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裂痕初现
原创李孝恭大败逃回关中,震动长安朝野,这次出兵弘农郡是唐王朝进军中原的第一步,却以惨败收场,驸马兵部侍郎赵慈景阵亡,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一次失败还在倒下老对手杨元庆的刀下,令无数人唏嘘,一连数天,长安上至公卿大臣,下至脚夫走贩都在谈论着这场令人难以接受的惨败
但皇帝李渊却在此事上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只是匆匆抛出一个出兵时机不对的结论,便不再提及此事,也不在朝会中讨论,更没有对败将李孝恭做出任何处罚的决定,颇有一点将此事束之高阁,不了了之的态度,一些政治敏锐的大臣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或许涉及到皇族内斗,李渊有难言之隐。
长安明德门,一队数百人的骑兵护卫着秦王李世民从城外疾奔而归,城洞内的民众纷纷向两边散开,骑兵队径直冲进了城内,几十名守门士兵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朱雀大街上奔远。
那是秦王殿下,今天怎么会强闯城门
守城士兵们议论纷纷,都不解一向极重规矩的秦王,竟然也会像纨绔权贵子弟一样强闯城门。
或许秦王殿下恼火吧毕竟弘农郡的惨败,谁心里都不会好受。有善解人意的士兵猜到了李世民心情不好。
秦王竟然是从陇西赶回来,弘农郡的事态一定很严重。
听说和齐王有关
嘘别乱说话。
士兵们低声议论着,望着秦王李世民远去。
李世民率军在陇西和薛举军队对峙,三天前他得到紧急情报,李孝恭兵败弘农郡,赵慈景阵亡,三万军几近全军覆没,这场战役的惨败令李世民愤恨不已,早在父皇派援军去弘农郡,而不是把李孝恭的军队撤回来,他便知道此战必败无疑。
他的父皇过于看重地盘而轻视士卒。正是这种观念导致父皇做出错误的决策,而随后父皇又犯下了一系列的错误,派御史于志宁去调查潼关抢人事件,在临战时刻应该是先换帅,战役结束以后再慢慢调查,一边调查,一边作战,两个彼此敌对的主帅怎么可能配合作战。
现在李世民担忧的是军心。父皇在处理潼关事件中失策已导致军心不稳。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将极大影响军队士卒为李氏王朝效命的信心。
李世民心中忧虑之极,同时也充满了对兄弟齐王李元吉的愤恨。他很了解自己的兄弟,自私薄凉,心胸狭窄。心狠手辣,让他为援军主帅就是父皇的失策,李世民紧咬嘴唇,一路打马疾奔,很快便回到了秦王府。
秦王府位于崇仁坊,是原隋朝秦王杨俊的府宅,翻修一新后,成为了李世民的王府,秦王府不仅仅是住宅。同时也是秦王府属僚的办公之处,包括长史司马录事参军六曹参军事,也包括李世民的众多幕僚,文学馆诸士等等,都在这里办公。
目前秦王府长史是长孙无忌,司马是段志玄,文学是房玄龄。录事参军为颜师古,长孙无忌和段志玄现都在陇西军中,秦王府便由房玄龄主持ri常事务。
李世民翻身下马,匆匆走进了府中,房玄龄闻讯迎了出来。他没有想到李世民会这么快赶回来,不由又惊又喜。殿下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吗
哎
李世民长叹一声,他见两边有好几个从事,便忍住了心中的感慨,指指自己的官房,去房里说话吧
李世民走进自己房中,一名侍女替他脱去外裳,里面穿着月白sè的紧身英雄袍,腰束革带,显得格外jg神抖擞,但他心情却抖擞不起来,他摆了摆手,让侍女退下。
房玄龄走了进来,笑道:心中还在郁闷了吗
已经是傍晚了。李世民叹了口气,他今天无法去见父皇了,他又转身向窗外望去,西方天际乌云密布,一片朦胧。
或许我该冷静下来
李世民的声音里还带着沉思的味道,似乎他的思绪又游荡去了遥远的地方,房玄龄静静地望着他,这时李世民忽然转过身,注视着房玄龄,先生在信中劝我公开讨伐四弟元吉,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摇摇头,这其实不是我的意思,是裴相国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他的思路很有道理。
裴寂李世民愣了一下。
房玄龄笑了,就在弘农兵败消息传来的当晚,裴相国来找我,我知道他是想借我之口转告殿下,不过我认为他说得对,所以我在给殿下的信中,把他这个意见加了进去。
李世民陷入沉思之中,半晌,他忽然惊觉,原来他还和房玄龄站着说话,他歉然地笑了笑,连忙道:先生请坐
李世民也坐了下来,拾起桌上小铃摇晃两下,铃声清脆,很快侍女出现在门口,李世民吩咐道:给我和房先生倒两杯茶来。
借着这么短暂的时间,李世民已经渐渐品出了那句话的意思,公开讨伐齐王李元吉,这是在让他收买军心。
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赢得军心吗李世民有些惊讶地注视着房玄龄。
这只是表面,看得浅了一点,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不完全是。
房玄龄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令李世民心中有点茫然,他刚要再问,却猛地又咬住了嘴唇,侍女身姿婀娜地端了两杯茶进来,李世民有些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她出现得不是时候,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等侍女把茶盘放下,他立刻不耐烦地摆摆手,速退下,不准再进来
侍女走远了,李世民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如果看深一点,又如何
房玄龄站起身把门窗都关了,这才坐下压低声音道:太子支持齐王,令李孝恭十分无助,裴公的意思是。这个时候正是拉拢李孝恭的大好良机。
李世民惊愕,房玄龄的这段话里包涵了极深极多的含义,令他头脑一阵眩晕,但他毕竟有着绝世聪明的头脑,立刻抓住了这句话中的最核心内容,裴寂和房玄龄的意思是让他和太子分庭抗礼,将来取彼而代之,这使李世民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房玄龄也知道李世民一时难以接受。便轻描淡写地笑道:不管怎么说。殿下应该逐渐抓住军权,李孝恭是军方第二大势力,这个拉拢他的机会殿下不应该放过。
李世民默默点了点。他需要时间来考虑。
太极宫甘露殿,这里是李渊在内宫的书房,也是他回宫内后看书和紧急接见重臣之处。甘露殿外的长廊上,几名宦官正打着灯笼,引导着太子李建成匆匆向甘露殿走来。
唐朝刚建立,各种规矩礼仪还没有完善,再加上李渊对李建成的看重,所以李建成可以进入内宫,和父亲商议军国大事,李建成刚刚得到消息,他的四弟元吉返回了长安。被父皇召进内宫责问,李建成心中很紧张,唯恐父皇一时失去理智而犯下难以挽回的后果,他不愿意隋文帝杀子的人伦惨剧又重新出现,这是隋王朝最后败亡的一个重要原因,隋朝最后没有了皇族的支撑。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智云,无论如何。他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兄弟,黄君汉已经投降杨元庆,这件公案并不难处理,完全可以不了了之,李建成很担心父皇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甘露殿偏殿内。李元吉跪在地上,腰挺得笔直。眼睛里流露出凶狠之光,却不是看着父亲,而是盯着幔帐前站着的几名宫女,使几个宫女心中一阵阵胆怯。
父皇,我没有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洛阳ji女,孩儿再不肖,也不会为一个ji女而自毁名誉,父皇为何不听孩儿之辩,一定要去相信那些没有证据的指控,那些无稽之言。
李渊气得满脸铁青,他为这个儿子可谓用心良苦,为他担了多大的麻烦,可到了现在,就在自己面前,他居然还不承认,李渊恨得咬牙切齿,猛地一拍桌子骂道:孽障,黄君汉会无缘无故冤枉你吗你在太原做的那些丑事以为朕不知道你强抢民女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时,李建成已经进了偏殿,他上前低声劝父亲道:父皇,怒火伤身,千万不要生气,先听听元吉怎么解释
李渊这段时间总有会出现头脑晕厥的现象,御医劝他不可动怒,尽量保持平和心态,李渊刚才一时忘了,现得长子之劝,心中怒气稍微平缓了一点,便道:好吧你给朕解释,若解释不通,朕一定要严惩你。
李元吉一路上都在想着对策,现在对他最有利的是黄君汉降了北隋,稍微知情的赵慈景死了,那个女人也被他杀了,一切都死无对证,现在他只要死咬住不承认,父皇也拿他没有办法,有了太原的教训,他知道绝对不能老实承认。
这时,李建成也柔声道:元吉,好好想一想再说,不要再让父皇生气了。
其实李建成也知道,父皇不过是想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罢了,能够堵住众人的嘴,安抚住朝臣,那这件事就算过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打击皇家的威信。
李元吉感激地看了一眼兄长,这才缓缓道:父皇,孩儿虽然在太原有过一些顽劣之事,那只是年少不懂事,经过太原失守的惨痛教训,孩儿已经痛改前非,潼关抢人,孩儿确实无辜,父皇,人心难测啊那黄君汉早有投降杨元庆之心,可又不想落下背主的恶名,才想出这个借刀杀人之计,借口是我抢了他的女人,所以他才一怒投降,这样,他是忠烈义士,孩儿却成了卑鄙小人。
这个解释勉强能说得过去,李渊的脸sè稍好一点,又继续责问他:那你为何不去救孝恭,使他孤立无援,以致大败
父皇,真是冤枉死孩儿了。
李元吉眼中委屈的泪水涌出,弘农兵败,所有的罪责都压在孩儿身上,难道孩儿就这么不顾大局吗杨元庆亲率数万主力抢占阌乡县,潼关援助弘农之军根本就过不去,赵侍郎不顾孩儿劝阻,一定要去救援陕县之军,以至于中了埋伏,全军覆没,这件事孩儿一直悔恨万分,为什么不强行阻拦他
说到这里,李元吉的声音哽咽起来,李渊的心软了,这是自己的儿子,他相信儿子说得是真话,他再坏也坏不到这个地步,他也长长叹息一声,为赵慈景之死而难过。
可是你应该去救一救慈景,他毕竟是你姐夫,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战死
李元吉眼睛又红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孩儿不知道他会战死,以为他会突围而逃,若知道,孩儿拼死也会去救他,那个时候孩儿身负潼关重责,杨元庆亲领大军在侧,若是丢了潼关孩儿真的真的是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李元吉失声痛哭起来,李建成也跪倒在地,替兄弟求情,父皇,四弟的解释完全合理,他身负坚守潼关之重任,确实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把兵败责任加在四弟身上。
你们都起来吧李渊长长叹了口气。
次ri一早,李渊在朝会上宣布,弘农兵败,非齐王不救,杨元庆率屯重兵于阌乡县,引诱潼关之军出击,意指关中,齐王身负潼关之重任,不能轻举妄动,处置得当,有功而无过。
弘农之败,非战之过,是朝廷东进时机有误,窦建德未能牵制住杨元庆,使杨元庆及时回兵援助洛阳,非李孝恭指挥不力,赦李孝恭无罪,所有阵亡将士皆加倍抚恤,以示皇恩浩荡。
一场三万人几近全军覆没的惨败,便以不追究任何人责任的方式告以结束,李孝恭心中悲愤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当天晚上,李世民来到了李孝恭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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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暗度陈仓
夜里,杨元庆从书房回到寝房,用滚水烫完脚准备休息了,眼一瞥却忽然发现了桌上的象牙盒子,他心中一愣,取过盒子打开,正是白天给舅母买的那对手镯。
这是舅父拿过来的,他死活不肯要,说是太贵重了,他承受不起。
裴敏秋从里屋走了出来,梳理着长长的头发,给丈夫解释:上个月高掌柜也给我看过这对手镯,要价一百五十万钱,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我本来想买给你婶娘,但出尘说等母亲来了再说,我只好让高掌柜替我暂时收着,却没想到被你买回来了,看来真是有缘。
杨元庆眉头皱成一团,舅父居然不肯要,这可有点难办了,裴敏秋从盒子里拾起手镯,仔细端详了半晌,对杨元庆道:我下午问过芳馨了,这确实是宫里的东西,是独孤皇后的心爱之物,是她三件没有陪葬的首饰之一,先帝留下做纪念,不知怎么流传出来,这可是件无价之宝。
杨元庆沉吟一下问:舅父知道这是独孤皇后的手镯吗
他知道,下午我告诉他了。
杨元庆沉默了,他知道舅父为什么不要了,是妻子给他施加了压力,告诉他这是独孤皇后的手镯,他还敢要吗
杨元庆心中叹息一声,这个也不能怪妻子,只能说太巧了,她准备送给婶娘的东西,却被自己买回来送给舅母,这个让她很难做人,她也不隐瞒自己,直接坦然告诉了自己,这就是一种夫妻间的信任。
裴敏秋见丈夫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蹲了下来,握住丈夫的手歉然道:夫君,这件事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告诉舅父这是独孤皇后的手镯,舅父不肯要手镯是我的过错。
杨元庆轻轻抚摸妻子光洁的额头,柔声笑道:要怪就怪那个高掌柜,你让他收好的东西,他却卖给我这分明就是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明天我找他算帐去。
裴敏秋连连摆手,这和高掌柜没有关系,他是一心想讨好你,别怪他,是我心思太小了,明天我把手镯拿给舅父,如果他不要那我派人去送给舅母。
杨元庆摇了摇头算了舅父不肯要,我想并不是你施压的原因,独孤皇后的东西,我舅母福缘浅,拿着未必是好事,我能理解舅父的担忧,而且这对手镯我婶娘也不能戴,大隋皇后之物只能传给新的大隋皇后。
杨元庆拉过妻子的手,将两只手镯给妻子戴上,笑了笑道:就算是我送给你明年是我们成婚十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舅母那边,你替我另买两件其他首饰,再买四个长命锁,舅父的四个孙子一人一个。
裴敏秋将脸深埋进丈夫怀中,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虽然丈夫已经妻为楚王,可他还记得和自己成婚快十年了。
次日一早,程咬金来到了晋阳宫,他还是第一次来晋阳宫,他不识路,临时抓了一名出宫办事的老宦官替他带路,他一路东张西望,忍不住咧嘴笑道:这座晋阳宫不错,等哪天老子当皇帝了,也修一座这样的宫殿享受享受。
前面升路的老宦官脸都绿了,这是哪里来的爷竟然也想当皇帝。
这位将军,话可不能乱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
咳你这个老宦官,难怪下面没鸟,胆小到这个程度,你以为总管会把我这话放在心上,他只当我是放屁,说老实话,就算真让我老程做皇帝,我还不愿意呢当然,切鸟做宦官我更不愿意。
老宦官从八岁起就在北周宫里做宦官,做了四十年宦官,还从未见过说话这么粗鲁的人,他气得脸由绿转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带着他一直走到紫微阁前,这里就是紫微阁了,你自己进去吧
老宦官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程咬金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一点玩笑都开不起,这辈子是怎么过来的。
他转身走到紫微阁大门前,对侍卫拱乎施礼,在下亚将程咬金,奉杨总管之命前来进见,请替我禀报。
杨元庆正坐在在官房内处理朝务,旁边站着新任记室参军裴青松,他是新科进士的探花,虽然因为他的多嘴引发了二万余人的士子大游齤行,但杨元庆并没有让他因言获罪,反而颇为欣赏他高于常人的眼光,特地提拔他为记室参军,接替前往敦煌郡任职的沈春。
杨元庆将几份批好的奏疏递给他,吩咐道:这几份可以转给内史省下发了,另外,把工部侍郎李春请求修建延安渡。浮桥的奏疏再给我看一看。
裴青松走出房,很快取了一份奏疏递给杨元庆,总管,是这份吗
杨元庆接过看了看,就是它,我好好看一看,你先下去吧
裴青松行一礼,退下去了,杨元庆对李春这个建议非常感兴趣,因为朝廷想利用黄河水运,修浮桥全阻碍水运,所以一直不主张修浮桥,但李春却建议用铁链先修浮桥船,再利用冬天枯水期打桩的方式修一座长数十步的河中木桥,船只就能从木桥下通过,不影响水运,这样就使延安郡和离石郡之间省去渡船之苦,可以非常便利的往来。
李春主要是考虑方便两岸民众往来,但杨元庆看到的却是它的战略价值,一座浮桥便将延安郡和离石郡连为一体,如果延安郡有事,离石郡的隋军可以用最快速度支援,完全可以多修几座浮桥,那么关北六郡就能和河东连为一体,这对北隋控制关北六郡将有极大的战略意义,而且也不影响水运,杨元庆心中很兴奋,他提笔批道:责令紫微阁立刻商议此事。
他放下笔,门外有侍卫禀报,启禀总管,亚将程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杨元庆把修桥的奏疏放到一边,他现在有另外一件大事。
片刻,程咬金快步走进官房,他虽然在别人面前吊儿郎当,但在杨元前面他却从来不敢无礼,他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程咬金参见总管
起来吧
程咬金站起身,杨元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昨天那个人怎么处理了狠揍一顿,还是打断他一条腿
程咬金脸一红,挠挠头道:毕竟是堂兄,他承认没有入狱之事,我娘子便饶他了,给了他两百吊钱,让他送封信回去。
杨元庆哑然失笑,道:我发现对于你而言,你娘子说话比我说话管用。
程咬金知道杨元庆是在揶揄他,只得苦笑一声道:不就是怕烦吗她把我娘哄得团团转,每次我稍微说她一句,我娘就会把我臭骂一顿,而且她已经怀孕了,我就盼着她给我生个儿子,也懒得和她争吵。
杨元庆点点头,我也很高兴看到你的改变,我昨晚告诉了王妃,让她多关心你的妻子和母亲,让她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王妃,一定会帮她解决。
程咬金心中感动,躬身道:多谢总管关心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去杨元庆冉道。
末将向秦将军请了五天假,事情已经解决了,打算明天就回去。
你跟我来,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杨元庆站起身向隔壁作战室走去,程咬金跟了过来,这才发现房间里摆放着一台放盘,宽两丈,长两丈五,和中军大帐那座沙盘完全一样。
杨元庆表情很严肃,他拾起木杆注视着程咬金道:我现在给你说的事,关系到我们的河北战役最后能否成功,所以你给我认真听,不准嘻嘻哈哈,否则你是要掉脑袋的。
老宦官就算给程咬金说一万遍要杀头,他也不会放一点在心上,但杨元庆只给他说了一遍,他便记住了,他的一张黑脸绷得可以蒙鼓,脸上没有一丝大大咧咧的笑容,目光异常敏锐地盯着杨元庆的木杆,耳朵竖得笔直。
杨元庆用木杆指着灵丘县,现在你和秦将军的两万骁骑军就驻扎在灵丘县,我来问你,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程咬金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在训练并等待进攻上谷郡的命令。
很好,那几时进攻上谷郡,你知道吗杨元庆盯着眼睛他问道。
程咬金咬了咬嘴唇,不敢说,杨元庆笑道:你尽管说实话,我不会怪你。
是末将听说是明年春天,所有弟兄们都知道是明年春天。
确实如此,我在政事堂给相国们说的也是明年春天,甚至李渊和唐朝的其他重臣都知道是明年春天要打河北,我在和唐朝签署的和解协议上,也提到了这一点,我想河北也应该知道,但我要明确告诉你,那不过是我的明修栈道之策,河北之战不会等到明年春天才发动,而是现在就开始
杨元庆笑了起来,注视着他道:你明白吗
程咬金眼中露出震惊之色,结结巳巳道:总管的意思是说,所有关于明年春天攻打河北的消息都是假的,是为了迷惑敌人
杨元庆点了点头,是这样,现在只有你我两人知道这个绝密消息,你有什么感想
末将末将会把嘴巳缝起来,绝不告诉娘子。
杨元庆哈哈大笑,他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没有机会告诉娘子了,离开晋阳宫,你就直接回雁门郡,时间已经不容许你明天再出发。
末将明白了末将即刻就老
好下面我告诉你,你和秦将军要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事关整个河北战役的成败。
第十五章 首鼠两端
楚王府偏堂内,杨元庆见到了这个拦路鸣冤的女子,年约二十岁,长得眉目姣好,只穿一身单薄白裙,冻得浑身青紫,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她跪在地上,低声饮泣。
这时,王妃裴敏秋也进来了,她见这女子被冻得可怜,便吩咐丫鬟,“去取我那件灰鼠皮袄来,再让厨房调一碗米浆。”
年轻女子感激万分,转而向裴敏秋跪下,“多谢夫人!”
