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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枭雄txt下载     天下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四章 齐王之危

    记住哦就在这时,身后中军大营处传来一个嘶哑的喊声,殿下,你不能这样荒淫,这会毁了你啊

    常何一回头,他听出这是齐王府长史宇文歆的声音,终于有人出面劝说李元吉了,常何不敢惹事上身,连忙回了自己大帐。

    在齐王李元吉的寝帐外,几名亲兵拦住了长史宇文歆,不准他靠近寝帐,宇文歆跪在地上,他已气得浑身发抖。

    宇文歆在李元吉镇守太原时便是他手下的录事参军,后被隋军俘虏,因隋唐签署和解协议而被放回长安,李渊感他忠诚,又封他为齐王府长史,请他继续教导三子齐王。

    宇文歆年约五十出头,但须发皆白,看起来很苍老,就仿佛年近花甲,他刚刚听说齐王从镇上抓了四个女子来淫乐,令他大惊失色,急忙奔来制止。

    宇文歆听见了女子的啼哭声,而自己这样叫喊,齐王竟然置若罔闻,他心中恨极,忍不住拿出了杀手锏,厉声叫喊道,齐王,你再敢荒淫,老臣要禀报圣上

    这句话有效果了,片刻,帐帘一掀,满身酒气,赤着上身的齐王李元吉从大帐内疾步走出,手执宝剑,他听到宇文歆竟要告之父皇,不由勃然大怒,长剑一挥,指着宇文歆,老贼,你敢威胁我

    宇文歆简直要气疯了,李元吉竟然叫他老贼,他直着脖子吼道:你把我一剑杀了吧我宁可死,也不要伺候你这个荒淫之徒。

    李元吉眼中杀机迸出,挥剑向宇文歆的脖子劈去,宇文歆见他真的要杀自己,心中不由长叹一声,闭目等死,眼看长剑要砍上宇文歆的脖子,几名亲兵吓得跪下,拉住了李元吉的胳膊。殿下,不能杀长史啊杀了他,殿下无法向圣上交代。

    李元吉稍稍冷静,收回了剑。一声怒斥,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一个滚字使宇文歆的心如坠寒窟,他慢慢站起身,颤抖着声音道:好我走,殿下保重。

    他蹒跚着向营门方向走去,走出十几步,忽然回头指着李元吉大喊:你尽管去荒淫吧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他转身走了。李元吉眼睛冷冷盯着他的背影,等他稍微走远,立刻命令几名亲兵:跟出营去,给我在营外杀了他,若敢放过他,你们提头来见。

    唐军大营五里外,两万余隋军绕过稠桑镇,已经渐渐靠近了目标。他们藏身在一片树林内,没有继续向前走,前面有唐军巡哨。两队百人斥候已摸上前去,准备干掉巡哨队,给隋军开路。

    杨元庆目光冷厉地注视着远方大营,相隔五里外,月光皎洁,他依稀可以看见远处黝黑的营盘,唐军竟然把大营驻扎了平坦的旷野里,这着实出乎杨元庆的意料,这不是明白着购给他的骑兵冲杀吗

    这时,罗士信也看出对方扎营的不合理。便凑上前低声道:总管,唐军驻扎在旷野里,会不会是诱兵之计

    杨元庆缓缓摇头,一个连战争期间都离不开女人的亲王,还能指望他会布下什么计策

    罗士信又回头凝视着唐军大营,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起来。师兄知道常何此人吗

    杨元庆一怔,怎么叫自己师兄了,心念一转,他便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此人我知道,曾是李密大将,大海寺一战中有他的身影。

    初闻师父战死的消息时,杨元庆也一样对李密恨之入骨,发誓要将他挫骨扬灰,但岁月如水,渐渐冲淡了他心中的仇恨。

    毕竟师父是战死,在英雄遍地走豪杰多如狗的隋末,能战死沙场,流芳百世,何尝不是一种荣耀

    正如普净和尚对关羽的劝告,汝要报仇,那颜良文丑之流又该找何人报仇去

    一个把仇恨时时放在心中的人,内心必然是狭隘的,如此狭隘的内心,又怎么放得进整个天下。

    他杨元庆若是牢记师父之仇,又怎么能和李密签盟约,若不和李密签下盟约,李密又怎么可能把中原拱手让给他,否则李密定会在颍川之战中助唐军一臂之力,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罗士信感受到了杨元庆语气中的平静,他也不再多说了,他知道师兄是心怀天下,不会太较真师父之死。

    但他不会忘,师父被围困时他没有能及时赶回,等他拼命杀回来时,师父的人头已被常何取走,此人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杀常何,他罗士信誓不为人

    就在这时,唐军大营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警报声,当当当唐营虽在五里外,但夜晚寂静,他们依然听得清清楚楚,杨元庆一怔,怎么被发现了

    一队斥候奔了回来,他们马上带着一名文官,浑身是血,已处于半昏迷状态,为首斥候校尉满脸羞愧,上前向杨元庆拱手禀报,启禀总管,我们发现有十几名唐军士兵在追杀此人,我们见一行人正向这边奔来,便出手拦截,不料十几唐军士兵武艺高强,被我们杀死十三人,还是逃走两人,唐军已报警,是卑职无能,请总管处罚

    杨元庆认出了浑身是血的文官,竟然是齐王长史宇文歆,他曾在太原之战中被俘,始终不肯投降,他怎么会被追杀

    宇文歆此时并没有完全昏迷,他心中大概明白一点,低声道:多谢楚王殿下相救,是齐王孽障要杀我。

    杨元庆见他浑身是血,虚弱之极,连忙令道:速带他下去让军医调治。

    士兵将宇文歆带了下去,这时,罗士信程咬金和谢映登等几名大将纷纷围上前请战,总管,末将愿领兵突营

    杨元庆本打算偷袭唐营,却被对方发现,看来偷袭不成了,他沉吟一下,当即令道:命陌刀军上。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在两万骑兵中,杨元庆同时带了一千陌刀重甲步兵,他们配双马,一匹马自骑。另一匹马托运重甲陌刀,身形已暴露,隋军也不再隐藏,奔出树林向唐军大营冲去。

