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上山
归云山位于安国的西南边陲,山脉绵延千里,山势险峻,巍峨高耸,直入云端,故名归云山。
承玄境,位于归云山的最高峰,是大荒大陆上的三大仙门之一,掌门人栖云真人自然也是天下三大宗师,修为高深莫测。
景离忧带着李小默日夜兼程,辗转一个多月(包含没吃续命丹之前的九天),终于进入归云山地界,又继续拼命赶路。
这日,晴空万里。
他们转过一个大山岗,眼前的风景豁然开朗,柳暗花明,一座大城镇围绕着高耸入云的山峰,镇中房屋鳞次栉比,鸡犬相闻,往来的农夫村妪都悠然自得。
那城镇中到处都种着凤凰花,此刻正是凤凰花开得十分炽盛的时节,远远望去,整个镇在凤凰花的映衬下,就像掩入一片美丽的烟花之中。
终于到了,归云山最高峰,齐云峰。一座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赫然立在眼前。
清晨,李小默刚好苏醒过来。他还有最后的三天可活。
景离忧下了马车,搀着李小默下来,一起看眼前的美景。
李小默在山坡上一看,不禁惊叹:“这真是一个世外桃源。”
景离忧冲他甜甜一笑,道:“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天天在镇里面吃烤肉串!”
“好。”李小默一听,脸上露出了无限的期待。
然后,景离忧运行灵力,朝头顶正上方的穹顶,劈出一掌。
轰!
一阵鼓声在天上响起,传遍几座大山,就像雷声一样,只是这鼓声浑厚动听,不想雷声那样急促。
李小默一吓,连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跟老天爷过不去?”
景离忧笑道:“这是归云山的“天鼓”,是一面平铺在山顶上的结界。齐云峰是没有上山的路的,凡是进出齐云峰的人,都要能敲响天鼓,否则是无法进出的。”
李小默满是新奇,神色倾慕,咧嘴笑道:“不愧是天下三大仙门之一,连上山都这么有派头。”
“那是!”景离忧一脸的自豪,然后拉住他的手。
鼓声在天上回响了一阵后,一道光束从天鼓结界倾泻而下,裹住景离忧和李小默两人,然后“拎”着他们两人,慢慢上升。
两人手拉手,随着光束慢慢朝天上飘,脚下的城镇越来小远,人影越来越小,能看到的山峦也越来越多,整个归云山山脉渐渐地收入眼帘,真的非常壮丽。
李小默快乐得一直喊,太刺激了,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只顾看着脚下的美景,道:“难怪有那么多人想做神仙。”
景离忧也很开心,但她的开心不是因为这高处的风光,而是手中拉着一个喜欢的人,和他一起飞上万仞高的齐云峰,一起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
两只仙鹤从他们身边绕过,瞥了他们一眼,连忙挽住彼此的一只翅膀,比翼双飞,开始秀恩爱。
那道光束将他们送到了天鼓之上。两人站在透明的天鼓结界上,就像是飘悬在半空中,但双脚却是踏踏实实地站着一面结界。
李小默踩着透明的结界,跺了跺脚,好神奇的感觉,竟然不会掉下去!
他四下张望,看脚下的数万重山峦就像波浪一样,层层叠叠地涌向天际,波澜壮阔。
天空特别蓝,朝阳特别美,清风特别软,花香特备浓,鸟鸣特别脆,世界仿佛变得那么的清晰,那么多姿多彩。
“真的太美了,想不到还能见到这等波澜壮阔的世界,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景离忧一听到他说“死”字,肃然而凄凉道:“你不会死,进了仙门就是要你活得长长久久。”
肃然,是因为她不许他死;凄凉,是因为她无可奈何。
李小默一怔,然后扬起嘴角,强颜欢笑道:“嗯,我一定要活成一头老妖怪。”
“走”,景离忧拽住李小默的手,拉着他朝远处的巍峨宫殿走去。
两人踏着结界,快步奔向峰顶。
走了盏茶的功夫,终于走完了悬空的“天鼓”结界,踏上的山顶的地面。
眼前是一个方圆约九里的广场,地上铺满汉白玉石板,周围种了一圈青松。
走过了广场,就遇到了一排台,台阶向上铺到山顶,全部都是汉白玉砌成的,两侧共有六条分路,分别通往两侧的六座长老殿。承玄境的主殿就坐落在这排台阶的正上方。
“这是归云山的【三千阶】,寓意人世间的三千烦恼,只要登上这道台阶,便要抛开红尘,一心向道。当然,这是对我们的掌门师尊而言的,所以掌门师尊一般是不轻易走下三千阶的,除非遇到特别重要的人或事。”景离忧作为向导,为李小默解释归云山的景点。
“那你们掌门师尊岂不是要一直呆在上面?”李小默疑惑道。
“是的,师尊很少走下三千阶,如果没有事,他也从来不去拜访其他六座分殿的长老。”
“不愧是归云山,连个台阶都有这么深的寓意,掌门还这么有性格。”李小默接着赞叹。
“上去吧。”景离忧用眼神鼓励李小默。
李小默勉强提起力气,踏上台阶,跟着景离忧往上爬。
难过的是,他如今几乎是个死人了,只有最后的三天可活,身上更是气力耗尽,强撑着爬了五百阶就倒下了。
三千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爬这条台阶不许使用法力。景离忧只好背起李小默,继续往上爬。
她身板纤瘦,背着身材高大的李小默,简直跟背着一座大山一样重。
不过她到底是修仙之人,体质极好,倒是可以应付。
爬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承玄境的大殿了。大殿大约占地约二十亩,高约有五六丈,人在里面显得特别的渺小。
进了大殿,她已是筋疲力尽。
栖云真人和众位长老刚好都在。栖云真人自从被堰山巨坑里强大的能量影响后,闭关一个月,在众位长老的帮助下,早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景离忧放下李小默,艰难地拱手行礼:“弟子拜见掌门、师父、各位长老。”她感觉整个脊背都快断了,手臂瘫软无力。
栖云真人点了点头。
师父云畔元君道:“你此次前往禺阳,顺利帮助淳兮驱除尸疫,做得很好,为师为你感到高兴。”
“守护百姓,是我作为安国郡主和归云山弟子的责任。”
云畔元君欣慰地点了点头。
栖云真人看着躺在地上的李小默,问:“这位是?”
景离忧连忙道:“这是弟子的朋友,他随弟子一起进禺阳城保护阵心,以身抵挡邪雾的攻击,现在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求掌门师尊救他。”
“他就是淳兮在信中说的那个大义牺牲的人?”
“是”景离忧回答。
栖云真人站起来,一道幻影闪烁,身体已经站在三丈外的台阶下。
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躺在地上的李小默,看他倒是有几分仙缘,然后抬一下手势,将李小默的身体吸起来,悬在眼前,用手握住他的手腕,搭一下他的脉搏,又用手指探一下他的鼻息、颈脖等处。
检验完毕,栖云真人压了一下手势,将李小默的身体轻轻放回地面,然后长叹一声,走上台阶,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怎样了?”景离忧关切地问。
“他是不是吃过元阳续命丹?”
景离忧点了点头。
“如此,他只有两天可活了。”
景离忧闻之大恸,连掌门师尊都这么说,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看着李小默,眼眶禁不住就红了。这么多长辈都在,她也没能控制住。
云畔元君训道:“你怎么会给他吃续元阳命丹这种东西呢,这不是饮鸩止渴吗?真是个傻孩子。”
景离忧无奈道:“当时他快死了,连输续灵力也保不住他,弟子实在别无他法,刚好路上遇到一个隐士,他给了我一颗续命丹,说能维持他一个月的寿命,我也只好给他服下了。”
“隐士?是何模样?”云起长老连忙问。
景离忧道:“一个在涧上抚琴的老者,琴音旷远,令人神往。”
栖云真人和众位长老闻言,都面面相觑。
栖云会意地笑道:“云游师弟沉迷医术和音律,离开本门也有十五年未归了。”
云涯长老道:“这些年虽然偶尔收到云游师兄传回来的消息,但都只是寥寥数语。”
云畔长老道:“想不到离忧竟然能在途中遇到云游师兄,实在是同门的缘分。”
云舒长老道:“想当年,师兄在时,他那云游殿各种奇花异草都有,真让人大开眼界啊,如今他和弟子都不在,云游殿都显得冷清荒芜了。”
景离忧:......
这边人都快死了,师尊、师父和几位长老,竟然在上面悠闲地谈起了故人往事,回忆少年时代的锦瑟年华,老人家的怀旧真是让人无语。
景离忧心中实在焦灼,不得不插嘴道:“师父,眼下可有办法救他。”
云畔长老摇头叹气道:“这元阳续命丹原是你云游师伯炼制的,续命三十天,原本就有些逆天而行,期限一到,必死无疑。”
景离忧一听,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李小默,眼泪忍不住就滚了下来......
她活了十八岁,从来都没有哭过,父母、师长、兄长、师兄弟,从来都只会让她开心。但自从遇到李小默后,她的泪水就常常泛滥。
云畔元君怪道:“离忧,你似乎对他很在意。”
景离忧连忙解释道:“他随弟子一同进禺阳城保护天光晏魔阵的阵心,舍命相搏,才保住了阵心,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弟子心中实在是不忍,这不过是最为普通的恻隐之心罢了。”
云畔元君也只能叹气,并无办法。
栖云真人思索了一阵后,说:“云游师弟医者仁心,这元阳续命丹逆天而行,他一般也不会轻易给出的,既然给了你续命丹,定是有他的道理。”
景离忧焦急道:“掌门是说,云游师伯会找到办法救李小默的吗?”
栖云真人道:“我想是,你云游师伯既然没有直接让你把李小默转交给他,而是让你继续把李小默带回归云山,想必也是担心如果不能在三十天内找到办法,这李小默会殒命。
如今三十之期将至,云游尚无音讯,我看也只能和众位长老启用锁魂阵,将这个李小默的三魂七魄暂时封锁,等到你云游师伯归来,再做打算。”
“用锁魂阵,封住他的三魂七魄?”景离忧大惊。
“嗯。”栖云真人点了点头。
“可他不是妖啊?他一个凡人的魂魄如何能受得住锁魂阵?”景离忧甚是心痛。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栖云真人长叹道。
“那云游师伯会找到办法回来吗?”景离忧接着问。
栖云真人道:“云游痴迷医术才会去云游四方、遍识草药的,这次用【信灵草】预防禺阳尸毒也是云游传信回来说的,你要相信他。”
景离忧地头,眼下也只能听从掌门和众位长老的安排了。
云畔元君道:“这两天他还能醒转两次,你且带他先在山上走走,后天下午带他到云起殿去。现在就让你师弟带他先去安顿吧平禧,你将这少年送到云畔殿去。”
立在大殿两侧的两个小道士过来把李小默抬走。
处理完李小默的事后,栖云真人问景离忧道:“听淳兮说,禺阳城城内的邪物被封印在令旗之中,你可将令呈来。”
景离忧闻言,伸手召唤出令旗,呈在手上。
栖云真人拂了一下衣袖,隔空将景离忧手中的令旗展开,飘在大殿的中央。
令旗的布上明显有一团黑色烟雾在游动,就像水墨画上的墨水在游走一样。
整个大殿响起一阵咆哮,阴煞之气从令旗里倾泻而出。
这里可是承玄境,清气汇聚的地方,重重阵法,道道禁制的承玄大殿,阴煞之气竟然可以在这里肆意地咆哮,足见这邪物的强大。
“好强的邪气!”栖云真人惊叹道。
“难怪禺阳数百万生灵尸化得如此迅速,让人措手不及。”云畔长老接过话说。
栖云真人对景离忧道:“离忧,你一路风尘,先回去休息吧,我和长老们还有事商议。”
“师尊,弟子还有事禀报。”景离忧拱手道。
“什么事?”
“在回来的路上,弟子在通渠城发现有人被夺取金丹和吸取精血,而死者身上留有一股极其阴邪的气息,就跟这令旗上面的邪气差不多。因为要赶回来救人,弟子并未追查。”
栖云和众位长老都一脸愕然。
“夺人金丹?竟然还有人修炼这等邪术。还有另外一股邪气?”
“难道说,禺阳大捷,而灾难并未过去吗?”
“如果是......这真的难以想象。”
栖云真人静默一阵后,道:“离忧,你先退下吧。”
“弟子告退。”景离忧转身出去。
众位长老继续留在大殿内商议。
第三十二章 云畔
待景离忧出了大殿后,栖云真人疑惑道:
“这团邪物看起来只是一道魂而已,想不到三魂七魄分离之后,不但能独立存在,还有这么强的力量,我入道以来也是闻所未闻。”
“掌门是说,它只是一道魂而已?”众位长老惊讶不已。
栖云真人点了点头。
“只是一道魂,就能让禺阳郡灭绝,那它的真身,究竟是什么东西?”众位长老个个骇然。
栖云真人道:“它的真身,应该已经毁了。众位长老可还记得,我从堰山巨坑里带回来的巨兽残骸?”
“难道那就是它的真身?一颗牙齿就有好几丈长?”
栖云真人道:“我也不确定,不过这团邪雾如此强大,如果没有极强的身体,根本无法长时间承载这样的魂魄。”
他脸色凝重,一边说,一边挥了一下衣袖,让令旗重新卷了起来,然后伸手将令旗吸到自己的手上。
云正长老道:“如此说来,那巨兽八成就是这道魂的真身,只是它既然如此强大,为何会身体爆碎呢?”
栖云真人道:“当日,我与云畔一起去堰山巨坑查探,云畔刚下坑不远就觉得不适,遂留在坑外等我,而我一人独自下到坑底,发现里面不但残留着巨兽的尸骸,还有两股极强的残留力量在相互对抗,其中一股是极强的阴邪之力,另外一股是极强的清正之力。
我想,那巨兽可能是在激烈的战斗中真身被灭,或者有可能,它是冲破某些强大封印,导致真身被灭。”
云起长老叹道:“仅仅是坑里残余的力量,竟让掌门闭关一个月,这不知道这两股力量的背后,究竟是何等的强者。”
栖云真人目光凝重,长叹一声道:“禺阳之事,怕只是个开始,人间浩劫不可避免。”
云舒长老道:“那我们归云山如今该作何打算?”
栖云真人思考了一会儿,道:“为今之计,先将这一道魂魄,封印在剑阁,不要让它逃走;云起、云舒两位师弟各派你们门下的弟子,去通渠城,查看离忧所报的事,然后再做打算。”
众人又做了一些其他的讨论,到了深夜方才各自散去......
景离忧出了承玄大殿,便匆匆回云畔殿去了。
云畔殿,在齐云峰的东侧,历来都是女弟子传承,也是归云山唯一招收女弟子的长老殿,所以景离忧自幼便是拜入云畔殿。
整个云畔殿四周都种满了白色的绣球花,此刻正开得葳蕤生光,和山顶的云雾相互掩映,把整个云畔殿点缀得仙气盎然。
这里有伙房,菜园和花田,女弟子们都烧得一手好菜,插得一手好花,舞得一手好剑......
当然,除了景离忧,她不大喜欢炒菜,厨艺一般。
云畔正殿,是一座三层的木石结构房子,是云畔长老平日开坛传道的地方,也是藏经的地方,平日弟子们就是在这里闻道读经的。
正殿左侧,有一道小瀑布,是从齐云峰顶的“天池”流下来的,瀑布下是一汪小水潭,水潭旁边是一片花田,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丛中是一个小亭,亭中有石桌两张、石凳若干,桌上有茶几、棋盘和花瓶。这里是女弟子们平时插花、饮艺的地方。
正殿右侧,是一排小楼,有客房和弟子宿舍,二十多个女弟子一人一间,十分宽敞。
正殿的前方,是一片由汉白玉石铺就的广场,供女弟子们平时练功之用。
李小默被暂时安顿在一栋独立的别院里,昏迷不醒。
景离忧回到云畔殿后,先去看了一眼李小默,然后和师姐妹们聚在瀑布下的小亭内下棋,等待李小默再次醒来。
云畔元君不在,所以众弟子都松懈了下来,不背诵经文,也不练剑,只顾在瀑布下的花田和小亭内栖迟偃仰、各从所好。
云畔元君在承玄大殿议事,到戌时末刻才回来,看见花田里的花被修得极好,杂草也除得干净,小亭上的花瓶,花也插得特别美,就知道弟子们这一天又没练功了,只得叹气地回到正殿去打坐。
一夜过去,太阳初升。
李小默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的一身短褐也换成了俊雅的道袍。
房间里空无一人,有淡淡的花香,但不是景离忧身上的梨花香。
他翻下床来,脸色苍白,全身虚弱,踉跄地走出门外,站在挑廊上,看到了楼下是一树一树的绣球花,还有一排简洁雅致的楼台错落其中。
放眼望去,早晨的雾气尚未散开,晨光漫洒,朝霞竞渡,远山如黛,天气澄和,风物闲美。
心,一下子就沉醉了,如同平湖一般宁静,气息都顺畅了许多。
景离忧端着早餐回来,看见他凭栏远望的样子,很安详,就像画中的人物那样,静止于岁月。
她慢慢走过去,轻声道:“先吃个早饭吧。”
李小默回头看见景离忧,一颗心踏实了许多,接过碗勺,微笑道:“谢谢。”
粥的热度刚好,咸淡也刚好,几叶青菜和几粒肉沫也很鲜爽可口,显然是精挑细选,精心制作,又耐心吹凉的。
李小默胃口极差,但这粥,却喝得十分畅快。
景离忧看着眼前的美景,对李小默道:“这里就是云畔殿,我从八岁起就住在这里,漂亮吧?”
“嗯”,李小默点了点头,看着景离忧,又感叹道:“说起来,这也是你的第二故乡了吧。”
“是的。”
“带我四处走走吧,多看几眼也是好的。”李小默脸色苍白,额头上的红线仅剩一个小点了。
景离忧听这话就觉得有几分临终前的凄凉,接过他手中的空碗,大声说:“几眼哪儿够啊,我以后带你看世界。”
李小默忍不住开怀一笑,她说话实在爽朗。
景离忧搀着李小默,下了小楼,拐过木桥,穿过两扇月门,又转过几处石林,来到了正殿。
进了正殿,拐了个角,到东边明间的小厅,见到云畔元君正在打坐。
“弟子见过师父。”
李小默也跟着做了个揖,道:“晚辈见过云畔元君。”
云畔元君睁开眼睛,看着两个人,悠然道:“有事吗?”
景离忧咧嘴笑道:“小默他刚醒来,带他来见过师父。”
“好,你先带他四处看看吧,也别忘了自己的功课。”云畔元君说完,又闭上眼睛。
“是,师父。”
景离忧递了个眼神,示意李小默随她出去。
出了大殿,看见殿前很多师姐妹正在整整齐齐地练剑,再穿过几道回廊,便到了瀑布脚下。
景离忧兴致索然,拉李小默下棋。
李小默一个“乡野小子”,本就不大会围棋这种高雅的东西,如今又觉得精神涣散,头脑里一片空白,本无心下棋,但又不想扫了景离忧的兴,便随便落子,每落一颗子便要发呆一小会儿。
景离忧也不占他生病的便宜,跟着他胡乱下。
半局棋过去,棋盘上乱七八糟地摆着一些黑白棋子,不仅分不出谁优谁劣,简直都敌我不分了,仿佛黑子白子都成一家人了。
因为景离忧早就倒戈了。
不一会儿,李小默觉得乏了,怕等下突然间倒下,又要让人家背回去,便提前说要回房去。
景离忧连忙扔下棋子,搀着他回去。
果然,刚回到房间不久,李小默便躺在床,再次昏睡过去。
这是他倒数第二次醒来了,明天,他还能醒最后一次!