裴敏秋连忙扶起她,“你别跪了,地上凉,站起来说话。”
裴敏秋回头看了一眼丈夫,发现他对自己笑而不语,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喧宾夺主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对元庆笑道:“你有话问吧!我先出去。”
“夫人不妨坐下听听!”
这件事估计和王家有关,杨元庆也希望妻子也能听一听,裴敏秋心中有些奇怪,一般涉及公事时,他不会让自己在一旁,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女人和自己有关系吗?
裴敏秋心中疑惑,便在丈夫身旁坐了下来,杨元庆这才问女子,“你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抹去眼泪低声道:“小女子是长安乐坊的一名琵琶女,名叫罗姬,卖艺悦人为生,年初我认识一名佳客,风流倜傥,文采过人,此人名叫王凌,他屡屡向我示好,愿赎我为妾,我被他诚意所感,遂委身于他,胎珠暗结,两月前诞下一子,怀孕时他对我千依百顺,百般迁就,不料我产下儿子,他却把我们母子赶出府门,说此子和他无关,我几次找他,他就是不肯见我们,还搬了家。我气愤不过,便来太原找王家讨要说法,但王家却说我是疯女人,痴心妄想攀附王家。说王家是名门世家,怎么可能和乐姬生子,把我轰出府来,行李也被他们扔进井中,可怜小女子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本想一死了之。却放不下我的孩儿,恳求王爷王妃替我做主.......”
说到这,女子泪如雨下,抱着孩子失声痛哭起来,裴敏秋气得浑身发抖,那个王凌她知道是谁,就是王绪的次子,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就因为这个女子出身风尘,便不认自己造的孽,还有王家的自诩清高。无情无义,令她极为反感。
裴敏秋看了一眼杨元庆,见他脸色阴沉之极,她忽然想起丈夫的身世,这件事恐怕是戳到杨元庆痛处了。
“这个王凌在长安做什么?”杨元庆不露声色问道。
“我认识他时,他不过是官学里的一名士子,八月时,他不知走了什么门道,进东宫在太子身边做文学馆供奉,有一次我记得有一名宦官来找他。说太子召见他,他就匆匆走了,他的同伴也说,他是太子身边红人,自从他进了东宫后,对我的态度就渐渐变了。”
杨元庆心中暗暗恼怒。自己对王家如此恩宠,还让王绪为相,他却首鼠两端,暗中让次子替李渊效力,明显是想两头站位,他克制住心中怒火又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太原王家人?”
女子垂泪道:“他告诉过我,他是太原王氏家主之子,还让我不要出去乱说,会惹祸的,我本不想来找他家人,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杨元庆沉思片刻,现在正是准备攻打河北的关头,暂时还不能乱,此事须暂且压一压,等打下河北再回头收拾王家。
想到这,杨元庆对妻子裴敏秋道:“这个女子挺可怜,你就暂时把她收留在府中,王家之事过段时间再说。”
裴敏秋从丈夫的问话中,多少猜出了他的用意,他现在还不想和王家翻脸,她点点头,对丫鬟道:“把她领到东院去,让李大娘给她收拾一间屋子,照顾她食宿,不可怠慢了。”
女子心中感动,跪下磕头道:“多谢王爷收留,多谢王妃大恩,小女子来生当衔草结环相报!”
杨元庆见她这么年轻便想到来生,不由好笑,便柔声对她道:“你既然向我申冤,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但现在暂时不行,你现在安心住下,照顾好孩子,也不要去找王家,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让王家还你一个公道。”
“谢王爷恩典!”
女子又磕一个头站起身跟着丫鬟下去了,裴敏秋望着她走远,长长叹息一声,恨恨道:“没想到王家竟然是这样的人,冷酷无情!”
杨元庆淡淡道:“大凡名门世家都有这个毛病,把自己的清誉看得比什么都重,也会严格约束家族子弟,不准他们去找风尘女子,可当他们约束不住时,便以一概不承认来应对,王家如此,杨家也是如此,其实你们裴家也一样,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裴敏秋默默无语,其实她知道的,她的一个族兄就是因为娶了风尘女子而被赶出家门,从此再无消息,但裴家比王家公正,不像王家只伤害不幸的女人,而包庇自己的子弟。
“夫君,你若有事,去忙吧!我去看看孩子们。”
裴敏秋转身要走,杨元庆却转身拉住了她,笑道:“你先坐下,我有事情和你说呢!”
裴敏秋坐了下来,杨元庆瞅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没有笑容,好像有些不高兴,便微微一笑问“刚才说你裴家,心里不高兴了?”
“你说呢?”裴敏秋白了他一眼。
“你不会真为我那句话生气吧!”
杨元庆拉住了她的手,“刚认识你时,我记得你可是一个宽容大量的小娘。”
‘嗤!’一声,裴敏秋忍不住笑出声来,在他手背上重重一拍,娇嗔道:“什么宽容大量的小娘,胡说八道!”
杨元庆嘿嘿一笑,却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把花瓶打碎的情形,可不是一个惶恐紧张的小娘吗?
裴敏秋瞥了他一眼,看他神情便明白他的心思不知道想哪里去了,她抿嘴一笑:“好了,我没有生气,只是逗你玩玩。说吧!楚王殿下有什么事吩咐小女子?”
杨元庆确实有正事,他笑容收敛,略略沉思一下道:“是这样,我前不久在上谷郡时。不少将领都向我反映,最近太原城刮起一股奢华之风,不少官员家眷生活奢侈,而且互相攀比,连下人都着罗绮,出入的马车更是镶金嵌银,一辆比一辆华丽。我不知道这股风是怎么掀起,但必须要制止,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劝说这些家眷收敛奢华,提倡勤俭,现在中原和河北的饥民连饭都吃不起,我们却在这里铺张奢华,若任这股歪风蔓延下去。我们没有任何希望夺取天下。”
裴敏秋点点头,其实她知道这股竞奢风潮是怎么起来的,大概一个月前。苏威新夫人过寿辰时,讥讽杜如晦妻子衣着寒酸,杜如晦妻子忿不过,第二天也穿起绫罗宽裙,结果人人效仿,这股风就愈刮愈烈,确实是有点过份了。
“这件事我记住了,我会尽快劝说她们放弃竞奢,重新回归简朴!”
.........
杨元庆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回书房去了。裴敏秋却带着几名丫鬟来到了外宅,外宅占地约四十亩,分为左院和右院,左院是亲卫侍卫们的驻地,右院则是下人仆妇们居住之所,楚王府的家仆、丫鬟、婆子等等算起来。有百余人左右。
很多人老早就跟随他们,当初裴敏秋带着姐妹孩子逃出京城后,家人们都已遣散,不过几乎有一半的下人又千里迢迢跑到丰州去投奔他们,现在又随他们来到了太原。
时间长了,下人们大多有了家小,基本是一家人住一座小院,每月有例钱,裴敏秋待下人宽厚,府中仆妇丫鬟的例钱都要比别人家多五成,若是家中孩子多,或者要赡养老人,还另有补助。
虽然待遇优厚,但裴敏秋规矩却很严,不准在外面打着楚王府的旗帜欺压良善,不准交结匪人,不准妄议主人,不准赌博**,不准擅自领外人进府等等几十条府规,触犯其中任何一条,立刻赶出王府,毫不容情,至今已有五六人被赶走,就算赶走,她也做到仁至义尽,给一笔遣散费,安排他们生活。
裴敏秋的宽严相济得到了下人们的爱戴,连被她赶走之人也不会说她一句坏话,相反,他们还四处宣扬她的仁慈良善。
一名丫鬟带着裴敏秋来到一座小院前,丫鬟叫做春雨,是裴敏秋的贴身丫鬟,父亲已经去世了,她便把母亲接来和她住在一起。
“娘,快开门!”春雨用劲拍了拍院门。
片刻,门开了,院子里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她看见了女儿身后的主母,吓了一大跳,慌忙要跪下,裴敏秋连忙将她扶住,笑道:“你女儿都不跪我,你还要跪我吗?”
“娘,不用跪,施个万福就可以了。”丫鬟春雨在一旁笑嘻嘻道。
“你这丫头,没有规矩。”
中年妇人姓金,大家都叫她金大娘,每天都会去厨房里帮忙,但她不是王府下人,她骂了女儿一句,连忙将裴敏秋请进院子,她着实不知道王妃来她家里做什么,便战战兢兢问:“王妃到小院来有事吗?”
裴敏秋微微一笑,“我听春雨说,你平时都是自己织布做衣,是吗?”
金大娘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恨她多嘴,既然王妃问起,她又不得不说,只得陪笑道:“其实在这里不用织布,可以去买布做衣,只是在老家习惯了,闲不住,便纺纱织布,其实是打发时间。”
“让我看看好吗?”
“当然可以,王妃请跟我来!”
金大娘带裴敏秋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摆着一架纺车和一台踏板斜织机,旁边簸箕里堆着不少细麻。
“就是这两架机器,熟练了,五天就能织出一匹布。”
裴敏秋坐下来轻轻摇动纺车,她抬头对金大娘笑道:“你今晚就搬进内府吧!明天一早,我们几个姐妹想跟你学习纺线织布。”
..........
第二十一章 钱货漏洞
楚王妃的宴请引起满朝轰动,文武百官纷纷赞扬,盛赞王妃克己俭朴,乃天下臣民之福,王妃的以身作则,使官场后院的夫人们纷纷收敛了竞奢的习气,出门上街开始行效俭朴之风,虽然不可能让女人一下子改变心性,但至少抛头露面之时都变得低调了,首饰绸衣也只能私下在家里穿戴。
不仅女人们收敛,连官员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招摇显摆,尽量衣着简朴,鞍马寻常,上行下效,一件小事便使整个太原的风气得到了巨大改变,浮华奢侈之风一洗而尽。
就在太原民众纷纷盛赞王妃之时,杨元庆却不在太原,体会不到官民对王妃的爱戴,新年将至,他作为军队最高统帅,不可能在家中享受天伦之乐,他在两千骑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来到了河东郡,和驻守河东郡的五千将士共饮屠苏酒,然后将转到河内郡,再和河内郡的将士共度新年,他还要马不停蹄赶往恒山郡和上谷郡,那里的将士也在等着他。
腊月二十四,杨元庆抵达了河东城。
此时由于隋唐两朝达成了和解协议,两朝之间的边境驻军已经大幅度削减,唐朝将大量兵力调去对付梁师都,而隋朝则将兵力调去河北,使原本重军驻防的河东郡一下子冷清下来。
河东郡的主将是亚将崔破军,听说总管到来,他出城三十里前来迎接。
‘呜——’远方号角吹响,崔破军率领三百名士兵飞驰而至,他翻身下马,上前在杨元庆马前单膝跪下,“末将崔破军,特来迎接总管前来河东郡视察!”
杨元庆下马将他扶起,笑呵呵道:“崔将军请起!“
杨元庆又对三百名向他下跪的军士摆摆手,“各位弟兄辛苦了,请起吧!”
“谢总管!”
杨元庆又向崔破军身后看了看,笑问道:“萧旅帅在吗?”
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年轻旅帅骑马奔上来,在马上拱手,“萧延年参见总管!”
萧延年正是宇文成都之子,两个月前带着母亲来到太原投靠了杨元庆,杨元庆将他们母子安置在自己府中,又安排萧延年去晋阳宫做侍卫,萧延年却不愿呆在京城,愿意去军中实战,考虑良久,杨元庆便同意他从军,并破格任命他为军中旅帅,驻防河东郡。
杨元庆因为宇文成都的关系,对萧延年格外爱护,萧延年长得酷似其父,身材高大魁梧,力大无穷,也使一杆凤尾鎏金镗,他武艺得到父亲真传,超然绝伦,只是还比较年轻,作战经验不足。
杨元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新年要不要回去陪母亲过年?”
杨元庆只是开一个玩笑,不料萧延年却肃然道:“从军当年不得请假,军纪如山,末将安敢回太原!”
杨元庆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军纪如山。”
他翻身上马,从亲兵手上接过自己的弓,抽出一支铁箭,对萧延年笑道:“当年我和你父亲曾比过箭,听说你的箭术不亚于父亲,让我见识一下。”
萧延年年轻气盛,他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过,杨元庆箭术天下无双,他心中极想一见,他也自恃箭术高明,便毫不犹豫摘下自己的两石硬弓,抽出一支箭,对杨元庆拱手道:“请总管出题!”
杨元庆抬头向天空望去,冬天候鸟南下,天空宁静,倒是在百步外的小河边有一株柳树,柳枝细长密集,杨元庆用铁箭一指,“那边有一株柳树,你可射百步穿柳之术。”
说完杨元庆催动战马疾奔,奔出一百五十步,他张弓搭箭,在高速中一箭射去,铁箭如黑色闪电从密集的柳条中穿过,没有动一枝柳条,赢得士兵们的一片喝彩,杨元庆放下弓,笑吟吟地看着他。
萧延年咬一下嘴唇,百步穿杨他没有问题,但一百五十步他从未射过,他忽然狠狠一咬嘴唇,催动战马狂奔,也奔至一百五十步外,猛地回头一箭射去,箭飞疾快,从密集的柳条中穿过,但最后一根柳条却微微动了一下,引来士兵们一片遗憾的叹息声。
萧延年的脸顿时胀得通红,羞愧地低下头,杨元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能左右开弓一百五十步外穿杨而过。”
杨元庆微微一笑,在众人护卫下,向河东城疾驰而去,只留下萧延年怔怔地望着柳树发呆。
杨元庆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去了蒲津渡,按照隋唐两朝间的和解协议,双方在蒲津渡恢复原有的铁索浮桥,此时一座长长的铁索浮桥已出现在千里冰封的黄河之上,为了不影响航运,这座浮桥也采用了李春的办法,利用冬季枯水期,围堰排水,在河底打下一百二十根木桩,在河中央建造了一座真桥,船只就能从巨大的桥洞下穿过,远远望去,浮桥在河央处形成了一道弧形,气势壮观,时值新年前夕,铁索浮桥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很多商人赶着骡马,满载着货物从对岸过来。
杨元庆立马在一座高高的山丘上,注视着远方的关中,天气晴朗,可以清晰地看见对岸的森林和山脉。
凝视片刻,杨元庆又回头问崔破军,“最近对岸唐军有什么异动吗?”