    在距离唐营还有一里停下了队伍,这时一千陌刀步兵立刻下马披上重甲,手执陌刀,整兵列队。

    今晚这一战和去年在河东绛郡夜袭李叔良部之战极为相似。但也有不同之处,去年唐军主将是宗室李叔良,今晚唐军主将是齐王李元吉。

    去年隋唐兵力对比是三万对两万,而今晚隋唐兵力对比是两万对三万;去年唐军是两万精锐,而今晚的唐军是三万新兵,去年秋天才刚刚招募,从未经历过战争。

    唐军哨兵发现了月光下的黑压压骑兵,他们再一次敲响了警钟。当当当刺耳的警钟响彻大营。

    此时唐军大营内已乱作一团,士兵们纷纷从梦中惊醒,仓促披挂战甲。戴上头盔,拿着兵器向帐外奔去。

    唐军早已经开始训练夜战,这支军队都是新兵,也进行过大量夜战训练。

    唐军的新兵标准就是曾否从军,若是从前的隋朝府兵,就立刻编制到正规军队中,若从未当过兵,那就是新兵,需要训练一年。

    这三万新兵尽管经过一年的训练,无论驻兵还是行军都已经像模像样。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他们的第一场战役竟然是在夜间发生,而且对方是两万隋军骑兵,心中的恐惧使他们乱作一团。

    李元吉心中也同样紧张,隋军的夜袭使他有些乱了手脚,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四个女人一刀一个杀掉。现在是需要士兵们为他卖命之时,他不想让四个女人削弱士兵们的效忠之心。

    李元吉头戴金盔,身披银甲,上马提槊,向大营东面奔去,隋军是从东面杀来,东营前已站满八千唐军弓弩手。

    副将常何正纵马来回奔跑,喝令着弓弩兵整顿队列,他出身瓦岗,身经百战,倒也能镇住士兵。

    李元吉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大营边上,大营边隔着密集的矛刺和大车,这时他们唯一的防御工事,并不坚固,很容易被敌军突破。

    李元吉凝视着远处的隋军骑兵,心中开始怦怦跳了起来,他们外营防御能顶得住隋军的攻击吗

    这时,常何催马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殿下,今晚隋军的主将,可能就是杨元庆。

    李元吉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们有哨兵发现隋军大旗是带有金边,这是隋军御驾亲征的标识,那只能是杨元庆在队伍中。

    如果对方打出的是假旗呢李元吉紧张问道。

    不可能

    常何摇了摇头,隋军军纪极严,这种犯上之事不会做,再说杨元庆本来就在宜阳县大营,他亲自领兵来追击我们,也完全有可能。

    李元吉心中生出了怯意,如果杨元庆亲自领兵,这一战自己就凶多吉少了,他不能留下来被隋军抓住。

    在太原,李元吉便逃过一次,他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那一次太原逃跑父皇并没有责罚他,使他有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底气。

    而且一旦他被抓住,就会给父皇给大唐造成极大被动,他是嫡亲王,保住他的性命对大唐而言才是最为重要。

    想到这,他从怀中取出主帅金牌递给常何,从现在开始,三万军由你全权指挥。

第五十五章 两万诱饵

    常何心中苦笑一声,他明白齐王是想逃跑了,无奈,他只得接下金牌,多谢殿下信任,卑职一定会守住大营

    当然,这种豪言壮语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常何又低声道:殿下是万金之躯,保住龙体要紧,但卑职劝殿下现在不要离去。

    为何李元吉一愣。

    殿下,如果卑职没有猜错的话,隋军一定在后面布下了拦截之兵,如果殿下现在离去,必然钻进隋军罗网,最后趁军队乱之时,隋军无暇辨别,可以逃脱。

    李元吉在太原便逃脱过一次,他有经验,常何得确实有道理,不过话却不能得这么明显。

    李元吉脸一沉道:我是亲王,怎么可能临阵逃脱,你不要再胡言乱语。

    常何吓得连忙躬身道:是卑职不敢再胡言乱语。

    李元吉重重哼了一声,调转马头走了,常何望着他背影走远,才阴阴冷笑一声,如果李元吉太早逃脱,等乱起来,他就会成为隋军关注的重点,他可没有这么傻。

    就在这时,隋军的战鼓声咚咚地敲响了,这是进攻的鼓声,鼓声震天,只见一支千人步兵正列队向唐军大营走来。

    一步一步,动作极慢,但每走一步都凝重如山,这千余步兵就仿佛泰山压顶一般。

    他们单手执长长的战刀,另一手执盾牌,身披重甲。杀气冲天,就仿佛钢铁浇铸而成的士兵,他们的气势压迫在唐军士兵心中,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主将常何,还是普通将士,他们都没有见过这种重甲步兵,他们心中顿时慌乱起来。纷纷后退,常何举刀大喊:不要慌,射箭

    八千弓弩军一齐放箭。顿时箭如暴风骤雨,密集地射向百步外的一千陌刀重甲士兵.......在百步外,一千重甲陌刀军已经排列阵型。五十人一排,一共二十排,进攻的鼓声已经敲响,重甲陌刀军一步步向唐营杀去。

