这么些年来,不管他表现再怎么好,王明榛是从来没有夸他一句的,在他面前一直是严师姿态,今天突然莫名其妙夸他两句,倒是让他有几分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王明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张报纸,那是多日前刊发的《湘南日报》,里面有张云起署名的那篇文章,《中国城乡融合发展视域下的公有企业制度改革与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构想》。
王明榛的表情似乎有几分感叹,说:“你写的这篇文章,我看了,看了几遍,看完之后我很自豪。确实有点没想到,我王明榛退休之前最后带的一届班里,能够出这样一名学生。我觉得,市一中是困不住你的,学校是困不住你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你毕竟还小还年轻,书你还是要好好读的,大学也应该去上。现在距离高考,也就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在经营自己的事业之余,也要稍微花一些精力在学习上。”
张云头:“我知道,谢谢老师。”
王明榛突然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知道怎么做就好。”
张云起道:“老师,你怎么了?”
王明榛摆摆手:“没事,你去学习吧。”
张云起欲言又止地点点头。
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望了眼王明榛。
在透过窗外树梢洒进来的阳光下,这个老人面色蜡黄,脸颊肉眼可见的清瘦,在一声声的咳嗽声中,身躯佝偻的更加厉害了。
张云起摇了摇头,转身往教室走。
这时候已经下课了,经过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的时候,张云起看见王小凯和田壮壮两个小傻帽趴在阳台上晒太阳和聊天打屁,他走了过来。
王小凯翻了个身,见张云起过来,问道:“张老板,老班找你聊了些啥?”
张云起说道:“关心了下我最近的情况。”
田壮壮挠了挠头:“那你知不知道老班前段时间为你做的事儿?”
张云起莫名其妙:“什么事儿?”
旁边的王小凯讲道:“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当初你出事那会儿,负面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学校里专门为你开了一个会,讨论的议题就一个:要开除你。咱们老班在学校里是老资历了,有点威望,跟校长是同学和邻居呢,牛气的很,他为了保你,在会上据理力争,好像跟好几个校领导吵架了。大概的意思是你的事情尘埃未定,不能就这么开除你。”
田壮壮靠在墙沿上,接话绘声绘色道:“我听别人讲的,当时在会议室里,咱们老班指着一竿子校领导的鼻子开骂说:以前你张云起没出事的时候,他们天天拿着你在外面当招牌打广告,往脸上贴金,说什么张云起是我校建校90年以来最杰出的人才!现在,风声才刚一转,他们就迫不及待撇清关系,还落井下石恨不得往你身上踩几脚,这是为人师表能做的事情吗?在我王明榛眼里,你就是江川市一中的学生,就是我王明榛的学生!不管怎样,接触这么些年下来,我信任我这个学生的品行,在你的问题没有定性之前,不能开除你!他们也没有理由开除你!”
张云起沉默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抬眼望了望天空的太阳,亮的有些耀眼了。
王小凯勾着张云起的肩膀,笑道:“得亏咱们老班保住了你,要真的把你开除了,咱们学校的校领导怕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估计得跪在你家门口把你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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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s.刚恢复更新,状态实在不太好,写的便秘,让我恢复恢复。
第五十六章 秀色
张云起觉得王小凯的话有那么点道理。
如果现在是晚上做梦时间,想想那个画面还是不错的。毕竟这个学校光捞油水不干人事的领导大有人在。
学校补课费的事儿现在还没下文呢,当然这玩意儿还轮不着他来管。但是学校一直不给个说法,他感觉到迟早要出幺蛾子。九零年代的学生,还是蛮愤青的,娱乐活动不多嘛,能折腾。
张云起突然想起一个事情,对王小凯讲道:“对了,你和余青青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啥呀,好的很,昨天晚自习后还手牵手漫步校园来着。”王小凯天生有一种美化自己的能力,任何背地里稀烂或者是丢脸的举动,他都会转化为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张云起乐了:“好是好的很,余青青的手也给你摸破皮了,就是没钻过小树林。”
王小凯鄙视张云起:“搞得好像你跟初见钻过一样。”