崔破军摇摇头,“回禀总管,没有任何异动,我们也常派斥候扮作商人去对岸查看情况,对岸也大概有五千驻军,主将叫盛彦师,前几天,还派人送来几百筐山果,我们也送去一些羊肉。”
停一下,崔破军又道:“好像裴长史有什么重要事情要朝廷禀报,昨天还说起。”
话音刚落,有士兵便喊道:“裴长史来了!”
只见十几名骑马之人从远处奔至,为首官员五十岁上下,身材中等,容貌很像裴矩,他便是裴矩长子裴文靖,长年在地方上为官,杨元庆娶裴敏秋这么多年,也只见他两次。
裴文靖原是南阳郡太守,因乱匪朱桀率十万大军攻陷南阳郡,裴文靖仓惶北逃,新隋朝建立后,裴文靖被任命为河东郡长史。
裴文靖虽然有一个精明过人的相国父亲,但他本人能力比较平庸,入仕二十年才被升为太守,属于虎父犬子类型,不过他的长子裴晋却不错,年轻有为,早在洛阳便是年轻一代官员的佼佼者,裴矩对儿子很失望,他把希望都寄托孙子身上。
裴文靖虽然能力平庸,但为人却很谦虚低调,也比较清廉,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他催马上前向杨元庆躬身施礼,“卑职河东郡长史裴文靖,参见杨总管!”
杨元庆笑着回礼问道“新年期间,裴长史要回太原吗?”
裴文靖摇摇头,“今年卑职事务繁忙,暂时不回去了,打算明年清明回闻喜祭祖。”
杨元庆点点头,“辛苦裴长史了,刚才崔将军说你有重要事情要禀报朝廷,不知是什么事?”
裴文靖想了想道:“卑职前几天破获一家私人钱庄,得到一个情报,有商人利用新旧钱币的漏洞谋取暴利。”
新隋朝建立之前,河东地区和大隋其他郡县一样,都是使用比较差的大业钱,由于私钱泛滥,货币极为混乱,新隋朝建立后,立刻发行含铜量极高的新钱,大业钱禁止流通,所有县城内都指定了专门的邸店为兑换点,准许民众用旧钱换新钱,并严禁私人兑换,在太原就发现了漏洞,有人铸造假新钱来兑换旧钱,哄骗那些没有见过新钱的人,然后用兑来的旧钱再去换真的新钱,一旦发现就是满门抄斩,刑罚极为严厉。
杨元庆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什么样的漏洞?”
在河东郡发生这种事情,他第一个反应便联想到了唐朝铸假钱来河东流通,破坏隋朝币制。
裴文靖见杨元庆脸色沉了下来,明白他的心情,便连忙笑道:“这个漏洞倒不是铸造假钱,而是隋唐两朝之间的币值漏洞。”
杨元庆微微一怔,隋唐两朝之间的币值漏洞,这倒是他没有想到,他心中倒有点兴趣了,追问道:“具体说说,什么样的漏洞?”
“听说长安有邸店专门收购我们的新钱,两文新钱可以换五文大业钱,而在我们这边,两文新钱只能换四文大业钱,所以有人就利用这一文钱的差价,来回倒手,从中牟取暴利。”
杨元庆沉思良久,忽然问道:“新钱可以关中流通吗?”
“当然可以,我们新钱的含铜量很高,在关中地区非常受欢迎,如果流通量足够大的话,我估计关中店铺也不再收大业钱了。”
杨元庆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这样,他完全可以用新钱去关中大量购买粮油布匹等重要物资,这几年他们在盐川郡开采铁矿时也同时开采伴生铜矿,得到了大量的上品铜锭,一直在大规模铸钱,现在他们铸造的钱已经完全能满足河东地区的流通,如果再加大铸钱量,用铜钱换取唐朝的物资,这是很不错的削弱唐朝的办法。
甚至在晋阳宫仓城的仓库内就堆放有大量兑换来的大业钱,本来是打算熔化,既然大业钱可以在唐朝流通,那为什么不用这些钱从唐朝购买粮食布匹等物资呢?
这个念头让杨元庆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在他们和解中就有一条,双方保持贸易畅通,这就使他大量采购关中物资成为可能,尤其在冬天,黄河冰面可随意通过,只要用一个月的时间,他便可以重创唐朝的国力,使关中物资面临严重短缺。
想到这,杨元庆立刻对裴文靖道:“我打算接见河东郡的大商人,你替我安排一下,时间就订在明天上午。”
杨元庆随即又对身后陪同他出访的裴青松道:“我要立刻发一封鹰信给太原,你记录吧!”
第二十七章 夺取河阳
河内郡河阳县,黄河依旧是千里冰封,河面上铺着厚厚的冰层,北风呼啸,寒气袭人,在这片冰天雪地的天地间,不时可以看见有商贩和马车在冰面上往来。
黄河北岸排列着数千骑兵,杨元庆在徐世绩的陪同下视察着黄河内的情况,杨元庆在河东郡只呆三天转道来了河内郡,来河内郡是安抚将士,和将士们共度新年,但徐世绩却告诉了一个意外的情报。
“总管,就是那里!”
徐世绩指着黄河内一处隐隐可见的黑点,“那里就是中潬洲,岛上有河阳关!”
中潬洲是黄河内的一座岛屿,占地上千亩,岛上筑有河阳关,是黄河内一处极为重要的军事要塞,目前被李密所占,中潬洲距离黄河南岸只有两里,距离黄河北岸却有八里,当初李密想借窦建德入侵河内的机会趁火打劫,便是以中潬洲为跳板。
夺下中潬洲,就掌握了南下的一座重要桥头堡,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当初李密偷袭河内失败后,徐世绩便一度想夺下中潬洲,只是时机未成熟,暂时没有动手,而现在李密的主力被宇文化及拖在彭城郡,无力再和北隋军队两线作战,时机便成熟了。
午后的阳光之下,天空格外晴朗,视线可以看得很远,杨元庆看到了远方的中潬洲,脑海里却在考虑着徐世绩的建议。
这处岛屿对岸便是著名的盟津渡,再向南三十里便是李密的都城洛口城,再向东南约百里就是洛阳城,如果能拿下中潬洲,确实可以成为将来夺取洛阳城的一块跳板。
但此时杨元庆考虑的并不仅仅是一座中潬洲,还有李密的其他战略资源,李密现在被宇文化及大军拖住,其余军队严守洛口城不敢出来,而王世充正虎视眈眈准备对洛阳君臣下手,黄河两岸的力量就是一片空白,只有河内郡一家独大,他不趁机谋取一点好处,那才是傻了。
“中潬洲内现在有多少守军?”杨元庆不露声色问道。
“约一千人。”
“那李密的船只分布呢,你可了解?”杨元庆又继续问道。
“回禀总管,属下一个月前曾派斥候去巡查,李密的船只大约有四千余艘,主要分布在盟津渡和黎阳渡,他南下彭城郡带走一千余艘运送粮食,中潬洲前后港湾内就有停有四百余艘。”
“那黎阳城有多少驻军,你知道吗?”
徐世绩的眼睛渐渐亮起来了,“总管的意思是夺取黎阳城?”
杨元庆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黎阳城的守军情况吗?”
“属下大概知道一点,守军约三千人,由大将张童仁率领。”
杨元庆沉思片刻,拾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出河道,“如果走北岸要经过汲郡,容易被对方发现我们企图,如果我们走南岸,过了东郡后再偷袭黎阳城,就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是.....如果我们拿下黎阳城,窦建德能接受吗?”徐世绩有些担忧地问。
杨元庆笑了笑道:“黎阳城过去有粮食时确实是很重要,现在粮食空了,黎阳和普通城池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几千条船,对窦建德也没有什么战略意义,但对我们则不然,我主要考虑到将来船队北上,拿下黎阳城,将拔掉阻碍船队北上的最大障碍,当年黎阳城就是你率领瓦岗军夺取,你应该很清楚。”
徐世绩默然无语,他确实知道,站在黎阳仓城上可以居高临下攻打运河内的船只,架一百架投石机,便可将千艘大船摧毁殆尽,夺下黎阳城,便可以成为南线进攻窦建德军的后勤重地。
“总管,攻打黎阳城就让我去吧!只有我最合适。”
说了半天,杨元庆就是这个意思,他笑了起来,对徐世绩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七,离新年还有三天,是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刻,你现在就出发,我给你五千骑兵,三天后,务必给我拿下黎阳城,同时夺取黎阳渡的船只。”
“末将遵命!”
徐世绩翻身上马,带领百余亲卫向新乡县疾奔而去,杨元庆又回头眺望中潬洲,眼中露出浓厚的兴趣,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上阵了。
夜幕渐渐落下,夜色笼罩着黄河两岸,夜空中布满了漫天的星斗,黄河冰面上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星光,使河面仿佛撒上了一层银辉,夜色中,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在河面上疾速行军。
黄河已冻得异常结实,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使河面并不打滑,踩上去‘嘎吱!’作响,杨元庆骑在马上,注视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中潬洲。
中潬洲是一座长条形的岛屿,岛上覆盖着茂密的树木,它本身是陆地的一部分,不知何时的一次黄河水患,使南面的土地被黄河吞没,原先的河中半岛便成了一座孤岛,中潬洲面积有千亩,有一座渔村,百余年前,岛上又建了一座城堡,叫河阳关,城堡也呈长方形,周长有三里,可以驻扎千余人。
目前,城堡内确实有一千士兵,守军叫做孙伏,是李密军中的鹰扬郎将,两天前,孙伏便得到探子禀报,大量隋军在河阳汇集,孙伏立刻便意识到,隋军很可能要攻打河阳关了,如果不是打河阳关,那就是去攻盟津渡。
孙伏异常紧张,一方面派人洛口城向守将王伯当紧急求援,另一方面,他派探子昼夜巡逻,观察河北岸的动静。
此时,孙伏正在城头上巡视,尽管夜晚天气寒冷,他依然不敢有半点大意,白天由于视线可以看得很远,隋军一般不会白天进攻,极可能会在防御和视力较弱的夜里进攻。
他把一千军队分为三班,昼夜不停在城头上巡逻,这时,一名巡哨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在城下大喊:“启禀将军,我们发现一支隋军正向我们城堡而来,大约有三千人,已经到了河面两里外。”
孙伏大吃一惊,敌军果然来了,他立刻回头喊道:“敲警钟,命所有士兵上城防御!”
‘当!当!当!’
刺耳的警钟声敲响了,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遥远。
杨元庆勒住了战马,他清晰地听到了警示钟声,对方竟然已经发现他了,他当即喝令道:“全军停止前进!”
队伍停止前进,这时他们距离中潬洲还有一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岛上的森林,但看不到河阳关,被茂密的森林阻隔的视线。
杨元庆回头对两名亲兵道:“去告之城内,就说我杨元庆亲自带兵而来,让主将投降,可以封官加爵,否则他活不到明天天亮!”
两名亲兵催马而去,绕过了森林,片刻奔至城下,数十步外,一名士兵大喊:“城上主将听着,楚王殿下亲自领兵而至,命你放下武器投降,可以封官加爵,若敢抗拒天兵,你活不到天亮!”
城上守军一片哗然,竟然是杨元庆亲自领兵到了,很多人眼中露出惧意,孙伏曾是李密的亲兵,对李密忠心耿耿,没有半点投降的念头,他冷笑一声,回头厉声喝令:“放箭!射死他们。”
城下乱箭齐下,两名亲兵巨盾相迎,迅速后退,一匹战马不幸被射中,惨嘶倒地,将亲兵掀翻在地,另一人连忙上前护卫,两人合骑一匹马,迅速逃远了。
两名亲兵的禀报使杨元庆勃然大怒,一个小小的守将竟敢欺他,他拔出战刀挥出,高声令道:“夺下城池,双倍赏赐,先斩下守将人头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隋军士气振奋,三千士兵向河阳关疾奔而去,三千隋军带了十架攻城梯和一根攻城槌,攻城槌由三十匹马拖行。
片刻,军队抵达了河阳关,他们并没有着急攻城,而是在一百五十步外列队整齐,等待杨元庆的命令。
杨元庆立马在一座土丘上,打量着这座城堡,星光下,河阳关城头高约两丈,只有一座北城门,一丈宽的护城河已经冻成冰,城上站满了密密的士兵,看得出对方已经有准备,城头上泼了水,使整座城变得晶莹剔透。
用攻城梯不太容易攻下城,杨元庆目光落在城门上,用攻城槌要更为可靠,他当即令道:“先查铁蒺藜!”
立刻奔上去几名士兵,趴在地上摸索,片刻回来禀报道:“启禀总管,地上撒有大量铁蒺藜!”
果然在他的意料之中,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四周茂密的森林,他战刀挥令,“砍松林铺路,!”
对付铁蒺藜最好的办法就是铺一条新路,比如用袋子装土铺路、比如用木板铺路,如果周围树木多,用树木铺路也是一种简易有效的办法,尤其是松树,松树高大茂密的话,几十棵树便可以铺出一条新路。
千余士兵一起动手,片刻便砍下了百余棵松树,士兵们拖着松树飞奔而至,这时城头上乱箭齐发,隋军举巨盾防御,在密集的箭雨铺设松路,松树五根一排,很快便铺出一条宽阔的松树路,满地的铁蒺藜失去了作用。
这时,百余士兵一手执盾牌,一边扛着火油桶,冒着箭雨,沿着松树路向城门奔去,一桶桶火油砸在护城桥上,黑油流满了一地,士兵们飞奔而回,一支火箭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射在火油中,大火顿时熊熊燃烧而去,火焰吞没了护城桥。
第五十九章 兄弟反目
愚蠢
秦王府书房内,李世民怒不可遏,禁不住骂了起来,他刚刚得到消息,父皇竟然准备放弃这次攻打河东良机,竟然被一纸协议捆住了手脚,他心中恼恨之极。
给他送来消息的是户部尚书窦琎,由于李世民和窦轨在陇西共同对付西秦国,两人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这也使得窦家渐渐偏向了李世民。
由于窦威在年初去世,本来应该是由窦琎接替窦威为相,不料太子李建成却极力推荐陈叔达,使窦家相位落空,这使得窦家对太子非常不满,反过来更加紧密了李世民和窦家的关系。
事实上唐朝高层也有着激烈的派系斗争,裴寂刘文静独孤震萧瑀窦威,这是唐朝五相,五相本来是比较平衡的权力结构,刘文静和独孤震支持太子建成,裴寂和窦威则支持秦王李世民,而萧瑀是中间派。
但窦威去世后,朝廷上下一致认为应该是由窦琎入相,但太子李建成却极力推荐陈叔达,李渊也是考虑要削弱关陇贵族的势力,便改变了众人的预期,升陈叔达成为相国,太子势力一下子占了三个名额,李世民的势力大弱,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巨大的政治压力使李世民不得不结束河湟的战役,回京出任尚书令,以弥补他在朝廷势力的削弱,不过他这个尚书令和杨元庆的尚书令完全不同,仅仅只是一个名份,没有任何实权,这让凯旋而归的李世民极为郁闷。
不过李世民也明白,自己在军事上的强势,必然会使父皇在政治上扶持太子。使太子形成政治上的强势。如果自己军事上强势,政治上再强势的话,就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这是父皇绝不能容忍。
李世民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又问窦琎,父皇是什么态度。难道父皇就这么支持他们的所谓大义
窦琎躬身行一礼,启禀殿下,听说圣上本来是想趁机攻打河东,但被太子等人说服,放弃了进攻河东的想法。
不行,我要去劝说父皇,隋军攻打河北,河东兵力空虚,这个机会我们若放弃。将来必将追悔莫及。
李世民再也坐不住,他要趁这件事没有最后落子之前,说服父皇回心转意。李世民离开府邸。匆匆向皇宫而去。
他一路来到御书房门前,有宦官替他进去禀报。李世民背着手在御书房门前来回踱步,隋军夺取幽州之事也使他深感忧虑,杨元庆夺取幽州,已经走出扩张的第一步,而唐军却因弘农郡的失败,困守在关中。
如果说从前唐军只有河东之地,在实力上要略逊于夺取关陇河西以及巴蜀的唐朝,那么隋军一旦夺取河北,河东河北连成一片,就形成了和唐朝分庭抗衡之势。
杨元庆现在已经成为他们的第一劲敌,对付如此劲敌,父皇居然还要讲大义,简直就是宋襄公第二。
殿下
一名宦官在御书房门口道:圣上宣殿下觐见
李世民整理一下衣冠,快步走进了御书房,御书房内,李渊正和太子建成商议着科举之事,下个月,唐朝也要举行立国后的第一次科举,选天下之才,这里面有大量的细节事务需要处理,李建成便主动请缨,担任这次科举的总筹备人。
父子二人正在商议时,李世民走了进来,跪下给父亲磕头,儿臣向父皇请安
一般大臣是不需要向皇帝下跪,但李世民是以儿子的身份参见父亲,因此他的礼节显得格外敬重。
李渊虽然对李世民迟迟不发动剿灭梁师都的战役有所不满,但这毕竟是他所器重的儿子,而且李世民以极少的损失大败梁师都,得到四万余降卒和几万匹战马,这又让李渊极为高兴。
李渊笑呵呵道:皇儿不必多礼,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三人,随意一点好。
谢父皇
李世民站起身又给大哥建成行一礼,李建成点点头,二弟坐下说话吧
李世民坐下来,先欠身道:儿臣先要感谢父皇的赏赐
河湟战役结束后,吐谷浑作为赔礼,献给唐朝二十万头牛和三十万只羊,李渊将他们全部赏给李世民的军队,李世民则分赏给了手下将士,让他们牛羊带回家,这使他进一步赢得了军心。
李渊点点头,那是将士们立功应得的赏赐,皇儿就为这个而来吗
不儿臣是为隋使之事而来。
旁边李建成的脸sè立刻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就隐隐猜到二弟或许是为隋军之事而来,现在果然被他猜对了。
李渊眼中也闪过一丝讶sè,他迅速掩饰住不安的神sè,微微笑道:隋使是来恭贺我们剿灭梁师都,皇儿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李世民目光略略瞥了李建成一眼,他不希望兄长此时在旁边,可大哥显然没有离去的意思,箭已上弦,不容李世民不发。
父皇,隋朝是我们的第一劲敌,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现在他们主力远征河北,河东空虚,这是打击隋朝,夺回河东千载难逢之良机,如果我们放弃这次机会,那么以后我们就再没有机会,父皇,机不可失啊
这个.....