    在百步外更远处,唐军的箭矢无法射到,两万隋军骑兵已列队就绪,他们手执长矛,勒住跃跃欲试的战马,每个士兵眼中都有按耐不住的兴奋。

    杨元庆远远冷视着唐军的最后疯狂,但过于密集的箭矢还是让他有些担心。他立刻喝令:骑射反击

    令出即行,鼓声雷动,谢映登率领五千弓骑兵应声奔出,弓骑兵在月夜中奔行,密集的箭矢射向唐营。

    箭如疾雨。漫天飞射,隋军突来的箭雨顿时使唐军士兵纷纷中箭,惨叫声响成一片,死伤无数,唐军弓弩手纷纷后撤,唐军的箭阵被压制住。

    唐军密集的箭雨使进攻的重甲士兵还是遭受不损失。前两排重甲士兵手中的盾牌已被箭雨射碎,他们身上的重甲经受不住高强度箭雨的打击,已千疮百孔,前两排的重甲士兵已死伤七八十人。

    但随着唐军弓骑兵的反击,重甲士兵的压力顿时减弱,他们开始重新整队,继续向唐军大营发动攻势。

    唐军大营外围的矛刺宽约五十步,矛尖向外,配合弓箭,确实能起到一定防御作用,但当弓箭对重甲步兵失效后,这五十步宽密集的矛刺便成了摆设。

    第一排重甲步兵杀至,雪亮的陌刀劈过,数十根矛刺被连根斩断,碎屑纷飞,矛刺阵瞬间便被杀破一个大口。

    唐军弓弩手惊恐万分,纷纷后退,这时常何满头大汗,心中大骂齐王愚蠢,将大营驻扎在平坦的旷野里,给隋军骑兵冲击的便利,一旦缺口被打破,隋军骑兵必将大举杀入。

    眼看着隋军重甲步兵即将杀开一个缺口,常何立刻高声下令,长矛军列阵

    他身边偏将惊声问道:请问将军,多少士兵列阵

    常何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所有的长矛军,全部列阵

    几名偏将飞奔而去,常何霍地扭头,几近绝望地盯着隋军陌刀军,一万长矛军便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如果长矛军和兵车也阻挡不了隋军,那此战唐军必然将崩溃。

    一万唐军长矛军迅速被调集而至,他们也列队二十排,每排五百人,前方放置数辆兵车。

    这也是两晋隋唐时期步兵对阵骑兵的传统战法,用兵车为阻挡,以长矛军列阵密集对抗。

    唐朝新军毕竟经历过近一年的训练,一万长矛军在东大营前迅速列阵,一万根长矛密集如林,但不等他们列阵完毕,一千重甲陌刀军已经杀开了唐营缺口,杀进唐军大营中

    杨元庆并没有下令骑兵进攻,他还在等待另一处的战况,两万骑兵只是正面进攻,但这不是他杨元庆的风格,他的风格是正奇结合,只有正面进攻而无奇兵相辅,难以保证大胜。

    就在陌刀军进攻唐营的同时,在唐军大营的西南角,一支由二十名骑兵斥候组成的奇兵也慢慢靠近了唐军大营。

    为首校尉正是萧延年,他和二十名手下都是唐军骑兵服饰,唯一的区别便是头盔上插一根白色翎毛。

    数百外,他目光注视着一座高达两丈的哨塔,哨塔上隐隐有哨兵晃动。

    萧延年一摆手,止住了骑兵对上前,他策马疾奔,向哨塔奔去,哨兵早已发现了一名骑兵奔至,此时唐营内已是一片乱,一名骑兵奔至已不值得大惊怪。

    哨兵举起军弩瞄准了奔来的骑兵,可就在这时,一个黑点在他眼前出现,不等他反应过来,噗地一声,一支利箭已射穿了他的头颅。

    连惨叫声都没有,哨兵尸体从哨塔上滚落下来。萧延年冷冷收起弓,向远处一挥手,四五名士兵飞奔而至,他们没有骑马,在空旷的原野里显得格外渺。

    他们只有二十人,不能让大营内的唐军发现他们存在,目标必须越越好。

    此时唐军已被东大营的隋军进攻转移了注意里。三万唐军几乎都集中在东大营,而在西南角只有千余守军,稀稀疏疏的分布在数里长的防御线上。

    如果隋军是数百人出现。肯定会被发现,从而引起守军警觉,而四五名隋军士兵的目标实在太。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五名隋军斥候一起动手,迅速拔掉了部署在西南角的一片矛刺,短短的一盏茶时间,便开辟出一条宽一丈的通道,推开围在内圈的大车。

    这时,萧延年再次挥手,后面的十五名骑兵策马飞奔而至,五名隋军飞身上面,和众人一起奔进了唐军大营。

    他们的装束和唐军完全一样,他们在唐营中奔驰。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竟然是进大营的隋军斥候。

    隋军的突然杀至使唐军没有准备,他们来不及拆除营帐,而外围的唐军哨兵已撤离,这便留下了一个隐患,如果是屈突通。他会很清楚这种隐患。

    但对于较为平庸的常何,在忙乱中,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隐患,而没有一点作战经验的齐王,他更是意识不到,但对身经百战的杨元庆。他却非常清楚这种隐患的存在,并且要充分利用他。

    杨元庆用两万骑兵作为诱饵,吸引唐军防御东营,就是为了给萧延年率领的斥候队创造机会。

    二十名隋军斥候穿过一座座营帐,一直奔至东大营处,三万唐军几乎都密集在此处,最东面是一万密集的长矛兵,已经列阵就绪,喊杀声震天,正和冲进大营的一千陌刀重甲步兵鏖战。

    在他们身后是撤下来的八千弓弩兵,然后是三千骑兵和五千刀盾兵,还有五千守军则零零星星分布在大营各处。

    萧延年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一声低令,众人策马向一座大帐奔去,大帐外插着几根火把,萧延年纵马奔过,侧身拔起火把,向大帐上扔去,大帐迅速被点燃了,二十名隋军骑兵在密集大帐中一路疾奔,不停地将照明火把扔向军帐。