张云起没有踹王小凯的屁股,靠在墙壁上说道:“突然想起老神棍米兰·昆德拉说过的一句话,爱情不是通过打炮体现的,而是通过和她共眠的欲望体现的。有时候觉得挺他妈扯淡,有时候又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王小凯说道:“有点儿哲思,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初见呢?我坚定的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女人都是美帝国主义,逮着机会,请毫不犹豫地向她开炮。”
张云起乐道:“你这个炮,是用嘴巴放的吧。”
王小凯栽倒。
尽管他很想说劳资老二有十八厘米不含那啥而且割了包皮。
张云起说要上课了,转身***室。
他之所以问王小凯和余青青的情况,是因为初见告诉他说,前段时间余青青找过她,余青青的状态让初见感觉到她和王小凯之间出了大问题,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高三学生了,谈恋爱闹矛盾,无非就那么点儿小事,对两个人的未来感到迷茫,偏偏王小凯整天没个正经样,成绩又差,人家如花似玉的妹子觉得她俩没什么未来。
初见让他好好劝一下王小凯。
张云起挺忙的,也不知道该劝点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扯犊子玩意儿。
说实话,王小凯跟他玩儿了三年,算是知根知底,这么一个玩意儿一堆毛病,但就是脑瓜子灵泛又不要脸,经历些世事磨炼,不会混的差。以王小凯这种心性,哪怕他现在对余青青的感情有多么真挚,到时候他的女人一样跟皮球一样玩儿。
可能现在的问题在于,单纯的爱是没有意义的,里面夹杂了太多少年人的情绪、枷锁以及意气用事。男孩到男人,必须经历沧桑,才会懂得如何珍视女人的情感。换而言之,不断分手和恋爱的过程,就是一个认识女人、尊重女人、珍惜女人的过程。
这些他这么一号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的切身感悟,说给正处于初恋期的王小凯听,有用么?人生在世,是不太需要别人的建议的,不经历过,就不会明白的。
叮铃铃……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节课都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抱着一摞厚厚的试卷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接下来的两节课周测考试。”
无数同学在心里p。
这就是高三生活,高考已经更近了,课更少了,试卷更多了。早上5.30起床,6点到班上早读,晚上10.15放学,中间时间紧凑的少女含苞欲放的花蕾。
在书山题海里,其实未必会很累,但压抑是主旋律,尤其是考试排名大幅度下滑的时候,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各奔前程的时候,有人学艺术,有人练体育,书还没齐,班里的人越散越少,少年人嘛,总会有心烦意乱感觉到迷茫的时候,能够静下心来去想想自己的前方,规划好自己的人生的是凤毛麟角的,也不会有几个人真正意识到,很多机会这时候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当然,张云起不在此列。
他已经跳出三界内,不在五行中。
数学这个科目谦虚的说,张云起还算是可以,一路做下去很顺畅,还没到下课,他就把试卷给做完了。
接下来的时间,张云起在笔尖触摸纸张沙沙的响声中,喝着浓茶晒着初春的阳光,偶尔看看同样翘着二郎腿喝浓茶的数学老师,偶尔看看埋头苦思冥想的学生,偶尔看看旁边的初见,她的试卷干净整洁,字体端正且娟秀,盯着试卷,小脸认真。
初见偶尔也会侧头看他,然后笑。
下课铃声响起。
交了试卷后,张云起对初见说:“中午去哪里吃饭?回家还是外面找个餐馆?”
初见想了想,说:“中午就在食堂吃吧?回去有点远。不过现在人多,等一下。”
张云头说行。
现在搬家了,以前在市一中隔壁的老房子空了出来,虽然家具电器的什么都没有搬,但也没吃的。中午回水榭云都吃饭有点远了。初见说吃食堂,那就先在食堂随便对付一下,张云起打算回头请个人在老房子里做中饭。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张云起叫了王小凯和田壮壮两人。
王小凯有点莫名其妙:“你去食堂吃饭?没病吧?”
张云起给这个傻帽的脑瓜来了一下:“我就不能去食堂?”
王小凯挠了挠头,说:“关键是现在学校食堂的饭菜现在连猪都不会吃。”
这话本来挺犯众怒的,但周围的同学都深表赞同。等到张云起来到食堂吃了两口,也不得不表示赞同。
他们几个人去的晚。
从一教漫步到食堂,春夏交替的气息已经弥漫在校园里,每一片树叶,每一朵扬花,每一阵夹杂着荷尔蒙的风,都似曾相识。
少部分女生已经穿上了及膝的裙子,将雪藏了一整年的长腿崭露,并将内裤的线条显示。这些都是校园里蓬勃的风景线。这些自然变更下的生机让人心神摇曳,张云起知道领略的机会不太多了。
到了食堂,里面稀稀拉拉的。
吃饭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张云起和初见坐一张餐桌,王小凯和田壮壮很自觉的没当电灯泡。
张云起在市一中当了三年学生,也就是高一有段时间蹲过食堂。后面就没怎么来过。在他的印象中,高一时候学校食堂的伙食勉强还行,那会儿负责管理学校食堂厨房这一块的田壮壮的小舅黄小明。现在好像换人了。
两年过去,张云起在橱窗边看了眼盘子里的菜,看起来还不错,没有王小凯说的那么夸张,他打了豆角烧红烧肉,清水白菜,土豆炒肉,吃了两口,确实不太咋滴。
初见不是挑剔的女孩子,还是和寻常时那样安静地小口慢嚼地吃着,见张云起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问:“不好吃是么?”