李渊没有想到次子会说这件事,他一时语塞,上午他才刚刚决定遵守协议,现在次子又过来翻盘,而且说得振振有词。
二弟,这件事朝廷已经决定了。
旁边李建成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解释,保持太子的沉稳,朝廷认为既然双方有协议,而且是两个朝廷之间的协议,就应该遵守,不能失信于天下,这关系到国之信誉。机会还会有。但失去的信誉却难以挽回,你不要再劝父皇了。
李世民心中的怒火以一种不可抑制的速度在迅猛燃烧,热血几乎要冲破头顶。但他依然强烈克制住内心的愤怒,深深吸一口气道:皇兄,协议不能代表国之根本利益。所谓信誉不过是一种面子问题,事关我大唐危亡,事关我大唐能否取得天下,你却为了所谓面子,使我们失去唯一一次击败隋军的机会,皇兄,你不觉得为了一个信誉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吗
李建成也微微动怒了,他沉声道:二弟,信誉不是面子。是一国之信,我们以朝廷的名义签署的协议,上面有大唐太子的亲笔签名。有父皇的宝印。你就随心所yu将它撕毁,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大唐。怎么相信我们,背信弃义这四个字,你背得起吗百年之后,让我们的子孙又怎么评价我们二弟,信乃立国之本,你不要把这个信字看得太轻了。
两个儿子的争论使李渊心中十分纠结,其实他两边都赞成,他觉得长子说得对,不能失信于天下,可又觉得世民说得有道理,错过这个机会,恐怕以后不会再有了,他心中极为矛盾,长长叹了口气。
世民,你未免把隋军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若动兵,隋军就会立刻会从河北撤回,最后一场恶战,若胜利了还好说,若失败了,损兵折将,还背上一个失信的骂名,得不偿失啊
李世民不理会李建成,凑上前对父亲道:父皇,兵在暗奇而不再招摇,兵贵在神速,儿臣愿提五千骑兵,疾速赶赴延安郡,趁夜从黄河浮桥渡河,直杀向太原,恐怕消息还没有到河北,儿臣便已拿下太原,同时再派两支军队夺取飞狐陉和井陉,将隋军主力堵在河北,河东就拿下来了,如果父皇担心朝臣非议,我们可以使计,事先派士兵冒充隋军入侵关中,那时我们再说是隋军先破坏协议,要进攻蒲津关,只要我们大肆宣扬,朝臣们会相信,天下人更不会知道谁是谁非,父皇,机不可失啊
父皇,大唐以诚信立国,不是窦建德李密那样枭雄之贼,不能推翻自己的信用,更不能使用这种卑鄙伎俩,以后机会还会有,决不能逞一时之快
两兄弟争锋相对,谁也不让,李渊心中矛盾到了极点,他低下头沉思半响,对李建成和李世民道:你们都先退下吧让朕一个人再想一想。
李建成和李世民站起身,给父亲深施一礼,都退下去了,退到御书房外,两人却不看对方一眼,各自离去。
几名宦官望着他们背影皆摇了摇头,他们是亲兄弟,怎么到了反目为仇的程度
李渊背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又仰天长叹,李渊其实已经被李世民的建议打动了,派奇兵夺回太原,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完全可以办到,只是他怎么向朝臣交代
这不仅是向天下人失信的问题,更重要是他向朝臣失信,朝廷九成的大臣都主张守信,他却背信而行,或许可以用什么办法让隋朝先失信,就像世民所说,派人冒充隋军先入侵关中,欺骗住朝臣。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名宦官在门口气喘吁吁道:陛下,太后...太后不妙了
李渊吓了一跳,连忙乘辇向内宫而去,独孤皇太后是杨坚妻子独孤皇后的姐姐,也是独孤信之女,嫁给李渊父亲唐国公李昞。
李渊事母极孝,这段时间母亲身体很不好,太医暗示可能要准备后事了,所以李渊每天都为母亲担忧,他奔到宫门口,只听宫内传来哭声,李渊的心仿佛坠入了深渊,一名老宦官在李渊面前跪下大哭,陛下,太后....薨了
李渊眼前一黑,当场晕倒过去。
武德二年二月,唐朝皇太后驾崩,李渊追封亡母为元贞皇后,他心中哀痛之极,下旨举国吊孝,封兵器三个月,三个月内不准再议攻打河东之事。
。。。。。。
第六十章 大战悄至【求月票!】
天气愈发暖和了,晴朗的天空下,几只黄雀披着镶有黑边的羽毛梳理着新筑的巢穴,向阳的地方长出了嫩嫩的绿草,河流已经安全融化,春汛水涨,碧绿的水面上漂浮着冬天尚未掉尽的枯叶,迅速向南流去。
随着春天的到来,河北战役再次拉开了帷幕,隋军调集了十万精锐大军分驻涿郡和博陵郡,像只钳子的两牙,北西,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河间郡,另外,又有四万大军在主将徐世绩的率领下,乘坐数百艘大船从蒲津出发,抵达了黎阳城,准备从南面向河北发动进攻。
隋朝在河东地区的全部兵20只有十七万人,而这次河北战役便调动了十四万大军,几乎是倾国之军。
二月中旬,杨元庆在三千骑兵的护卫下抵达了涿郡隋军大营,这次他的布将略有变化,他亲自担任北路军主将,任命李靖为北路军司马,裴行俨为副将,而秦琼则调到博陵郡为西路军主将,罗士信为副将,这场战役非同寻常,需要以稳制胜,相对而言,秦琼的沉稳更让他放心。
北路军大军位于涿郡南部的巨马河南岸,共有七万大军,扎下座延绵近十里的大营,大营内军帐整齐,士兵战马各行其道,在军营中间是片宽近五里的训练场,无论白天黑夜,都会有军队在这里训练。
杨元庆骑马从旁边马道上慢慢走过,远远望着杨思恩率领千陌刀新兵校场上训练,这是去年才招募的批新兵,以晋中儿郎为主,从十万大军中挑选而出,个个体格高壮魁梧,按照陌刀士兵的标准,身高不能低于六尺五,必须连续五次举起百斤重的石锁,而且要能扛百斤重的石锁奔跑三里,条件非常严格,才能从近百人中挑选出人。
这样便使陌刀军人达到六千人,和五千重骑兵起成为成为隋军中最精锐的陷阵军。
校场上喊声如雷,杨思恩看见了主帅到来,他大喊声,向杨元庆猛地挥陌刀,千士兵也跟着他大吼,同时向杨元庆劈出刀,声势壮观,杨元庆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回头问李靖:李司马觉得如果用五千重甲骑兵对阵六千陌刀军,谁取胜的可能性更大
李靖前段时间和裴行俨在定襄郡防御突厥,没有参加幽州战役,隋朝突厥签署了和解协议后,杨元庆便将他们调了回来,定襄郡只留两千驻兵,这次对窦建德的战役,李靖担任总行军司马,裴行俨出任杨元庆副将。
李靖摇摇头,苦笑声,说老实话,我不知道,若非要我评论的话,如果陌刀重甲步兵承受得住重甲骑兵的第波的冲击,那么就应该是重甲步兵占优势,如果承受不住,那么重甲骑兵就可以击败陌刀步兵。
我觉得李司马的想法很有意思
旁边裴行俨接口笑道:最好让两支军队比试番,谁强谁弱,那就不就明白了吗总管,能不能安排下
杨元庆笑而不言,反问裴行俨,裴将军对自己的武艺很自信,那你认为你和罗士信相比,谁的武艺更高
当然是我略高筹。裴行俨很自信地答道。
可是我也问过罗士信,他也自信地说,他的武艺要比你稍高,这可怎么办
那就比场,看谁高谁低
这时,李靖已经明白杨元庆的意思了,笑着拍拍裴行俨肩膀解释道:总管的意思是说,重甲骑兵和重甲步兵若不比试,将士们就觉得拥有两支最强的军队,若比试后,就只剩下支,胜者固然自豪,可败者却深受打击,不如保持种神秘,让两支军队都觉得自己最强,给士兵们双重希望,裴将军和罗将军也是样。
杨元庆呵呵笑,李司马知我心也
他们边说边走,很快便来到了中军大帐前,杨元庆随即下令:命所有偏将以上将领来大帐内集中,我有话要讲
隋军大营扎在巨马河南岸,距离河间郡约五十里,此时在河间郡文安县境内,支百余人的斥候骑兵正在条树荫浓密的山道上缓缓而行。
程世叔,我爹爹真的欠你五百吊酒钱没还吗
队伍前面,十七岁的年轻小将萧延年脸疑惑,他心中有些不信,他父亲从来不会欠任何的人情,可他身边程世叔脸严肃的模样,让他又不得不信了几分。
程咬金自从上次被重打百军棍后,伤势已经渐渐好了,在军中闲得无聊,杨元庆便交给了他个任务,让他带萧延年熟悉实战,萧延年尽管跟父亲宇文成都学到了真本事,但他没有点实战经验,程咬金虽然人比较滑头,但他的经验着实很丰富,尤其擅长保命之道,这对萧延年很重要,杨元庆可不希望萧延年死在战场上。
这些天,程咬金直领着萧延年在河间郡作斥候,教了他不少东西,萧延年出身将门,人很年轻,长年在严厉而封闭的训练生活中度过,父亲宇文成都又是个极为严肃认真之人,这使得萧延年思想很单纯,他听信了程咬金的信口开河,对他极为崇拜。
不过说父亲居然欠他五百钱,萧延年就有点不太相信了,程咬金微微笑,这件事我只是随便说说,可没有问你要钱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萧延年默默点头,片刻,又好奇地问:我爹爹说,他平生只欠过先帝和总管的情,其他人不欠分,他怎么会欠世叔五百吊钱,我有点不明白,世叔说说看,如果真是这样,我定替爹爹还你。
这时名士兵凑上前眨眨眼笑道:萧小将军,可别听他胡说。他在诈你呢
程咬金巳掌把士兵拍开,笑骂道:滚边去,当心老子割了你鸟下酒。
众人阵哄笑,程咬金这才得意洋洋对萧延年道:你认识杨巍吧那个大胖子。
萧延年点点头,我见过他,骑匹骆驼,与众不同。
就是他,这小子号称拼命三郎,年轻时在京城是个纨绔子弟,整天惹是生非,大概是在大业二年,有次我和他在洛阳酒肆里喝酒,结果你父亲带兵从街头巡逻而来,当时你父亲被皇帝老儿誉为天下第将,结果杨巍这小子不服,跑出酒肆去挑战,结果被你父亲脚踢到酒肆门口的辆送酒车中,压坏了几十坛酒,你父亲扬长而去,最后是我赔了酒肆的钱。
萧延年眉头微微皱,那这样说起来,应该是杨巍将军欠你的钱才对,和我父亲无关呀而且几十坛酒也不值五百吊。
这个你父亲那凤翅鎏金铿扫,误伤了酒肆伙计,打断了人家的条胳臂,我只好又另赔了五百吊钱医药费。
萧延年虽然思想单纯,但人却极为聪明,他又疑惑问道:程世叔昨天不是说,仁寿四年本来考上武举第二名,被人顶下,便离开长安伤心之地,再也没有回长安和洛阳,怎么大业二年又出现洛阳街头
或许是我记错了时间,呵呵他娘的太久远了,不提了不提了
萧延年却明白过来了,他狡黠笑:世叔是在哄我玩吧
程咬金哈哈大笑,伸手揽着萧延年的肩膀拍了拍,我只想让你请我喝顿酒罢了,你还只是个孩子,哪能真要你的五百吊钱,逗你玩的,我和你爹爹只在仁寿四年见过面,跟他比武,他娘的,我只坚持了二十个回合就败了,说起来真丢人。
可我爹爹说,除了总管外,他手下从无三合之将。
众人哄地大笑起来,就在这时,名斥候从远处奔来,大喊:前面有支敌军,足有五千人之多,正向我们迎面而来,已不到三百步。
程咬金脸色变,拉萧延年,牧跟我撤
萧延年急道:可是世叔,我们是斥候
别废话,先保住小命再当斥候。
程囔金撒马向回头之路狂奔而去,萧延年无奈,只得跟着他路奔逃,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斥候就应该躲藏起来,观察敌军的情况,然后再想办法抓两个俘虏,这闻敌讯而逃命,哪里像隋军。
路跑了十几里,众人慢慢停了下来,程咬金这才对萧延年道:你要明白点,敌军离我们只有三百步,这个时候不能冒险隐藏,首先就逃跑,拉长了距离,然后再想法刺探情报,任何时候,保住自己的性命是第重要,其次才是任务,记住了吗
旁边名老兵补充道萧小将军,程将军说得没错,当斥候第要务就是不能被敌人抓住,否则敌军的情报没拿到,我们自己反而泄露军机。
在战场上也是样,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立功报国,而且你小子没有兄弟,你若痛快地死了,你让总管怎么向你父亲交代你老娘以后怎么活下去程咬金的脸色变得极为严肃。
萧延年默默点头,程世叔,我记住了
程咬金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说:既然你叫我声世叔,我自然不会让你白叫。
程咬金又从怀中摸出锭银子,远远扔下山坡,银子在阳光下白晃晃地格外耀眼。
世叔,这是做什么萧延年不解地问。
程咬金嘿嘿笑,这是鱼饵,等会儿军队走过以后,肯定会有士兵会偷偷回来捡。
第六十九章 一触即发【求月票!】
军心也就是军人心,只要是人心,它就是种很微妙的东西,当无数逃兵带回来漳南县已被隋军袭破的消息时,夏军大营内开始被种不安的气氛所笼罩,每个士兵都有了心事。
隋军的骚扰式袭击已经连续进行了七天,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夜晚,投石机石袍床弩,各种远程武器接二连三出现,但规模都不大,时间久了,双方都出现了丝疲态。
夏军大营内,靠板墙百步内的营帐都已拆除,出招拆招,夏军已经能熟练应对隋军的火油袭击,他们发现灭火油最有效的办法并不是水,而是沙土和浸湿的被褥。
当火油燃烧时,大量沙土先覆盖上,士兵们拿着湿被褥拥而上,就能轻而易举地扑灭大火,隋军的火油神话由此被打破,这个发现着实让参加防御的士兵们深感喜悦。
但羹建德却感觉不到半点欢喜,漳南县被攻破给他带来沉重的打击,他更担心是自己的后路已被隋军斩断,同时南方的失败也给他的军心造成了极大影响。
夜晚,窦建德背着手,个人在大营内漫步,后面远远跟着十几名亲卫。
经过顶大帐旁,窦建德停住了脚步,大帐内点着盏副暗的油灯,只有名士兵在整理自己的被褥。
其他弟兄呢窦建德走进去问道。
其他人都是板墙上防御了,我昨天受了点轻伤,校尉准我休息天。
副暗中,年轻的士兵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他以为是名队正或者旅帅,便漫不经心地回答。
可当窦建德走近,他忽然认了出来,吓得他下子跪倒,小兵无礼,请王爷恕罪
窦建德温和地笑了笑,不用害怕,起来吧
他在床边坐下,见这名士兵颇为年轻,便笑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多少岁了
士兵站在旁胆怯道:小兵叫吴丰郎,清河郡武城县人,今年十三岁。
呵呵武城县离我老家不远啊你才十三岁就从军了吗窦建德有些惊蒋地问。
士兵紧咬嘴唇,不敢说自己是被强迫抓来,他低下头声不吭。
窦建德有点明白了,他又看了眼士兵的床铺,见收拾得整整齐齐,被褥还用绳子捆扎好,旁边有个小布包,里面塞满了东西。
窦建德怔,你把东西都收拾好做什么
士兵半晌方道:大伙儿都说,可能要再家了,所以我先收拾好。
窦建德脸上顿时露出愠色,原来是准备逃命对方便,再看别的床铺,也样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拎东西逃走,他刚要发作,又想到这士兵还是少年,口闷气憋在心中,站起身向外走去。
窦建德走出营房,心中烦闷之极,士兵们都做好逃走的准备了,心无斗志,这仗还怎么打
他忧心忡忡向中军大帐走去,刚走几步他便站住了,凝神细听,他听到了,有士兵在吹奏竹箫,箫声呜咽,如诉如泣,回荡在大营上空,凄凉而婉转,箫声中充满对家乡的思念,很多士兵都坐在草地上,背靠着背,静静地拎听着。
窦建德有些呆住了。
隋军大营内,数十名将领济济堂,杨元庆头戴金盔,身着明光铠甲,目光明亮而锐利,他坐在帅位上扫眼众人,缓缓道:破敌就在今夜,今晚破敌阵分为南北两线,北军由司马李靖为主将,杨思恩和杨巍为副将,率军三万突破
李靖上前接令,卑职不会让总管失望
杨元庆又望向秦琼,南军由大将秦琼为主将,裴行俨薛万彻为副将,同样率军三万突破。
秦琼上前躬身抱拳,末将遵令
杨元庆目光落在罗士信身上,罗士信的箭伤已经差不多好了,这两天他直求见杨元庆,希望能得到出战的机会。
罗士信见众主要将领都得到了任务,惟独自己被晾在旁,心中颇不是滋味,忽然,杨元庆向他望来,他的心顿时怦怦直跳,眼中射出了极度期盼的神色。
罗士信将军何在
罗士信大喜,上前步抱拳,末将在