而云游真人至今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救治李小默的八法。
景离忧替他盖上被子后,长叹一声,出门去跟师姐妹们练剑。
她练剑时,一直心不在焉,大师姐【卢熙月】几次让她回去,她却不肯。
她只是想借着练剑,平静下自己的内心。
第二天,李小默再次醒来,这是他最后一次醒来了,三十天之期已经到了,他额头上的红线也已经消失了。
景离忧一早就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她要陪伴他,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你醒啦,起来我给你梳头,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早饭,我让伙房做了很多好吃的等你,归云山的美食你肯定喜欢。”
景离忧格外的热情,但热情底下,是万分的忧伤。
李小默看着景离忧,心中苦笑:这是来送行来的啊。
他很艰难地卧起,自己穿好鞋子,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套上一身浅灰色的丝绸道袍,显得十分伟岸,只是脸色惨白。
景离忧扶李小默到镜子前面座下,拿起梳子,从额头上开始,一抹一抹地帮他梳头,然后束好发髻,再戴上高高的束发冠,打扮完毕!
李小默端坐,也不多说话,任凭她来倒腾。她的手指很细很长,拿梳子的样子很美,使用的力度也很刚好,感觉很舒服。
梳好头发后,李小默站起身来,走两步。
景离忧上下打量一番他这一身飘逸俊雅的装束,当真是脱胎换骨,仿佛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平宽的额头,长长的眉毛,绝美的眼神,直挺的鼻梁,还有清晰双颌......
“不错嘛,果然是人要衣装。”景离忧微微惊叹,两眼放光。
李小默扬起嘴角,掩不住心中的欢喜,贱兮兮道:“哼,就算是粗麻葛布,我也能穿出乡野王子的的感觉。”
景离忧:......
她忍不住盯着李小默那贱兮兮的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什么“乡野王子”,居然能编出这种话来。他怎么这么贱呢?不过,贱得让人兴奋,让人喜欢。
景离忧看着李小默,忧喜交加。
李小默踏步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如画的江山,还有美得让人陶醉的晨光。
“走,我们下楼去吃早膳吧。”
李小默道:“我想多看一眼这儿的景色,记住这人间的美,也记得回来的路。”
景离忧听了,心中凄怆,只好静静地站着陪他。
辽阔天地,简雅楼台,两人并肩而立,凭栏远眺,看朝阳万里,青山叠翠。时间仿佛在他们的身上静止了。
楼下忽然飘来热腾腾的糕点的香味,让李小默食指大动,从这美如画的景色中清醒过来,对景离忧道:
“走吧,我们下楼去。”
楼下,客厅里摆了整整一大桌的吃食,非常精致,就像宴席一般。
一顿早餐要这么丰盛?李小默不禁想起自己在城尉府牢房里的时候,行刑的那一天,断头饭也是特别丰盛。
看来这一顿,就是送行饭了,他不禁一笑,欣然入座。
归云山的饭菜很精致,而云畔殿的女弟子们,做的糕点和菜肴更是一绝,李小默确实是大饱口福,只不过他胃口不好,每样都只吃一点点。
吃完饭后,景离忧带着李小默来到了云起殿,栖云真人和众位长老都已经候在殿内了。
景离忧上前拜道:“弟子见过掌门师尊、师父、各位长老。”
栖云真人点了点头,问道:“你可都告诉他了?”
景离忧凄然道:“弟子不忍说。”
栖云真人道:“那我这边就简单说说吧”,他转向李小默,道:“李小默,你身负重伤,服食元阳续命丹而得以存活三十天,如今三十天期限已到,你恐怕......”
“这个我早有预料,离忧为了不让我难过,一直不说出真相,但我早已了然于心。”李小默释然道。
栖云道:“你有心理准备就好。虽然我至今没有办法救你,但是念你在禺阳城舍身护阵,我和众位长老将封住你的三魂七魄,待我云游师弟寻得救你的办法,再将你复活。
不过,封住你的魂魄乃是逆天之行,倘若四十九日过后,云游师弟还没回来,我就放你的魂魄去转世投胎,否则你的魂魄长期封印在锁魂阵中,也会自行陨灭的。”
李小默坦然道:“能活当世,不换来生,晚辈恳请众位前辈救命,但若命中注定殒命,我也不强求。”
“能活当世,不换来生”,众人听了这话,都很赞赏。
“好,列阵!”栖云真人点了点头,然后下令。
随着栖云一声令下,众长老各自走到相应的位置,以李小默为中心,围成一个圈,开始施法。很快,一个紫色的护罩,将李小默包裹起来。
李小默眼睛一闭,心跳、呼吸俱停,亡!
天、地、人三道魂脱离**,在护罩内游荡。
景离忧看得泪流满面,好好的一个少年,竟要受这等罪。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日都是凭栏远眺,望穿秋水,只盼着云游师伯,能带回复活李小默的办法。
第三十三章 入阵
李小默魂魄被封印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先说斯皇城这边,城南四十里外的深山碧湖边,杏树下,林青澜正在弹琴。
自从上次和玉山飞鱼大战后,她养伤一个月,已经完全恢复了,并且这段时间一直在修炼飞瀑七弦琴里的功法。
一阵小雨刚过,山风一吹,杏树地抖动,附在叶子上的水珠纷纷滑落。
林青澜轻轻拨动琴弦,音波荡漾开去,震得那些从杏叶上滑落的水珠,纷纷爆炸,变成一阵浓浓的水雾。
那些水雾翻滚成一团云朵,朝林青澜卷来,将她的身体托起,然后带着她腾空而起,向斯皇城的方向飞去。
她已经学会了飞瀑七弦琴里面的一些乐谱,将要去留光湖开启阵眼,进入天维星阵。
月夜,林青澜藏进青霜剑,再次飞入留光湖底。
她刚在湖底落脚,就察觉到身后的有一股水流跟来,好像有人尾随她,不是玉山飞鱼。
湖底阴暗无光,谁也看不到谁,林青澜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只好拔剑刺过去,先探他虚实。
那人也感觉到有人正向他杀来,身体一扭,躲过了林青澜的剑,然后抽出自己的剑,和林清澜打斗起来。
双方在湖底拆了几招后,都感觉到对方修为非凡,于是双双冲出湖面,到外面的半空中,继续打。
湖面上空,剑光闪烁,人影飘忽,铿铿之声不断,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但是都没有打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似乎都只是想试探对方。
最后,双方都确认对方并无敌意,于是休战,一同降落在湖岸边。
林清澜细细看了一眼对手,是个绿衣少年,看上去文质彬彬,却又带有几分英气。
“你是谁,为什么跟我到湖底?”林清澜先问。
“我想姑娘是误会了,我到湖底,并非跟你,纯粹只是巧合罢了。”
这说话的少年,语气平和,彬彬有礼,正是槐夜。
他原本受景离忧之托,调查通渠城凶案的,后来追击一团黑雾,来到了斯皇城才发现,他追击的不过是一个分身而已。目标失踪后,他就先在斯皇城逗留。
今夜,他也是奔着“通天门”传说而来的。
林青澜听他说完,不复多问,抽身就走。她本性清寂,不愿和其他人多说话。
“等等。”槐夜见她要离开,连忙快步地追上去。
“你还有什么事?”林青澜驻足问,语气平和而冷淡。
槐夜平和道:“我并无意与姑娘争抢,既然我们一同进入湖底,那就一起找,你看如何?”
“不必了。”林青澜说完,藏入青霜剑,随剑飞走。
槐夜站在原地,对着青霜剑飞走的方向,凝望夜空好一阵子,心中不胜怅惘。他感觉,那姑娘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十八岁离开天渊阁,游历大荒两年,并非只为了游山玩水,而是要找一个人,一个和他身世有关的人。
林青澜身上的气息,正好跟他要找的那个人一样。
所以,槐夜才会对林青澜十分好奇,很想和她结识。
现在,他也没心情去湖底找什么通天门了,纵身跳入夜空,朝着青霜剑飞走的方向,去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一夜平静无奇。
第二天醒来,槐夜整束完毕就下楼去吃早饭。
刚要入座,就看见远处角落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戴着青纱斗笠的女子,背对着所有人。
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八成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位姑娘。
槐夜果断换座,走到女子对面,坐了下来,拱手笑道:“真巧,姑娘也住在这里。”
林青澜隔着青纱见是昨晚遇到的那个绿衣少年,兀自夹了一叶青菜送进嘴里,不理会他。
槐夜颇为尴尬,只得自己喊伙计过来,点了菜,厚着脸皮不走了。
他素来温润而又带着一点点清高,但是现在,为了结识林青澜,他也就拉下这个脸,赖着不走。
“昨夜在留光湖,我只是奔着传说去的,并无意与姑娘争夺什么,你若还要去,我便从此退出。”槐夜很诚恳地搭话。
这话诚恳,林青澜心里对他稍稍改观,但她终究还是不肯说一句话,依旧只顾吃自己的早膳。
槐夜见她依旧无话,只得安分地坐着等菜,因为再话唠下去,怕会招人烦。
客栈的伙计端来两碟小菜和一碗热腾腾的粥,槐夜捧起粥,用勺子不停地搅着,既能让它快快冷却,也算是缓解下当下的尴尬气氛。
搭讪这种事,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果然,过了一会儿,林青澜突然低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人盯着你?”
槐夜一听,猛地抬头,眼角的余光发现在远处的一处座位上,果然有两个人,在偷偷地看着这边。
从章国【云天城】到安国斯皇城,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监视,所以发现那两个暗哨后,他不慌不忙地对林清澜笑道: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槐夜,是天渊阁弟子。”
林青澜入世半年,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天渊阁的事,知道它是天下三大修仙门派之一。至于槐夜,也略有耳闻,知道他是阁主魁阳真人的入室弟子,少年成名。
槐夜自我介绍完,顿了顿,见林青澜没有反应,又道:“请教姑娘姓名?”
“林青澜。”语气比较淡漠。
槐夜问得她的姓名,欣喜道:“青澜姑娘,昨夜在留光湖一番较量,发现你并非出自三大宗门,不知你是师承哪位高人?”
“这个恕难奉告。”林青澜冷冷道。
“既如此,那也无妨。”槐夜依旧是心平气和,显得十分有耐心。
过了一会,林青澜吃完早膳,起身辞去。
槐夜自己在座上,继续慢条斯理地品尝小菜和米粥,也不去理会那两个监视他的人,反正习惯了。
他温润如玉的外表,透着强者的从容。
当夜,林青澜再次造访留光湖。
一到湖里,刚用灵力点亮水明珠,就看到到了玉山飞鱼正在无聊地吐泡泡。
玉山飞鱼看到林青澜,朝她吐了个泡泡,泡泡里带了一句话,飞到了林青澜前面,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泡泡里的话便传入林青澜的脑子里:
“待你开启阵眼后,我便完成了我的使命,将会飞回天界,回到我的主人瑛淼元君身边。”
林青澜不会吐泡泡,只好点了点头,然后从虚空之中召唤出飞瀑七弦琴,盘坐水中,开始拨动琴弦。
一曲琴声荡漾开去,将湖底水流节奏串联起来,石壁上那些出水的裂缝,开始吐出一些泡泡。
成千上万的小气泡,汇聚到景离忧面前,合成一个六尺方圆的大气泡,发着淡淡的白光。
林青澜的曲子弹完,那气泡也刚好汇聚完毕。
她站起来,指尖轻轻触摸一下眼前的大气泡,整个人瞬间就被吸了进去。
她一进气泡不久,便觉得一阵心悸,紧接着不停地在虚空之中穿梭。
最后,她被抛出一面光幕,踉跄几步,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星海,茫茫宇宙,星辰璀璨,五颜六色的星光和星云,让人目不暇接。
脚下,是一块平整的悬空巨石,大约有几里方圆。
林青澜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宇宙美景,不由自已地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这里真的是太美了,纵然她是一个清冷寡淡的人,一颗少女心也忍不住绽放。
她不禁撑开双臂,悠然旋转身姿,在茫茫宇宙中,在璀璨的星海之中,恣意地徜徉。
前方的地面上,有一个圆形的图腾,大约有三丈方圆。
景离忧走进图腾当中,图腾里的纹路,立刻就亮起了金光。
紧接着,从那些纹路里面,吐出一些字符,这些字符大约有上千个,在空中游蹿,毫无章法。
林青澜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字符,却怎么也抓不住它们。
“这些字符究竟写的是什么呢?怎样才能让它们正确地排列起来?”
她在图腾以及四周,细细勘察,看有没有什么机关,但是找了两个时辰,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她又躺着看了两个时辰的星海,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样东西,或许可以一试
卷轴!
于是她迅速召唤出卷轴来,将它展开。
待卷轴完全展开后,图腾上空的那些字符,竟然像流水一般,自动地注入卷轴当中,刚好把整张卷轴填满!
一篇完整的经文,已然写在了卷轴上。
然而,当这篇经文排好后,卷轴闪出一阵金光,那些字符竟然隐匿不见了,卷轴看上去依旧是一张模糊的地图。
林清然抖了抖卷轴,又翻了翻,终究还是看不到那篇经文。
那经文究竟写了什么?
林青澜想,只能等以后再慢慢研究了,遂将卷轴收了起来,准备离开。
当她想要离开时,半空中突然凝聚出一束耀眼的光,随后那道光消退,露出了一道卷轴。
林青澜连忙跑过去,拿下卷轴,展开一看:
“是第二个阵眼的地图!”
想不到拿了经文,还有赠品!
林青澜喜出望外,带着卷轴,走到光幕面前,一脚踏进去。
随后,又是一阵快速的穿梭,她回到了留光湖底的大气泡内。
那个大气泡,随即消失。
玉山飞鱼见林青澜出来后,又朝她吐了个气泡,气泡里说:
“你已经进开启了天维星阵的第一个阵眼,我的使命也完成了,就此告辞。”
说完,玉山飞鱼转身,迫不及待地飞出留光湖,向着满天星斗的夜空飞去。
林青澜也藏入青霜剑,飞出湖面,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此刻,远在十几里外的客栈,屋顶上,槐夜夜观天象,发现“天市”星域的几颗星星异常的明亮,微微露出了神秘的笑......
第三十四章 南篱
李小默魂魄被封锁的第二十五天。
大雨沥沥淅淅,把归云山的掩入烟雨之中;雨水从屋檐上滑落,拉成一条细细的流水,浇在屋檐下的鹅卵石堆上,溅了一地的水花。
院子里的绣球花在大雨的拍打下,也微微压低了枝头。
景离忧倚着栏杆,看着远方被雨水模糊了的山峦。
“已经二十几天过去了,云游师伯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掌门师尊和师师父的话是不是在哄我。”
她心中十分的焦灼。
大师姐卢熙月走过来,劝说道:“师妹不必太着急,李小默他舍身取义,吉人自有天相,云游师伯一定会找到办法回来复活他的。”
“真的会吗?”景离忧双目茫然。
“放心吧,你也要注意你的功课,别落下了,师父让你修炼的三卷《清冥咒》你可要用点心。”
景离忧点头应允。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过来传话:“大师姐、离忧师妹,师父让你们过去一趟。”
卢熙月和景离忧遂一同前往云畔殿。
云畔元君盘膝而坐,道:“刚刚,云游师兄传来消息......”
景离忧只听到一半,就忍不住惊喜而插话:“云游长老要回来了吗?”
云畔元君打住嘴,肃然盯着她。
景离忧连忙收敛笑容,恭谨道:“弟子失仪了......师父您接着说。”
云畔元君接着道:“云游师兄说,他已经找到复活李小默的办法了,李小默五内俱焚,筋脉尽断,需要重塑脏腑,再造筋脉。重塑脏腑的药,你云游师伯已经找到,至于再造筋脉,还需要一味叫做【苍鹿须】的药,方能重铸李小默的筋脉。”
“苍鹿须是什么?”景离忧急切地问。
“苍鹿,就是修炼超过千年的鹿,苍鹿须就是它的胡须。”
“那哪里才有苍鹿呢?”
“这个为师也不知道,苍鹿极其罕见,它们不喜欢人世间的浊气,远离人烟,喜欢幽邃的高山瀑布,又常常与千年万年的古树相伴;
如果按照这个条件来找的话,我想南篱的远古荒山,应该会有这种神兽,因为那里不仅远离人烟,千年万年的古树更是多不胜数。”
卢熙月吃惊道:“南篱妖域?那里可是妖兽聚集的地方,据说还有妖城。”
景离忧毅然决然道:“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我都要去取回苍鹿须!”
“我陪师妹一起去吧,两个人可以相互照应。”
云畔元君看着卢熙月道:“你不能去,为师还有其他事要派你去办。先前,离忧说通渠城发现有人被夺取金丹和吸尽精血,掌门师兄派人去查看后,发现那里确有凶悍的妖兽出没,但是至今还没能抓住妖兽,我想让你下山,去协助众师兄弟除妖。”
卢熙月道:“可是师妹一个人去南篱那种地方,我不放心。”
云畔元君道:“她有她的劫数,你有你的使命。”
景离忧宽慰道:“师姐请放心,离忧一定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而且我有金阙莲环护身,不会有事的。”
“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卢熙月再三叮嘱。
云畔元君闭上眼睛,悠然道:“那你们等下就去准备吧,明日各自出发。离忧,待你回来时,为师要亲自考核你的《清冥咒》,考核不过是要受罚的;还有,苍鹿须只可求取,不可夺取,倘若求而不得,那也是李小默的命,你切不可鲁莽,与那苍鹿发生冲突,你是打不过它的。”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
卢熙月和景离忧退出殿外,各自回去准备出发。
入夜。
景离忧撑着小伞出了云畔殿,踏着泠泠的雨水,过了三千阶,来到了云起殿,转去偏殿,走到锁魂阵旁边,呆呆地看着阵中的李小默,和他的三道魂。
锁魂阵并不是什么保命的阵法,它原本是用于伏妖的,一般妖怪的魂魄只要在锁魂阵中被关四十九日,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所以待在锁魂阵里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要忍受阵里的种种煎熬,十分痛苦。
因为随便扣押亡魂,乃是逆天之举,归云山只好把李小默当成妖,把他的魂魄关在锁魂阵中,这也是无奈之举。
景离忧对着阵中的亡魂,喃喃道:“云游师伯已经找到了复活你的办法了,就差一味叫做苍鹿须的药,我马上去给你取来,你一定会复活的。”
那亡魂丧失了人体的五官,对世界的感知能力几乎为零。
锁魂阵中李小默的亡魂,根本听不到景离忧的话,也不认识景离忧,但它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前方站着一个女子,凄迷而美丽。
景离忧站了好一会儿才出去,当夜就冒着雨离开了归云山,飞身赶往南篱的远古荒山。
云畔真人在门内看到景离忧离去的身影,长叹了一声:我这个这个弟子,终究还是躲不过命中的“离劫”,注定要一生奔走,历尽颠沛流离,生离死别。
南篱,大荒的最南方地区,距离归云山约有三万余里,湿热多雨,草木繁盛,多凶兽。
据说,这里是妖族聚居的地方,妖皇就居住在这远古荒山里的万妖城,所以世人又将这里称作“南篱妖域”。
古往今来,只有修为高强的修仙者和不知死活的采药者,才会到这里来,寻常的凡人是进不得南篱,因为这里不但妖兽极多,而且终年瘴气萦绕,丛林幽深,难辨方向。
景离忧化作云朵,一路飘往南篱地界,花了大约八天的时间。
她这个功法并不算飞行之术,本质上应该叫做幻形术,就是把自己变做云朵,在天上飘,消耗的灵力很低,但是飞行的速度较慢,也不能带人。
所以她才能翻越三万余里的路,来到南篱。
一落地,她就感觉到了树林中浓浓的瘴气,青烟滚滚,分不清东南西北。
古树参天,几乎挡去了所有的阳光,让周围的环境显得十分阴暗诡谲。
远处的密林丛中,传来了凄厉的野兽叫声,好像是被捕杀后的绝命嘶吼。
景离忧刚踏出第一步,就踢中一根巨兽的遗骨,连忙又把脚缩回来。看看地面,还有一些七零八落的骨头,都是新鲜的,看样子是刚刚被杀不久。
她提高警惕,精神片刻都不敢放松,眼睛和耳朵时刻都在搜索着周围的动静。
嗖!嗖!嗖!