张云起违心地说:“也不是。”
初见问:“那为什么不吃了?”
张云起说道:“饱了嘛。”
初见小脸认真:“怎么会,你都没吃几口。”
张云起笑:“秀色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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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s.兄弟们,这一章是边喝酒边写的。请给我一个建议,如何度情关?别他妈调戏劳资开玩笑了。
我想好好写书。
我想什么都不想,全力以赴码字。
第五十七章 爱华
没女人搞。
张云起最近专注搞学习。
他难得做到每天按时上课下课……
其实对于他来说,在学校里的日子某种意义上好像只是调节生活和事业的一种方式,只是一种阅尽千帆后的青春享受,一种奢侈的人生初体验。
有的时候,张云起走在这座他即将即将卷铺盖滚蛋的校园里,看着学弟学妹们,以及同年级那些朝夕相处即将面临高考的同学,感知到青少年时期的那些躁动、茫然、遗憾,也会忍不住去想,人活着,不就是在躁动、茫然当中去寻觅那一点新鲜感和期待吗?不就是为了命运中的“原创”两个字吗?青春拔节里在未知当中前行,确实会有很多遗憾产生,但它们均如此新鲜、青涩、干净、有趣,属于自己的纯粹气味。
人生,宁可遗憾,不可以无趣。
星期五那天晚上,大半夜的,张云起躺在床上正在和初见聊短信,虽然两个人的房间就隔了一道墙,但是每天睡觉前,这个姑娘都要用手机跟他聊半个小时的短信。
张云起倒是想去初见房间里聊,促膝秉烛彻夜长谈,小姑娘不让呀。
正聊着天,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张云起看了眼冒出来的一连串数字,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了:“喂?”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张云起拿着手机说道:“你是?”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
张云起又讲道:“打错了吗?”
电话那头依然没有人说话,只是张云起沉下心,慢慢地就能够听到那头传来略微的细小的呼吸声,那应该是一种因为心脏剧烈跳动而导致胸腔起伏所传出来的鼻息声。
张云起感觉到有一丝熟悉,翻身在床上坐了起来,正要说话,这时候电话却挂断了,响起一阵“嘟嘟嘟……”的声响。
张云起看了眼手机上那一连串的陌生数字,又侧头望向了窗外。
夜已黑的深沉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为过往的点滴心绪和遗憾而辗转反侧,在灵魂深处泣不成声?那些欲说还休,只能是欲说还休。
关灯。
张云起睡觉。
星期天,放假。
张云起约胡志标等人吃早餐。
正事得办,钱也要努力赚。有趣的人生未必和钱挂钩,但有钱会让人生更有趣,让男人该硬的鸡儿和拳头都足够硬,少一些他妈的扯淡的欲说还休。
最近这段时间胡志标一直住在福来森大酒店,早餐自然也是在这儿吃。
张云起和王贵兵、杨瑾大清早赶到福来森酒店餐厅的时候,胡志标、柳东盛已经在等他了。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还有刚从香山赶来的刘强、杨建新两个人,都是前世爱多Vcd影碟机的核心技术人员。
胡志标见到张云起,这些天里积攒的牢骚话可算是找到人吐槽了:“老板,我可算是见着你人了,吉人天相吉人天相,这段时间我心脏病差点都要犯了。”
身着黑色职业套装,一头长发披肩,模样顶好看的杨瑾拉开餐椅,张云起坐下后,笑道:“那以后你差点犯心脏病的时候,估计还会有很多。”
胡志标年轻,和张云起认识那么久了,张云起算是十分器重和不遗余力的支持他这么一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胡志标在张云起面前说话也并不拘谨和严谨,苦笑着说:“没什么事情是顺风顺水的,不过以后的事现在还管顾不了,先尽快把厂子搞起来吧。”
张云起出事的时候,紫云镇镇政府领导暂停了向联合时代整体出售紫林厂的事宜。这些回过头来看,其实都能够理解。那段时间张云起都要被打上了侵
吞国资的吸血鬼了,谁还敢把厂子卖给他呢?但是胡志标的心态崩的彻彻底底。
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待在江川市。
张云起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想不知道都难,知道了就更难了。
这一年多来,为了Vcd项目,他是费了很多心血的,虽然说张云起给的报酬不低,年薪十万,保证他生活无忧,但是有了那几两碎银,想要的自然更多,事业、名声、地位。总之物质因素永远是第一重要的,接下来就是发展空间和前途。