罗将军,我任命你后援主将,程咬金为副将,你们二人可率两万人为外围援助,随时支援两支突破的军队。
虽然是后援,但总比坐着大营观战强,罗士信精神抖擞道:末将接令
旁边也传来程咬金破锣般的声音,老程接令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他表情很严肃,可是他的声音出现,众人忍不住就想笑,大帐肃杀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杨元庆站起身,大帐内霎时安静下来,他沉声对众人道:今晚是夜战,进攻的节点听我的鼓声指挥,最后我再说句,击溃敌军后尽量少杀戮,以战俘多寡论军功
众将齐声答应,遵令
咚咚咚。
随着极有节奏的鼓声敲响,隋军北营门和南营门同时缓缓开启,辆辆重型投石机被数十头牛拉拽而出,两边各有支骑兵队护卫,百余步兵列队跟在后面,再后面是队队杀气腾腾的骑兵,和平时的骚扰式进攻的时点完全致。
不同的是,这次是双倍进攻,从南面和北面同时出动三十架投石机,各有两万骑兵和万步兵,两支进攻的军队相距五里。
但还有微妙之处,那就是隐藏在骑兵队中重甲骑兵和重甲步兵,浓厚的夜色将他们隐蔽住了,从板墙上望去,只有黑漆漆的片骑兵。
连七天的进攻使窦建德军队也有些疲惫且麻木,他们已渐渐形成了种制度,每次皆有万人应对,各军之间互相轮流。
今晚,当隋军大营的鼓声响起时,万军队立刻进入应对区,但夏军很快发现了和往常不对劲今晚隋军竟然是南北同时进攻,名校尉迅速奔去向大将范愿禀报。
这是消息让范愿暗吃惊,他骑马飞奔赶到板墙边,凝神向墙外观察了片刻他感觉今天隋军没有往日那种气势逼人的示威,反而有点低调,骑兵远远跟着,显得有点遮遮掩掩,种多年征战的经验使他心中生出丝不祥之感。
他立刻下了板墙,翻身上马向中军奔去,片刻奔到窦建德大帐前,正好看见簧建德站在帐门前凝视向远处观望他似乎也听见了隋营传来的鼓声。
王爷
范愿跳下马上前禀报启禀王爷今晚隋军出动了南北两支进攻大军。
窦建德今晚有些心神不宁,士兵的士气低迷,无心作战固然令他感到沮丧,但更重要是隋军对漳南的进攻,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隋军这十几天来的对峙不战,不就是在等待占领漳毒吗那么,占领漳南县后,是不是就是他们发动总攻的时刻
范愿的禀报使窦建德打了个激灵隋军的异常调动使他心中立刻警惕起来,带我去看看
窦建德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迅速向板墙方向骑马奔去很快,他也登上了板墙,凝视着缓缓靠近的隋军。
窦建德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旁边名校尉道:王爷,这次投石机的位置后移了。
簧建德这才发视投石机位置确实比平时后退了百步左右,他猛地回头望去,查看平时火球的落点,正好和板墙相距约百步。
窦建德蓦地明白了,隋军这是要攻打板墙,他大喊声,不好
立刻对范愿喝令:这是隋军的正式进攻,立刻各调五万军堵住南北进攻点
窦建德心中生出股寒意,令他浑身颤抖不止。
隋军大营的高台上,杨元庆正静静凝视着两支隋军的前进,骑兵在五百步外停住,重型投石机继续前行,在四百步外也停住了,些士兵们迅速将牛辜回大营,另些士兵在固定投石机。
南北共六十架投石机都陆陆续续定位了,两名士兵骑兵先后从南北方向疾奔而来,在高台下禀报,禀报总管,北军已经就位
禀报总管,南军已经就位
尽管李靖和秦琼在具体大战时都将各自指挥,但些共同进攻的节点,和些需要彼此配合的地方,还是要杨元庆统指挥。
杨元庆点点头,立刻令道:开始进攻
他身边的名大汉举起斗大的鼓槌,猛地向巨鼓重重敲击而去。
咚二。
隋军大营传枣声沉闷的鼓声,在夜间传得格外遥远,这就是进攻开始的命令。
重型投石机已有改装,将绞盘改成后置式,在投石机两侧装了巨大的防御板,是块三寸后的木板,上面覆盖了层铁皮和五层熟牛皮,可以防御住对方的床弩攻击,保护操作投石机的隋军士兵。
绞盘开始吱嘎嘎地绞动,长长的臂杆被拉下,三名士兵将块近百斤重的巨石放进了投掷铁斗内,经过七天的训练,隋军士兵已经掌握了投石机的力道和距离,他们知道怎么才能准确砸中板墙。
放
名旅帅大喊声,士兵们同时松开绞盘手柄,绞盘轱辘转动,长长的臂杆将巨石猛地抛出。
数十块巨石几乎是同时腾空而去,在夜晚中划过道道弧线,向四百步外两丈高的墙板猛烈地砸去。
最后的决战触即发。
第七十章 突破缺口【求月票!】
轰块百斤巨石砸中了板墙,强烈的撞击力将板墙上方砸出个大缺口,站在板墙上的四五名夏军士兵被砸得横飞出去,血肉模糊,架床弩也被砸得粉碎,惊呼声惨叫声响成片。
巨石连续发射,块块巨石呼啸着砸向板墙,不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支撑木架的断裂声,处缺口被连续三次砸中,终于轰然倒塌。
窦建德此时已返回中营,防御战由大将范愿全权指挥,他急得大声吼骂,床弩发射
早在隋军第波攻击开始时,千部床弩便集中发射了,黑暗中,强劲的铁箭密集地射向六十架投石机。
但隋军也有防御床弩的经验,不仅将绞盘后置,增加了保护士兵的防御板,还用厚厚的熟牛皮将投石机包裹,尽管铁箭依然能洞穿牛皮,但它们破坏力大大降低,就和普通箭矢样,钉在投石机上。
连三轮床弩射出后,也只有四架投石被破坏,杀伤力微小,范愿的声音都喊哑了,却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裂板墙,砸出个个缺口,已有十几处坍塌。
但微弱的防御依然存在,那就是拼命修补坍塌的板墙,三千工事兵运来巨木和石块,清理掉损坏的墙面,重新立柱垒石。
块巨石轰地砸中正在修补中的缺口,几根刚刚立下的木柱齐根断裂,巨石将几颗人头砸得粉碎,翻滚着向人群砸去,几十名工事兵吓得掉头便逃。
尽管投石机在次次机械地重复,但隋军士兵的兴奋却没有消退,每次看见板墙轰然倒下,隋军士兵中便爆发出片欢呼声。
眺望台上,杨元庆依然在关注远处的攻城战,他面无表情,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隋军投石机的次次攻击旁边给他送信的记室参军裴青松几次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裴青松自从上次被杨元庆斥责后,他不敢再随意说话,大多时候他都保持着沉默多看多想而不多言。
你想问什么杨元庆没有回头,他仿佛知道裴青松心中的疑惑。
裴青松迟疑下道:卑职最近也看了些兵书,书上都提到尽量避免夜战,主要是难以用军旗指挥,还有夜战中难以辨别敌我,另外也容易被敌酋逃走,可是攻打太原城李叔良之战涿县大战,总管都采用了夜战和兵书上所有不同卑职不太明白。
杨元庆笑了笑裴青松的进步他看得见,而且他问题也不算幼稚,可以给他解释下。
四次大战我都采用了夜战,难道你没有发现它们的共同点吗
裴青松想了想,有点些反应过来,总管是说,四次都是攻城或者攻营。
正是这样,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夜战最大的问题是指挥和辨别敌我,所以我尽量不在旷野会战中采用夜战的方式,但夜战又是动摇军心造成敌军混乱的有利方式,攻打窦建德我并不是想杀敌多少,我的目的是击溃敌军,让他的士兵们逃走,各自回家务农,恢复河北的平静,至于窦建德,坦率地说,我并不打算阻拦他的逃走。
裴弃松有些愕然,总管不想抓住窦建德吗
杨元庆摇了摇头,与其面对个强大的李密,不如留下个挖他墙角之人。
裴青松有些明白了,总管是想用窦建德来对付李密
杨元庆淡淡笑,也谈不上对付,但他至少能分去部分李密的盘中之食。
大帐内,窦建德背着手来回疾走,俨如热锅上的蚂蚁,尽管他知道这天早晚要到来,但真的来临时,他心中却充满了害怕,他感觉自己的末日要来临了。
大伯
侄女窦线娘疾步走进他的大帐,有些焦急道:范将军人难以指挥两线作战,大伯能不能再派名大将指挥南线,让范将军集中对付北线。
窦建德的原配妻子和儿女都在他造反时被官府所杀,而后娶的曹氏也没有能给他生下儿半女,他便将窦线娘视为自己的女儿,对她异常疼爱。
窦线娘本来应该呆在漳南县,但她却擅自跑到七里坡参战,令窦建德恼火万分,下令将她禁足,不过漳南县失守后,窦建德又暗暗庆幸她不在那里。
窦线娘的建议让窦建德深以为然,他点点头,立刻令道:速令曹旦接手南方线防御,范愿全力负责北线防御。
名亲兵接令飞奔而去,窦建德又对窦线娘道:线娘,现在形势危机,你可先撤退,不用再等我。
可我能去哪里
去高唐县,那里有你刘二叔和宋金刚率领的两万精兵,孔德绍和些文官昨天也走了,如果这边不利,我会很快来和你会合。
不
窦线娘果断地拒绝了窦建德的安排,我和大伯起走。
说完,她转身向帐外走去,窦建德望着她的背影叹息声,唉这个傻孩子。
其实窦建德也明白她不肯先去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刘黑闼想让她嫁给自已的儿子刘挚,窦建德也并不很愿意,刘挚性格太暴烈,更重要是窦线娘坚决不答应,窦建德也不想勉强她。
这时,亲兵领了人走进大帐,王爷,都准备好了。
让我看看
窦建德走到此人面前,打量他下,只见此人几乎和自已长得模样,也穿着同样的装束,但气质上比较怯弱猥琐,而且此人的鼻翼有颗大黑痣,上面还有几根短毛,这是他和窦建德最大的区别,不过在晚上,很难注意到此人鼻翼上这颗痣。
此人姓刘,是平原郡长河县的个老农,口音和窦建德也很相似,他报名从军时被军官发现,把他送到窦建德面前,窦建德如获至宝,有些人在,他便有了最好的替身。
窦建德满意地点点头,对几名亲兵道:带他去巡视战场,鼓舞士气,他不用开口发令,你们直接替他传话。
遵命士兵们将假窦建德带了出去。
窦建德背着手慢慢走到帐前,凝望着西面的战场,尽管他知道这场大战的胜机不大,但他依然希望能够最大程度地削弱隋军。
投石机的攻击已经历了近个时辰,南北两边的板墙都各自砸开了个长达数百步的缺口,就在这时,隋军大营内又传来了巨大的鼓声,咚咚月咚咚月
这是新的命令,停止投石机的攻击,发动陷阵战,数十架投石机慢慢地停止了攻击,战场上霎时间变得安静下来,李靖拔出战刀,回头对副将杨思恩令道:杨将军,下面是你的陌刀重甲兵出战
杨思恩已经披挂完成,他身披重甲,手执手执长约丈七尺的陌刀,浑身上下只有双眼露出,眼睛里射出森冷的目光在他身后列队站着六千名重甲陌刀步兵。
六千陌刀军百人为排,共六十排,前后相隔丈,全部都已换上了重早,六千人队列整齐,俨如铜墙铁壁,杀气凛然。
杨思恩将陌刀高高举起,六千重甲步兵同时爆发出声惊天动地地吼声:杀月
杨思恩陌刀挥,六千陌刀重甲兵发动了攻势,如墙推进,气势凝重如山,向五百娄外的缺口步步杀去。
在南线战场,主将秦琼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五千重甲骑兵在大将薛万彻的率领下也骤然发动,百骑排,列队五十排,挥动马槊,向长达里宽的缺口疾奔。
秦琼则率两万骑兵和万步兵跟随在重甲骑兵之后,向敌军大营掩杀而去
北线缺口处,万弓弩手堵住两百步宽的缺口,万箭齐发,箭如暴风骤雨,射向步步逼近的重甲陌刀士兵。
重甲陌刀士兵手执陌刀和藤盾,迎着箭雨,步履凝重地冲向缺口,箭矢早已射透了藤盾,叮叮当当射在他们的铁铠之上,却无法洞穿铠甲,陌刀军和重骑兵之所以又被称为陷阵兵,就是因为他们的重甲不惧箭矢,是冲击敌阵最犀利的兵种。
眼看隋军重甲步兵越来越近,大将范愿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嘶声大吼,用床弩射击
夏军士兵迅速抬来三百部床弩,范愿亲自指挥,他命令将床弩堵住缺口,并排列在两边未塌的板墙上,士兵们绞盘上弦,放入了铁箭,根根粗长的铁箭,对准了迎面杀来的陌刀重甲兵。
范愿声厉喝:射
三百支威力强木的铁箭呼啸着射向重甲士兵,强劲的铁箭终于穿透了重甲,第排的重甲士兵发出片惨叫,百余人被射倒大半。
杨思恩位于第排中间,两支铁箭同时射向他,他挥动陌刀劈飞其中支箭,另支箭却射中了他大腿,铁箭射透半尺,将他腿骨射断,他闷哼声,跪倒在地。
十几重甲士兵连忙将他拖下去,杨思恩已经无法再支撑,他大喊声,李重威将军继续指挥
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使他下子晕死过去。
第一章 佛寺遇险
河北战事结束,太原城内欢欣鼓舞,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庆胜利,在欢庆胜利的同时,朝廷举行法会,超度阵亡将士之魂。
这天上午,楚王府前停了十几辆马车,数百骑兵护卫左右,不多时,楚王妃裴敏秋和侧妃张出尘带着几个孩子从府内出来,他们上了辆宽大而简朴的马车,大群丫鬟婆子也上了其他几辆马车。
马车缓缓起步,向西城外而去,四个孩子是杨元庆长子杨宁次子杨静,以及长女杨冰和次女杨思华,另外侧妃江佩华因有了身孕而没有同来。
马车内布置也很简单,只铺了条地毯,其余没有任何装饰,裴敏秋和出尘坐在前排聊天,而几个孩子则坐在后排,女孩们坐左窗,两个男孩则坐右窗。
杨元庆的次子杨静只有五岁,对切充满了好奇,阿兄,为什么要去拜佛,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杨静极喜欢读书,而且聪明异常,虽然只有五岁,但已经识得几千个字,能背诵不少经书,深受师傅李纲的喜爱,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多问的时候。
长子杨宁坐在他对面,虽然只比他大两岁,却显得老气横秋,表情严肃,小身板坐得笔直,用种教导的口气道:今天不是什么节日,我们是去做法事,超度亡魂。
杨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过了会儿,又小声地胆怯问道:是因为我们杀了人吗
坐在前面的裴敏秋和出尘都笑了起来,旁边长姊杨冰笑道:我们没有杀人,是因为战争结束了,战场上死了很多人,爹爹是主将,所以我们要替爹爹超度阵亡者之魂,二弟,师傅没告诉过你吗
杨静挠挠头,细声细气说:师傅好像说过但我忘记了。
停下,他又问:阿姊,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你问大娘。
裴敏秋转头笑道:静儿爹爹过两天就回来了,等候拜佛时,你可别随意乱跑,要守寺院规矩,更不能随意说杀人,二字。
静儿不会调皮
裴敏秋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头,这孩子文静得像女孩似的,和他爹爹的强悍完全不样。
半个时辰后,车队在城西的安晋寺前停了下来这座寺院并不是太原城最大的寺院只能算般寺院有僧人三再人,因为裴敏秋年少时跟父母来过几次这里,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
现在她成为楚王妃后,便将安晋寺和城内的白云庵作为楚王府供奉的寺院,逢年过节,她都会带家人来这两座寺院烧香敬奉。
早在两天前,寺院便得到消息,楚王妃今天要来上香大早,寺院便闭门清扫,谢绝其他香客进入正殿只能从侧门入偏殿烧香,这也是裴敏秋的要求,不能因为她的到来而关闭寺院,这是对佛祖的不敬。
尽管裴敏秋想低调,但有些事却由不得她,除了有三百侍卫左右保护外,太原的西城军也沿路戒备,西城都尉薛轨亲自率领千士兵驻防安晋寺,事关世子和王妃安全,军队不敢有半点大意。
安晋寺前,主持智云法师率领十几名老僧在寺门前已等候多时了,当马车缓缓停下,智云法师带领僧人们起上前施礼,阿弥陀佛,欢迎王妃驾临小寺
裴敏秋回礼笑道:今天打扰大师修行了。
哪里,王妃是安晋寺最重要的香客,王妃到来,是我们的荣耀,只是准备不周,恐怕会怠慢王妃
这时,智云法师又看见了世子杨宁,他笑着懈匕赞道:才几个不见,世子愈发地丰神俊朗英姿勃发,不愧是楚王娇子。