    转眼间便有数百顶大帐被火点着了,火势越烧越旺,渐渐连成一片,而且大火开始向纵深延伸,二十名骑兵所过之处,大帐便是一片火海。

    已经有唐军注意到他们,一名偏将率领百余人向他们杀来,萧延年却不慌不忙,命令手下继续放火,他翻身下马,将三十支箭倒插在地上。

    他执弓半跪,拉弓放箭,箭如连珠,例无虚发,一连射杀十几名唐军,领队的偏将也被一箭射穿咽喉,翻身落马。

    剩下的唐军不敢上前,他忽然发一声喊,四散逃去,萧延年冷笑一声,他翻身上马,从马袋中摸出一壶火箭,背在后背,隋军士兵纷纷效仿,改用火箭。

    战马疾奔,侧身在燃烧的大帐上点燃火箭,一支支火箭向四面八方的大帐射去......杨元庆见唐营火光冲天,知道奇兵已得手,唐军大势已去,他随即对手下大将令道:不必攻营,各率骑兵围剿败兵,以生俘记功

    众人领令,各带数千骑兵向外围奔去,杨元庆随即下令,重甲兵停止进攻

    钟声响起,这是停止攻击,逐渐撤兵的消息,八百余重甲陌刀军停止了向前进攻,开始逐步后撤。

    此时唐军大营内已是一片火海,烈焰腾空,浓烟滚滚,巨大的火舌吞噬天空,炽热的大火炙烤着三万唐军,不等隋军攻击,唐军已自乱。

    狭的营盘内没有足够的安全空间,大火已吞没了整个大营,唐军士兵军心已崩溃,他们争先恐后拔掉矛刺,向大营外四散奔逃,迎接他们的是隋军骑兵布下的天罗地网。

第五十六章 士信之择

    唐营的大火在夜空中熊熊燃烧,火势越烧越猛,已吞没了整个大营,大营内已经无法停留,几乎所有的唐军都逃出了大营。

    旷野里,唐军丢盔卸甲,在月色下四散奔逃,但一队队隋军骑兵却拦住他们的逃路,唐军士兵们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

    俘获齐王者赏金千两,封开国县公。

    hou赏之下,隋军将士发疯地四处寻找齐王李元吉的下落,将抓获的士兵拷问,但都一无所获,李元吉很可能巳经事先逃跑。

    罗士信率领六千骑兵负责西南方向的围剿,他又将军队分散,五名偏将各率一千骑兵去不同方向拦截逃兵。

    他自己则亲率一千人堵在西南方向的官道旁,但大部分唐军败兵都是随意而逃,并不走官道,而在旷野中狂奔。

    只片刻功大,罗士信便率领手下拦截了上千逃兵,上千逃兵兵甲都己丢弃,身着bo衣,蹲在地上,挤成一片,一个个害怕得瑟瑟发抖,罗士信纵马高喝:尔等不必害怕,只要投降,就不会伤害你们。

    这时,一名隋军骑兵飞奔而至,大声禀报道:将军,发现李元吉行踪

    罗士信大喜,连忙追问:人在哪里

    士兵向西一指,丹逃过去不久,有四五百人护卫,听一名俘虏说,他化妆成小兵。

    罗士信看了一眼战俘,当即令道:留三百人看管战俘,其余弟兄跟我来

    他调转马头向西奔去,可丹奔出十几步,只听身后有士兵大喊:将军,又有人逃出来了

    罗士信一回头,只见约百步外,又是一大群唐军骑兵奔来,约三四百人,中间簇拥一员大将铁甲银盔,满脸大胡子。

    罗士信眼睛眯了起来,眼中闪烁着骇人的杀机,他和瓦岗军作战时见过此人正是围杀他师父张须陀的大将常何,可谓冤家路窄。

    将军,我们不去追击李元吉吗一名校尉在旁边道。

    这时,常何也看到了罗士信,他也同样认识罗士信,他眼中顿时露出惊恐之色,这是张须陀的徒弟,上次在大海寺自己就差点被他所杀。

    他一惆马头立刻奔下官道向南方逃去,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了罗士信面前,一个是唐朝的嫡亲王,率军向西逃去,一个是他的杀师仇人,率军向南逃去。

    李元吉的亲卫有数百人之多,都是极为精锐之军,分兵追击绝不现实这两人无论谁逃走,都很难再有机会抓住

    他是要顾大局,还是报师仇罗士信的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经历了一个巨大的痛苦抉择,最后他一咬牙喊道:我会去向总管请罪

    他一催战马,绕另一小路向南方追去,七百隋军骑兵紧紧跟随着他。

    常何是在大火燃烧没有久便率领亲卫逃出大营,没想到丹上官道便遭遇到了隋军骑兵拦截,他认出了罗士信,心中惶恐不已,也顾不上手下士兵,拼命打马奔逃。

    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他已进入弘农郡境内,这一带丘陵起伏,森林茂密,此时天已经渐渐亮了,晨曦微明,一层bo雾笼罩着大地。

    常何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竟无一人,他胯下马是张须陀的青聪马,是隋帝杨广赐给张须陀的宝马,马力强劲,竟将手下都远远甩掉了。

    等了近一刻钟,手下亲兵才这才陆续赶到,又等了良久,再无人赶来,都各自逃生了,常何归集败兵,只剩下一百多人。

    一名旅帅问道:将军,我们现在何往

    常何叹了口气,先回长安吧还不知道齐王怎么把责任推给我呢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大喊:常贼,哪里逃