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穿梭,景离忧猛地回头张望,却只看见一道影子从树干背后掠过。
她把金阙莲环幻化成剑,持在手中,向前移步。
金阙莲环可以变换成很多种形态,需要进攻时,它可以变成一柄银白色的剑,需要防守时,它会化作一朵金光莲花,把主人裹住,格挡所有攻击。
她穿过几排大树,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群野兽,正在分食一头巨兽的尸身。
那群野兽大约有三四十只,长得很像狮子,但是身躯却比寻常狮子大了好几倍,几乎有一头大象那么大。
而倒在地上的巨兽尸身就更大了,大约有三丈多长,全身被咬得体无完肤,光地上的血泊,汇流成一滩小水潭。
第三十五章 奔奔
景离忧看了一阵,正想转身悄悄离去时,却被一只抬眼的巨狮发现了。
那巨狮立刻露出了一嘴獠牙,眉目倒立,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做起了进攻姿势。
其他巨狮也陆续发现了异类的入侵,一窝子排开,准备进攻景离忧。
若说是猎食,景离忧的虽然长得高挑,但是还不够它们这一大窝巨狮塞牙缝,最多只能说是供它们换换口味而已。
它们真正愤怒的是,景离忧竟然持剑闯进它们的领地,看样子不怀好意,所以她必须死!
随着狮王一声怒吼,众巨狮蜂拥而来,势若奔雷,跺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动,高大的树木也瑟瑟抖动。
景离忧准备硬接这一波攻击,好先探探它们的虚实。于是她划开长剑,分拨出几十道剑光,朝那群巨狮刺去。
巨狮见有剑芒迎面刺来,都紧急刹住脚步,然后齐声怒吼,强大的音波瞬间将那些剑光震散!再然后,继续群起而攻,冲向景离忧。
好强的狮子吼!
景离忧见势不妙,连忙飞身向后退开,落在一棵大树上。
巨狮群扑了个空后,一窝子都围在大树底下,不停地嘶吼着,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狮王从后面走来,仰望着树上的景离忧,然后一声巨吼,化出人形,变成一个金发胡腮的粗犷少年。
其他巨狮见狮王化身人形,纷纷安分下来,等待狮王的下一步指示。
狮王纵身一跃,也跳上了大树,站在景离忧面前,表情轻佻,口吐人言,戏谑道: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但逮了只肥牛,还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美人雏儿,哈哈哈......”
景离忧拽紧了剑,怒目瞪他。
“大伙都跟我说说,我要是娶了这个美人雏儿做老婆,她会给我下个什么样儿的崽啊?”狮王见景离忧生气,越发兴奋,继续出言挑衅。
大树底下又有几头巨狮化出人形,纷纷口吐人言道:
“应该是个狮人。”
“不对,应该是人狮......”
“狮人!”
“人狮!”
......
树底下的狮群就“人和狮子结合会产生什么物种”这个问题,分作两派,开始争执起来,到最后竟然到了相互扯头发的地步。
狮王在树上看得火冒三丈,伸手劈出一掌,强大的能量将两派巨狮分开,然后骂道:
“一群蠢货!尽让我在这么美的人雏儿面前丢脸。”
骂完后,狮王转而看向景离忧,色眯眯又贱兮兮地笑道:“孩子们不知道,不过咱两试试就知道了,到底是狮人,还是人狮......”
景离忧气得两颊通红,骂道:“无耻妖物,下流东西”,然后举剑刺过去。
狮王连忙闪身,跳到另外一根树枝上,祭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根灰色的兽骨。
紧接着,双方同时出手,在大树上缠斗起来。
景离忧剑法轻巧而快捷,每每出其不意,攻击狮王的要害。
狮王的骨法却是刚猛霸道而又带着几分诡异,似乎能够将景离忧的剑吸附过来。
好在景离忧修为深厚,那兽骨的吸附效果对她的剑并没有多大作用。
双方一番激战之下,大树的树枝被一根根截落,树底下的群狮纷纷躲避。
茂密的森林里,剑气狂飙,骨锤横扫,将一棵棵大树摧折,原本躲在附近的巨狮,再次移步,躲得更远些。
最后,周围的两几棵参天大树都像被剃了光头似的,剩下粗壮的树桩,指天而立。
景离忧和狮王每人各占据一根树桩,四目相望,蓄势待发。
狮王率先出手,抡起兽骨,腾空跃起,劈向景离忧。
景离忧见他这波来势凶猛,不想硬接,便闪身跳到另外一根树桩上。
轰!!!
狮王的兽骨劈在高达三丈、直径五六尺的树桩上,树桩瞬间炸裂,木屑四下飞溅,残渣散了一地。
狮王扑了个空,见景离忧躲到另外的树桩上,立刻抡起兽骨,再次劈向景离忧。
结果还是一样,景离忧再次闪开,那树桩再次碎裂成渣。
如此几翻攻击落空后,狮王站在地面上,把兽骨扛在肩膀上,喘着粗气,抬头看着还躲在树上的景离忧,骂道:
“我说你这美人雏儿,躲什么?难道是怕狮爷爷我对你下手太过粗鲁了吗?别怕,狮爷爷我对女人很温柔的。”
景离忧一听,怒气值直接从脚底板上升到天灵盖!
满怒气的景离忧从树上飞身而下,身后拖着几十道幻影,来到狮王身边,齐齐进攻狮王。
虽是幻影,但每一下攻击都是真实的!
狮王的修为深厚,但是招式却稍显粗重,没多久就挡不住景离忧那滴水不漏的攻击,于是奋力抡起巨骨,隔景离忧的剑,然后迅速举双手求饶: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就饶了我吧,刚才对你出言不逊,主要是为了试探你的实力,如今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景离忧本想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却忽然想到:自己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正好缺一个向导,不如留着他做向导,找苍鹿的事一定事半功倍。
“跪地叫声姑奶奶!”景离忧把剑搭在它的脖子上,要惩罚他一番,方可罢休。它刚才那番话实在过于无耻下流,不惩治它,难解心头之恨。
“这......我虽然认输了,但我怎么说也是堂堂狮王,这边有这么多孩子看着呢,还是免了吧。”狮王贱兮兮地央求。
景离忧抖了一下剑,道:“看来你的面子比你的命重要。”
“不不不,命重要!”狮王一脸贱笑。
“叫吧。”
“姑......姑奶奶。”
“跪......”景离忧把脸一撇,一副不讲情面的样子。
狮王四处张望,看见远处的树林里,众狮正盯着他看。
这一跪,颜面扫地,这以后还怎么领导这群狮子?狮王简直欲哭无泪。
“你们,都转过身去,不许回头,否则老子今晚扒了它。”狮王冲那群巨狮大喊。
远处的巨狮纷纷调转身体,背对着狮王,不敢回头。
这时,狮王才很不情愿地跪在地上,丧气地叫:“姑奶奶。”
景离忧这才解气,把剑收回,点了点头道:“乖,以后都给我记住了,我是你姑奶奶,再敢出言不逊,我把你剁成粉末当肥料。”
狮王见她把剑收回,立刻就自己站了起来,连连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
景离忧环望四周,到处都是大树,头顶上的蓝天还是刚才大战时“挖”开树林才看到的。
她绕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路,走回狮王身边,问道:“你对这儿的地头熟吗?”
狮王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我是这附近的森林之王,这儿的每一寸土地我都摸过,每一头母狮我都......”
意识到自己轻佻的话语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狮王立刻就合了嘴。
“总之这儿我最熟。”
“好,那你当我的向导。”
狮王一脸为难道:“小妹妹,我这里一大家子等着我养活呢,跑去当你的向导它们会饿死的。”
“叫姑奶奶!”
“姑奶奶......我少说也比你大一百多岁呢。”狮王很委屈。
景离忧满意道:“你们狮子不是森林之王吗?他们自己不会养活自己。”
狮王当即辩解道:“一看你就是个外地人,这儿比巨狮凶悍的野兽多了去了,巨狮不是森林之王,只不过“我”是森林之王而已,没有我坐镇狮群,它们会被打散的。”
景离忧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那你派头狮子给我当向导,实在不行的情况下,再劳驾你当一两天向导。”
狮王看着景离忧道:“可以啊,你这提议不错,那我派个孩子给你带路吧。”
“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吗?”景离忧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下。
狮王尴尬一笑:“呃,不是,他们都是我的小弟。”
“小弟?到底是孩子还是小弟?”
“就是手下,狮群的一员。”
景离忧释然......
狮王问:“你要向导做什么?我们这儿可是你们人类眼中的远古荒山,除了树就是兽,没什么好玩的。”
景离忧反问:“来这儿的人,有哪一个是为了游玩的?”
“倒也是啊,那你来做什么?”
“我要找苍鹿。”
“苍鹿!”狮王大惊,那可是狮群都不敢招惹的千年巨兽。
“你知道?”景离忧看狮王的表情,便觉得有戏。
“倒是碰过一次,你找苍鹿干嘛?”
景离忧大喜道:“那你快带我去,我要求取苍鹿须。”
狮王劝道:“我看你还是回去吧,你是求不到苍鹿须的。”
“为什么?”
“苍鹿年岁大了,极其爱惜自己的尊严和形象,胡须这种辈分和身份的象征,它怎么可能割给你。而且,你的修为虽然高强,但绝对是打不过修行千年的苍鹿的。不过......”
“不过什么?”景离忧连忙问。
狮王贱兮兮道:“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脸上的胡子也很多,随便你刮,免得去送死,长这么漂亮死掉了可惜。”
景离忧听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再废话,我连你的皮一起剥了,赶紧给我派个人。”
狮王突然改口道:“既然只是两天,我带你也可以,反正孩子们也吃饱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附近方圆百里都是我的地盘,保你来去自由。”
“谢了,小狮子。”
狮王愤怒地提醒道:“什么小狮子,我可大你一百多岁!再说,我是这儿的狮王,你这么称呼我,我以以后还怎么在这片林子里混?”
景离忧笑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小侄儿,还是大侄儿?”
“那不还是侄儿吗?”狮王狮王很委屈。
“那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奔奔!”狮王拍了拍胸脯。
“奔奔?你叫奔奔?你怎么取了个这样的名字?”景离忧忍不住笑了出来,堂堂一个狮王,竟然取了这么个幼稚的名字。
“奔奔不好听吗?我觉得很好啊,充分体现了我的雄性活力,而且叫起来亲切,泡妞也方便。”狮王一边说,一边自信地捋了下自己的金色头发。
景离忧无语,不想继续废话,干练地说:“好,快走吧,奔奔~”
奔奔乐呵呵朝远处的狮群喊道:“孩子们,这两天你们自由活动,老子要去办点事儿。”
然后回过头来,带着景离忧闯进阴暗的树林,很快就消失了。
第三十六章 调皮
南篱地界方圆数万里,都是远古荒山,山势崎岖险峻,而苍鹿行踪不定,无家眷,无固定居所,想要在这里找到苍鹿真的好比大海捞针。
云畔元君说,苍鹿喜欢和千年万年的古树相伴,还有喜欢有瀑布的地方,所以景离忧叫奔奔带她寻找这儿树龄最高的古树,和瀑布。
这附近的地下河流很多,溶洞、天坑随处可见,悬崖峭壁比比皆是,所以走起路来十分的艰难。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虽然没有找到苍鹿,却也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凶兽。
看来奔奔说的话是真的,方圆百里之内,他们可以自由行动,没有任何危险。
入夜后,奔奔去抓了两只山鸡过来。
按照他的本性是要茹毛饮血,直接把山鸡连皮带毛一起吞进肚子里的,但是招待美人雏儿,当然是不能用这么粗暴的方式了。
他了解人类吃熟食的习惯,用灵力升了一把火,然后把山鸡毛和内脏都扒掉,折了两支树枝把山鸡架在火上面烤。
“唉,我堂堂狮王,在南篱的地头上也是一方霸主,竟然学人类这麻烦的吃法,还给人升火做饭,真是颜面扫尽。”
奔奔一本烤着山鸡,一边自己小声嘀咕,腹中的委屈吐出来足够淹死一头狮子。
景离忧坐在树上,悠闲地摆着小腿。
过了一会,奔奔喊她下来吃饭。
这烤鸡实在太差太难吃,景离忧也只能将就着吃,毕竟这不是人类烤出来的鸡......
吃完饭后,景离忧飞身上树,躺在树枝上睡觉。而奔奔则现出原形,伏地而睡。
半夜,奔奔的呼噜声实在太大,不仅远在十丈高树枝上的景离忧受不了,只怕方圆半里范围内的地方,都能听到这打雷一般的呼噜声......
巨狮的呼噜声如此之大,真不知道它们怎么能群居在一起的。
试想,一群有三四十头巨狮的狮群,晚上睡觉是不是天雷滚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矿工在炸山呢。
景离忧没法,本想跳下树来将它踢醒,却突然想到了金阙莲环。于是祭出金阙莲花环,用金光莲花罩住自己。
隔音效果真是出奇的好!总算是可以安睡了。
第二天,景离忧醒来,跳下树,一脚踢醒还在睡觉的奔奔。
“醒醒,醒醒,睡得跟猪一样。”
“猪在哪儿?猪在哪儿......”奔奔从睡梦中猛地醒来,翻身化作人形,四处张望,准备猎食。
景离忧冷冷道:“别找了,开始工作了,继续找苍鹿。”
“可我们早饭还没吃嘛。”
“你昨天不是包餐了一顿?我看那头肥牛足够你们吃撑好几天。”
“可你不是还没吃?”
“修仙之人,辟谷之术是必须会的。”
“减肥就减肥嘛,干嘛说辟谷那么好听。”奔奔噘嘴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剁了你,拿你当早餐。”
奔奔连忙讪笑道:“别,我开玩笑的。”
“还不快走!”
奔奔立刻狗腿地冲在前面。
翻山越岭,几十里路不到一天就走完了,景离忧双脚肿痛,衣服被荆棘扯破了好几个洞,全身酸汗,脸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却依旧坚持,因为她一心只想复活李小默。
这远古荒山里,林深树茂,阴暗潮湿,巨兽特别多,各种各样的小昆虫也特别多,什么毛毛虫、小甲虫、毒蛇、蚊子、蜈蚣之类的到处都是。
她身上的梨花香其实也很招蚊子,再加上流了一身的汗,体香和“汗香”夹杂在一起,更加招蚊子,把她的手背、脸蛋叮得像起疹。
好在她全身上下都裹得比较严实,否则细嫩的皮肤肯定要遭罪。
堂堂一个侯门千金,天潢贵胄,从小都生活在干干净净的环境里,如今不远万里跑到这鬼地方找苍鹿须,受这么多苦,着实不易。
连奔奔都喘着气喊着要休息,景离忧还是一瘸一拐地要往前走。
奔奔坐在地上,远远地喊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不要命啦?”
景离忧站住,急得有点想哭,不是她要着急,而是李小默等不及。
说好的苍鹿是喜欢古树的,这里几乎到处都是千年万年的古树,可是苍鹿却不见一只。
休息了一阵后,他们继续往前走,翻了两座山,眼前是一个很深很宽的峡谷,峡谷的中间是一条溪水,溪水上游,则是一道很高的瀑布。
奔奔指着溪水上游的瀑布说:“我以前,就是在那个瀑布之上看到苍鹿的,当时它就站在那瀑布上面喝水,头顶上的鹿茸大得跟树冠一样。不过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我也不确定它如今还在不在那儿,只能说看运气了。”
奔奔的提供的线索虽然也只是刻舟求剑,时过境迁往往都不能作数,但是景离忧还是满怀希望地露出了笑容,振奋地说:
“那我们快上去吧。”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一瘸一拐地往上跑。
“你慢点儿......喂......真是,一个美人雏儿居然比我这头狮子还有耐力,真不是道是谁让你这么不要命的。”奔奔叉着腰,小声嘀咕。
景离忧来到瀑布脚下,轰隆隆的流水声激荡着耳朵,非但不刺耳,反而能把人的思绪卷进这种声音里,让人感到平静。
阳光照在瀑布的水雾上,散射出一道小彩虹。
景离忧仰望了一会儿瀑布,然后飞身而上,来到了瀑布上方。
瀑布上是一条大河,很宽,但是很浅,清澈见底,河底全是光滑的鹅卵石。
河流两岸非常空旷,到处都是草,树木相对低矮了许多,数量也很少。也许是因为这里位置太高,气温相对较低的原因。
这瀑布有几百丈高,从上面往下看,能看到整个峡谷。
过了一会儿,奔奔也从瀑布底下飞身上来,看了看眼前的光景,懒懒道:“十几年没来这儿了,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不好玩,一头母狮都......”
奔奔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嘴。
前方不远处,有两颗树,不高,大约只有三四丈的样子,不过看样子是有些年岁的。
树龄是不能以树的高低而辨别的,景离忧凭着直觉,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来到树下,仰望两颗大树,树枝苍老就遒劲。
奔奔从后面赶来,打量了两颗树一番,道:“这两颗树虽然小了点,不过看起来也是有千年以上的。”
说完,他跳到树上去坐着。
“这里既有瀑布,又有古树,不知道能不能等来苍鹿?”
奔奔懒懒道:“不知道。”
景离忧选了一条浮在地面上的树根坐下,看着夕阳西下,疲惫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她看来,正在坠落的不仅仅是夕阳,还有复活李小默的希望。李小默的魂魄,最多不到一个月就必须去转世投胎。
“能活当世,不换来生,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景离忧想着李小默的话,喃喃自语。
坐在树上摇摆小腿的奔奔听了这话,以为她是在跟他说话,连忙辩解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景离忧不答,兀自看着夕阳。
良久之后,奔奔提醒道:“姑奶奶,过了今晚我可就要回去了,四十几头狮子等着我回去养活呢,就不再奉陪了。”
景离忧颓然道:“好,这两天辛苦你了。”
“你说你找苍鹿是为了救你的朋友,不知道你这位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样拼命?”