裴敏秋摆摆手,大师可别这样夸他,孩子不能夸,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呵呵王妃请,良娣请
众人向寺院里走去,出尘并不喜欢这个老和尚,太势利了,心只想巳结王妃和世子,对自己和静儿都视而不见,但她没有说什么,拉着静儿的手走进了寺院。
寺院内戒备森严,侍卫和西城军将偏殿和正殿隔开,不少在偏殿烧香的香客都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听说楚王妃和世子来了,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
大雄宝殿内已经聚集了两百余名僧人,诵经声已响成片,伴随着木鱼敲击的声音,在片诵经声中,裴敏秋带领家人孩子在佛前叩拜,心中暗暗为丈夫祈祷。
法事般需要做三天三夜,当然,这是寺院的事情,裴敏秋只须露上面,在佛祖面前许愿,再给足香火钱,剩下的事情她就不丹过问了。
王妃,需要去贵客房休息片刻吗从大雄宝殿出来,主持智云法师在旁小心翼翼问道。
裴敏秋看了看出尘,出尘淡淡笑,我无所谓,都可以
裴敏秋主要考虑刚来寺院便离开,似乎不太好,同时她也想让儿女们感受下佛寺的气氛,这样对他们有好处,而且贵客房的景色优美,有口非常不错的名泉。
她点点头,那好吧就小想片刻。
他们上了条长长的走廊,向尽头走去,尽头间种满竹林的小院便是贵客歇息之处。
家人跟着智云法师在长廊上慢慢走着,孩子们则好奇地东张西望,名贴身女护卫手个,牵着杨冰和思华。
长廊大约长百步,在长廊两旁,数十名侍卫警惕地四下观望,就在这时,长廊顶上慢慢出现了几双锐利的眼睛,他们蒙着面,浑身穿着黑衣,手执利刃。
出尘牵着杨静走在后面,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卫,她其实不想去贵客房休息,不想听那老和尚恶心的阿谀奉承,只是她知道裴敏秋想去喝杯寺中名泉煎的茶,便没有扫她的兴。
这时,她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细微的声音,她从小练武,有高人筹的听力,而且她曾经在江南带为女侠,有极为丰富的伏击经验,尽管这些年已不碰刀戟,但她依旧听得出,头顶细微的声音是种金属刮动瓦片的声音。
她心中惊,耸刻警惕起来,眼斜,见身旁有只花架,上面放盆芍药,就在这时,头顶上当啷声,紧接着个黑衣人从头顶上鱼跃翻下,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迅疾刺向世子杨宁。
就在这兔起鹘落的刹那,出尘把推开杨静,抓起芍药花盆猛地砸去,当,的声,花盆砸在剑刃上,荡开了刺向杨宁咽喉的剑,裴敏秋和两个女儿这才发应过来,齐惊叫起来。
贴身女护卫声轻斥,拔剑冲上,挑开刺向杨宁的第二剑,挡在杨宁身前。
这时,又有名黑衣人几乎是同时跳下,剑刺向裴敏秋的后心,出尘和四名侍卫同时看到,侍卫们位置稍远,扑上去已经来不及。
出尘离敏秋只有两步,情急之下,她跃而起,整个人撞在敏秋身上,把她撞出两三步远,剑从出尘耳畔刺过,激起的剑风刺痛了她的耳朵。
这切都是在瞬间完成,如果出尘事先没有警惕,她也救援不及,更不用说四名侍卫。
有刺客
后面的几名侍卫也在瞬间冲上去,他们武艺高强,配合默契,两人护住四个孩子,另外两人扑上,截住了第二名刺客。
侍卫们喊叫着从四面八方冲上来,这时,出尘向前纵身,用身体压住了裴敏秋,随手抓过另只花架,目光警惕地盯往长廊顶上,她直觉还有刺客。
杨元庆家眷的护卫非常严密,侍卫们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还有名贴身女护卫,般的刺杀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而这次刺杀,刺客们已事先料到裴敏秋会来安晋寺祭亡魂,也猜到他们会去贵客房喝茶,他们便事先伏在长廊顶上,等待机会。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有次出手的机会,只能是击而中,而第二剑就没有机会了,也是杨宁和敏秋命大,正好出尘在他们旁边,她的经验和敏锐救了他们母子命。
百余名侍卫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长廊,两名刺客人被贴身女护卫所杀,而另人受伤后自杀。
此时整个寺院都惊动了,三百侍卫和上千士兵冲进寺院,发疯般四处搜查,贴身女护卫看见还有第三名黑衣刺客向寺院内逃去。
众人惊魂稍定,出尘坐起身把身下的裴敏秋拉起来,大姐,你没事吧
裴敏秋却怔怔地望着地上滩血,她心中惊惧到了极点,谁被刺着了
这时,杨冰忽然指着母亲的脸,捂嘴惊叫,娘,你的头发
出尘的络头发垂在脸上,只见鲜血顺着头发向下流,滴在地上,出尘身后摸脸,脸上全是鲜血,此时她耳朵传来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耳朵还是被剑锋所伤。
出尘,你怎么样,让我看看裴敏秋急上前查看她伤情。
没事,就是耳廓被割破了。
裴敏秋见出尘脸上全是血,她心中大急,回头对惊恐万分的主持喊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去找伤药来
第十一章 风险悄至
没有矛刺,辎重车无法阻挡隋军的冲击,辎重车被挑翻五千骑兵瞬间杀进了敌营,营帐被踏翻,隋军点燃了敌帐,火光冲天,大营内片混乱,敌军士兵从酣梦中惊醒,连军靴也来不及穿上,光着脚四散奔逃,哭喊声求饶声,响彻大营。
元弘嗣挥舞铁枪,骑马冲了出来,眼前的混乱使他又惊又怒,他催马向隋军骑兵冲去,铁枪挥动,连挑翻三人,元弘嗣纵声狂笑,拨马向另名的十几名隋军士兵冲去。
就在这时,苏定方从侧面赶到,斜刺里刀劈来,刀势凌厉,直劈元弘嗣脖颈,元弘嗣低头闪开这刀,反手记回马枪刺去,苏定方拨马闪开,两人厮杀在处。
苏定方刀法精奇,刀影疾飞,迅烈无比,惟独力量稍差,但他以快补拙,骁勇异常,而元弘嗣两膀有千斤之力,根大铁枪重愈百斤,有万夫不挡之勇,但他毕竟年迈,不能久战。
两人战了三十余回合,元弘嗣渐渐不支,他虚晃招,拨马便逃,苏定方冷笑声,将战刀挂上,摘下弓箭,张引搭箭,瞄准了渐渐逃远的元弘嗣,弦松,支狼牙箭闪电般射出,箭射穿了元弘嗣的脖颈,元弘嗣从马上摔落下来。
名士兵冲上去,刀将元弘嗣人头砍下,交给苏定方,苏定方将人头高高举起,大声喝令,敌酋已死,投降者,可不杀
敌酋已死投降者不杀
隋军片高喊,随着元弘嗣被杀,数千士兵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半个时辰后,部善城的千守军也开城门投降,隋军铁骑狂风般冲进了部善城,这座丝绸之路上的著名古城。
晋阳宫治书侍御史韩寿重步履匆匆走进了紫微阁,上了楼梯,却迎面遇到了刑部尚书王绪,这段时间王绪有点心事重重自从兄弟王肃因安晋寺刺杀案而被贬后,他心中便有了种不妙之感,再加上半个月前裴矩告老退仕,这便使王绪心中愈加不安。
韩御史,这么匆忙,是发生什么事吗
王绪脸上挤出丝笑容,向韩寿重拱乎施礼,这段时间楚王对他比较冷淡使他心中有点草木皆兵他总觉得御史的出现可能和他有关,尤其他的兄弟王肃被韩寿重弹劾后,他对韩寿重又是恨又是怕。
韩寿重拱手回礼笑道:也没什么事情,还是为前几天出现的谶语之事。
大约五天前,太原街头忽然流传开首童谣,帝非帝杨非杨,晋阳深宫锁隋王君非君,臣非臣,许昌城内寻魏王
这个谶语令杨元庆极为恼怒下令追查童谣来源,同时下令不准孩童唱此童谣,再唱者追责父母,用雷霆之力迅速平息子谶语风波。
王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关切地问:查到什么了吗
是支商队传播,这支商队已经离开河东,从各方面推断,应该是唐朝所为。
唐朝的嫌疑确实最大,现在虽然没有发生战争,但双方却是在冷战之中,不足为奇
王绪见左右无人,便将韩寿重拉到边,低声道:最近殿下有没有和韩御史谈到我的事情
韩寿重微微笑,王相国认为自己会有什么事呢
王绪干笑声,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随便问问。
如果王辑国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楚王殿下还等着我去禀报呢
那好,就不耽误韩御史,以后我们再谈。
先告辞
韩寿重拱拱手,转身走了,王绪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心中生出丝不祥的预感。
尚书房内,杨元庆正在忙碌地批阅奏疏,在案头堆了厚厚叠重要文书,杨元庆刚刚得到消息,北平造船所已经修复了十几艘大船,过两天他要出发前去北平郡,视察造船所和对辽东的战备情况。
这时,门外有侍卫禀报:韩御史到了。
杨元庆放下笔令道:宣他进来
片刻,韩寿重快步走进杨元庆的官房,躬身施礼,卑职参见楚王殿下
谶语调查可有进展杨元庆问道。
回禀殿下,谶语应该是队商人所传,他们已经离开河东,进入了关内,卑职已命人继续追查他们的背景,根据种种迹象初步推断,应该唐朝所为。
杨元庆点了点头和他的想法致,这段时间是隋朝些重要官职的调整期,李渊也不甘寂寞,跑来插脚,不过他是针对自己,居然把自引比做曹操。
杨元庆不由冷笑声,等他从北平郡回来,再好好教训李渊。
这时,韩寿重取出份奏疏,放在杨元庆的案头殿下,关于王相国之子的调查,巳经证据确凿了。
杨元庆精神振,这是他直在等待的消息,自从裴矩退仕后,只有杨师道入紫微阁,其他任免都暂停,就等着解决了王绪的问题,再重新开启紫微阁相国的任命。
毕竟王绪是相国,没有确凿的证据,也难以服人众,杨元庆便直在耐心等待韩寿重的消息。
他从案上拾起奏疏,打开来仔细看了遍,旁边韩寿重解释道:我们的御史扮作学子,在长安太学详细调查了王凌的背影,此人才学只是中下,而且在太学只读了三年,便被聘为东宫文学馆供奉,现在文学馆十名供奉中排名第九,入馆时间确实是在王绪出任相国之后,虽然御史没有找到王绪私通唐朝的证据,但他儿子的行为确实不妥,王绪不适合再担任相国这样要职。
杨元庆看完奏疏,将它合上,问韩寿重,那你打算怎么办
卑职打算弹劾王绪。
杨元庆半晌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有些阴郁的天空,云层厚重,眼看要下雨了。
这件事你先等等,如果需要御书台弹劾,我会把奏疏转给你,先下去吧
卑职告退。韩寿重没有多问,行礼退下去了。
杨元庆又沉思片刻,吩咐道:有请苏相国
片刻,门外走廊上响起了苏威特有的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听见他禀报:老臣苏威待见楚王殿下
苏相再请进
在裴矩退仕后,苏威便成了紫微阁的第老臣,而且他年已八旬,精力和体力都远远不能和年轻官员相比,更重要是他的官誉并不太好,些所作所为令人不齿,杨元庆也曾经考虑让他也退仕。
不过在反复思量后,杨元庆觉得紫薇阁内也需要苏威这样的老臣,不仅是他资格老,更重要是苏威能替他做些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之事,比如眼下王绪之事。
苏威走进官房,躬身懈匕,参见楚王殿下
在河北战役之后,杨元庆的称呼便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在军方,大家依然称他为总管,但在朝廷内,众人已渐渐改称他为楚王,而这个变化便是从苏威开始,只有苏威的心思才会在这方面做文章。
苏相国涛坐
苏威坐下,关切地问道:听说殿下要去北平郡
杨元庆笑了笑,过两天吧把朝中之事理顺了,便出发。
说着,他将韩寿重的奏疏递给了苏威,有件事情想麻烦苏相国。
苏威接过奏折看了看,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卑职明白了,卑职会尽力办好些事。
他当然明白,杨元庆把御史台的事情交给他,这里面自有深意。
夜幕初降,苏威的马车缓缓在王府前停下,他事先已经派人前来通报,所以台阶上等候着王绪的族弟王玄治,王玄治是王氏家族的总管事,是王家第四号人物,年约四十余岁,也曾出任了郡司马,因隋末大乱而弃官在家。
他见苏威从马车里出来,连忙上前深施礼,欢迎苏相国光临鄙府。
苏威在名书童的扶持下走出马车,笑呵呵问:让玄治贤弟久等了,王相国可在府上
在在书房等候苏相国。
苏威心中隐隐有些不快,这其实是个礼仪对等的问题,如果是上级拜访下级,或者是杨元庆来拜访王府,王绪定会亲自出来迎接,或者像高颊那样老资格的大臣来拜访,王绪也会出门迎接。
而苏威作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尽管同为相国,王绪明显是后辈,他也应该出门来迎接,以示对苏威的尊重,但眼前王绪却没有出来亲自迎接,只派个管家族事务的族弟在门。等候,这明显有点失礼,如果不是他瞧不起苏威,就是他对苏威不满。
当然,作为堂堂相国,就算对苏威瞧不起,也不该表现出来,没有必要为点小事而得罪人,所以王绪不出门迎接,并非是瞧不起苏威,而是他对苏威不满。
这个不满的根子在其弟王肃被贬事上,王肃是被韩寿重弹劾,而韩寿重是苏党之人,王绪便怀疑,弹劾兄弟王肃,其实是苏威的暗中指使,这种不满在朝内般不会表露,但往往在礼仪这种小事上就会表现出来。
苏威呵呵笑,既然王相国很忙,那我就改天再来葬访。
对苏威这种八十岁的老官僚来说,面子是第重要。
第十二章 收官之棋
王玄治眼看苏威要上马车,慌忙上前道:苏相国请暂步,我们已经通知家主,家主马上就出来。
呵呵是吗我担心王相国很忙,我会打扰他。
不妨,请苏相国稍候。
王玄治急给旁边的管家使个眼色,管家飞奔进去禀报了,苏威背着手冷笑不语,王绪竟然还给自己上眼药,等会儿让他哭都来不及。
片刻,王绪快步走出府门,老远便笑道:我不出来迎接,苏相国就不肯进府么
哪里我是担心王相国有事情,怕打扰了王相国,老夫不敢登门。
苏相国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我纵有天大的事情也会放下来,哪敢怠慢苏相国,苏相国请进
王绪摆寺,很恭敬地请苏威进府,苏威背着手,得意洋洋走进了王家府邸,王绪在后面,眯眼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骂,这个死老头,不请自来,架子还不小。
王绪没有请苏威去他的书房,般高官都会有两个书房,个外书房,个内书房,内书房是主人的之地,般人不准进去,而外书房更多时候是种会客的地方,有别的般的客人,像族中兄弟,或者朝中盟友之类关系极为亲密者,会去外书房谈话。
而苏威这种高官,同时又不是亲密盟友者,不会去外书房,而是去贵客房。
两人走进贵客房,分宾主坐下,名侍女上了茶,王绪也知道苏威无事不会登门,他沉吟下道:苏相国今天登门,有什么要紧事吗
呵呵没什么大事,只是听到件有趣的事,特来提醒下王相国。
什么事王绪有些紧张起来,他当然知道所谓有趣的事,不过是个说法罢了定是有什么大事,否则苏威不会亲自上门。
苏威依然笑容可掬,不慌不忙道:大概在半个月前吧有个女人,抱个孩子据说是长安乐姬,到处告状,王相国没听说这件事吗
王绪怔,什么女人,和我有关系吗
苏威点点头,多少有点关系,那个女人说,她手中的孩子是王家骨肉是令郎王凌的孩子。
苏威眼睛眯了起来眼睛闪烁着种狡黠的亮色这件事,难道王相国真不知道
王绪只觉头脑里轰,地声,汗珠从后背滚了下来,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发生的件事,个低贱的乐女,抱着个孩子上门来,说是和长子凌所生,当然他勃然大怒命令将乐女赶出府门。