    常何一扭头,只见左边一条小道上杀出了一支隋军骑兵,约六七百人,为首大将高大勇猛,手执一杆大铁枪,威风凛凛,满目仇恨地盯着他,正是他的冤家对头罗士信。

    常何吓得魂飞魄散,战马连退几步,他想逃跑,但他却有心无力,只得硬着头皮挥动长刀上前。

    罗士信,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这般穷追不舍

    罗士信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真的无冤无仇吗

    我知道你是指张须陀,但他是自尽而亡,而且是战死沙场,又有何仇怨

    放屁

    罗士信大吼一声,常贼,拿命来

    他催马上前,分心便刺,铁枪快如闪电,常何吓得手忙脚乱,举刀相隔,他使一把五十斤重的雁翎长刀,眼看长枪刺至,他奋力向外架去。

    当,一声闷响,大铁枪极为沉重,他竟然没有能架开,只听噗,一声,大铁枪刺穿了常何的前胸,枪尖从后背透出。

    罗士信抽出枪,冷冷地望着常何,常何呆呆地看着罗士信,眼中露出绝望之色,最后眼中没有了生机,翻身落马而亡。

    罗士信翻身下马,从常何的战马上取下师父的七星冷月刀,抽出战刀,手起刀落,剁下了常何的人头,罗士信忍不住仰天大吼一声。

    常何的一百余名手下见主将已死,皆调转马头逃去,山道上只留下常何一具孤零零的尸体。

    烈火烧了一夜,到天亮时,唐军大营的火势已渐渐熄灭,整座大营烧为白地,对唐军的围剿也已停止,共俘获唐军两万三千余人。

    杨元庆在数十名将领陪同下,视察被烧毁的唐营,在唐营不远处,缴获的兵甲武器堆积如山,一队队唐军战俘在隋军士兵的监视下垂头丧气走过。

    教训丨深刻啊

    杨元庆叹息一声对众背道:只要二十几人,加上一场大火便毁掉了一支军队,不费一兵一卒,由此可见驻营和防御的重要,大家要记住了,战争期间尽量不要采取野外驻营,要驻扎在城内,宁可夜间行军,也不可驻营大意。

    众人都默默点头,虽然这次唐军兵败有些匪夷所思,可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也不能说唐军大意,确实是防不胜防。

    根本原因还是驻营出了问题,不该驻营在平地,使骑兵成了大营的严重威胁,迫使唐军不得不集结重兵应对,从而分散了唐军的防御。

    这时,萧延年率领二十名斥候上前单膝跪下,卑职幸不辱命,特向总管交令

    二十名斥候骑兵也一起跪下,杨元庆看了他们一眼,问道:可有弟兄伤亡

    回禀总管,无一人伤亡。

    杨元庆点点头,这次你们立下首功,我杨元庆有功必封赏,你们每人升一级,萧延年升为都尉,另赏你们银两千两,绢二千匹。

    众人大喜,谢总管封赏

    这时,有士兵来报,罗将军回来了。

    杨元庆脸一沉,厉声道:带他上来

    片刻,罗士信被带了上来,他单膝跪下道:卑职追杀常何,特向总管交令。

    杨元庆哼了一声,是不是因为常何好杀,而李元吉不好对付,你便捡软的捏

    罗士信低下头,半晌道:卑职因和常何有私仇,所以最后选择报私仇,而没有追击李元吉,卑职有罪

    杨元庆注视他半晌,心中也很无可奈何,他知道罗士信追常何是要去替师父张须陀报仇,他只是希望罗士信能给自己一个理由,为什么不去追李元吉,而是去追常何。

    比如不能肯定情报是否准确,比如李元吉已经远去,追之不及等等,偏偏这个家伙实话是说,为报私仇而放过李元吉,这让他很难办。

    沉默片刻,杨元庆又问:那你可追上常何

    罗士信从背上取下包裹,把包裹解开,双手高高举起,请总管一观

    包裹里的人头正是常何,杨元庆点了点头,对罗士信道:你虽然斩杀常何有功,但你主次不分,以致李元吉逃跑,这是你的责任,我罚你功过相抵,此次战役,罚你寸功皆无,你可服气

    罗士信心中感激,沉声道:卑职心服。服

    大帐里,罗士信默默将一把刀放在杨元庆面前,杨元庆慢慢拾起这把七星冷月宝刀,这把刀他太熟悉了,握着这把刀,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一一涌了出来。

    记得五岁第一天学武时,师父就是用这把刀在冰面切出一个冰窟窿,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扔进冰窟窿里

    还记得他七岁时,他不慎将这把刀掉入曲江池中,师父铁青着脸和他在湖水中捞了一夜,最后还是他先捞到,师父脸上露出的笑容。

    杨元庆轻轻抚摸着刀柄上的一行字,传徒元庆这把刀是师父的祖传宝刀,他膝下无子,竟传给了自己,这一刻杨元庆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师父视他为子,他何尝不是把师父当做是自己的父亲。

    师兄,还有师父的马。

    罗士信小声道:就在帐外,师兄去看看吧

    杨元庆摇了摇头,那是杨广的青聪马,以我的身份,用之不祥,如果你喜欢它,就留下吧

    罗士信低下头,惭愧道:师兄,很抱歉,我放走了李元吉。

    杨元庆微微笑了起来,李元吉在两李之争中会有大用,就算抓住了,我也会放掉他,其实我不过是想用他好好敲诈李唐一笔粮食,不过有这批关中战俘,还有独孤怀恩和史大奈,是否抓住李元吉,已经不重要了。

    多谢师兄宽恕

    杨元庆拍了拍罗士信的肩膀,好好练习力量的运用,我很期待你和李玄霸之间的再一次大战。

第五十七章 东宫震怒

    尽管李渊下旨封口李孝恭军在颍川之败,对朝廷的报告也只是说李孝恭部奉旨撤回襄阳

    但纸包不住火,李孝恭在颍川郡被隋军击败,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顿时长安朝野震撼,一片哗然。