“他......豁达勇敢、有情有义、善良......总之我也说不清楚。”景离忧低声说。
奔奔摇了摇头道:“除了善良,其他的都跟我一样,我也是豁达勇敢,我也是有情有义啊,没什么特别的嘛。”
景离忧低头不答。有些东西是没法说清楚的,比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几个褒义词是说不完的,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个贬义词就够了。
奔奔是个话唠,没人跟它说话,它就觉得无聊,于是自己在树上用脚蹬着树枝,一边蹬一边哼唱道:
“苍鹿苍鹿你在哪里,狮王我现在就要来吃你,苍鹿苍鹿你在哪里,一头母鹿躺在我怀里,苍鹿苍鹿你在哪里,鹿狮成群下在山坳里......”
如此反复唱了好几遍,报应终于来了屁股下的大树,突然一阵抖动,差点把他摔了下来。
奔奔动作敏捷,死死抓住了树枝,庆幸道:“我的妈呀,地震了吗?差点摔死狮王我了,我那还有一大家子等我养活呢,这是要一尸几十命啊......”
它仔细摸了下树枝,发现这树枝竟然毛茸茸的,不禁惊呼:
“这树竟然会长毛!姑奶奶你快上来看看,这树竟然长毛,我活了一百多岁都没见过呢。”
景离忧知道他活泼好动,总是不安分,以为他是不小心自己要摔下来的,所以也懒得理他。
奔奔站在树上,仔细观察树枝,突发奇想:既然树能长毛,那会不会流血呢?于是他伸手变出一把匕首,准备剖开树皮!
正当他要把匕首刺下去的时候,忽然地动山摇,把他从树上掀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呦诶,摔死老子了,这树有古怪。”
景离忧连忙冲过去,拖着他,飞出十丈远的地方,警惕地看着那棵树。
只见那棵树不停地抖,最后好像连根都抖出地面了。
不,那不是根!
只见尘土冲天而起,前方一大片土地都被掀翻了,把方圆半里的视线都模糊了。景离忧和奔奔都连忙拿袖子遮挡,并往后退。
待尘土稍稍散去后,竟有一个庞然大物赫然站在前面,那身躯至少有十丈高,把原本的两棵树都顶在头上......
那巨兽抖了抖身躯,粉尘再次淹没周围的环境,然后朝天空发出“呦呦”的鸣叫声,声音传扬数十里,在峡谷里不停地回响。
“是苍......苍鹿!这棵树竟然就是它的鹿茸!”奔奔吓得嘴巴打战。
景离忧喜出望外:“真是苍鹿吗?”,她两眼放光,一脸的兴奋,和奔奔紧张哆嗦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苍鹿迈开脚步,朝景离忧和奔奔二人走来,整座山都为之颤动!
景离忧看着总高十几丈的苍鹿,就像一栋高楼压过来一般,那威严和气势是不可违逆的。
她原地站着不动,等它靠近。
奔奔吓得屁滚尿流,双脚发抖,拉着景离忧想要跑,但景离忧怎么拉都拉不走。
“快走吧,我的姑奶奶,你不要命拉?这是修炼千年的苍鹿!”
话刚说完,苍鹿的头已经移动到他们的头顶上方了,阴影笼罩着他们,愤怒而阴霾的气息也随之压了过来......
奔奔见势不妙,连忙跪倒在地,讨饶道:“鹿大哥,不,鹿爷爷,鹿祖宗,我刚才那番话都是胡说,我其实是很崇拜您的,绝对不敢对您有半分的不敬,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苍鹿低下头来,怒目盯着奔奔,鼻子里呼出愤怒的粗气,一撮又长又漂亮的胡子垂在地上,就跟榕树的根须一样,只不过更直挺、更圆润。
景离忧很镇定,虽然她心里也有畏惧,但不是奔奔的那种恐惧,而是带有几分敬畏。
至于奔奔,他骂人的功夫这么厉害,讨饶的功夫应该更厉害,骂人的本事和讨饶的本事通常成正比。
它保住性命应该问题不大。
奔奔讨饶不跌:“苍鹿爷爷,您英明神武,德高望重,是这南篱大山里的长者,绝对不会跟我这种小辈计较的是不是?我回去后一定跟孩子们讲,鹿爷爷是一个和蔼善良、疼爱森林小动物的爷爷,让它们都记住您的无量功德。”
苍鹿怒不可遏,抬起脚来,一脚踢向奔奔,把他踢飞到天外!
一道美丽的弧线,从山顶划过云层,再慢慢抛向百里开外的深山里......
奔奔就这样沿着这道弧线回家了。
天空传来一句真诚悔悟的话:“我真的知道错了!鹿爷爷......”
百里外的森林里,众巨狮正围成一圈,商量着明天捕食的事,忽然看见有一头东西从天上斜斜地飞过来......
轰!一阵烟尘飞起。
待烟尘散去后,众巨狮往圈子里一看,发现它们的狮王摔了个屁股向上,平沙雁落式!
“大王,大王,您怎么了?”
众巨狮争先恐后地上去,把他从“大”字型的坑里挖出来。
奔奔被众狮子摇醒后,重重地咳了两声,开口第一句话便说:
“孩子们都记住了,苍鹿,是我们南篱大山里最善良和蔼、疼爱森林小动物的长者,你们以后见到它一定不许对它不敬!”
“大王,您这是怎么了。”众巨狮问。
“没什么,练功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了。”奔奔捋了一下自己的金色头发,淡定地解释。
“那您落地时为什么是屁股朝上呢?”
奔奔听完,一拳打过去,把那头小狮子打飞到三丈外,屁股向上!然后道:
“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屁股受伤,你这下懂了吧?”
众狮子:......
难道屁股比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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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求药
瀑布之上,苍鹿踢走那头嘴贱的巨狮后,转而盯着景离忧。
盯了许久,见她毫无畏惧之色,也无退却之意。
“说吧,你找我干嘛?”苍鹿声若洪钟,整个山顶都在回响。
景离忧定了定神,抱拳一揖,道:“晚辈前来求取苍鹿须,救治我的一个朋友。”
苍鹿一听,愤怒地把头凑到景离忧面前:“你要我的胡须?”
“是,请前辈恩赐......”
“你知道胡须对我们鹿族,特别是我这样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吗?”
“晚辈刚刚听说。”
“那你还敢找我要胡须。”苍鹿愤怒地呵斥。
“晚辈的朋友命在旦夕,唯有您的苍鹿须可以帮他重铸筋脉,这才敢冒此不韪,向您求取苍鹿须。”景离忧凄然解释。
“你那朋友的生死与我何干,我凭什么要救他?”苍鹿把脸一撇,一副冷傲绝情的样子,头顶上的巨大鹿茸扫起了一阵风,那鹿茸长着茂盛的叶子,看上去就像一颗树。
“前辈胡子这么多,又这么长,拨两根来救人,乃是无量功德,且不影响您的威严和身份,这有何不可?”
“照你这么说,我因为胡子多,就必须施舍了?在你们人类的世界里,有钱人就必须把多余的钱分给穷人吗?”苍鹿愤怒道。
景离忧听了,连忙摇头啜泣道:“不是这样的,前辈要救的这个人,善良,有情有义,为了救他的驴而以身犯险,为了解救安国百姓和万千生灵而以身抵挡邪祟,最后身受重伤,他还曾经为了救我为险些丧命,这样好的人,如果少年夭亡,您忍心吗?”
苍鹿道:“你这么说,他到是个难得的人,不过这到底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况且天下好人何其多,难道我都要救吗?”
“恳请前辈救他一命......”景离忧泪水汨汨而下。
她牢记云畔真人的话,只可求取,不可夺取,所以她不敢冲动,只得坚持不懈地恳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真诚来打动它。
夕阳即将沉没,火红的晚霞在天边肆无忌惮地燃烧。
睡得太久的苍鹿,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景色,陷入了沉醉,竟然站在原地,闭着双眼,神识入定......
景离忧仰视着眼前的庞大身躯,见它闭着眼睛,巍然不动,也不敢作声,只得静静地站着等它醒来。
她的身高,还够不到这头苍鹿的膝盖,在她眼里,这个苍鹿如同一座山,让人又敬又畏。
她跋山涉水,累了一天,又站得太久,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酸痛的,但看眼前形势,她还要继续站着。
她娇嫩的脸蛋,先被蚊子叮咬一通,又被南篱炙热的太阳烤了一个下午,皮肤红得跟烤熟的番薯一般;一袭直顺的头发,在丛林荆棘的勾扯下,也是变得蓬蓬松松的。
好在她娇而不弱,受如此“摧残”,还能坚持得住。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高处的夜空,星星都特别清楚明亮,她看着星星,耐心等待。
清风徐徐吹来,让她昏昏欲睡,但她又不敢睡,只得狠狠地捏自己一下,把手臂都捏出一块浓浓的淤青,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再次泛白,新的一天来了。
第一缕晨光照在苍鹿的背上,将它唤醒,它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景离忧。
“你竟然还在这儿?”苍鹿讶异道。
景离忧对着刺眼的晨光,脸色苍白,虚弱而坚定地说:“晚辈,恳请您赐予苍鹿须。”
“你是不是站了一夜?”苍鹿看她虚弱的样子,好像还有些虚火上亢,面容干枯,头发散乱。
景离忧点了点头。
苍鹿思考了一阵后,道:“拔两根胡须给你倒也是可以,不过这胡须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是我们鹿族的尊严和威势象征,你若想要,就必须拿你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来换,比如,金丹。”
“金丹?”景离忧吃惊道。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只能凝结出一颗金丹,把金丹给出去,一身的修为也就废了,而且以后几乎不可能恢复。
“怎么,很为难吗?为难的话不必勉强。”苍鹿严厉地质问道,就像强势的商人在威逼顾客。
景离忧为难了好一阵后,手掌捂住自己细细的小腹,催动灵力,将金丹从丹田内剥了出来,捧在纤薄的手掌上,双目垂泪,再次恳求道:“请您赐予苍鹿须。”
凉风骤起,戚戚吹过她的双眸,带走莹莹泪珠。
苍鹿挑动一根胡须,像触手一样,将景离忧的金丹卷了过来,细看了一阵后,道:“不错,小小年起就有如此深厚的修为,换两根胡须值了。”
说完,两根胡须自动脱离它的下巴,飘落在景离忧的手掌心。
景离忧双目噙泪,把两根长约有一丈的苍鹿须小心地卷起来,捧在手心,啜泣道:“如今我失去金丹,身上没有一丝灵力,烦请前辈代我速将苍鹿须送往归云山,救他性命......”
“归云山?据说齐云峰顶承玄境,风景绝佳,远胜我这南篱高山,我年轻的时候游历大荒,也曾到过那里,只是远远地看着齐云峰巍峨入云,灵气充盈,却不敢登上峰顶,因为那时的我,只是一只小妖。这次,正好借机去领略一番。”
说完,苍鹿将景离忧的金丹放在额头,吸入体内。
景离忧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她给出去的不仅仅是过去的所有努力,还是未来的理想。
苍鹿见景离忧这般模样,便道:“此去归云山有三万余里,我如今拿了你的金丹,便好人做到底,将你和我的胡须一起送往归云山,免得你走回去。”
“多谢前辈”,景离忧低声哽咽地说,失去金丹的她,一下子变得虚弱,双腿有些打颤。
苍鹿伸出一条胡须来,轻轻将景离忧困住,把她拎到自己头顶的鹿茸上坐好,然后向前奔跑,四脚渐渐地离开了地面,跑向高空,隐入云端,朝归云山方向而去。
景离忧坐在高高的鹿茸上,就像坐在秋千上,迎风飘荡,只是心情并不像荡秋千那样愉快。
苍鹿在云端奔跑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来到了归云山齐云峰的上空。
远处,两个归云山弟子从山顶那边踏剑而来,拦住了苍鹿的去路,远远喊道:“离忧师妹,你怎么了?那巨兽是何方神圣?”
两个小道士原本是过来检查的,却看到了景离忧坐在那巨兽的角上,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喊话,先问清楚。
景离忧大声喊道:“这是苍鹿,是来救人的,快通知师尊,我带苍鹿回来了。”
“好。”两个小道士踏剑飞回山顶,冲到承玄大殿去报告。
苍鹿带着景离忧奔向齐云峰峰顶,徐徐降落在正南方的大广场。
过了一会儿,栖云走出了承玄大殿,站在三千阶之上等候,而其他六个长老则齐齐走下三千阶,迎接贵客。
云游长老也在其中,他也是刚刚回来,正在大殿内和众师兄弟寒暄叙旧,便听到有人报苍鹿入山,于是随着栖云真人出了承玄境大殿,走下三千阶去迎接。
他一身采药人的装束,与其他六个身穿华丽道袍的师兄弟相比,显得特别的显眼。
其他弟子听说苍鹿降临归云山,也都赶过来一睹它的真容。
苍鹿再次用胡须卷住景离忧,将她缓缓放到地面上。
“师父,我把苍鹿带回来了。”景离忧走上前去禀报,脸上勉强装出笑容。
不过她这强颜欢笑是瞒不过她的师父的。
云畔元君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眼睛都肿了,脸色这么难看,还搞得一身散乱。”
“没什么,我就是找到哦苍鹿的时候太激动了。”景离忧笑道。
在这么多人面前,云畔也不好深究,便不再作声,心里想着等回去再好好问她。
云游真人走到苍鹿面前道:“归云山云游率各殿长老,欢迎苍鹿降临。”
苍鹿道:“早听说归云山是仙家宝地,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光旖旎,灵气充盈。”
声音若天外玄音,在这仙山中不停回响。
云游真人道:“承天地造化,赖先辈积德,才有这归云山的景象。”
苍鹿不愿久留异乡,将景离忧的金丹释放出来,用胡子托到景离忧面前,道:“还给你,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有你这样的朋友,你要救的那个人不会差到哪儿去。”
云畔真人一看,大吃一惊,猜想离忧一定是做了傻事。
云游和众位长老也是一脸诧异。
“你竟然要拿金丹去换,你这傻孩子!”云畔忍不住斥责。
景离忧喜出望外,连忙收起金丹,解释道:“不是,苍鹿前辈只不过是借了我的金丹,要试试我的修行而已,它是长者,怎么会要我一个小辈的金丹呢?”
苍鹿和蔼笑道:“哼,跟那头狮子一样,嘴巴挺伶俐的。”
景离忧笑眯了双眼。
苍鹿转过身躯,又飞上云端,回南篱去了。
景离忧从怀里取出苍鹿须,捧到云游长老面前,道:“这是苍鹿须,烦请云游师伯救救李小默吧。”
虽然她只见过云游一面,却是记得很清楚。
云游接过苍鹿须,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众人遂一起去云起殿。
第三十八章 复活
云起殿。
众位长老筑起了一道新的结界,将整个云起殿都密封起来,然后解开锁魂阵。
李小默的三道魂立刻飞出来,在殿内四处游荡,不停地碰击着结界,但就是出不去。
景离忧看着李小默的魂这样乱碰乱撞的,很是为他着急。
云游真人走到李小默的身边,从他的天灵盖上注入一股灵力,先唤醒他的肉身,然后解开他的上衣,脱掉他的袜子。
做好准备后,云游真人解下自己腰间的葫芦,从葫芦里倒出了许多名贵药材。
紧接着,云游真人出掌,用强大的灵力将那些药材压碎,再碾成极其细小的粉末,然后将粉末撒在李小默的腹部和胸口。
随后,他又灵力,将那些粉末压进李小默的身体里。那些粉末在云游真人的引导下,渐渐渗入李小默的体内,附着到他的五脏六腑。
最后,云游拿出两条苍鹿须,对准李小默脚底板的涌泉穴,用灵力将苍鹿须强行刺进去。
苍鹿须进入涌泉穴后,在灵力的引导下,顺着全身的经脉游走,不断地产生分支,在李小默的体内盘根错节,渐渐与血脉融为一体。
云游真人不断用灵力去引导这些新生的筋脉,又不断地修复李小默的五脏六腑。
半个时辰后,那些渗入腹腔和胸腔的药材将李小默的内脏都修复了,苍鹿须也变成了李小默的筋脉。
李小默的身体再次有了呼吸和脉搏!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体温也渐渐地回升。
景离忧看得特别激动,满心的期待和欢心。
一个时辰过后,李小默的身躯重塑完毕,云游遂将那三道游魂导入他的身体。
“咳咳......”
李小默咳出了一大口气,复活了!
但是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暂时还醒不过来。云游真人让人把他抬回房间。
云畔拉着蓬头垢面的景离忧回去,让她整整自己的样子。
三日后的早晨,李小默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他经历了一次死亡和复活,好在世界还是那个熟悉的世界。他的身体经过一轮重塑,似乎变得比以前稍稍强了一些。
总之,苍鹿须造出来的筋脉,定是不同凡响的。
只不过,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一具“半新”的肉身。
景离忧就守在他身边,看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脸上笑开了花,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状,目光闪闪。
“离忧......”李小默低声地喊。
“我在。”景离忧连忙凑近前去回答。
“我这是......活过来了吗?”
“是的,你不但活过来了,而且痊愈了!”景离忧很确信地告诉他。
李小默撑起脊背,想要起床,景离忧连忙伸手扶他。
躺得了将近一个月,身体都僵了,连起个床都那么困难。
确切地说,他死了一个多月,在没心跳、没呼吸、没体温的情况下,躺了一个多月。
他穿着白色的睡衣,披着散乱的头发,下了床来,走到门边,晨光刺进他的瞳孔,他连忙抬起手臂遮挡。
他抬着手臂,遮住晨光,慢慢地踏出门槛,走到挑廊上,倚着栏杆,闭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温暖,呼吸着重生后的空气和花香,听着归云山仙鹤的鸣叫......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美好,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新的。死而复生的心情,是非常奇妙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
景离忧默默地站在他后面,等他重新适应这个世界。
良久之后,李小默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好起来了!”
语气充满了“捡回一条命”的庆幸,又仿佛他占了这个世界一个大便宜,占了命运一个大便宜。
景离忧走近前去,笑道:“我可是照顾了你两个月,半死不活的,可累人了。”
李小默转头看着景离忧,深情款款道:“谢谢,你受苦了。”
“就两个谢字打发我啊?”景离忧目光流转,满是期许。
“那我能怎样,要不我也照顾你两个月?”
景离忧怨道:“没心没肺,难道我还缺佣人不成?”
李小默强行解释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佣人是服侍你的,我说的是照顾......”
“两个月谁稀罕你照顾。”景离忧把头一低。
李小默:......
早膳后,景离忧带着李小默去向云畔元君致谢,毕竟是归云山救了他的性命。
至于栖云真人,他素来不喜见客,所以致谢也就免了。云畔当然也是半个神仙的人物,也不见外客,不过景离忧跟她是师徒,关系自然亲近些,所以景离忧必须带李小默去致谢。
仙门清净无欲无为,但一些礼仪还是不能免的。
致谢过后,景离忧向云畔元君道:“师父,小默他此次舍身护阵,足见他心怀大义,弟子想引荐他拜入我们归云山。”
云畔元君睁开眼睛,看着李小默。
李小默连忙咧嘴笑道:“晚辈素来仰慕仙门,有心求道,请前辈不弃,收小子入门。”
云畔道:“我归云山收弟子,向来有两个规矩,一个是通过入门考核,一个是有功于天下苍生,如今你参加禺阳城之战,并且舍身取义,可以通过第二个规矩拜入归云山,只不过......”