事后他有点后悔,不能让这个女子到处去宣扬,他便让兄弟王肃去找这个女人给她点钱,让她离开太原,不料这个女人却找不到了,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这个件事他也渐渐忘了,不料这个意想不到的时刻,这件事忽然暴发出来。
王绪额头上不断冒冷汗,苏威竟然提到了他儿子的名字,那么会不会把儿子的底细揭露出来
他克制住心中的慌乱,故作镇静道:这件事苏相国不觉得很滑稽吗王氏名门竟然会和个风尘女子有关系,这件事听起来就是那么荒诞
呵呵这个女人竟然跑去拦楚王殿下的车驾,为了保护王相国的名誉,楚王殿下便命御史台接手了此事,听说御史台从长安调查回来,发现了个更有趣的事情,是关于令郎
苏威这几句话如把刀插进了王绪的心脏,令他彻底绝望,王绪明白了,杨元庆已经知道了儿子王凌在东宫文学馆为供奉之事,他脚踩两只船之事曝光。
王绪仿佛下子苍老了十岁,在即将换相这个骨节眼上,这件事被抖出来,对他的影响何其之大。
但王绪还抱着线希望,这件事就是苏威想要挟自己,还是杨元庆的意思,如果是前者,那么还有线可以解决的希望,他和苏威可以谈谈条件。
王绪叹了口气,苏相国,你就明说了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谈。
呵呵王相国果然是聪明人。
苏威遗憾地摇摇头,我倒是很想和你谈谈。只可惜我不是代表我自己而来。
什么
王绪脸上阵抽搐,你在说什么
苏威将本弹劾奏折的副本放在桌上,淡淡道你自己看看吧看完了,你就知道该怎各办了。
说完,苏威站起身扬长而去
王绪拾起奏疏只看了两页,便俨如脚踏入了深渊,眼前片漆黑,他知道自己的相位完了,杨元庆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抖出来,无疑就是想让他退相,现在是给他个台阶,如果自己还不知趣的话,恐怕问题就严重了。
次日早,王绪正式提出了辞呈,以能力不足为由,辞去相位,杨元庆三次退回他的辞呈,王绪又三次上奏,杨元庆最终批准了他的辞呈,改封他为赵郡太守,另封魏郡太守杨善会为刑部尚书,入紫微阁为相。
也在同天,渔阳郡太守卢豫调入京出任内史令兼户部尚书,恒山郡太守崔弘元出任纳言,两人皆入紫微阁为相。
崔弘元是前涿郡参守崔弘升之兄,是博陵崔氏家主,在河北世家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这样来,苏威杜如晦崔君素杨师道杨善会卢豫崔弘元,这七人形成了新的紫微阁之相,号称新隋七贵
七名紫微阁新相国顿时成为朝野关注的焦点,太原城内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七名相国的履历,谈论这次紫微七相的权力平衡。
裴府,裴矩书房内坐着几名重要的裴家子弟,裴世清裴晋和裴青松,裴矩穿着身细麻宽身蝉衣,神情轻松而悠闲,他不再担任相国,退仕回家,虽然告老,却没有返乡,依旧留在太原。
裴矩依旧在关注着朝廷时局的变化,没有了朝廷琐事缠身,裴矩便花更多时间考虑裴家的前途,在所有裴家子弟中,他最看重的是三个人,裴世清裴晋和裴青松,他认为裴家的前途必然是系在这三人身上,他对三人充满厚望。
这次紫微阁变化,崔弘元和卢豫入阁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楚王要笼络河北士族,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是河北两大郡望,他们入阁是众望所归,不过杨师道和杨善会入阁却出乎我的预料,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他的目光先向裴世清娶去,世清,你是长辈,你先说吧
裴世清因裴矩和裴文靖的退仕而被升为礼部尚书,虽然没有能入相,但也成为了核心高官,这便使得裴家没有被边缘化。
裴世清曾在大业年间出任鸿胪卿掌客,大业四年,率隋朝使团跟随偻使小野妹子出访偻国,回来后深受杨广赞誉。
在杨元庆夺取太原后,裴世清又四方出走,说服河东道南部各郡效忠新隋,立下了很大的功绩,被封为鸿胪寺卿。
裴世清和裴矩虽然同为闻喜裴氏,但他们同族不同支,他瓣和裴青松同支,是裴青松的亲叔父。
裴世清微微欠身答道:回家主的话,杨师道是隋室王族,他的入阁能安抚很多旧隋臣,另外杨师道又曾是五原郡太守,和楚王私交很好,加之他妹妹江佩华又是楚王侧妃,他应该是杨元庆的心腹,资历也足够,他入阁并不奇怪,倒是杨善会入阁侄儿不太理解。
旁边娄晋接口道:孙儿觉得杨善会入阁,会不会和严农杨氏有关
裴矩沉思片刻道:杨元庆虽然出身弘农杨氏,但这个时候他不会认自己的出身,否则他隋朝的旗帜就打不下去,杨善会此人为官正直,能力卓著,在洛阳朝廷很有威望,我倒觉得杨元庆用他为相的真正用意是为了洛阳,招揽洛阳之臣。
说到这里,裴矩看了眼旁边的裴青松,见他嘴唇绷成条直线,就害怕说错个字的样子。
裴矩微微笑道:青松,你怎么不说话,你跟在极楚王身旁,照理,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楚王,难道你点消息都没有吗
裴青松咬下嘴唇,心中很为难,这些事情楚王都对他和萧珊谈过,但他不想把楚王的谈话再翻说出来,他认为这是对楚王的不忠,但家主问他,他又不想说谎,令他心中纠结之极,他只能低头不语。
裴晋在旁冷笑声,做了记室参军,连家族都不要了,哼
裴晋虽然做到大理寺少卿,但他对裴青松直心怀嫉妒,他熬了多少年,才步步走上来,这裴青松刚入仕就担任记室参军,让他心中极为不服。
裴矩摆摆手,示意裴晋不要插嘴,他对裴青松温和笑道:如果你觉得为难,不说也无妨
裴青松咚了口气,用杨善会为相,主要是楚王想安抚弘农杨氏,以堵天下人之口,说他是忘本之人。
第十三章 扬帆出海
四月的北平郡正是仲春时节,莺飞草长,绿意盎然,一片片茂密的森林覆盖在这片辽阔而又肥沃的原野上,森林边,濡水如一条宽阔的玉带,蜿蜒盘转,流向远方大海。
在濡水两岸,一座座废弃的村庄里又渐渐出现了生机,炊烟袅袅,被废弃的耕地隐约可见忙碌的农人。
在濡水旁的官道上,一队数百人骑兵疾奔而至,激烈的马蹄声惊破了宁静的清晨,远处农人纷纷放下锄头,好奇地望着这队疾奔的骑兵。
经过数天的日夜兼程,杨元庆又再次来到了这片人口稀少的土地,他位于骑兵队的最前方,在五百骑兵队的护卫下疾速向南奔驰。
次日中午,骑兵渐渐抵达了造船所地处的濡水河口,和上一次看到的荒凉相比,这一次造船所四周明显有了生机。
不少南迁的农民特地将家园安在造船所附近,原野里出现了三四个村庄,人口聚集成一片,渐渐形成了一个市镇,叫做濡口镇,周围有大片的农田。
尽管市镇还是比较简陋,但几家商铺已经出现了,卖一些日常用品,造船所的重新开工,给不少人带来了商机。
离市镇约两里,是长长的围墙,大门已重新修缮,原来的铁门不见了,变成了一座城楼似的大门,上面有士兵巡逻,门口也站着几名士兵守卫,不准异常人进入。
在大门两边则摆满了卖菜的农民,各种蔬菜新鲜的禽蛋以及鸡鸭还有早晨从濡水中捕来的鱼,以及各种猎物,百余名主妇和老人正拎着篮子买菜,大门口熙熙攘攘,格外热闹。
几名士兵发现了远方有大队骑兵到来,连忙将卖菜的农民驱赶到一边,让出一条道,片刻骑兵队飞驰而至。
由于大门口有不少孩童奔跑,杨元庆放慢了马速,他望着两边热闹的自发丰场,眼中并没有什么恼火之色,相反,这种热闹和生机让人心中生出对未来的希望。
驻防造船所的军队约一千人左右,将领是一名鹰扬郎将,姓虞,他听士兵禀报,楚王殿下到了,吓得他连忙飞奔出来,单膝跪下行一军礼,卑职虞振伍,参见总管
虞将军免礼
虞振伍站起身,他见两边卖菜的人着实有点过多,将道路堵成狭窄一条,他心中有些忐忑,连忙道:卑职立刻把他们赶走。
杨元庆摆摆乎,这倒不用,你们可以在外面搭建一些大棚,让他们在大棚内卖菜,这样既维持了秩序,也方便了造船工匠,而不应粗暴地将他们赶走。
卑职明白了,立刻安排士兵搭建棚子。
杨元庆翻身下马,走进了造船所,负责造船所的署丞赵广才也迎了上来,躬身施礼,参见楚王殿下
赵广才约三十余岁,丰州科举出身,原是罗士信军队中的仓曹参军事,被罗士信推荐为造船所署丞,全再负责造船所的各种事务。
杨元庆笑着点点头,赵署丞免礼,我接到了你写来的报告,所以赶来巡视船只建造进度。
赵广才是十天前写的报告,没想到才仅仅十天时间,楚王便赶来了,这让他心中有些紧张,他由此也知道了楚王对造船所的重视。
卑职愿为楚王殿下详细汇报。
杨元庆点点头,走进了造船所,远远便看见河口和海岸水面上停泊着的数百艘海船,和上次相比,很多大船都已修复完成,一根根大桅杆竖了起来,上面挂满了船帆。
杨元庆后来才知道,濡河口的船场一共停泊有四百余艘战船,其中一半是未完工船只,而另一半则是参加过高丽之战的船只,有部分破损,便停泊在濡河口船场修理,这部分船只只要稍微修理便可使用,这就是不到两个月,便有大量船只修复好的原因。
远处靠河边一片旷野里修建起了一排排房屋,河边挤满了洗衣服的女人,一群群孩子在河边奔跑嬉戏,再远处几艘大船上,有船匠的身影在忙碌。
现在有多少船匠杨元庆问。
赵广才连忙回答:回禀总管,一共有一千九百户船匠,工匠二千多人,连同妇孺老人,近六千人,基本上都是来自东莱北海和高密三郡。
有六千人。
杨元庆眉头微微一皱,他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这样就需要派官吏了。
是需要派官吏,卑职建议筑城建县,有造船所为依托,县城很快就会繁蕖起来。
杨元庆沉思片刻,这个确实有必要,他会考虑,这时,张龙和张虎兄弟二人听说楚王到了,立刻飞奔而至,跪下磕头,小民张龙张虎参见楚王殿下
张龙张虎兄弟因招募船匠得了巨赏,他们二人人缘极好,颇有管理能力,目前两千船户就由他们兄弟统管。
杨元庆微微一笑,两位免礼,赵署丞的报告中对两位的配合赞誉有加,辛苦你们了。
这是小民应该做的事情。
兄弟二人对赵广才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其实他们也并不是配合得很好,刚开始时还因居住矛盾和赵广才大吵一场,后来才慢慢配合默契。
一行人向河口走去,赵广才在一旁低声道:启禀楚王殿下,现在已经完工船只一百一十四艘,不知几时能成立水军
成立水军一直是杨元庆在考虑之事,只是现在没有合适的将领,隋朝最好的水军大将来护儿现在萧铣处,而且已年迈,但他的几个儿子倒继承了父业,颇能率领水军,他已经派人去接触了,应该很快有结果。
杨元庆沉吟一下道:水军暂时不用急,你们这里可有善于驾船之人。
有不少人,张氏兄弟就是驾船的高手,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杨元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张氏兄弟,笑道:等会儿,我想乘船出海,还要烦请你们兄弟二人驾船。
愿为殿下驾船
众人上了一艘最大的战船,这是一艘体型巨大的运输船,高四丈,长十五夹,可运送士兵八百人,这艘战船也是当年来护儿进攻高丽的旗舰,现已经修缮完毕。
大船上还有几名船匠在忙碌地给船只涂上桐油,船上有三层楼,底舱还可以运载粮食和牲畜,船帆缆绳铁锚都已装备完毕,随时可以出海,杨元庆走出船舷边,海风拂面而来,一群群海鸥在水面上鸣叫,令人心旷神怡。
总管,要不要出海去走一圈鹰扬郎将虞振伍在一旁笑着建议道。
杨元庆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洋,心中也勇气一种破风迎浪的冲动。
好吧出海走一圈
大船上下立刻忙碌起来,赵广才去船匠中找了一百余名优秀的水手,虞振伍率领一百余名水性高强的士兵上船,张龙亲自掌舵,船帆挂上,缆绳解开。
随着一声高喊:起航
大船摇摇晃晃离开了岸边,不多时便驶出了河口,驶进了蔚蓝色的大海,海面上微微有些风浪,大船起伏,在海面上劈波斩浪,一群群海鸥在船尾盘旋。
虞振伍在一旁午绍道:总管,这里是渤海,向南直走,大约四天后能抵达东莱郡,西面是河间郡,东面数百里外是一座大半岛,最南端是毕奢城。
杨元庆点点头,毕奢城就是后来的大连,现在整个辽水以东都是高句丽的土地,他回头向北边望去,北面便是辽东湾。
从这里到平壤还有多远杨元庆沉吟一下问道。
大约要走十几天,向东穿过渤海口,再行驶七八天便可抵达平壤河口。
虞振伍心中有些激动,难道总管重启造船所是为了攻打高丽吗但他却不敢问,杨元庆背着手凝视着东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燕郡怀远镇,这里曾是杨广东征高丽的后勤重地,建造了数百座仓库,储存着大量的粮食军械,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巨大的仓库早已被废弃,仓库内空空荡荡,杂草丛生。
而热闹一时怀远镇也变得冷清下来,最繁盛时,这一带曾集中的上百万民夫和军队,而现在只有百余户人家,靠种地和往来的商人谋生。
这几天怀远镇再次热闹起来,一支千余人的军队开到怀远镇旁,这是高开道的军队,高开道亲自率领一千亲卫来到怀远镇,和高丽的使者会谈。
由于隋军在河北大胜,使割据辽东的高开道深为恐惧,他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为了自保,高开道最终选择投降了高丽。
大营内,高开道忧心忡忡,他得到快报,隋军大将罗士信率军五万屯在临榆关外,很显然,他们即将对辽东发动进攻。
虽然高丽已经答应支持他,但这只是口头上的支持,这远远不够,他要的是高丽国对自己实质上的支持,要出兵来鼻助自己。
但高开道也知道,高丽人是狼,一旦他们的军队进入辽东,就不会再离开,高开道有些迟疑不定,但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他毅然决定,引高丽军入辽东,帮助他对抗隋军。
第十四章 临榆关下
一队三百余人的高丽骑兵渡过了辽河,催马向怀远镇方向疾驶,为首的大将年约三十岁上下,体格魁梧,脸型容长,目光里总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冰冷。
他便是高丽第一权臣渊太祚之子渊盖苏文,又叫盖苏文,此时,高丽国内也面临着君王的更换,平原王高汤去世,他的儿子高荣继位,称为荣留太王,但军政大权依然把持在莫离支渊太祚的手上。
虽然高丽的国内局势并不适合战争,但渊太祚却不想放弃这次夺取辽东的机会,虽然隋朝的高丽战争都是以失败收局,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高丽同样也死伤惨重,一时没有恢复过来。
所以尽管隋朝发生内乱,但高丽却始终按兵不动,没有突破辽河,随着高丽的元气渐渐恢复,他们的野心也恢复了,渊太祚意识到,如果再不趁中原割据混战的机会捞取利益,那以后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正是在渊太祚极力推动下,高丽决定接受高开道的投降,出兵辽东。
这次盖苏文渡河来怀远镇,就是和高开道具体协商出兵事宜。
盖苏文一方面是他父亲的手下爱将,另一方面他又是高丽情报机构高丽堂的总头子,太原城刺杀楚王妃和世子的事件便是他一手策划。
刺杀王妃和世子的目的是想让隋朝陷入内乱之中,便于高丽夺取辽东的计划得以实施,另一方面,盖苏文也因妹妹盖娇娇之死对杨元庆怀恨于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待着报仇的机会。
但令他遗憾的是,刺杀失败,他派去太原的得力手下也失去了消息,这使盖苏文心中充满了担忧,他隐隐意识到,他的手下出事了。
渡过辽水,再向西奔行约半个时辰,盖苏文便看见了远处一座座高大的仓库,怀远镇到了。
高丽骑兵在高开道的大营前停了下来,一名骑兵上前高喊:“速去禀报你家大王,高丽特使已到!”