    这件事使李渊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万般无奈,李渊只得以欺君隐瞒之罪,将兵部侍郎杨则革职拿问,随即命令尚书右仆射裴寂为荆襄道巡访使,率刑部兵部御书台三方次官赴荆襄调查事情真相。

    但屋漏又遭连夜雨,李元吉在稠桑镇遭西线隋军伏击,三万新军全军覆没的消息随即传来,李渊几乎崩溃了,两线皆败,不仅将中原拱手让给隋朝,而且损失了十一万精兵。

    在一连串的沉重打击之下,李渊终于支撑不住,一病不起。

    东宫,这几天李建成格外忙碌,父皇病倒,朝政几乎都交给了他,各种繁琐的事情纷沓而至,忙得李建成脚不点地,连喝一口茶的时间都没有。

    尽管李建成忙碌不堪,但他也一样关注中原的战役,中原之战已成定局,他不愿多想,他更关注中原之战后的利益格局变化。

    不仅仅是天下势力的变化,同时他更关注大唐内部的利益格局变化,尤其罗艺之子罗诚给他带来一个潼关的消息,使李建成震怒了,秦王竟然攫取他在关东的势力。

    明德殿太子书房内,李建成脸色铁青,负手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地听着罗艺讲述潼关发生的事情。

    罗艺是刚刚从潼关逃回,他已经拒绝了李世民的拉拢,那他就必须把这种拒绝转变为太子对他的嘉许。

    当时卑职感觉到夹帐里藏有刀斧手。卑职知道。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人头落地,当时卑职也不知怎么会突然有了勇气。严词拒绝了秦王的拉拢,当时秦王脸色已变,但最终卑职还是保住一命。现在想起来,还是因为秦王投鼠忌器,怕杀了卑职导致兵变,卑职没有能替殿下保住潼关之兵,实在有罪,请殿下责罚

    罗艺说完,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太子,见他仿佛一座雕塑般负手而立,一动不动。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变化,罗艺心中有些不安,想说点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他低下了头。

    书房里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太子那略带沉重的呼吸声。过了良久,李建成才缓缓道:罗将军宁死不降他,对我忠心耿耿,我很欣慰,他以秦王身份驾临潼关,你保不住军权,我也不会怪你,放心吧我会给你另谋高就,对我忠心之人,我都不会亏待

    罗艺大喜,连忙躬身施礼,罗艺愿为太子竭心效力

    罗艺心中如明镜一般,现在秦王几乎已控制关中军队势力,太子要再重用自己,只能封到巴蜀和荆襄,离长安越远,他的权力也就越大,这是他期待已久之事。

    你下去休息吧和家人团聚,另外令郎罗诚我很喜欢,我已任命他为东宫侍卫郎将,希望你不要反对。

    罗艺心中一惊,这是要把自己儿子扣为人质吗但一转念,太子封他在先,应该不是此意,确实是很欣赏自己的儿子,他连忙道:能被太子重用,那是他的福气,卑职替他感谢太子。

    去吧

    罗艺行一礼,慢慢退下去了。

    罗艺走出明德殿,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令他长长松一口气,丢失潼关的噩梦已经过去,他又将迎来新的春天。

    他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他刚刚走下台阶,却发现不远处两名军官靠在石栏上,正在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人正是他的儿子罗诚。

    罗艺连忙走了前喊了一声,大郎

    罗诚一回头,见是父亲,他顿时又惊又喜,他一直在父亲担心,能否逃过李世民的魔掌,他欢喜异常道:父亲,你没事吧

    儿子出自内心的关怀让罗艺倍感温暖,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我没事,听太子说,已任命你为东宫郎将,先恭喜你了。

    罗诚今天也是第一天上任,主要是熟悉东宫情况,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给父亲介绍旁边的军官,这位是东宫中郎将杨将军,也是孩儿的顶头上司,今天他带孩儿熟悉宫中情况。

    罗艺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讶,他知道眼前此人就是杨元庆的兄长杨嵘,还有一个大哥杨峻,兄弟三人从小就因为嫡庶问题而关系恶劣,再加上杨峻和杨嵘降唐导致杨玄感被杀,兄弟三人早已势不两立。

    虽然杨峻和杨嵘因为太子妃的缘故得到太子的信任,但他们毕竟是杨元庆之兄,而且还有弑父嫌疑,太子居然任命杨嵘为东宫中郎将,毫不避嫌,这是不是有点......

    这一刻,罗艺也觉得太子有点太过于宽容了,虽然这样想,罗艺脸上却笑容满脸,毕竟杨嵘是他儿子的顶头上司,不好得罪,他连忙拱手道:原来是杨贤侄,多谢贤侄对犬子关照

    杨嵘是几个月前因刘文静被杀事件而被提升,刘文静被杀后,很多东宫官员被牵连而革职,东宫官员出现大量空缺,李建成又不愿意外人入东宫,便推荐了一批官员。

    其中就包括杨嵘出任东宫侍卫中郎将,杨峻出任太子洗马,尽管陈叔达等相国认为这兄弟二人是杨元庆之兄,且名声不要,不宜启用。

    但李渊因刘文静之事愧于太子,便力排众议,批准了太子的推荐,兄弟二人终于得以复出。

    杨嵘此时年已三十出头,不再少年轻狂,逐渐成熟,变得沉稳起来,他看出了罗艺眼中惊讶,心中暗恼,却也不露声色地回礼笑道:世叔客气了,罗贤弟年轻有为,深受太子殿下重视,前途不可限量,令人羡慕。

    他干笑两声,语气中充满了市侩,罗艺点点头,又对儿子道:你现在是公务期间,为父不打扰你,晚上再谈,为父先走一步。

    父亲请慢走

    罗艺又对杨嵘拱拱手,转身走了,望着罗艺走远,杨嵘又对罗诚笑道:我们说到哪里了,对了,东宫一共有两个中郎将,一个是我,另一个你应该很熟悉,就是薛万钧,不过......