“不过什么?”李小默问。
“我这云畔殿素来只收女弟子,我须问问其他长老,将你推荐给他们。”
“好,多谢前辈。”李小默一脸欣喜。
云畔转而对离忧道:“离忧,你的功课已经耽搁很久了,前天考你的清冥咒,你还过不了关,罚你抄写经文十遍,没抄完不许吃饭。”
景离忧怏怏道:“弟子领罚。”
两人遂一起退出来,还没出大殿,李小默问:“你这十遍经文得抄多久啊?”
“少说也要两天吧。”
“什么?两天!那你不是两天都不能吃饭?这处罚也太狠了吧。”李小默不禁嚷了起来。
对于一个凡人而言,两天没吃饭,那几乎是会要命的,所以李小默一听景离忧要两天不能吃饭,既惊讶又愤怒。
景离忧连忙道:“小声点,我师父听到了。”
李小默小声道:“两天不吃东西,这怎么行呢?你师父也太严厉了。”
景离忧淡定道:“不过是辟谷两天,你瞎紧张什么,你以后也必须会的。我现要去抄经文,不能陪你了,你自己找个地方玩去吧。”
“那你慢慢抄吧,我没人管,正好四处看看这归云山的绝色风光。”李小默双手抱在头上,懒懒地挺了挺腰。
然后,景离忧自己去经阁抄写经文,李小默出了大殿,自己一个人去瞎逛。
大殿前面的广场上,众位女弟子正顶着朝阳练剑。
李小默为了不去打扰她们,绕开广场,挑了一条小路,拐了几个弯,走了半个多时辰,欣赏一路的花花草草,不知不觉竟然走出了云畔殿,来到了三千阶。
前方,有一个小道士,手持长剑,正从三千阶往下走,即将转入一条小路。
终于见到一个男弟子了,李小默喜出望外,连忙喊道:“师兄,且慢!”
还没拜师,就抢着喊人家师兄,李小默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是归云山的弟子了。
那小道士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一个人,惑然问道:“你是?”
“我叫李小默,是新来的弟子,只不过还没正式拜师。”
“哦,我知道,是离忧师妹的朋友,找我有什么事?”
李小默笑嘻嘻道:“不知师兄是哪个长老殿的弟子?”
那小道士行了个礼道:“我是云涯殿的。”
李小默想,他迟早要拜入其他五个长老的座下,不如现在先打听一下,看看哪个长老性情比较随和,对弟子比较宽松,考试又好过的,然后挑一个好相处的师父。
心下主意已定,于是对那小道士道:“这么说,你是云涯长老的弟子,那你觉得你师父平时怎样?严不严历?”
小道士道:“师父对弟子们悉心教导,严厉些也是自然的。”
“那他会不会体罚弟子?
“这个......偶尔会吧。”
李小默心中一叹,看来是不能拜这个云涯长老为师了,于是又问:“那师兄可知,在六位长老之中,那个长老性情最好,对待学生最宽容,考试最好过的?”
小道士这下明白了李小默的意图,会心一笑道:“一般来讲,云畔长老是最和蔼的,对待弟子最为宽容;其次,应该就是云舒长老了,云舒长老性情随和而淡泊,对弟子管得比较宽。”
“多谢师兄。”李小默听眼前的小道士这么一说,心中便打定主意,准备回去请云畔长老,把他推荐给云舒长老,如此,以后修行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师弟不必客气。”那小道士说完,转身继续走向云涯殿。
李小默又在三千阶上站了一会,看着山下的万里江山,心胸十分开阔。
看看时辰,已经日中,他得回去吃饭。这归云山实在是大,一个上午,只刚好走完一处长老殿,等下次再去看看其他长老殿吧。
论伙食,云畔殿的饭菜,应该是这归云山各处长老殿里面,最好吃的一处,因为这里的女弟子,烧菜真的是一绝。
景离忧被罚抄经文,不能跟李小默一起去吃饭,李小默只得自己摸索着来到厨房。
众女弟子都已经下课,也早都围成六张桌子吃饭,每桌四个。
李小默第一次来餐间,餐间和厨房是紧挨着的。
老远就闻到了诱人的饭菜香,一进门,放眼望去,二十几个女弟子齐齐看向他。
好尴尬,餐间里全是女弟子......
李小默热情地招呼道:“各位师姐好......”
论年纪,他倒不一定是最小的,但是按辈分和入门时间来排,他是应该叫在场的所有人一声“师姐”的。
大师姐卢熙月指着厨房那边,道:“碗在那边,饭在那边,自己找个位子坐。”
“好”,李小默默默走进去。
众女弟子复又埋头吃饭,整个厨房原本稀里哗啦的谈论声,此刻都变得有些安静,只剩下微微的碗筷碰撞声。
李小默到橱柜取了碗筷,盛好饭,然后环顾四周,寻找座位。
刚好,那边就有一张桌子没坐满,还有两个空位,李小默走过去坐下,笑咧咧地招呼道:“两位师姐,跟你们凑个位。”
“嗯,坐吧”,眼前的两师姐点了点头。
因为陌生,整个餐间里又只有他一个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小默吃得埋头默默地吃饭。
远处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四个女弟子悄悄地谈论:
“长得还挺俊,性格人品应该也都是不错的,否则离忧师妹不会带他回来的。”
“花痴了吧?”
“谁花痴了,不就是个男人嘛,咱们归云山的少年英才多了去,比如淳兮师兄。”
“他怎么能跟淳兮师兄比呢,淳兮师兄可是掌门师尊的入门弟子,又是安国昭王世子,安北将军,统领北境数十万守军,战功赫赫。”
“说得也是,不过我觉得他的嘴,比淳兮师兄的甜,不像淳兮师兄那样严肃正经。”
“这话怎么说?”
“你想,他还没入门,就管我们叫师姐,嘴巴是不是很甜?”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离忧师妹的人,可不就是叫咱们师姐吗?”
其他三个姐妹都道:“你这话要是让离忧师妹听到了,她非缝了你的嘴不可。”
“背后说离忧师妹的闲话,我看你一定是皮痒了。”
四个人谈着谈着,不禁咯咯地笑出声来,拯救了厨房的安静气氛,带动其他女弟子继续谈论早上的功课。
第三十九章 恰巧
午饭过后,女弟子们把各自的碗、菜盘都拿去洗完,然后纷纷回去休息。
李小默最后一个吃完,独自留在厨房,想找点吃的东西带去给景离忧。
他翻锅捣灶,终于找到了两个生的红薯,趁灶火未熄,把两个红薯都放进去。
半个时辰后,红薯烤熟,一股甜糯的香味扑鼻而来。
李小默把红薯从灶灰里挖出来,带着两个红薯,偷偷地溜进藏经阁。
一进门,就看到景离忧坐姿端正,素手提笔,正全神贯注地抄写经文。她眉目低垂的样子,透着一股温婉娴静的韵味。
他掰开红薯,把酥香软嫩的红薯放到景离忧的案前,冲着她笑。
景离忧抬头看他,漠然道:“快收起来,被师父知道了,我非要罪加一等不可。”
李小默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你那师父天天坐在那儿跟木头一样,眼睛都舍不得睁开,不会发现的。”
“看东西不一定要用眼睛的。”
“那她也听不见啊,这么远,隔着好几堵墙呢,你尽管吃,不然两天不吃饭怎么成呢。”
景离忧看着李小默,明白他的一片好意,但这于理不合,只得解释道:
“师父知不知道不要紧,重要的是规矩得守。况且这不过是辟谷两天,对于修行之人,不算什么。”
“行,那你就挨着吧,我自己吃。”说完,李小默收起了案上的红薯,走出藏经阁,自去玩耍去了。
他刚才的一席话,刚好被隔着好几堵墙的云畔元君听见了。
云畔元君很生气,想不到这小子是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找一个严格的师父,好好地教他规矩。
云畔寻思了一番,便动身前往【云正长老】处,准备将李小默推荐给他。
李小默出了藏经阁,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儿,一路走出了云畔殿,再次来到三千阶。
“先去看看云舒殿吧,混个脸熟也不错。”
“哪条路才是去云舒殿的路呢?不管了,先走再说。”
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跨过三千阶,走进了一条小路。
这条路不像云畔殿的出路那样,花团锦簇,而是种满了一排排的青松。青松看上去非常坚韧,但是也给人一种严肃古板的感觉。
可能这个殿的主人,也跟这青松一样,严肃古板吧。
李小默走着走着,来到一处石壁底下,听到了“嗡嗡”的声音,抬头发现眼前竟有一窝蜜蜂。
“这么高的山上,居然还有蜜蜂,一定跟那什么天山雪莲一样珍贵,挖!”
他对蜜蜂,有一种很特殊的情节,简单来说,就是遇蜂窝必挖,仿佛这辈子跟它们天然有仇似的。
老办法,他爬上松树,折了一段树枝,然后来到石壁下,一杆把那蜂巢捅落,然后拔腿就跑。
愤怒的蜜蜂倾巢而出,直追李小默。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高山上的蜜蜂好像飞得比山下的蜜蜂快很多,李小默拼命跑也甩不掉。而且这些蜜蜂也不像山下蜜蜂那样,追一小段就放弃了,它们是穷追不舍!
最后,李小默跑到一处院落,估计是某一个长老殿。
前方是个广场,十几个男弟子正在广场里打坐,个个巍然不动,凝神聚气,让整个广场灵气充沛,萦绕着淡淡的金光。
嗡嗡嗡......
“救命啊,这是什么蜂啊,怎么这么粘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李小默嚎叫着奔向广场。
打坐的小道士们,听到了蜂鸣声和救命声,都清醒了过来,沿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一个人带着一窝的蜜蜂正向此处跑来。
“哇”,众道士吓得连忙站起来,往后退。
李小默已经冲进广场了,见到前面有人,远远地喊道:“水,哪里有水?”
众道士为了不让李小默靠过来,慌忙举手指向右手边的大殿。
不过,李小默已经跑到眼前了,蜜蜂也追过来了,不分好坏,逮到就蛰,吓得那些道士纷纷御剑飞离广场,躲得远远的。
李小默不假思索,直接冲入正殿,慌不择路,拐了两个弯,见到一个大鱼缸,直接爬进去,泡在水里,只露出嘴巴来喘气。
这里,恰巧就是云正殿。
鱼缸的不远处,云畔元君恰巧正在和云正真人说李小默的事。
一切,仿佛都是天意安排,非常恰巧。
两位长老见一个人带着一群蜜蜂进来,先是一吓,随即又镇定下来。
云正真人挥了一下拂尘,发出一团气流,把那些蜜蜂全部卷出屋去,然后和云畔元君一起向鱼缸走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此造次。
“出来吧!”云正长老喊道,声音透过鱼缸,传入李小默的耳朵里。
李小默怯怯地从鱼缸里翻出来,吐了几口水,见眼前这位灰袍道长跟云畔并肩而立,便猜他也是个长老,连忙堆着一脸的僵笑,作揖道:“弟子拜见两位长老。”
他的脸上全是蜜蜂叮咬的包,泡了水后肿得更大!
两位长老细看了他一番后,齐声惊讶道:“你是......李小默!”
李小默报以一脸的讪笑。
“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子?”云畔问。
“弟子路过一处石壁,见上面有蜂巢,便拿树枝将它捅落,结果就被蜜蜂追到这儿来了。”
“什么?你竟然把石壁上的雪峰巢捣毁了,真是顽劣!我原本还指望着它们给我采一罐雪松蜂蜜呢。”云正长老十分生气。
李小默见云正如此大动肝火,脸色十分难看,连忙道:“弟子知错了,大不了,我给它们修一个蜂巢,让它们可以继续安居,至于蜂蜜,石壁那边有一大块,够装满一罐的。”
“捣了蜂巢你可以修一个,那你压死我的金鱼,它能活过来吗?莽莽撞撞的,怎么修行?”云正长老看着水里两条翻白的金鱼,气得有些失态,他已经十几年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李小默回头看着浴缸里翻白的鱼,心中也是一惊,想不到这金鱼这么娇贵,挤两下就死了。
鱼死了肯定就没办法了,他也只能尽量说些补救的办法:“这鱼缸里的水挺久没换了,我回头把水换新,让其他金鱼有个清新干净的环境,当时对它们的补偿......”
云正真人板着脸,一言不发。
云畔元君看在景离忧的面子上,出面帮忙说话:
“师兄莫气,他生于俗世,长于俗世,自然淘气了些,但他本性不坏,如今也诚心悔过,念他乃是初犯,不要与他计较。”
李小默连忙咧咧嘴,附和道:“是是是......”
云正这才稍稍解颐,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和你计较。”
“弟子谢过长老。”李小默如释重负。
云畔又道:“师兄既然原谅了他,那我刚才与你商议的事,你觉得如何?”
云正踌躇了一阵,然后对李小默道:“云畔将你推荐与我,让你拜入我的门下,你可愿意?”
修仙是李小默从小的梦,那时他梦想有一天也能拜入仙门,修得大道,遨游于天地之间,扶危济困,做一代大侠。
如今,经历了种种的阴差阳错,生死洗礼,竟真的进了归云山,他喜从天降,不假思索,伏地跪倒:“弟子拜见师父!”
云正捋了下胡子道:“好,你明日便搬到我这云正殿来吧,后日,为师便为你授戒,正式收你为徒。”
“云正?是,师父。”李小默顿了顿,欣然回应。虽然没能如愿拜入云舒的门下,但也很满足了。
云畔元君祝贺道:“恭喜师兄收徒,云畔告辞。”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李小默也行礼道:“弟子先回去,后日再来向您老人家磕头。”
云正点了点头。
李小默退出了云正殿,想要跟着云畔元君一同回去,但是出了门却不见她人影。
“这神仙就是不一样啊,来无影去无踪的。”
他叹着气,走下台阶,见广场上空无一人,也不知道刚才那些师兄们都去哪儿了,想先和他们认识一下都没机会。
“兴许也是偷懒去了吧,看来做云正殿的弟子,是可以偷懒的,这师父性情一定不错。”他一边想,一边走,兴匆匆地回云畔殿去,全然不知道是他招来蜜蜂把师兄们吓跑的。
回到云畔殿后,刚好入暮时分,直接去厨房吃饭。
吃完饭后,李小默又往藏经阁去,见景离忧还在奋笔疾书,便坐在她旁边,兴奋道:“我找到师父了!”
景离忧抬头看他一脸包,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被蜜蜂蛰了,不过不碍事,我不怕蜂毒,这你是知道的。”
景离忧又问:“你刚才说你找到师父了,是哪位长老?”
“云正长老。”
“挺好。”
“挺好?你是说,云正长老是个好师父?”
“对啊,归云山的师父哪个不好?”
“那你跟我说说,云正长老性情如何,对弟子如何?”
景离忧用笔头顶了顶下巴,思忖了一会,然后道:“云正长老,是公认的归云山最严厉的长老,对待弟子十分严苛,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刻薄,所以他只有十几个弟子,是六个长老中弟子人数最少的。”
李小默一听,心凉半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景离忧纳闷:“怎么了,你刚才不是挺高兴的吗?”
“你说云正长老是六个长老之中,最严厉的,是真的吗?”李小默想再确认一遍。
“是啊,这个大家都知道,他对弟子的要求很高,也很严厉。”
“你师父一定是故意整我,才把我引荐给云正的。”
景离忧生气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师父帮你引荐,你还怪她。”
“归云山那么多长老,引荐哪个不好,偏偏给我找一个最严的师父,我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景离忧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只要你恪守门规,勤奋修炼,考核通过,云正师伯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罚你啊。”
“那要是考核不过呢?你师父罚抄经,我师父罚什么?”
景离忧神秘兮兮地看着李小默,问道:“你知道三千阶是如何保持整洁的吗?”
“如何保持?”
“这都辛苦云正殿的师兄弟们了,每次考核不过,他们都要去清洗三千阶,或者打扫各处道路,没做完不许吃饭。”
“孽缘啊!”李小默往地上一趟,好难过。
景离忧奇怪地盯着他。
第四十章 剑阁
烛光下,景离忧抄写经文的神态,娴静和美杏眼含光,手如柔荑,在泛黄的纸张上,气定神闲地勾勒一笔一划,娟娟字迹,落笔如云烟。
李小默从侧面看她,一条绝美的曲线自额头到下巴,犹如天工勾画。
“你打算抄到什么时候?”李小默懒懒地问。
“亥正我便回去。”
“现在应该戌时了吧?”
“嗯。”
李小默陪了她一会儿,自己坐着无聊,便出了藏经阁,在外面看星星。
弟子宿舍那边,亮起了一排排的灯火,所有的女弟子都已经回去休息了,藏经阁里仅剩景离忧一人。
正值盛夏,齐云峰上一点儿也不炎热,倒是长风徐徐,吹得人熏熏欲醉。
李小默吹了会儿风,走回藏经阁内,继续陪景离忧抄写经文。
蜡烛即将燃尽,李小默换了一轮蜡烛,然后回到景离忧身边,随手拿过一本经书,一知半解地看。
经文上写的是一些简单的修行之法。
李小默看着看着竟睡着了,直接躺在坐垫上睡,呼吸均匀,睡姿十分“花哨”。
景离忧聚精会神地抄经,写了许久,停笔舒展筋骨,抬头看见李小默躺在坐垫上睡,忍不住凝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写。
亥正时分,景离忧搁笔,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她悄悄地走到李小默跟前,捏住他的鼻子......
须臾,李小默被憋醒,一睁眼便看见景离忧那张倾世的容颜,正对着自己,不禁盯着她看。
景离忧也只顾看他,忘了松开手,一直捏着他的鼻子。
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一种其妙的感觉......
“你想憋死我吗?”李小默先开口说。
景离忧恍然觉醒,连忙放开手,道:“走了,我要回去了。”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李小默爬起来,快速吹灭蜡烛,然后跟了出去。
星辉熠熠,暗香浮动,李小默陪着景离忧一起回弟子宿舍。
“我明日就要搬去云正殿了,后天是我受戒入门的日子,你可一定得来参加,看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归云山弟子。”
景离忧道:“岂止是我,整个归云山的弟子基本都会来的。”
李小默瞪大眼睛道:“这么隆重!”
“肯定隆重啊,天下有千千万万人想要拜入归云山,但最终踏入山门的,仅有寥寥数百,归云山对每一个弟子都很重视。”
李小默喜不自胜,笑道:“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这么风光。”
景离忧提醒道:“云正长老是归云山出了名的“铿铿道人”,因为他用戒尺打人的时候,绝不手软,就跟打铁一样,你可别在他那儿犯戒,否则有你好受的。”
李小默听了,心头一紧,仿佛云正的戒尺已经打在他身上似的。
“铿铿道人,一听就知道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李小默一脸的苦恼。
景离忧叮嘱道:“拜在云正长老的门下,千万记住两点,一是恪守门规,二是考核通过,归云山的很多惩罚都是他发明的,你自己当心。”
“记住了,你放心吧,别说是两点,就是十点我也行啊。”李小默说得十分自信。
清风撩人,丝丝渗入衣袖,吹得人心思晃荡。
两人走过广场,又过了几处曲折的小道,来到了弟子宿舍楼下,李小默看着景离忧进去,自己也转身回客房去了。
翌日,李小默收拾包裹,吃完早饭,先去云畔元君哪儿辞别致谢,然后又去藏经阁和景离忧告别,最后自己搬去了云正殿。
他提着包裹,刚走到三千阶,就看见有两个弟子正在擦洗台阶,想起昨晚景离忧的话,猜想他俩可能是云正殿的弟子,于是前去确认:“两位师兄好,可是云正殿的师兄?”