守卫慌忙去禀报,片刻,高开道亲自迎接出来,他一眼看见了盖苏文,老远便大笑,“原来是少主,少主亲自到来,高某有失远迎。”
他心中却有点不安,这个盖苏文是出了名的冷酷和刻薄,自己和他谈判能否谈得下来?
盖苏文却不下马,骑在马上淡淡一笑,“对付杨元庆,是我们两家共同的愿望,长话短说,谈判开始吧!”
高开道没想到盖苏文竟是如此直接,他脸色肃然,一摆手,“少主请!”
盖苏文翻身下马,快步向军营内走去,两人在大帐里坐下,高开道给他倒了一碗酪浆,陪笑道:“刚刚接到消息,隋军又向临榆关外增兵两万,现在隋军总兵力以达五万人,由大将罗士信统帅。”
“哼!就是那个张须陀手下的少年悍将,杨元庆的师弟?”盖苏文不屑地冷笑一声。
高开道感觉盖苏文有些轻视罗士信,慌忙道:“这个罗士信有勇有谋,虽然年轻,却能率千军万马独挡一面,决不能轻视。”
“我当然不会轻视他,我只是遗憾,杨元庆没有亲自领兵出战。”
盖苏文心中确实很遗憾,他在很多年前就渴望和杨元庆一战,却一直没有机会,当年在皇宫比试射箭,他败在杨元庆弓下,令他耿耿于怀,而他妹妹盖娇娇又死在杨元庆手下,更让他心中充满了仇恨。
“好吧!这次我来怀远镇,就是明着告诉你,高丽将出三万精兵助你,不过我们有条件。”
高开道心中暗叹一声,他当然知道高丽不会白白帮自己,就算自己投降了,他们要获得实际的利益,高丽人非常务实。
“少主请说,需要什么条件。”
盖苏文慢慢喝了一口酪浆,这才不慌不忙道:“我们的条件也不会让高将军吃亏,如果我们帮助高将军击溃隋军,夺取幽州,那么涿郡归高将军,渔阳郡和北平郡以及辽东两郡归高丽,如何?”
高开道苦笑一下,高丽人果然是狮子大开口,不仅要辽东两郡,而且还要北平郡和渔阳郡,他也知道,不给一点好处,高丽人也不可能帮助自己,想了想,高开道便说:“这样吧!如果击败隋军,辽东的燕郡和柳城郡归高丽,我们以临榆关为界。”
“呵呵!这样我们就没得谈了,那就祝高将军击败隋军,我告辞了。”
盖苏文起身便走,高开道慌忙把他拦住,“少主且慢,有话好商量。”
盖苏文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高将军心里应该明白,如果高丽不参战,你必败无疑,死无丧生之地,如果高丽军参战,还有击败隋军的可能,你就能继续活下去,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吧!”
高开道沉思良久,终于一咬牙道:“如果高丽军能助我拿下涿郡,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但如果拿不下涿郡,那就以临榆关为界。”
盖苏文眯眼一笑,“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事实上,真到了那个时候,还由得了他高开道吗?
临榆关外,隋军以临榆宫为基地,部署了五万大军,临榆宫是杨广北上辽东的一座小行宫,依山傍水而建,距离临榆关约五里,宫内的物品早已被群盗洗劫一空,只剩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隋军的大营就紧靠临榆宫驻扎,占地近百亩,可以清晰地看见数里外临榆关的城池。
清晨,杨元庆的骑兵队抵达了临榆宫隋军大营。
在大营外,主将罗士信、副将程咬金和牛进廷,以及数十名将领皆出来迎接。
“参见总管!”
众将领单膝跪下,黑压压一片,杨元庆连忙翻身下马,扶起罗士信,又对众将道:“各位将军免礼!”
众将纷纷起身,总管的到来令所有人都振奋不已,杨元庆又拍了怕程咬金肩膀笑道:“在这里还算老实吧!”
程咬金挠挠头苦笑道:“就是什么时候打临榆关,我们等得头发都白了。”
“哦!居然头发都白了,我还以为是想娘子把头发想白了。”杨元庆打趣他道。
众将都轰然大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杨元庆向大营走去,对罗士信和众将道:“我也很想打辽东,但时机还未成熟,不过快了,就在这个月,大家将会如愿以偿。”
一路走进了中军大帐,众将都各自退下,中军大帐内只有四五名大将,大帐内摆放着一架沙盘,这时,行军司马曹胜取过木杆指着临榆关道:“根据我们最新情报,临榆关一共有守军一万两千人,关隘险峻,易守难攻,这是一块很难啃的硬骨头。”
“守军装备如何?”杨元庆又问道。
旁边罗士信接口道:“守将名叫张士宏,原是豆子岗格谦手下悍将,现在是高开道的心腹大将,统领一万五千精锐之军,守临榆关的士兵正是这支精锐之军,所有准备都和隋军一样,是从罗艺那里得到的兵甲,而且卑职听说高开道投降高丽后,高丽又给了他的军队三万套兵甲,在装备上,高开道的军队已不容小觑。”
杨元庆点了点,又对众人道:“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这次攻打辽东,极可能高丽也要参战,兵力是三到五万人左右。”
杨元庆注视着罗士信,想看看他的反应,罗士信反应却很平淡,他心中早有数,并不以为异,杨元庆又转头问牛进达:“牛将军有什么想法。”
牛进达的话不多,但他的话都能说到点子上,他想了想道:“卑职感觉,总管就是在等高丽出兵。”
杨元庆微微笑了起来,这牛进达倒是很有眼光,能将问题看透,他又将目光转到程咬金这里,“程将军有什么想法。”
“我啊!”
程咬金嘿嘿一笑,“作为大将,我没有任何想法,总管让我下火海,我不会去上刀山,我只管执行军令,不像老牛,居然还有自己的想法。”
杨元庆见他油嘴滑舌的本性难改,便微微冷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攻打临榆关的重任我就交给你了,你执行军令吧!”
程咬金一下子目瞪口呆,半天嘴也合不拢。
临榆关是一座极为险要的城隘,扼住燕山一条支脉的山口,长约三里,修建得高大坚固,在城隘前,宽约三丈的榆水横流而过,成为临榆关的第一道防御。
榆水南岸,杨元庆在数百士兵和几十名大将的陪同下,远远眺望着气势雄伟的临榆关,关隘高约三丈,每一个城垛口前都站着一名士兵,手执弓箭,严阵以待。
“总管,卑职觉得让程咬金负责攻打关城并不妥当。”罗士信在一旁低声道。
杨元庆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脸忧忡的程咬金,淡淡道:“我知道他不合适,让他打关隘,阵亡的弟兄们至少会增加一倍。”
“那总管还让他领兵?”
杨元庆冷哼一声,“我是看他太油嘴滑舌了,便给他施加一点压力,你看见没有,到现在为止,他一声没有吭,这就是让他闭嘴的最好办法。”
第十五章 强攻榆关
高开道自称燕王,他的军队被称为燕军,有军队约十万人,其中三万人是他在格谦失败后带走的余部,从大业七年便开始造反,历经五六年的各种战役,拥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三万军也是他最精锐的核心军队,装备精良,能征善战太阁史记传。找素材就到吾读
而防御临榆关的一万两千军队中,一万人便是高开道的精锐之一,由大将张士宏率领。
张士宏是豆子岗老将,也是高开道的心腹爱将,年约三十余岁,身高力大,武艺高强,因为他造反,妻儿被隋朝官府所杀,从此他对隋朝恨之入骨,这也是他坚决不肯投降隋朝的根本原因。
张士宏站在城头注视着榆水南岸大群隋将,他并不是认识杨元庆,但他却认识罗士信,他看见罗士信在给一名头戴金盔的隋将说着什么,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以罗士信的身份,居然还如此谦卑,这名隋将除了杨元庆还能有谁张士宏不由暗暗咬紧了牙关,可惜杨元庆在五百步外,否则他真可以一箭射去。
另一方面,他也一阵心惊,杨元庆居然亲自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张士宏心里明白,这意味着辽东战役很快就要开始了。
他们已经对峙了一个多月,原以为还要继续对峙下去,看来他想错了,张士宏凝视着众将簇拥着杨元庆远去,他转身厉声喝道:传我的命令,全军进入战备张士宏的担忧并没有多余,就在当天黄昏时分。隋军战鼓咚咚地敲响了,三万隋军列队出城,队伍整齐,杀气腾腾,在军队中跟随着十架排梯和三十架重型投石机。
最前面是三十架重型投石机,各自被数十头牛拉拽,缓缓驶过浮桥。在不到半个时辰,三十架重型投石机在榆水北岸一字排开。
这种可投掷百斤重的巨石,力道强劲。一石便可摧毁城楼柱梁,每部投石机需要二百名力士挽发,像三十名巨人矗立在城下。
同时隋军还带来了威力巨大的火油布球。找素材就到吾读也就是发射浸满火油的巨大麻布球,每颗重达五十斤,这种火油布球主要是用于增加震撼力,燃烧城头。
这时,一名士兵向牛进达奔去,大声禀报道:牛将军,投石机已经准备就绪
牛进达扭头向西方望去,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海平线,变得昏红,天幕染上了一层紫红色。透出落幕的悲凉气息。
开始攻打
牛进达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望着同样被染成紫色的城墙和燕山,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坚毅之色。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敲响了,每一声鼓击都砸在城上士兵的心中,砸得他们胆颤心寒两股战栗。他们手执弓箭,力量单薄,呆呆地望着城下那三十架庞大如怪兽般的巨无霸,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鼓声停止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忽然间。数十只巨大的黑影腾空而去,划出数十条弧线,飞掠半空,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啊
城头上发出一片绝望的喊声,轰轰连续不断地巨响,城头上尘土飞扬,烟雾扑面,尽管临榆关的城墙全部是用巨石砌成,城墙高大坚固,但在重愈百斤的巨石冲击下,城墙上还是不断出现了险情。
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砸中张士宏身旁的城垛,城垛被砸得粉碎,碎石乱飞,巨石余劲未消,横扫而来,几名亲卫当场被砸成了肉酱,血肉横飞。
张士宏被两名士兵扑倒在地上,一颗碎石击中他的耳廓,血流不止,城头上的士兵惊恐的叫喊声响成一片,第一轮攻击便死伤了两百多人,城楼被两块巨石同时击中主梁,轰然坍塌,十几名士兵被埋葬在坍塌的泥石堆中。
紧接着第二轮巨石攻击再次发动,三十块百余斤的大石在空中转动,挟带毁天灭地的力量,直扑城墙,又是一片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
紧接着第三轮第四轮攻击,一段墙石终于承受不住巨石的连续撞击,已经出现了可怕的裂缝,几块墙石松动,摇摇欲坠写手外传。
就在这时,又一块磨盘大的石块凌空飞来,正砸中裂缝,城墙崩塌了,就像被撕开的皮肤,一下子被拉脱了两丈,城墙夹层填充的泥沙倾泻而下,形成了一座上城的斜坡。
张士宏顿时急红了眼,大声嘶吼:快用沙袋垒墙快
上千士兵背负沙袋奔向缺口,不顾一切地将沙袋扔进缺口中,企图重建一道城墙,远方,隋军依然按兵不动,他们队列整齐,军容冷漠,冷冷地注视城上的忙碌,他们根本不屑,在他们看来,这座城池就仿佛不堪一击.
城头也反击了,他们没有投石机,只有床弩,千部床弩同时发射,一千支大铁箭呼啸着向投石机射去,在一片啪啪的射中箭声中,有数十名士兵被射中倒地阵亡,两架投石机被射断皮带,轰然倒塌。
然而隋军的进攻却变得更加犀利。
一二三,放
两百名隋军力士同时发力,长长的杆臂抛起,发出呜地一声风响,一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紧接着两团三团四团....一共二十八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呼啸着向城头扑去,隋军停止了巨石攻击,开始使用火油球。
巨大的火油球飞上城头,它们虽然没有巨石那样强劲的冲击力,但巨大的火球并没有被弹飞,它们像稀泥一样黏贴在大城头上,火油流满了城头,城墙上方开始疯狂地燃烧,赤焰飞腾。火势滔天,浓烟弥漫在关城内外。
黑夜已经降临,天空布满了明亮的星斗,这应该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年轻的小伙子弹出悦耳的琴声,美丽的姑娘在琴声中翩翩起舞,但这种美妙的情景却不复存在。战争的阴云笼罩在临榆关上空,灾难之神在一点点降临。
城头上惊恐的叫喊声和被烧者的哭喊声响了成一片,大门在熊熊燃烧。炽亮的火光刺痛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火油球也不断击中了城门,城门是木制,外面包裹着铁皮。大火已经烧通了几个大洞,一个个大洞里都吐着可怕的火舌,使城上的救火显得是那么无力,不断投来的火球使火势愈加猛烈。
半个时辰后,最后将大门烧成了炭架,连铁皮也溶化了,这时,一块巨石横飞而至,嘭一声巨响,巨石将最后的炭架砸得粉身碎骨。城门彻底洞开城门虽开,但结果却让远处观战的杨元庆深为失望,城门已经被数百块巨石砌死,城门虽开,却没有任何意义。
杨元庆叹了口气。看来必须要用排梯攻城了,这时,罗士信在一旁低声道:总管,为什么不用船只运输士兵到关隘后面这样关隘唾手可得。
杨元庆摇了摇头,船只是我们的奇兵,不到最关键时候不要用它。
杨元庆又凝视着城头。缓缓道:现在我们轮番的远程打击下,敌军信心已经动摇,正是全力攻城之时,我相信,今晚一定能拿下城池
他回头厉声喝道:擂鼓,进攻
咚咚咚咚鼓声开始变得密集起来。
战鼓声中,三万军队浩浩荡荡渡过浮桥,向笔直坚固的城墙前进,声势浩大。
隋军进攻主将是牛进达,并非程咬金,程咬金太过于油滑,缺乏一种强悍之气,让他统军,很难攻下关隘,反而会白白枉死很多弟兄。
牛进达指挥虽然也会有死伤,但凭借他的强悍之气和经验,他能攻下临榆关。
三万隋军渡过榆水,在队伍中跟随着十架攻城排梯,这是一种大型攻城利器,分为底座和排梯两部分,平时排梯是平放在底座之上,攻城之时,士兵向后拉拽绳索,排梯就会竖起,搭在城头。
排梯宽约一丈,长四丈,由数十根碗口粗的圆木拼接而成,极为坚固,在排梯顶部装有两个大铁钩,可以勾住城墙。
排梯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的容量大,宽达一丈,可容四至五人并排冲锋,一旦钩住城墙,瞬间便有数百人冲上城头。
榆水上早已搭建起了八座浮桥,其中三座大型运输浮桥,排梯底座上装有木轮,每座排梯有三十头牛拉拽,后面还有百名士兵推行。
随着隋军主力已经进入四百步内,这时,城头上剩余的五百部床弩同时发射了,在宽达三里的城头上,五百支长弩箭强劲射出,射向密集的隋军人群。
隋军士兵一声呐喊,同时举起了盾牌,军队同时响起一片破裂声,那是盾牌被射裂的声音,隋军士兵盾牌抵挡不住强劲的床弩铁兵箭,纷纷被射裂,人群中响起一片惨叫之声。
但几百人的死伤阻拦不了隋军的步伐,在战鼓声中,隋军继续前进,慢慢进入两百步内,这时城头数千士兵乱箭发射,箭如疾雨,密集的箭雨射向隋军士兵,隋军士兵纷纷举盾相迎。
与此同时,城下一万隋军弓弩手也万箭齐发,往来的箭雨密集如云,不断有守军被射中,惨叫着摔下城,城下也不时有隋军士兵被箭射中,痛苦倒地,立刻被同伴抬下去,用专门的医护马车运回大营。
由于经过了巨石和火油球的浩劫,城头上士兵已死伤数千人,他们攻击力量已变得薄弱,渐渐的,城上守军被隋军的弓箭压得抬不起头,只得退到城垛后,用抛射的办法向下放箭。
这时,第一架排梯终于靠近了城墙,数百名士兵一声呐喊,同时拽动长索,长达四丈的排梯高高竖起,轰地一声巨响,沉重的排梯砸在城头上,碎石乱飞,两根獠牙般的巨钩钩住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