当初胡志标雄心勃勃跑到江川来,事儿才刚开始,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满心希望的事业即将启航,张云起一出事,厂子收购的事情被迫暂停,他就什么都干不了,天天蹲在宾馆里,听着看着铺天盖地关于张云起的风言风语,他不免信心动摇和会有挫败感,好在峰回路转,张云起不仅挺过了这一关,而且现在似乎在江川这块地界上的能量,更上了一层楼。
关于收购紫林厂的事情,那会儿紫云镇镇政府大门都不让进,现在一杆子领导个个笑容可掬,厂子收购的事宜办的相当顺利。
张云起是联合时代的法定代表人,100%控股,很久以前,他就出具了授权书给王贵兵,由王贵兵负责与紫云镇政府签署购卖紫林厂的合约。
收购协议签订后,厂子正式改名为爱华电子厂,并且注册爱华电子有限公司。
爱华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土包子的,杨瑾就提出了质疑:“是不是不太符合联合时代的定位?我了解了一下影碟机,是高端产品,受众都是有钱人。”
杨瑾这么说也没错,但她不知道的是要不了几年,市场陡然爆发,大中城市满大街都是影碟机和盗版碟片,最后在世纪之交走进乡镇农村,然后迅速被时代的浪潮淹没。
张云起耐心说道:“影碟机目前的受众确实是相对高端的有钱人,但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这个问题,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这些70年代的大三件,现在是不是也已经飞入寻常百姓家呢?这说明你对市场不够了解,你看到的只是现在,如果只是为了现在这样的一个影碟机市场,我已经投进去了几百万,后面还有大几千万的无底洞要填,投入这么大,如果市场这么小,意义在哪里?你要好好下点功夫了。至于影碟机的名字,要有包容性,土一点挺好的,海纳百川嘛。”
“我知道了,我会的,董事长。”杨瑾被张云起说的人都紧张了。
这个姑娘跟着张云起有小半年了,谈不上能力有多大的提升,不过已经有了职场女性应有的姿态和能力,虽然待遇和职务谈不上多高,但毕竟天天搁在张云起身边办事,在联盛集团内部人送外号“尚书房行走”,连集团二把手李季林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个女孩子性格确实好,又努力上进,经历了重大的家庭变故,成熟的挺快,张云起的大小事情办的一丝不苟,现在的人事关系已经从联盛集团调到了联合时代,还是担任张云起的助理。
联合时代目前什么业务都没有,看起来像一个空壳公司,但经过一系列的股权变更,联合时代已经掌控着联盛集团、联众公司、张记餐饮和爱华电子等张云起名下一系列公司的绝大多数股份。
面对终端市场的产品,定下品牌名称,才是整个形象标识系统工程的第一步,而建立完善的形象标识系统又是整个营销策划的第一步。这一块张云起交给了杨瑾来做,组建营销策划团队。这个自然有培养她的意思,毕竟是好兄弟杨伟的亲姐姐,相处大半年,这个女孩人也不错,用着顺心。
杨伟辍学后一直在摆烧烤摊,按道理来说,跟着他混,随便给他安排一个工作,前途不是更好吗?但杨伟从来不跟他提这事儿,退一步讲,就算是摆摊卖烧烤,他名下的江川市最大的裕仙
里夜市即将拔地而起,在强力政策的支持下,届时会垄断市内大部分的夜市生意,张云起本来以为杨瑾会为了这事求他,帮她弟弟搞个好的店铺和摊位,但依然没有。
张云起心里搞得还挺憋气。
这对苦命姐弟俩都倔,但用着放心。
至于爱华电子的基础领导团队,张云起委托胡志标为爱华电子的法人代表兼总经理,总揽全局,刘强、杨建新担任研发总监,王贵兵被张云起调到爱华电子,担任副总经理,负责人事和后勤,财务总监是从联众公司调过来的老员工施薇,直接向张云起汇报,至于红星电子的老厂长柳东盛,担任副总经理,负责生产部。
用过了早餐,张云起一行人坐车去坐落南岭北麓骑田岭的紫云镇。
紫云镇位于江川市与封阳县的必经之路的不远处,张云起每次回老家都能远远的看见,这地儿与后世的万华岩风景名胜区、四清湖风景区相连,附近不远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仰天湖大草原,就是那个什么综艺节目《中餐厅》的拍摄地儿。
环境还是可以的,有大片保护林地,自然风貌完好,仰天湖是第四纪冰川期馈赠的一个死火山口,四周是茂盛的次原始森林,像一道天然屏障,将牧场围成一个世外桃源。
张云起对这个地方还挺满意。
他突然冒出了个想法,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带初见和纪灵她们来仰天湖大草原,在如今这个还是原汁原味尚未开发的***地,搞搞户外烧烤、户外运动。
想了下这些,他在爱华电子厂区和厂房逛了一圈,这个足有四十亩大的厂子有点儿过于潦草和老旧了,前坪坑坑洼洼,厂区大门与主干道还是泥泞的土路,围墙是红砖裸砌的,多年的雨水冲刷和烈日暴晒,已经变了颜色,成排的厂房陈旧不堪,屋檐上挂满了蜘蛛网。
张云起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关系,厂区厂房修缮花不了多少时间,他边走边和胡志标、柳东盛、王贵兵等人聊接下来的工作。