那两人抬头看了一眼李小默,叹道:“除了我们云正殿,谁还会来洗台阶啊,你是?”
“我也是云正殿的弟子,明日受戒入门。”李小默心中有些忧郁,眼前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原来师父说的新弟子就是你啊,看来以后擦台阶可以多个伴了。”
李小默尴尬一笑,道:“那我先回去准备了,师兄继续。”
到了云正殿,先去向云正长老报到。
云正长老正在殿内打坐,见李小默前来报到,便吩咐旁边的弟子道:“钟岩,你带你师弟去安排宿舍,再带他去领衣服和佩剑。”
“是,师父。”
钟岩是云正殿的大弟子,年近四十,一把乌黑的胡须也有两寸长了。
弟子宿舍是一座很大的院子,有连廊,有,有游亭,小桥流水花园等等,简直跟斯皇城的大户人家一个样儿。
李小默看得眼花缭乱,心花怒放,这就是自己的宿舍吗?想不到弟子宿舍,竟是这么好的房子,真不愧是归云山啊!
寝室楼是一排两层的楼房,大约有三十几间,建造得特别典雅精致,有一股淡淡的木材芳香。
因为空间很充足,所以李小默挑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整个房间豁然开朗,光线充足,是一个寝室和一个小厅,一应的家具陈设都十分齐备,简直跟斯皇城里的客栈一般!
房间的后面是一个独立的挑廊,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山下的万里风光,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台。
李小默开心得跳起来,四处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忍不住咂嘴赞叹:“哇哇哇,这就是我的房间吗?这真是我住的地方吗?归云山的弟子宿舍,竟是这么好的房子,难怪所有人都想挤进归云山,这儿不但漂亮,简直跟侯门世家一样!”
钟岩微微笑道:“师弟以后就住这儿了,我住楼下第一间,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多跟师兄弟们沟通请教。”
“嗯,多谢师兄。”
“你先把东西放下,然后随我去剑阁领取佩剑。”
李小默他包袱一扔,便随钟岩出去。
剑阁,在承玄大殿的东侧,是一栋六层高的大楼,比承玄殿还要高,是归云山最高的建筑。
李小默跟着钟岩爬上三千阶,又绕过承玄大殿,来到了剑阁。
一到门外,只见整栋剑阁气势恢宏,剑气蒸腾,一股流动的金光萦绕周围,赫赫然有一股慑人的威压,像一个修行几十万年的上神,倚天而立。
踏近一步,一股强烈的罡风扑面扫来,让修为薄弱的李小默不禁有些发憷。
“这儿怎么如此肃杀?”
“这儿就是剑阁,凝聚着历代掌门的剑气,所以如此,你修为较弱,自然会觉得有些逼仄。”
李小默豁然道:“怪不得,我一靠近这栋楼,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似的。”
李小默继续跟着钟岩来到剑阁门外。
钟岩拉着李小默一起跪下,抱拳行礼道:“云正殿弟子钟岩,带新入门弟子李小默,前来领取佩剑。”
话音一落,剑阁的门慢慢地打开。
钟岩叮嘱李小默道:“放松,不要运行灵力,不要跟里面的剑气相抵触,否则轻则重伤,重则暴毙;而且,若你心思不纯,也会被剑气击伤。”
李小默一愣,咽了口口水道:“没想到剑阁是这么危险的地方。”
“务必记住我的话。”
“好,记住了。”
钟岩领着李小默进门,见一道剑光凝固在大厅的中间,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大厅内剑气激荡,回响着嘶嘶的剑鸣声,像在激烈的打斗中,剑刃碰撞的铿铿声,又像刀剑刮过铁板时发出的尖锐声,让人脊背发凉,发毛悚然。
大厅正中,那道剑光,约有五六丈高,从一楼贯穿到六楼。
钟岩介绍道:“这是历代掌门凝结出来的剑气,也是归云山的铸剑炉。”
说完,钟岩从一处木架上取出一块生铁,放在剑光下面的一个凹槽里。
随后,那道剑光发出一道炙热的光,射在凹槽上,开始焚炼那块生铁。
等待中......
李小默觉得等待无聊,便四处走走,看看剑阁内的景象。
这个剑阁虽然是很高,地方很大,但似乎除了中间这道强大的剑光外,也没有别的东西,无非是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铸剑材料而已。
绕过剑光,看见一面令旗,插在一个八卦图形中央,被一层金色光罩困住,这层金色光罩又被几条金色的光线缠住。
“这不是我和离忧带进禺阳城的那面令旗吗?”
钟岩道:“是,如今它装着邪物,被掌门封印在此,你千万别去碰它,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是禺阳城里的那团黑色的雾吗?它还没死啊?”
钟岩道:“它要是死得掉,掌门又何必花那么大力气,将它封印在此?”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连归云山都消灭不了它?”李小默盯着那面令旗,心中疑惑。
良久,钟岩喊道:“师弟,你的剑铸好了。”
李小默走过去,接过钟岩递给他的剑,心情十分激动:“我终于又自己的佩剑了!”
“走吧,我带你去领衣服。”
李小默跟着钟岩出了大门,大门很快就自己关上了。
绕过一个拐角,来到一处偏房,里面坐着一个老者,年事已高,须发斑白,正在打坐。
钟岩上前行礼道:“云正殿弟子带领新入门弟子李小默,前来领取道袍。”
老者睁开眼睛,点了点头,站起来看了李小默一眼,然后走到壁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件道袍给他。
“这合身吗?”李小默带着满脸的问号。
钟岩连忙解释道:“肯定合身,前辈掌管衣房已有百年之久,不会拿错的。”
李小默一愣,连忙欠身接过衣服。
他虽然来归云山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但是真正认识归云山,也就这两天的时间,而仅仅两天,他已经十分震撼了,这归云山到处都充满了玄妙,而且各种修炼、生活条件都是绝佳。
天下三大修仙门派果然名不虚传。
第四十一章 入门
拿到佩剑和道袍后,李小默回到宿舍休息,而钟岩也自己去修炼了。
他还没有受戒,没有正式入门,所以不能跟随师兄们一起修炼,这里又人生地不熟,所以只能暂时呆在房间里。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夕阳的金辉斜斜地射进房间里,把他引到房间后面的挑廊。
站在挑廊上,放眼望去,夕阳无边无际,乱霞飞渡,如同金戈铁马一般;山下千里江山尽收眼底,层层山峦披着金色的光芒,向天边跌宕而去,蔚为壮观。
之前住在云畔殿时,那边朝东,可以看到朝阳的无限生气。
而如今住在朝西的云正殿,夕阳磅礴大气的盛景,一点儿也不比朝阳逊色。
李小默看得出神,不知不觉竟已经夜幕降临。他正要出宿舍去找吃的,刚好有一个年轻的师兄过来喊他。
这个年轻的师兄就住在李小默的隔壁寝室,叫赵乐彬,在众师兄弟中排行第九。两人相互介绍了一番,便一同前去厨房。
到了厨房后,赵乐彬跟其他人介绍道:“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十八师弟,李小默,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众位师兄弟齐声呼喊:“欢迎十八师弟!”
“我叫蓝嘉。”
“我叫白玖。”
“我叫黄荣。”
“我叫黑狄。”
......
李小默听这些名字就是缤纷多彩的,心中有些激动,抱拳咧咧笑道:“小默见过各位师兄,今后修行的日子,还请各位师兄多多提点。”
“提点肯定有的,清洗三千阶和打扫山路的时候,也会有你的份的。”
“还有,“铿铿道人”的戒尺也会好好提点你的。”
众人一片哄笑。
李小默尴尬一笑。
钟岩道:“你们就别吓唬他了。十八师弟,快入座吧,吃完后,到我宿舍去,我教你一些明天受戒的时候,该注意的礼仪。”
“嗯,多谢师兄。”李小默再次抱拳。
众师兄这么热情,让他很快就不再担忧“铿铿道人”的严厉。
看来云正殿的弟子也不是呆板子,云正真人的戒尺还没有把弟子们打傻,氛围还是挺轻松有趣的。
师父严厉倒也能忍,若是师兄弟们都是一些不近人情,冷冰冰的,那才没意思。李小默如今见了这氛围,心中万分庆幸。
饭后,李小默去找钟岩请教。钟岩把明日的礼仪程序一一详尽地跟李小默说了一遍,又演练了好几遍。
其他师兄也来钟岩这里,分享自己的受戒经历,把一些容易犯的错误和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都跟李小默说。
十几个师兄弟帮着李小默排演,直到深夜方才各自散去。可见这十几个师兄都是很好相处的。
归云山每二十年才公开招收新弟子,挑选弟子又十分的严格,万里挑一都不足以形容,所以每次招收的弟子都很少。
通过二十年一次的入门考核,是进入归云山的一般途径。比如景淳兮,就是通过了十一年前的入门考核,以极好的先天条件,成了栖云真人的入门弟子。
此外,还有两种特殊情况,也可以进入归云山。
一种是有功于天下苍生的,可以通过推荐,特招进入归云山,比如李小默;
另外一种,历代朝廷都可以推荐两名皇室成员进入归云山修习,景离忧就是这样进入归云山的。
因为招募的弟子数量极少,归云山采取的是“精英教育”,对待每一个弟子都十分的重视,每一个弟子入门,都会举行非常隆重的受戒仪式。
早在前天,李小默要受戒入门的消息,就已经传达给所有归云山弟子了,所有留在山中的弟子们都已知晓。
各处长老殿也都已经做好了时间安排,准备参加李小默的受戒仪式。
作为大荒大陆的三大修仙门派,归云山承玄境,开山立派已有六万余年,比任何一个王朝都要古老,有过近四百位掌门,财富的累积也是难以想象的。
在这里,每一个弟子都会得到最优越的条件,不论是在修行还是生活上,归云山都会全力支持他们。
这里一点儿也不差钱,因为六万余年的辉煌历史,历代朝廷都会为归云山献宝,或者捐钱修建宫殿等等。而且,修士是大荒大陆最为崇高的职业,凭着一身修为,根本不愁钱。
可以说,拜入归云山,就是前途无量。
闲话少叙,且看李小默正式拜师。
第二天一早,李小默很早就醒了,心情振奋,穿衣洗漱的时候,都能跳起舞来,还哼起了以前赶驴车时常唱的歌,放飞自我......
今天可是李小默的大日子,就跟凡尘俗世里娶亲一样,是人生的重要时刻,所以他要穿得特别严谨整齐。
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上高高的束发冠,插上发簪,整个人变得英气十足;穿上一身崭新的灰白色丝绸道袍,俨然就是一个行走如风的仙界男神!
再带上佩剑,站着都拉风!简直太俊!
穿戴完毕后,赵乐彬刚好过来叫他:“快走吧,仪式马上要开始了,等下注意走路一定要端正,别给其他长老殿看咱们云正殿的笑话。”
李小默自信道:“我保证!”
下了楼来,一众师兄弟都已经准备好,等李小默入列,便一起向正南方的三千阶走去。
到了三千阶后,但见旌旗招展,就跟安**队凯旋一样,简直太有仪式感了。
其他长老殿的弟子也陆续到来,分列在三千阶两侧。
今天,所有留在归云山的弟子都到场,而那些出去捉妖的弟子,比如云畔殿的卢熙月,或者跟随景淳兮上前线的修士,则无法到场。
栖云掌门和其他的六位长老都已经在承玄殿等候。
钟岩带着李小默去了三千阶下面的广场,等待拜师仪式的开始。
广场外面,天鼓结界上站着一个人,那人凌空跃起,朝下方劈出三掌。
轰!轰!轰
天鼓响彻三声,声音回荡在整个齐云峰顶,一群仙鹤盘旋而来,播下一阵悦耳的鹤鸣,云海蒸腾,缭绕整个归云山。
司仪高呼:“授戒仪式,正式开始!登阶!”
李小默昂首挺胸,一手握紧佩剑,一手挽着前裾,一步一个台阶,庄严而肃穆地登上三千阶。
每一步都像是一种选择,一种取舍。俗世有烦恼三千,而走过这三千阶,就要抛却这三千烦恼,一心修行。
登三千阶的意义是抛却红尘烦恼,所有弟子入门都要经过这一步,不过真正需要严格遵守三千阶意义的只有掌门,毕竟归云山不反对世俗里的修行。
景离忧站在三千阶一侧,见李小默威仪棣棣地从眼前经过,心花怒放,觉得他今天特别俊!走路带光又带风!
在这么隆重的仪式下,李小默心中热血沸腾,他将铭记作为一个归云山弟子的意义。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爬过三千阶,来到了承玄大殿前。
司仪大喊:“拜师!”
云正真人站在中间,李小默表情严肃,走近前去,跪在地上,向云正真人磕了三个响头:“弟子李小默,今日拜归云山云正真人为师,今后自当恪守门规,谨遵师命,勤勉修行!”
“好”,云正一向都是板着脸的,此刻倒是笑得十分的真切。
然后云正让开一步,让李小默向掌门和各位长老行礼。
“弟子李小默,拜见掌门和各位长老。”
栖云真人及众位长老笑着点了点头。
司仪接着喊:“授戒!”
云正真人再次走到李小默跟前,拿着一卷门规卷轴,递给李小默,高呼道:
“天地承玄,道法无边,而寿考不足以穷其理;命理有数,相生不息,故传法以继前功;兹授李小默为我归云山第三百九十六代、第三百五十八位弟子,授门规卷轴一卷,戒尔言行,慎尔凡思,唯望勤勉苦修,尊师敬长,参悟大道,光我宗门。”
“弟子谨遵师父诫命。”李小默听着长长的一段文绉绉的话,脑子里稀里糊涂的,但还记得磕头,拜师受戒。
云正俯身将李小默扶起来,道:“好徒儿。”
李小默咧咧地笑。
“礼毕!归!”
各殿的弟子纷纷回去,景离忧站在三千阶中,等李小默下来。
承玄殿外,云正真人吩咐李小默道:“小默,我还要跟掌门议事,你且随师兄们回去,好好看看门规,明早记得来上课。”
“是,师父。”
李小默沿着三千阶往下走,看见景离忧在下面候着,便得意洋洋地朝她走去。
景离忧见李小默走下来,笑道:“你今天穿上归云山的衣服,戴上佩剑,还真是有几分仙侠风骨。”
李小默双手抱胸,得意道“总之就是很俊是不是?”
景离忧噘嘴嗔道:“死臭美。”
李小默笑了笑,看着景离忧,认真道:“我能有今日,全靠你,谢了。”
景离忧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咧咧一笑:“你自己也是受尽苦难,还险些付出性命,理应有所得。”
“行了,你就别推托了,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以后下山,我给你烤鸡吃。”
景离忧笑道:“这么算的话,你欠我的烤鸡,这辈子也还不完呢。”
李小默不假思索,爽快道:“那就请你吃一辈子。”
景离忧嫣然一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李小默瞥了她一眼,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走了,我要回去准备明天的课了。”
第四十二章 作死
修士,自古以来就是一种神秘而崇高的职业。
安国那么大,全国上下已知的修士数量,总共也不过两千人,大部分出自归云山,还有一些是安国皇家培养的,其他的则是散落各处的小门派、隐世高人。
归云山弟子,已知的尚在人间的,大约还有一千一百多人,其中第三百九十四、三百九十五、三百九十六代弟子占绝大多数。
栖云真人是归云山的第三百九十五代掌门,云正和其他各殿长老也都是第三百九十五代弟子。
李小默拜在云正真人门下,自然就是第三百九十六代弟子,这对他来说,是改变命运的一个开始,犹如重获新生。
下午,所有师兄弟们都在云正殿的广场上练剑。
李小默没有任何归云山剑法的基础,所以只能坐在大殿外的石凳上自由观看。
看了一阵后,只是觉得师兄们的剑法没什么独特的,不过都是些劈、削、刺、挑等基本的手法,看起来还是没有御水剑来得厉害。
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这归云山剑法的心法吧,所以看不懂它的威力。
钟岩走过去道:“等师父给你上完基础课,我再教你归云山剑法。”
李小默问:“基础课要上多久?”
“大概要学两个多月吧,后面这些基础课还会跟道法、剑法等课程一起学习。”
李小默诧异道:“两个多月这么久,那都学些什么呢?”
“很多,归云山宗史、三界识物志、人间经史、道德关系、人体筋脉,还有音律、礼仪等等。”
李小默一脸苦笑道:“我又不去考状元,读经有什么用?我又不去当乐师,学音律有什么用?还有那什么道德关系,我以前也听过一些,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倒是三界识物志,听起来有点意思。”
钟岩道:“师弟此言差矣,修行不仅仅是修炼灵力,性情品德也是极其重要的,若德行不检,空有一身强大的灵力,那必会误入歧途,贻害无穷;况且,道与德互为表里,修身养德,正是修道之始。”
李小默一愣,大师兄说的怎么跟林青澜的话差不多?还增加了一些内容,这要是到了师父那儿,岂不是更要长篇大论?
他最怕长篇大论的道理,心里无奈啊!但脸上还是讪笑道:“师兄所言极是。”
钟岩复又到广场去,教师弟们练剑。
李小默拔出自己的剑,在上面边看边练。不懂心法,没关系,剑招这种依葫芦画瓢的事,难道还搞不定吗?
时间很快,如白驹过隙,不经意间又到了日暮黄昏,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云正殿犹如镀金一般,古朴之中透着一股浑厚的气息。
众位弟子练剑的影子,投在云正殿的墙壁上,就像一出皮影戏,讲了一出除魔卫道的故事。
李小默耍剑的样子,投出猴子不像猴子、公鸡不像公鸡的影子,烙在墙壁上,显然成了师兄们要祛除的魔......
他胡乱比划的剑招,实在是太难看了,猥琐的不行。
怎么说也是练过御水剑的人,练起归云山剑法,却跟从来没修炼过一样。
也许是御水剑重意不重形,而归云山的剑法,相对来说有板有眼的,规规矩矩至少大师兄钟岩,练剑是规规矩矩的。
这种剑法,不是很适合李小默这种不羁的人,所以他练起来比较困难。
当夕阳彻底坠落地平线时,钟岩下令收功。
所有人饥肠辘辘,携手去厨房。赵乐彬看了一眼李小默,表示一起走。
云正殿的厨房和云畔殿有些不一样。云正殿有两个厨师,据说都是第三百九十五代弟子,是云正真人的师兄弟,论辈分还是挺高的。
那他们为什么会做了厨师呢?