    说到不过,杨嵘向两边看看,压低声音道:东宫的水很深,此人是独孤家族推荐,你要当心,不可和他走得太近,要学会保护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罗诚看到杨嵘那张奸诈的脸庞,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就在这时,远处有宦官大喊:太子殿下要进宫面圣,侍卫备驾

    杨嵘慌忙拉了一把罗诚,快跟我走吧

    李建成在考虑再三后,还是觉得去见父皇,他要把潼关夺权这件事说清楚,绝不能纵容二弟胡来,如果自己表态不及时,二弟下一个目标就是临津关和永通仓。

    尽管李建成也知道父皇是在病中,但他可以含蓄地告诉父亲,让父皇明白二弟为什么不救援三弟的根本原因,在于他想夺军权,宁可让隋军歼灭元吉的三万新兵。

    李建成心中忿恨,坐上车辇,向后宫而去。

    李渊因为昨天病倒而没有上朝,也不在御书房内,他目前在静心殿内休息养病,虽然殿名叫静心,但李渊的心却一点也静不下来,中原的惨败使他竟生出一种绝望之感,他觉得自己已无力取得天下。

    李渊其实更多是一种心病,他躺在病榻上,宠妃张婕妤正细心地照顾他,窦皇后则坐在一旁陪他说话,她嘴角含笑,但目光却不时瞟向端茶送水的张婕妤,眼中偶然会闪过一丝冷意。

    窦皇后是窦氏家族嫡女,当初李渊父亲早逝,导致李渊家族在关陇贵族中地位低下,几乎要被赶出关陇贵族行列,就是因为窦家和独孤家在关键拉了李家一把,才使李渊得以入仕,而李渊娶了窦氏之妻,更使他有了后台。

    李渊入主关中建立唐朝,也离不开关陇贵族的全力支持,其中以窦家和独孤家的支持最大,才使李渊要兵得兵,要粮得粮,迅速建立了势力,作为投桃报李,李渊自然要立结发妻子窦氏为皇后。

    窦氏为人宽厚,待人以善,宫中上下都很敬爱她,自从李渊母亲独孤太后去世后,窦氏更成为后宫之主,李渊的众多嫔妃都由她掌管。

    在丈夫的众多嫔妃中,窦氏惟独不喜欢张婕妤,认为她使圣上费神过多,每次幸临她的寝殿后,圣上总是一身疲惫,窦氏认定她是狐狸精,不懂得爱惜男人。

    只是圣上极为宠爱此女,令窦氏心中虽恨,却也无可奈何,表面上装得对她宽容关爱,只待寻找机会收拾此女,此时趁丈夫转移了注意力,窦氏冷冰冰的目光向张婕妤瞥去。

    此时李渊头上裹着病巾,一脸疲态,正躺在榻上看一本秦王李世民刚刚送来的奏疏,李世民建议朝廷火速在巴蜀和荆襄募兵,以防止荆襄被萧铣和杜伏威乘虚杀入。

    同时建议朝廷暂时采取防御之势,巩固关陇荆襄,不要再急于扩张,而李世民又指出,隋军虽取得中原之胜,实际上已精疲力竭,国力耗尽,还要填河北和中原两个大窟窿,暂时也无力攻唐,请父皇不过过于担心。

    次子李世民的这些建议和劝慰,句句打在李渊的心中,使他心中大为宽慰,扬了扬奏疏对窦氏笑道:二郎确实不错,很有见地,难怪皇后这么宠爱他。

第五十八章 宫乱之根

    李渊的四个成年儿子都是窦氏所生,在四个儿子中窦氏最喜欢次子世民,这也是正常,在连生几个女儿后,终于又生下一个儿子,而且聪明异常,怎能不令她疼爱。

    更重要是,窦氏家族支持秦王李世民,总在窦皇后面前美言李世民,久而久之,窦皇后对次子除了疼爱之外,更多了几分偏心。

    窦皇后听丈夫夸奖世民,她立刻满脸笑容,那孩子从小就聪明能干,十几岁就为圣上分忧,圣上忘了吗

    朕当然没有忘,朕还记得.....

    李渊话没有说完,殿下有宦官高喝:太子殿下觐见

    这一声喝喊打断了李渊的话头,他点点头,宣他觐见

    窦皇后却有点被扫兴了,她冷冷瞥了一眼张婕妤,太子前来,你不懂回避吗

    张婕妤一惊,连忙放下汤药碗,婢妾这就回避。

    她连忙向李渊行一礼,从后面走了,窦皇后极为不悦地哼了一声,宫中有些人越来越不懂规矩,看来是我太宽容了。

    李渊知道妻子是借题发挥,而且张婕妤不及时回避,确实有点不妥,他心中只好苦笑一声,不敢多言。

    这时,太子李建成快步走了进来,却发现母亲也在房间里,心中一惊,慌忙上前跪下,儿臣建成,叩见父皇母后

    窦皇后对长子远没有对李世民那样疼爱,不过毕竟是亲生儿子。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皇儿是来探望父皇的病情吗

    是儿臣担忧父皇龙体,特来探望。

    李渊也点点头,皇儿平身

    谢父皇。

    李建成站起身,他心中有点犹豫了,母后在这里,他再告二弟的状是否合适他知道母后很疼爱二弟。自己说多了,恐怕反而引起母后的不满。

    李渊是何等老辣,他一眼便看出太子神情有异。似乎有话要说,便笑了笑,皇儿有什么重要之事吗

    李建成还是要说。若不说出来,临津关和永通仓的势力都会保不住,他便含蓄道:儿臣一直担心隋军会进攻潼关,但今天儿臣听罗艺说起,潼关现由二弟亲自担任主帅,统领潼关之军严密防守,这样一来,隋军将无懈可击,父皇可以放心了。