经过长时间的研发和实验,胡志标和刘强、杨建新三人虽然已经把爱华Vcd的样机捣鼓了出来,采用飞利浦机芯、伺服板以及相应的伺服系统控制软件与c-cube最新一代的解码芯片,并且自行开发解码板系统控制软件,经过性能测试和与当前市面上的几款影碟机对比,都是很不错的,但眼下想要上生产线推出第一批样品,要做的事情很多。
首先厂区要重新规划改造,其次爱华电子的骨架要依托红星电子的生产设备和技术人员搭建起来,样机虽然出来了,但红星电子原来的生产线要改造一下,并且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整肃爱华电子厂的生产管理。生产管理水平的好差,直接关系到以后产品的质量。除此之外,胡志标还要负责寻找、选择提供主要辅材配件的配套厂商,关键是采购元件。
第二个重要工作是经销商网络搭建。
这个事情张云起还是布局了挺久的,联众经营小霸王学习机销售多年,湘南省所在的华中地区的经销体系做得很好。华中地区的影碟机市场完全可以迅速搭建起来,当然,影碟机尚处于爆发的前期,最大的市场集中在大中型城市,下沉市场暂时可以放弃,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不过爱华电子还是要依托联众尽快筹立起全国经销商网络。
张云起等人谈着工作,花了个把小时把爱华电子厂逛了一圈,陪同考察的紫云镇副镇长廖显荣邀请他们用餐,这时候张云起的手机响了起来。
张云起掏出一看,是纪灵打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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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灵归(求订阅求月票)
从紫云镇回转江川之后,一行人各司其职,各忙各的,张云起独自去了一趟联盛集团总部。
爱华电子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安排完,他还要和李季林谈谈与农业银行等几家金融机构合作搭建农业金融体系的事情。
当初张云起和省内的几家金融机构达成合作协议,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对高山和凰城集团背后捅刀。早在红星破产重组案当中,他就发现凰城集团隐藏的巨大债务危机,几家金融机构争先恐后对凰城集团发起资产保全,直接导致凰城集团崩盘。但银行的人也不是傻子,他抛出的巨大利益只是其中一环,关键是银行的那些人精一调查也能够看到凰城集团隐藏在水平面下的债务冰山,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他说什么,直接就对凰城集团出手了。
张云起和金融机构合作的核心目的,还是想依托云溪村股份制合作社和华丰农业的服务场景与大量农业经营主体受众的优势,探索搭建出一个农业金融服务体系。
在九零年代中期,这会是一件极具开创性的业务,如果做得好,引入金融和社会资本为广大农业经营主体赋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资本、技术及农村资源要素实现跨界配置,促进农业规模化发展,对于未来江川市农业农村发展的影响将会是深远的。
第一期试点就在联盛大本营龙湾镇。
张云起没有精力参与具体业务,这件事他只能交给李季林操盘。
作为联盛总经理,李季林一个人掌控着偌大集团的各条事业线和子公司,后端是包括云溪村股份合作社和华丰农业在内的原料生产体系,中端是龙景园农业产业园、多家承包经营的罐头厂在内的原料加工和供应链体系,前端则是市场销售和营销等事业线,再加上集团内部的运营管理,外部的招待应酬,又要陪着张云起规划大方向的战略蓝图,每天都忙的脚不离地。
当然,张云起也没有亏待李季林。
联盛集团有期权激励方案。张云起作为联盛集团创始人,他的独资公司联合时代掌握着联盛70%的股份,包括他在内的公司原发起人股东把15%的股份分割了出来,作为股权期权的来源,授权股权期权委员会集中管理。
李季林对联盛集团的发展绝对是居功至伟的,张云起给了他5%的股权期权,除了利润分配权外,他的行权周期是六年。
这是为了充分发挥股权期权的长效激励作用。每隔两年,李季林可以以个人被授予股权期权数量的三分之一进行行权,现在已经进行过一次行权,他三分之一的股权期股已经变为了个人实股,他也就正式成为了联盛集团的第四位股东。
当然,除了金钱层面的充分满足,地位和名声更是一个男人的肾上腺素,李季林作为联盛集团的二把手,实际上的操盘者,在江川市已经算得上是声名在外的企业家。
来到联盛总部后,张云起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李季林已经在等他了,张云起坐在沙发上,两人熟的已经不能再熟了,没废话,张云起直接问道:“封阳那边和银行谈的怎么样了?”