其中一个,叫谢允,大家都叫他谢叔,或者谢师叔,十岁的时候就通过了归云山二十年一度的招生考试,当时他的体格和悟性都是万里挑一,因此被上一代的云正长老收入座下。
等他上了归云山后,发现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好,高宅大院的堪比富贵人家,所以一昧地偷懒享受生活,而且爱上了厨艺。
最后,他连金丹都没有凝结成功,遂泯然众人矣。他师父没法,只得因材施教,让他做了厨师。
归云山重视弟子,更重视师徒情谊,不会因为弟子的不长进而赶他下山。毕竟,每一个弟子,都曾是万里挑一,经过慎重考虑才招进来的。所以谢允就留在云正殿,做厨师。
另外一个,叫韩机,脾气比较阴沉古怪,胡须拉茬,穿得很随意,一副颓废的样子,不论人家叫他韩伯伯,还是叫他韩师伯,他都不高兴,几乎整天都是板着一张脸,所以大家都不敢和他说话。
他也是第三百九十五代弟子,云正真人的师兄,但是他的经历有点惨。
当年,他带领师弟们下山除妖,却在战斗中为了保护师弟们,毁掉了自己的金丹,导致终身无法修炼,最后跟老谢一起当厨师。
因为他两的辈分高,所以所有弟子都对他们十分尊敬。
云正殿有十八个弟子,到了厨房后,其他的十六个弟子先各自凑成四桌,而李小默和赵乐彬只能去跟谢允和韩机两位前辈凑一桌了。
谢允肥肥胖胖的,长着一张特别乐观的脸,见了李小默,笑咧咧地问道:“你就是新来的弟子吧?叫什么来着?”
“我叫李小默。”
“嗯嗯,好,能进入归云山的,都是好孩子。”
李小默眯眯一笑,用疑问的眼光看着赵乐彬,问他这两人是谁?
赵乐彬不慌不忙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韩师伯,这位是我们的谢师叔。”
李小默一愣,想不到这厨房里的厨子竟是两个前辈,连忙问候:“师伯,师叔。”
韩机眼皮子都不台一下,只顾埋头吃饭,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谢允倒是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年轻人不错。”
李小默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韩机,见他毫无反应,也只能尴尬一笑。
谢允替韩机解释道:“你师伯就是这样,话不多,你不必放在心上。”
李小默点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韩机率先吃完,起身一声不吭就走了。
李小默看着他那有些邋遢落魄的背影,觉得他身上应该隐藏着很多故事。
吃完饭后,夜幕已浓,大家洗好盘子碗碟,各自回宿舍去。
李小默到隔壁的赵乐彬那边去坐,问他关于韩机的事儿。赵乐彬把韩机和谢允的一些事跟他讲了一遍。
李小默听完,感慨道:“韩师伯这样的遭遇,任谁遇上了,都会性情大变的。”
赵乐彬道:“是啊,韩师伯看起来阴沉古怪的,不过他是个很好的人。”
李小默又问:“乐彬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入门的?”
赵乐彬道:“我们云正殿的弟子,从老六到十七,都是十一年前考试考进来的,我自然也是。”
李小默不复多问,坐了一会儿便回自己的房间去,早早睡下。
卯正时分,李小默起床,匆匆忙忙洗漱穿戴完毕,就下楼去和师兄们集合。
钟岩“点卯”完毕,带领众师弟,整整齐齐去云正殿听课。
李小默因为排行最后,便坐在最后一张桌子。桌子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是钟岩昨夜替他准备的。
今日讲的是《破迷感应歌》,是强化金丹的要诀。李小默毫无基础,更没有金丹,所以完全听不懂,只当师父是在念诗,听得一愣一愣的,没多久就坐不住了,老想动一动。
又过了一会儿,李小默终于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笔来,乱写乱画。他小时候,父母将他送去只跟村里的老书生读过四年书,识得一些字。
云正讲课讲得正酣,却突然发现有人心不在焉。
作为老师,发现这种情况,自然是极为不满的,于是冷冷叫道:“小默,忙着写什么呢?”
其他弟子也不敢回头看李小默,只等师父发落他。
李小默抬头看见师父一脸僵硬,期期艾艾道:“我......我正做着笔记呢。”
云正沉着气道:“哼,你还会做笔记?做什么笔记呢,说来听听。”
李小默连忙回想一下刚才听到的话,扯出一句来敷衍:“师父刚说,“玉膏回溯生光明,灵气蒸蒸无寒暑”,弟子正对此疑惑呢,所以记了下来。”
云正知道李小默没有基础,肯定是听不懂这节课的,所以原本就没打算追究,现在听了李小默的笔记,反而觉得他在认真听讲,不过他也不想耽误其他弟子的时间,单独给李小默作解释,只得叹口气道:
“算了,念你刚刚入门,听不懂也是情有可原的,从今日起,你每日的下午未时二刻,到这里来,我另外为你讲课吧;现在,你先去爬三遍三千阶,没爬完不许回来吃饭。”
李小默一听,如雷轰顶:情有可原还要罚啊?铿铿道人的“道”,第一次领教,还是第一堂课就领教到。
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爬一次三千阶大概需要半个时辰,而且体力消耗极大,爬三遍三千阶,对于一个刚刚入门的弟子来说,是挺重的处罚。
李小默怏怏走出课堂,自己去爬三千阶了。
到了广场,本来是要开始爬台阶的,却见两只仙鹤正在松树下憩息,于是起了兴致,走近前去逗它们玩。
“咕咕咕”,李小默拍着手,挑逗其中的一只仙鹤。
这种动作,在高傲的仙鹤眼里,算是侮辱、轻浮的动作。
那只仙鹤侧目,瞥了一眼眼前的凡人,看他一脸轻浮就来气,于是轻轻拍了下翅膀,刮起了一阵强风,把李小默吹退了几步。
“嘿,你还挺倔。”李小默不服,上前要教训它。
另一只仙鹤见状,狠狠地扇了一翅膀,直接把李小默扇飞两丈远。
李小默站了起来,重咳两声,愤愤地看着那只仙鹤,咬牙切齿道:“想要以多欺少是吧,老子就不信,我还制不了你。”
说完,握紧拳头,快步冲上去,跃空而起,想要一拳打倒这畜生。
仙鹤“嘎嘎”两声,展翅飞起,直接把跳在半空中的李小默背起来,迅速飞向高空。
李小默没想到它会来这么一招,在空中吓得连喊“救命”,双手紧紧抓住仙鹤的羽毛。
“你这畜生,想干嘛,快放我下去。”
那仙鹤口吐人言:“臭小子,敢调戏我家娘子,你完蛋了!”
说完振翅翱翔,一会儿在空中高速旋转,一会又把李小默像毽子一样拍出去,然后迅速飞过去把他接住,吓得李小默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空中不时传来李小默惨绝的叫声。
“我再也不敢了,鹤大哥,你就饶了我吧,她是鹤我是人,我根本无疑调戏她,只是瞧着好玩,想逗逗你们而已。”
“哼,现在认错,晚了!就让我带你好好领略下归云山的风光吧。”
仙鹤背着李小默,继续做出各种高危险、高难度的飞行动作,飞跃了好几座山头后,把李小默当毽子,足足玩弄了半个时辰才才飞回齐云峰,在很高的天空,把他扔到天鼓结界上。
“砰!”
一声鼓声回荡在齐云峰上空。
李小默摔的全身都快散架了,好在这天鼓结界很有弹性,不然这一摔说不定要粉身碎骨。
“不作死就不会死。”多么痛的领悟!
他站了起来,嘴角挂着一点血丝,走回广场,见两只仙鹤正鄙夷地看着他。
那只母仙鹤还亲密地依偎在雄鹤的身边,两只鹤的脖子缠绕一起,向李小默秀恩爱......
他咬咬牙,低声骂道:“死畜生,回头教训你们这对狗男女。”
然后,老老实实地去爬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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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授课
李小默被仙鹤戏弄了半个时辰,本来已经带伤,又爬了三遍三千阶,腰酸腿痛,口干舌燥,累得简直快要断气。
看看天空,已经是日中。
下午还要上课,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急匆匆地跑去厨房。从三千阶到云正殿,又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到了厨房后,发现师兄们都已经吃完回去休息了。
谢允讶异地看着李小默,问道:“你怎么才来?”
李小默不好意思道:“谢师叔,我......被罚爬三千阶。”
“刚上第一堂课就被罚,你可真是皮。”
李小默无言以对,讪笑道:“还有吃的吗?”
“有,乐彬让我给你留一份。”
李小默咧咧笑道:“乐彬师兄真好。”说完,自己进厨房去拿饭菜。
“饭菜放在鼎里面保温,你自己去拿。”
“好,多谢师叔。”
李小默进去端饭菜,刚好看见正在捣灶坑的韩机他虽然跟师父还有谢师叔是同辈,但是他明显要苍老很多,白头发更多,胡子也是乱糟糟的,十分邋遢,全身都散发着自暴自弃的感觉。
他从大鼎里取出饭菜,自己到外面餐间找了个位置座下吃饭。
须臾,韩机端着一畚箕的灶灰,出了厨房,准备拿出去倒掉。
畚箕遮住了他前面的视线,加上他没有束好自己的头发,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侧面的视线,再加上他走路颓废而踉跄,经过一处椅子的时候,突然被椅脚绊到了。
他往前打了个趔趄,整个畚箕里的灶灰就撒了出去,刚好撒在前面一张桌子的李小默身上,还有他的饭菜......
李小默吓得跳了起来,连忙抖了抖身上热乎乎的灶灰,然后转身看见韩机正拎着空畚箕,正盯着他看。
“您没事吧,韩师伯。”李小默关切地问。
谢允连忙跑过来,道:“哎呀,我说师兄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看这,弄得到处都是灰,你还把小默和他的饭菜也撒灰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一直颓废下去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振作点儿,别老是这样,整天心不在焉,什么事都放宽心一点儿不好吗,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看我,没有金丹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韩机一声不吭,面无表情,依旧盯着李小默看。谢允的这番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早就习惯把它当耳旁风了。
李小默看着韩机,见韩机也在盯着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再次问道:“师伯......您......您没事儿吧?”
韩机依旧一言不发,丢下畚箕,自己去拿扫帚过来清扫灶灰。
谢允看着李小默,笑道:“你师伯不爱说话,你别跟他计较,饭菜脏了,我现在给你煮碗面吃。”
“不不不,师叔别忙,我不怪师伯,我下午还有课,这会儿要赶紧去换身衣服。”
谢逊叹道:“那行,碗筷就直接留下吧,我帮你洗。”
“谢谢师叔,我先去了。”
谢允收起桌子上被灶灰覆盖的饭菜碗碟,自去洗了。
“完了完了完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李小默出了厨房后,火急火燎地回去换衣服。
时间不多了,未时二刻就得去上课,现在还要去换衣服,整衣冠,万一穿得不整齐,就算不被罚,也是一顿训!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惨,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全身酸痛,饭也没吃饱,肚子饿得肠打结,四肢无力,李小默一边换衣服,一边怨念起来。
匆匆忙忙换好衣服、整好衣冠后,时间已经到了。李小默快步冲出宿舍,见众位师兄正要出门,随便问候声“师兄”,继续跑步出宿舍院。
到了云正殿,进了课堂,见师父已经站在前面。
他冲了进去,看着师父,喘气道:“弟子,前来报到。”
云正真人面色如铁道:“刚好迟到,你在磨蹭什么?”说着,便拿着戒尺走过去。
“弟子爬三千阶,爬得慢了。”
云正真人捋了下胡子,冷冷道:“手伸出来。”
李小默畏畏缩缩地伸出了左手。
啪!啪!啪!三下。
“无论是上课,还是与人有约,都必须守时知道吗?小惩大诫,记住了。”
“弟子记住了。”李小默缩回手,轻轻甩了甩,很疼。
“嗯,坐下吧。”
李小默忍着饿,挺直腰杆,端正地坐下。
云正真人拿了一本厚厚的、泛黄了的旧书,递给李小默,道:“今天,先讲《归云山宗史》”
李小默心中略略感到安慰,这堂课应该算是比较有趣的。
云正讲道:
“归云山承玄境,创立于六万一千一百年前。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道天光照入大地,投在齐云峰的峰顶上,将齐云峰的山顶刺了个洞,形成了现在峰顶上的天池。
自那以后,齐云峰就开始不断地凝聚着周边的天地灵气,渐渐地成为一块灵气充沛的宝地。
到了六万一千一百年前,归云山祖师【浩岳真人】到此修行千年,遂开宗立派,收徒传道。
六万年来,归云山经历了无数次的宗派战争、妖族入侵,但历代掌门都凭借剑阁里的强大剑气和归云山的险峻地势,守住了门派,守住了传承。
在这些岁月洗礼的过程中,涌现了许多杰出的掌门,其中有第三代掌门大战妖皇、第六十二代掌门摔弟子大战魔军、第二百零八代掌门大战天渊阁阁主、第三百一十六代掌门重建承玄境等等......”
云正真人先简单介绍了一下归云山,然后再细细地讲其中的每一个内容,比如归云山和天渊阁之间持续数千年的竞争。
六万年的历史浓缩成两个时辰的课,紧促而饱满。好在历史课都像讲故事一样,李小默听着也不枯燥,就当是精神粮食,填饱肚子,忘却饥饿。
落日西山,夕阳的金光扎进窗棂,分成一道道光束,像一杆杆金枪刺入房中。
云正道:“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回去后好好复习,明日我提问,你要是答不出来,定有重罚。”
李小默下课,退出了云正殿,正好跟师兄弟们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后就自己回宿舍去复习。
云正殿的弟子,除了李小默外,其他人至少都入门十一年了,全部都已经凝结出了金丹,都是金丹期的修士。
所以云正真人也没什么课可以讲的,基本上就是一个月讲课一次或两次,有时候抽查弟子们的修为情况,其余时间都是自己在大殿里打坐修炼。
现在李小默这个新徒弟来了,他又有一阵子可以忙了。
李小默的课是每日下午,所以他早上都是空闲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他便按照以前林青澜教的炼气之法,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修炼。
归云山地脉很强大,灵气很充沛,在这里炼气又快又容易。李小默觉得,在这儿打坐两时辰,可以浪五天。
下午上课,云正真人抽查李小默的复习情况,李小默侥幸都答出了师父的提问。为了不挨尺子,他昨晚复习得特别认真。
随后,云正真人又给李小默发了三本书,叫《三界识物志》,分上中下三本,合并起来比一床被子还要高。
上一堂课足足讲了六万年的历史,而这一堂课的内容,要讲的是三界的历史、地理、形势、各种妖魔鬼怪、种族、法器、功法、药材等等,更加的庞大驳杂。
这门课是历代掌门游历四方,将所见所闻一一记载积累下来的,经过一次次的修订编撰才形成的,没有十天半个月是讲不完的。
云正真人拿起一本书,继续照本宣科地念起来:
“混沌之时,阴阳初分,化生盘古。盘古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天地初开之时,宇宙间并没有任何生灵,溟杳渺,寂寥冷清,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其后,天地**,万物化醇,阴阳jiao媾,遂衍生许多先天生灵。其中,有伏羲、女娲、神农等先天神族,也有混沌、穷奇、饕餮、杌等先天凶兽。”
李小默听到“先天”两个字,突然举手问道:“师父,什么是先天生灵呢?”
云正真人放下书来,解释道:“所谓先天生灵,指的是天地间阴阳交合所诞生的生灵,既天地所生的生灵;而后天生灵,指的是通过男女、雌雄相合所生的生灵,比如我们人类。通常,先天生灵生来就具备强大的灵力,如三皇、上古四大凶兽等等。”
李小默又问:“那先天生灵只能在太古时期诞生吗?”
云正真人摇了摇头道:“并不是,任何一个时代都可以诞生先天生灵,只是太古时期比较多而已。”
李小默再问:“那为什么太古时期比较容易诞生先天生灵,而而今世却不容易?”
云正真人道:“太古时期,阴阳初分,天地秩序并未建立。所以阴阳之气也常常混乱。阴阳混乱,随意**,则容易产生未知的可怕生物。
倘若天地之间,随时随地,都可以诞生先天生物,那么现有的生物将活在一个朝不保夕的环境当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更强大的生物猎杀。而现有生物之间,也会为了获得生存力量而相互吞并,生命会变得毫无意义。
太古之时,由于阴阳混乱,宇宙常常爆发大战,各种先天生灵之间,相互搏杀,山崩海啸,星辰陨落,天地一片混乱。
若要阻止众生灵之间的相互残杀,就必须防止先天生灵的随意诞生,也就是要让阴阳有序。
因此,三皇创立三界,设定天地秩序,让阴阳有序,使天地之间不再随意诞生未知的可怕生物;女娲创造了人间,以轮回之法让生命得以延续,生生不息,让宇宙生命的诞生,进入一个相对合理的秩序。
所以,所谓三界,其实是一种天地秩序。
然而,有一些先天生灵,并不服从三皇所开创的三界法则,便与三皇展开大战。亘古以来,围绕三界秩序的存毁和改变,曾产生了无数的神魔大战、神族内战,直到今日,仍旧没有停止。”
李小默问:“女娲创造了人间,那天界神族,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云正真人道:“他们当中有很多跟三皇一样,是先天生灵,乃天地所生,因为认同三界的法则,而与三皇走在一起,成为了神族,他们是最古老的神。
后来三皇为了抵御其他凶兽,维护三界的存续,便将修炼之法,传与人间,让后天生灵也能参悟大道,修仙封神,守护三界。”
李小默豁然雾解,旋即又好奇地问道:“师父说,今世也能诞生先天生灵,那师父可知今世有哪些先天生灵吗?”
“掌门的剑灵青雀,便是先天生灵,诞生于两千年前。”
李小默乐呵呵道:“师父哪天找掌门借那青雀来玩玩?让弟子们见识见识那所谓的先天生灵。”
“胡闹!”
“实践出真知,眼见为实,光听您说,弟子岂能明白?”
“再胡说我就要罚你,那青雀性情古怪,万一伤了你们该怎么办?”
李小默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光是太古时期的天地历史,云正真人就讲了一个下午。这部分历史比较模糊,只需要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讲完,然而后面比较清晰的历史,会讲得更久。
云正真人念课本念得十分投入,而李小默却频频发呆,没听进去多少,好在有书本,晚上回去可以自习。
第四十四章 受罚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中秋节到了。
所有的弟子都可以放假三天,除了李小默,他因为音律课学得一塌糊涂,被罚洗台阶。
李小默不明白:“我又不去当乐师,干嘛还要学音律,学弹琴啊?弹琴跟修道有什么关系?”
云正真人道:“音律,是人与宇宙自然沟通的一种方式,发自内心,感应天道,你就是没学会,才不懂这个道理,速去领罚!”
李小默悻悻地带上抹布、扫帚去了三千阶。
“唉,别人家都在休息,我却在这儿洗台阶,真是个劳碌命。原本还想着去云畔殿,看看那个傻郡主,现在倒好,只能在这儿过中秋节了。”他一边洗,一边抱怨。
“找我干嘛呢?”
身后,突然传来景离忧的声音,吓得李小默连忙回头看:“哇!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会儿了,你刚才说要找我,有什么事呢?”景离忧明知故问。
“谁说我要找你了,我不过是想起上山的那天,你说要跟我去山下的小镇吃烤肉。”
景离忧叹道:“我也正为这事找你呢,谁知你被罚洗台阶了,好好的一个中秋节,却要在这儿过。”
“唉”李小默悲愤长叹。
景离忧嗔道:“我找跟你说过,拜在云正长老门下,决不能偷懒,考核必须过,你就是不听。”
“我怎么知道,师父不教我道法,而是让我学什么礼乐经史、诗书六艺之类的,其中最难的就是弹琴,我到现在还分不清宫商角徵羽。”
“这本来就是必修课啊,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必须学这些的,我刚入门的时候,也集中学了两个月,后面还会一直学的。”
“天啊,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李小默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景离忧笑了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文武双全才能当......国家栋梁。”
当郡马吧?她不好意思说。
“就像你哥哥景淳兮是吧?”