李季林讲道:“封阳那边绿灯全开,他们对联盛的事情一直很积极的,只要不违规,全都特事特办。依照你的想法,封阳政府委托当地的国企和我们合资设立了一家合资公司,公司注册次日,封阳那边就过了会,下发了土地流转交易市场管理办法、市场建设实施方案和集体资产全部进场等文件,并且已经授权给了合资公司全权运营农业局虚设的土地流转交易中心,等人员一到位,立马就可以揭牌开业。”
这话让张云起有点惊讶:“我第一次见过会这么快的。”
李季林泡了一杯大红袍递给张云起,说道:“这个交易中心毕竟是公益性质的,从商业利润的角度来说,对我们的意义不大,我
们要的只是这个平台来融资,盘活土地,提高生产效率和产品品质,但对封阳县的意义非常大呀。”
张云头,喝了口茶问道:“银行那边呢?”
李季林说道:“余林之前代表联盛和农业银行签过协议了,现在和农业银行围绕我们的金融场景嫁接、金融产品设计,经营主体数量和需求等相关数据做调研,等土地流转交易平台揭牌开业,立马同步推进。这事儿银行比我们积极,一方面是省分行的任务,另一方面他们也清楚这里面巨大的利益,想把业务尽快做起来。”
银行嘛,业务就是存款和放贷。而存款需要场景,放贷同样需要场景。现在云溪村股份合作社下面掌控了海量的大大小小农业经营主体,按照张云起的规划,在云溪村股份合作社和华丰农业的支持下,他们的发展必然要通过土地流转去打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下的土地细碎化的局面,这就需要土地流转服务中心这个政府官方的资源对接平台,也需要金融资本的深度介入,推动农业产业形成规模化和机械化,才能在解放生产力释放劳动力进城务工的同时,持续放大农业经营效益。
张云起听着李季林说完,讲道:“场景还是很多的,从土地流转到农业生产经营,像农药化肥的农资,农耕机械等农机具,还有农民务工的农服,这些后端的农业社会化服务都可以嫁接金融服务进来,我们需要抓死的是,联合银行开发的新型农业金融产品,它的门槛要够低、利息要够低、手续要够便捷。至于银行担心的不良资产处置的问题,可以通过土地流转服务中心对不良资产进行二次流转给华丰农业,这是实质上的兜底!但是我们不能全盘接,折损率银行也得承担一部分。银行没话讲。”
张云起继续道:“这个你很清楚,为了办成这桩事,联盛是放了大血给银行的,账户开设这一块他们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我要的回报就一个,借他们大量的钱,把云溪村合作社旗下签订散种统销统购合同的农业经营主体给我培育壮大起来,这样子联盛供应链体系最基础的部分,才能足够坚实。这点你需要把关好,别搞出来的东西弄得下面怨声载道。”
李季林点头:“产品我会亲自把关,做的不好,取消合作也不是不可以,这事儿是银行有求于我们。”
张云起放下茶杯,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前段时间我和杨市长聊过对接深圳广东那边大型农产品采购商的事情,市里面很重视,估计很快就会出台政策,推动建设两地的农产品产销对接平台,下个月市里会率团去深圳搞招商引资活动,这个设想是我向杨家荣提的,联盛集团必须要参与进去,要不然会很被动。下个月的招商引资活动,你如果没时间,可以让华丰农业的谭胜和带人去。”
李季林想了想:“到时候看情况吧,如果没重要的事情我自己去一趟也行。”
张云起转了一个话题,说道:“农业食品销售虽然一直是联盛的主营业务,但联盛发展到这个地步,随着供应链体系的不断完善,涉及的业务已经不止于此了,我们的发展也不能拘泥于此,但是目前公司的规划跟不上业务发展的速度,整体战略需要进一步升级,以后联盛应该是一个涵盖食品销售、农业经营、农村资管、农业金融的大型农业农村经营集团性企业。农业经营板块的前中后端我们依托云溪村股份制合作社和华丰农业已经搭建起来了,农村资管需要围绕高标农田和集体资产运营来做。云溪村和‘云溪经验"现在在省内名气那么大,村里的集体资产极具价值。”
张云起顿了顿,又说道:“最近我就有在想,有必要把龙景园罐头这条核心事业线独立出去,设立一家子公司,由子公司来全面经营龙景园旗下的罐头、调味面制品、菜制品、豆制品及其他品类等产品线。你的精力可以放在整个集团的整
体业务规划和发展上。”
李季林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接下来又有的忙了。但他的这个老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思维跳跃,想法极具前瞻性,年纪轻轻的,对土地与资本运作以及农业经营又有独到见解。
“叮铃铃……”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李季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以往他和张云起谈工作的时候,接到电话是会挂断的,但是这次没有,他只是迟疑就接了,也没有避开张云起。
李季林挂了电话后,张云起问道:“雨菲的吗?”