“是啊。”
李小默默默擦地,心想,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向景淳兮那样优秀,只怕那时也是白发苍苍了。
景离忧站了一会就回去了,到了晚上才过来,陪李小默一边受罚,一边赏月聊天。
有美人相伴,李小默干活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仅一天一夜,就把三千阶洗了一遍......
齐云峰山势高绝,所以夏天较短,秋天来得较早。
中秋一过,瑟瑟秋风吹来,染红了一树一树的红枫。云正殿四周种植了许多红枫,枫叶红得肆无忌惮,绘就了金秋的苍茫绝色。
归云山弟子十年如一日,都在这齐云峰顶,潜心修炼。四季的变化,对他们来讲,不过是湖面上的一点涟漪,微微一荡,起不了心中的波澜。
倒是李小默,他初到归云山不久,对这里的美景不胜欣喜,总想着到处去游玩,只是师父一直盯着他的课程,让他无暇出去。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他终于修完了基础课。
修完基础课后,他可以休假两天,闲来无事,便到隔壁去找赵乐彬商量:
“我来归云山这么久,见师兄们每日都只是练剑修行,也不做些其他的,好像挺无聊的。眼下天气渐渐转凉,咱们不如找个时间,约师兄弟们一起,到山下的小镇去喝酒,吃烤肉,既驱寒,又快活。”
赵乐彬放下手中的书,劝诫道:“这个是不可能的,你就别动这个凡心了,我上山十一年,从来没遇到过聚会烤肉这样的事。”
李小默道:“过去没有,不代表现在和未来没有啊。我们可以趁着每月的两天例假,自己下山去,抓两只山鸡,钓几条肥鱼,烤着吃,解解馋。”
赵乐彬用书轻轻敲了一下李小默的头,道:“我说师弟,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没有出师的弟子,私自下山,那是要受到重罚的,师父给你的门规,你没看是吧?”
李小默摸了摸额头,笑嘻嘻道:“是没仔细看,不是没看。那什么叫出师呢?”
赵乐彬道:“出师,就是离开师门,独立行走四方,证道求仙。”
“那怎样才能出师呢?”
“通常来说,凝结出金丹,通过出师考核便可以下山。如果没有凝结出金丹,男弟子修炼满四年,女弟子修炼满三年,也可以自行下山,去另寻俗世里的出路。”
李小默好奇道:“俗世里的出路?”
“对啊,修仙不成,自然是要去俗世里找一条建功立业的路,过好这一辈子。归云山弟子就算修仙不成,到了俗世里,也会得到官府的重视的。”
李小默躺在椅子上,叹气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师父还要教我经史、礼乐这些东西。”
“师弟误会了,让你修习礼乐经史,虽然有入世谋生的考虑,但归根结底,是为了你的道法修行做准备。修行一途,并不是纯粹的获取力量,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心性养好,再学修炼之术,以后游历四方的时候,有助于你证道。”
哎,老生常谈!李小默不以为然地看了赵乐彬一眼,从他桌子上拿过一本经书,躺着看,打发时间。
夜,皓月映长空。
李小默起床去茅厕,解手后,感觉肚子饿极了,便寻路去厨房,想找点东西吃。
刚进厨房,就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归云山上,严禁喝酒,没想到这厨房里居然有酒,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正不知是谁饮酒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大的打嗝声,李小默循声望去,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倚靠着墙,样子十分潦倒,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坛子酒。
李小默一眼便认出他是韩师伯,上前去问候:“师伯,您还没睡啊?”
韩机抬起眼皮,视线模糊,大概认出了李小默,便道:“是你,来,坐下来陪我喝一杯。”他原本是不理人的,但是经过上次的灶灰事件,他对李小默有了一些好感。
李小默好激动,来了这么久终于听到韩师伯说话了,这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既是难得遇到的事,也算是莫大的荣幸,只不过他这一开口便是让自己犯戒陪他喝酒......
着实有些为难,这该怎么回答呢?拒绝还是接受?
他踌躇了一阵,见韩机一个人借酒消愁挺孤独的,便答应下来:
“好......那我先寻点下酒菜再过来”说完,便去翻橱柜。
“你说的有道理,要弄点儿下酒菜,这样干喝不过瘾,刚好,老谢炒了盘花生,准备明早吃,你现在就把它端来,咱们先尝尝。”韩机吐着酒气说。
“好嘞。”李小默把花生端了过来,又去拿了两只碗来,把酒满上,招呼韩机一起干了。
“好小子,爽快!不像那帮小兔崽子,平日里对我是毕恭毕敬的,可一到我请他们喝酒,就拿门规来搪塞我。现在,我也懒得理他们这帮兔崽子了。”
李小默笑咧咧道:“酒确实是个好东西,我也喜欢喝,只是自从我爹娘不在后,我就再也喝不到他们酿的甜米酒了。”
“想不到你喝酒喝的是这层意思,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李小默想起父母,不觉又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干了。
“韩师伯,你这酒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酿的,我让你师父下山给我买酒喝,他非但不肯,还反过来劝我。后来我干脆就不理他了,我自己酿,在厨房后面的松树下,埋了好几坛酒,其中有两坛是我自毁金丹的那一年酿下的,到现在足足有二十二年了,我准备等这两坛酒再醇一些,等我也活够了,就喝死了事。”
韩机说着说着,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凄凉。
李小默听了,安慰道:“师伯的遭遇我也略有所闻,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至少这人间的酒是好喝的。”
“你不懂。”韩机十分丧气。
李小默岔开话题道:“我师父知道你在厨房后院酿酒吗?”
韩机拍了下胸脯道:“知道了又能怎样,我的事由不得他来管,哼!”
李小默无话可说,又倒了一碗喝下。这酒非常的烈,猛灌三碗,他已经是昏昏沉沉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竟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韩机早就习惯了睡在厨房,待李小默睡去,他没人聊天,也跟着合眼睡着了。
翌日,李小默被几只手摇醒,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站在眼前的,不仅仅有众位师兄,还有师父!
云正真人很少来厨房吃早餐,今日早上却刚好来了。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李小默吞吞吐吐地叫了一声。
云正真人面色如铁道:“我带弟子几十年了,你还是第一个喝酒犯戒的。”
李小默无以辩驳,只得怯怯道:“弟子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哼,劣性不改,罚你跪守剑阁一日。”
韩机一听,开口道:“酒是我让他喝的,不必如此罚他。”这里他的辈分位置最高,就算是云正,也不好罚他。
云正道:“师兄如此纵容他,对他有害无益。”
韩机道:“哼,神仙尚且饮酒,为何偏我归云山不能喝酒?”
“这是门规,师兄当年不也是这么训诫我们的吗?”
韩机冷笑道:“你若还记得当年的师兄,便免了这小子的罚,跪守剑阁一日,万一被剑气伤了呢?这小子昨夜陪我喝酒,也算是替你尽心了,否则,让你来陪我喝酒,你肯吗?”
谢允附和:“韩师兄说的有道理。”
众师兄也跟着求情道:“小默乃是初犯,请师父从轻发落,他修为弱,跪守剑阁一日,怕是撑不住。”
云正脸一僵,甩了下袖子,对弟子们发火道:“都给我住嘴,没管好师弟,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还还敢求情。”
云正训完弟子,转身对韩机道:“师兄身为长辈,本就不该以身犯戒,如今还教唆弟子触犯门规,这让师弟情何以堪啊。”
韩机听到“教唆”两个字,勃然大怒,大声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李小默眼见两个长辈就要吵起来了,连忙道:“师父、师伯莫气,弟子这就去领罚。”
云正真人听李小默这话,还算懂事,于是点了点头道:“念你师伯替你求情,改为两个时辰吧,归云山中禁止饮酒,如有再犯,我决不轻饶。”
发落完李小默,云正又对其他弟子道:“你们吃完都各自修炼去吧,我要陪你们师伯、师叔吃早膳。”
“是”,众弟子将就喝了几口粥就出了厨房去,让三个长辈留在厨房里。
李小默出了厨房,径往剑阁而去。
跪守剑阁,不单单是跪那么简单,还要忍受剑阁里剑气的侵袭。
李小默来到剑阁门外,那股熟悉的罡风扑面扫来,依旧让人发憷。
他跪在大门前面,粗糙的石板,硌得膝盖疼痛难抑。
太阳从东边往上爬,渐渐地越过了头顶。
为了忘却膝盖的疼痛,他集中精力,盯着剑阁的大门看,让自己进入神识入定的状态,就像打坐一样。
突然,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剑阁大门,看到了剑阁里面的景象
剑阁内,那道巨大的剑光,拆分出数百道小的剑芒,每一道剑芒都在演示着不同的剑法,而每一种剑法之间又像是一脉相承,相互联系。
李小默觉得这些剑法都很玄妙,比大师兄钟岩练的剑法,高明很多。
他不由然地运行灵力,在潜意识里练起了御水剑,跟眼前所见的剑法过招......
但是,他刚刚刺出一剑,就吐了一口鲜血,清醒过来。
这时,他才想起了钟岩师兄的话,不能和剑阁的剑气相抵抗。好在他自己修为微弱,抵抗性不强,受伤自然就不重。
他强忍着饥饿和伤痛,跪满两个时辰后,自己回去。
第四十五章 辟谷
两日后,李小默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堂道法课。
上课之前,云正真人问了李小默一个问题:“听离忧说,你在禺阳城时,以一己之力挡住了那团邪雾,但是我看你修为微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李小默便把自己修炼御水剑和炼化五脏为灵力的事,说与师父知。
云正捋了捋胡子,道:“如此说来,你是带艺从师。不过我今日依旧要从最基础的炼气说起,因为天下炼气法门众多,你既入我门下,便须从头学起。至于你原来所学,若对归云山的修炼之法学有余力,还可继续。”
“弟子明白。”
随后,云正开始讲解归云山的炼气法门。李小默原本有些基础,听起来很轻松。
很快,李小默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归云山的炼气之法,可以每天和师兄们一起打坐炼气。
云正殿有一门很特别的修炼法门,就是“联合修炼”,十几个师兄弟坐在广场里,形成一个“炼气场”,加速灵气的聚集,提高修炼的效率。
李小默自从学习道法课以来,就一直跟着师兄们在广场上炼气。
日光下,炼气场金光萦绕,李小默跟随师兄们修炼数日,感觉进步极快。
转眼,半个多月又过去。
李小默忽然觉得,打坐已经一无所获了,身体似乎无法继续炼气了,便去请教师父。
云正真人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凝结出金丹,身体作为一个容器,所能容纳的灵气是很有限的,唯有凝聚出金丹,才能不断地收纳灵气。你原本就已经修行数月,体内的灵气充足,如今又炼气半个月,体内的灵气早已饱满,所以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炼气了。”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凝结金丹。”
“那怎样才能凝聚金丹?”
“凝聚金丹是极其艰难的过程,若是失败,将永绝仙途,有时候甚至会因丹田爆炸而丧命。”
李小默心头一紧,我的娘啊,这么危险。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会让你师兄为你护法,保证你的安全。现在,我先把《还丹诀》传授与你,你先看看,回头再来找我。”
李小默得了口诀,自去研究。
数日后,李小默带着《还丹诀》再去请教云正。
云正解释道:“以丹田为炉,宫室为灶,以气推动血液循行,气血运行一大周天,并在这个过程中,采上丹田中水,以心火炼之,汇入下丹田,采下元气,以神识焚炼。如此循环十日,或可丹成。”
“十日?那不是不用吃饭了吗?”
云正点了点头道:“炼丹之前,你要先学会辟谷之术,辟谷之术,在于绝五谷,以灵气润养身体。如今你已经修行数月,体内灵气充沛,正好可以开始练习辟谷之术。”
“弟子明白了。”李小默咬咬牙,决心辟谷,然后退出大殿去。
辟谷第一日,饿得睡不着觉,李小默半夜起来散步。
月华如水,他肚独自走到广场上,见广场中躺着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那人定是韩机。
初冬时节,天气寒冷,他年纪一大把了,一身修为尽失,肯定扛不住。
李小默回房间拿了一条被子出来,给韩机盖上,见他身边还有一坛子酒,微微有一些动心。若能喝点烈酒,像韩师伯那样昏昏睡去,忘掉饥饿,那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啊。
正想伸手过去拿酒,脑海里忽然浮现师父愤怒的脸色,他立刻又把手缩了回来。况且,酒乃是五谷之精,如今正在辟谷,更不能喝酒。
他在广场上坐了许久,觉得有些乏了,复又回去睡觉。
因为他只有一张被子,如今把被子给了韩机,自己就只能挨冻,饥寒交迫的感觉,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坐脚夫的日子。
夤夜寒风,丝丝渗入屋里,不停地带走李小默身上的热量。他半寐之中,不得不运行灵气,催动血气运行周身,来抵御寒冷,如此持续到天亮。
一觉醒来,除了感觉饥饿外,身体并无异样。昨夜受那么大的风寒,他居然没有伤寒,可见他的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已经变强了,而且对体内灵力的掌控,也越来越娴熟。
起床穿戴完毕,去广场修炼。师兄们都去吃早餐了,所以广场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不,韩机还躺在广场上。
等众位师兄们也到达广场,十几个人结起一个炼气场,继续练气。炼气,是贯穿修仙始终的,无论修为达到了什么程度,他都需要不断地收纳、储蓄灵气。
巳时,韩机终于醒来,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广场上,昨夜又喝醉了。
看看地上的崭新的被子,猜是李小默给他盖上的。他捡起了被子,朝远处的炼气场走去,把被子丢在李小默身边,然后自己去厨房。
李小默睁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被子,然后又闭上眼睛修炼。
他如今在辟谷,需要的灵气比较多,好在炼气场具有极强的灵气聚集效果,他身处其中,就像一棵树种在肥沃的土壤里,营养充足,不施肥也能健康成长。
不过,将近两天没吃饭,五脏六腑到底是支撑不住,四肢乏力,肚子还一直咕噜咕噜地叫。
到了晚上,饿得连灵气也运行不起来,躺在床上,感觉快要断气了。
“不吃饭,那喝水总行吧?”想到这里,李小默勉强爬了起来,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向厨房寻去。
刚进厨房,就闻到了香喷喷的烤鸡香,口水不禁淌了出来了,肚子闹得更加厉害。
走进去搜寻一番,才发现谢师叔正躲在灶头底下,偷偷地啃鸡腿!
“谢师叔!”李小默嘴里招呼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谢允旁边盘子里的半只烤鸡。
“小默,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谢允大吃一惊。
李小默盯着烤鸡,直咽口水道:“我辟谷两天了,被饿醒的。”
“那就赶紧回去睡觉啊,睡着了就不饿了。”谢允一本正经地建议。
李小默依旧盯着烤鸡,讪笑道:“不是......饿了怎么能睡得着呢......能不能请师叔给我个鸡腿充饥?”
谢允连忙把烧鸡端在怀里捂住,训道:“你现在在辟谷,岂能半途而废?”
李小默忍不住蹲了下来,一边伸手去抢烧鸡,一边道:“辟谷也要循序渐进的不是,万一我辟谷不成就被饿死了,那不是做了饿死鬼了吗?”
说完,已经从谢允怀里扯下了一根鸡翅。
谢允指着李小默,痛心疾首:“你......你这孩子,我可告诉你,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年就是忍不了辟谷的苦,才结不出金丹的,你可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李小默狠狠地咬了两口鸡翅,没嚼烂就吞了下去,畅畅快快地舒了口气,赞道:“啊,这烤鸡真好吃!放心吧师叔,小默天资聪颖,一定会凝结出金丹的,这辟谷本来就不能一蹴而就,我这一次辟谷两天,下一次辟谷五天,如此循序渐进,才算正常,您说是吧?”
谢允无话可说,继续啃鸡腿。
“师叔,您这鸡是哪儿来的?
“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在后山的树林里,偷偷养了几只鸡”
“原来是这样的啊,跟韩师伯酿酒一样,也是偷着来。”
谢允嗤鼻道:“他那哪儿是偷着来,他是明目张胆地犯戒,他在厨房后面酿酒谁不知道?反正在云正殿里,没人管得了他。”
“我上归云山这么久,都没吃过肉,我还以为山上是禁止荤腥呢。”
“虽然掌门和长老们从不沾荤腥,但对弟子并无明令禁止,门规上没写不是?只是山上禁止杀生而已,因为生灵无辜被杀后,被产生怨气、戾气等等,会影响归云山灵气的汇聚。所以我们在山上就很少吃肉,等你下山后,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那师叔你怎么敢在山上杀鸡?”
谢允毫不在意道:“我这多久才杀一只鸡啊?没什么要紧的。”
李小默满嘴的油,道:“今晚真是托您的福,解了馋。”
谢允正色道:“我可告诉你,下不为例,你别像我,戒不掉嘴馋,到头来庸庸碌碌的,只在这山上当个厨子。”
李小默信誓旦旦:“下不为例。”
吃了烤鸡,伺候好了肚子,身体瞬间就焕发了生机,可以舒舒服服地回房睡觉。
第一次辟谷,坚持了两天。
第二天,李小默照例和师兄们去吃早餐。
赵乐彬问:“师弟,你不是在辟谷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李小默解释道:“已经两天了,实在饿得难受,这次就辟谷两天吧,等我恢复过来再继续。”
“也是,循序渐进。”
......
一个月后,严冬将至,气温降得很快。
李小默感觉自己已经能够辟谷十日,便跟师父说要开始凝结金丹。
云正先测试他的体质和修为,让他在两个时辰之内,围绕齐云峰跑一圈。
正常人绕齐云峰跑一圈,需要一整天。两个时辰,就是要以六倍于常人的速度,绕齐云峰一圈。
李小默二话不说,直接冲出云正殿。到了下午,按时回到了云正殿。
云正真人点了点头道:“可以,你今日便可开始凝聚金丹,我让乐彬为你护法。凝聚金丹并非易事,凶险而艰辛,你若一次不成,还可以试很多次,务必稳住自己的心性,切不可操之过急。”
“弟子明白。”
“你去把乐彬找来吧。”
李小默去把赵乐彬找来后,云正把一些应急事项跟赵乐彬讲清楚,然后让他跟李小默出去。
“师兄,这十天就辛苦你了。”李小默边说边和赵乐彬回去。
赵乐彬拍了拍李小默的肩膀道:“跟自家师兄还说什么客气话,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到了房间后,李小默盘坐到木塌上,闭目凝神,开始按照师父所授的炼丹之法运行筋脉和灵气。
他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所以运行筋脉这些事,已经非常娴熟了。
赵乐彬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叠的书过来,拉张小板凳,看书打发时间。
两日后,景离忧突然来云正殿找李小默。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剑龙关被破,他的哥哥受了重伤,他的父王已经披挂上了前线,安国北境的形势,危机重重。
剑龙关被破,章国大军将会长驱直入安国,安国危在旦夕。她要回去为她的国家而战,所以匆匆赶来前来辞别李小默。
可惜,李小默正在凝聚金丹,不能中断,神识内敛,无知无觉。
赵乐彬说:“等师弟醒过来,我会把事情告诉他的。”
景离忧道:“不用,就让他在这儿安心修行吧。”
说完,她化作一片云朵,飘到天上去,径往颍上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