李季林点头说:“是呀。”顿了顿,他笑道:“她回江川了,让我早点下班回家吃饭。”
张云起抬手看了眼时间,起身说道:“她难得回来一次,你下午就自己放自己一个假吧。”顿了顿,笑:“不扣工资。下午我也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张云起转身离开李季林的办公室。
李季林看着张云起的背影,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脸上的神情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离开联盛,张云起驱车直奔火车站。
火车站不远,或者说江川就那么点大,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张云起停好车,抬手看了眼时间,随后来到火车站出站口。
这个时节旅客不多,车站有点清冷,张云起无聊的等二十来分钟,眼眶里就出现了一个斜挎阿迪背包的女孩。
女孩穿着藏青色贴身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上身是白色棉布体恤,外罩了一件天蓝色衬衣,头上倒扣一顶棒球帽,刘海下面露出的眼睛黑白分明,小脸精致,脚下是一双阿迪小白鞋,像是装了弹簧,步伐轻盈,模样灵动又清澈。
女孩看见张云起,突然停下脚步。
她手放背后,眯眼睛笑了一下,随后小跑过来,把背包抛给张云起,说:“我饿了。”
张云起说道:“今天请你吃大餐的是你舅妈,上车吧。”
“舅妈做的饭菜好吃,有家乡味道。”纪灵坐上奔驰副驾驶:“小张同学呀,就会做些花里胡哨的。”
“你马屁等回家当着她的面再拍行不行?”张云起哭笑不得,一脚油门,离开江川火车站,穿过大街小巷,往水榭云都疾驰而去。
这半年来,纪灵经过好几个月的艺考集训,已经完成了省统考和好些院校校考,接下来要长期驻扎江川准备高考。
回家的路上,张云起放了点轻音乐,看了眼在喝他买的果汁的纪灵,讲道:“对了,初见家都搬到我家住去了,您老的老巢已经被端了,是不是也?”
纪灵一点不客气:“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问?”
张云起说道:“我这是尊重。”
纪灵说:“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尊重,你打算叫我在春江桥洞下打地铺咯?”
张云起道:“正好快夏天了,有露天空调吹也挺不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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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三人行(求订阅月票)
两人聊着天,很快到了家里。
纪重走马上任省城里津后,纪灵就一直住在初见家,因为现在初见妈妈蒋凤在张家做事,加上初见和张云起的关系,一家人都搬到张家住,纪灵自然也要住这边。如果论关系,纪灵妈妈张菁和张云起老爸属于同村同辈同姓人,纪灵叫张爸叫大舅,当然这个血缘那不知道往上追多少代才够得着了。
以前纪灵和初见住一间房,上下铺。纪灵是个主动的女孩。张云起记得好像是纪灵在上面,初见在
现在张家的卧室过于富余,纪灵可以另选房间住。不过住也住不了多久,还有仨月不到的时间就要高考了,考完试,纪灵估计很少会回江川了。不过对于张云起和初见来说,何尝又不是这样呢?高考就是第一道分水岭,人生会在无意识间被砍成两截,前半截的那些少年人的痛与遗憾,可能要很多很多年以后,才能在后半截的人生中切身领悟到。
张云起停好奔驰,带着纪灵进门的时候,张妈和初见妈妈蒋凤两个妇人正在厨房里忙碌,操持丰盛的晚饭。小小和初心在独栋别墅前坪草地上玩,初见和春兰在前厅沙发上看书,暮色里的温暖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两个女孩身上,画面安静且恬淡。
初见和春兰看见纪灵,许久未见,三个女孩免不了叽叽喳喳闲聊了起来,气氛很热烈,一下子变成局外人的张云起这一天忙下来还挺累的,回房间补觉,让她们吃晚饭再叫醒他,不过三个姑娘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纪灵很关心春兰。
毕竟前段时间出了那么大的事,但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春兰,还是张云起打电话告诉她春兰人找的,没事了。
春兰气色还行,也蛮健谈,似乎和以前没有太多的区别,问她艺考的事,去了哪些大城市,有什么好玩好吃的。
晚餐很丰盛。
事实上天天都很丰盛。
以前张妈经营张记栖凤渡鱼粉店的时候,没什么时间,做饭做菜就潦草些,现在她退休没啥事干,有大把的时间,就在家里和初见妈妈在后院种点瓜果蔬菜,整天忙的是怎样给三个还在读书的儿女和初见初心两姐妹吃的营养丰盛健康。
今天天气很暖和,几个女孩子提议在前坪草地上摆桌子在星空下吃晚餐,张妈虽然觉得这些女娃娃有点没事找事,她这样的老辈人享受不来那些阳春白雪,但见几个女娃娃兴致很高,尤其是自己女儿春兰也难得这么高兴,也就答应了。
长桌在青青草地上摆起,堂厅门前的灯打开了,几个女孩摆好碗筷,丰盛的饭菜上桌,在温暖的光下冒着腾腾热气。
张云起见她们兴致这么高,提了两瓶红酒和杯子,乐道“要不要来点?”
还不等几个女孩开口,张妈已经不满意了,要搁在前几年,张妈这时候必定指着张云起的脑门怒呲一顿二球货!现在嘛,家里老三在外面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整个张家都靠他撑着,在家里面也不能太落了他的面子,张妈只是说“你自己喝就好了,女娃娃要喝什么酒,别教坏她们。”
张云起啥也不能说,只好端起墨绿色的燕京啤酒一个人慢饮。
这时候小小端了一杯红色的石榴汁过来,跟张云起的酒杯碰了碰“二哥,我们干杯。”
还是小丫头片子贴心。
张云起摸了摸小小的脑袋“零花钱不够了吗?还是想买什么大玩具?”
大家都在笑。
虽然是一个人喝酒,不过这顿饭充满了欢声笑语,夜空上的星星很多很亮,夜空下的草地上,一家人拉着车轱辘的家常话,几个女孩聊着学校里的事情,高考的事情,暑假后要做的事情,是温暖的。
吃过晚饭,几个女孩帮忙收拾了下碗筷后,初见洗澡,春兰带纪灵去她要住几个月的新卧室。
张家的独栋别墅有三层,卧室很多,张妈和初见妈妈蒋凤的卧室都在一楼,二楼和三楼都还有空余的卧室,春兰带纪灵来到二楼,问“纪灵姐,你想住二楼还是三楼?”
纪灵说“你睡哪间房?你哥呢?”
春兰指了指二楼过道中间的卧室“我二哥睡这间房,初见姐睡右边那间卧室,我睡三楼,那里视野还开阔些,你要不要睡三楼去?”
“不用。”纪灵笑,她手一指紧挨张云起房间左边的卧室“我睡这就好。有被子的吧。”
春兰张开嘴巴“呃……”随后点头“有的。”
纪灵摆手“晚安,明早见春兰。”
“晚安。”春兰看着纪灵推门进去,合上后,那清澈利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个女孩忽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不是没有感情经历的小孩子了。
次日是星期一,上学,阳光很暖。
现在春兰、小小、初心和初见上学都是专车接送,张云起骑单车去学校。初见偶尔会坐他的后座。
以前住在市一中旁边的时候,张云起天天大清早在学校足球场上跑步锻炼,坚持快三年了,配合丰盛营养的饮食,加上又是长身体的青春期,效果很不错,这两年个头往上拔了不少,身体有棱有角,最关键的是,该大的地方,都很大。
现在搬到水榭云都,有点距离,加上常年跑步,感觉膝盖半月板有点不适应了,跑步本来就是高冲击性的运动,他听别人说只要是跑步就一定会对半月板造成伤害,只是大小的问题,但也可能是他姿势不太对,在巨力下反复伸缩曲卷,就会变形甚至撕裂,出现疼痛、肿胀等现象。
踩单车就没这些隐患。
所以张云起决定在高中最后的几个月里,每天踩单车上学,既锻炼身体又节省了时间。
这天早上,纪灵看见他的单车,兴致很高,她坐在餐椅上曲卷长腿,那头短发还有些乱蓬蓬的,被面包撑得鼓鼓的嘴巴嘟囔说“我也要买台单车。”
初见坐在餐桌旁,正捧着热牛奶边喝边看《收获》,过了会儿,抿嘴说“骑单车上学挺好的。”
张云起只是埋头往嘴里塞面条。
初见妈妈做的面条,特别美味。
唯一的缺点就是爱给他加海参,又是墨鱼鸡汤做的面汤,好像生怕他一个精干小伙子营养跟不上似的。
隔日,张家别墅前坪就摆着三台同一型号的单车。安全是个隐患,马史派了四个人开面包车跟着。
每天的一大清早,四个人高马大的安保就开着面包车来张家门前,啃着手里不太香的馒头,看着他们老大的老大的老大张云起,带着两个美得冒泡的女孩,在太阳照常升起时,乘着春夏之交的暖风,踩着单车穿行在凡俗温暖的市井小巷里,在一颗颗香樟树的疏影下,留下了一个个又说有笑的印记。
那些印记,叫青春。
Pls为了写这章,熬了个通宵。看看时间,洗个澡差不多要去赶车上班,最近工作也一堆事,只能不睡觉写。
最近故事情节挺平淡的,铺垫的差不多了,进入下一个剧情。求一下订阅和月票。说真的,你们的订阅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我实在没有为爱发电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