    母后住在深宫,未必知道军中的势力之分。李建成便用这种办法含蓄地向父皇告了状,窦氏果然没有听出来,兄弟二人不和之事她也从娘家那里听闻一点,。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争夺帝位继承权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宫中没人敢把这件事告诉她。

    窦氏还以为长子在夸奖兄弟。她也欣慰地笑了起来:你们兄弟都是为父皇分忧,刚刚你二弟还上了奏疏,深得你父皇赞许,你主文,世民管武,文兄武弟。可保大唐江山永固。

    李渊却明白了,次子世民在趁机夺取潼关的兵权,打乱了势力平衡,这无疑是在乱上添乱,他心中有些恼火,但现在他也需要次子为他守住关中,还不是兄弟翻脸的时候。

    李渊沉思片刻,事情已经发生,再让世民退出潼关兵权已是不可能,为今之计,只能另给太子利益,平息这场兄弟之争。

    其实李渊也考虑过,太子必要掌一定军权,以平衡秦王在军中一家独大,现在大半关陇军势在秦王手中,孝恭又独占巴蜀和荆襄两大势力,过于宽了,须分割给太子一部分,正好这次中原大战,孝恭兵败,便可趁机调整他们之间的势力分配。

    想到这,李渊淡淡道:隋军占领中原,野心未必肯止步,朕很担心隋军会进攻关中,朕考虑让世民全面负责防御关中,另外孝恭也须全力以赴在荆襄募兵,巴蜀和汉中就不让他过问了,他也没有这么多jg力,朕想让你推荐汉中和巴蜀总管,你看何人比较合适

    李建成一怔,顿时大喜,这是父皇要把汉中和巴蜀的军方势力划给自己了,虽然父皇还有一层意思是让他放弃关东,但比起汉中和巴蜀两地,关东就不算什么了。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儿臣推荐罗艺为汉中总管,至于巴蜀是朝廷钱粮重地,一般人不能镇守,儿臣推荐四弟元吉为蜀中留守,四弟经验不足,可让盛彦师为副,辅佐之。

    让老四元吉守巴蜀,这倒是不错的建议,不过元吉在陕县之败,还需要清算,没有清算完结之前,李渊是不会考虑让元吉出任重职。

    李渊沉思一下道:好吧让朕考虑一下,朕会尽快做出决定,皇儿还有什么事吗

    禀报父皇,还有就是关于救回独孤怀恩之事,儿臣想和父皇商量一下窦皇后回到了后宫,心中余怒未消,想到张婕妤竟然不避太子,心中的恨意再一次涌上心头。

    窦皇后出身鲜卑贵族,不仅是关陇贵族窦氏嫡女,而且她母亲也是北周公主,使她极为重视宫廷礼制。

    那张婕妤还小长子建成很多,天生狐媚妖jg,如果丈夫在生病期间,他们相处久了,一来二去,会不会......

    窦皇后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怒,立刻喝令道:把张婕妤给我叫来

    张婕妤是隋室宫妃,杨广喜欢讲排场,大修宫室,按照礼制广选秀女入宫,但他本人却不是一个好sè之人,短短的十余年皇帝生涯,大半时间都是在巡视天下中度过,他所选的秀女大多成了摆设,张婕妤就是摆设之一。

    而李渊却是个极好sè之人,在做臣子之时。他需要以窦家为后台,不敢过于放纵自己,但做了皇帝后,便本xg毕露,肆无忌惮地临幸宫妃,其中又以张婕妤和尹德妃二人最受宠,她二人的父兄也因此飞黄腾达。

    张婕妤是极为聪明的女人。她知道皇后对自己已经有了不满,为了逃过这一劫,一回宫她便卸了浓妆。换了首饰宫服,这才跟随宫女来见皇后。

    张婕妤在窦皇后面前跪了下来,低眉顺眼道:宫婢张氏。参见皇后娘娘

    窦皇后见她已经换了容妆,知道她是畏惧自己,心中怒气稍稍平息一点,但今天若不惩戒她,她就不知天高地厚。

    砰窦皇后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今天若不是本宫提醒,难道你就要和太子共同服侍圣上吗

    张婕妤吓得心中一激灵,慌忙道:宫婢肯定要避让,因为今天皇后娘娘在,宫婢不敢擅自做主。

    窦皇后冷笑一声。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不在,你就可以做主了

    她又凑身上前,目光极其严厉,一字一句道:你好像很希望本宫快点不在。是不是

    张婕妤吓得花容失sè,连连摆手,不不宫婢绝无此意。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是怎么想,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个,但今天太子到来。你却不避,违反宫规,当严惩,来人

    几名健壮的宫女上前,窦皇后一指浑身发抖的张婕妤,把这个贱人拖下去,掌嘴二十

    娘娘,饶了宫婢吧宫婢再也不敢

    张婕妤再三求饶也没有用,几名健壮宫女如母狼一般将她拖下去,狠狠抽了她二十耳光,张婕妤娇嫩的脸庞怎么受得了,打得她披头散发,嘴角流血,半张脸庞乌肿起来,娇颜全无,却像母夜叉一般。

    张婕妤又被押了回来,她跪在地上,捂着脸含泪道:多谢娘娘教诲,宫婢铭记过错,不敢再犯。

    窦皇后知道丈夫极宠此女,倒不敢真的把她处置太狠,她心中怒火也消了,便淡淡道:今天只是小诫,给你一个jg告,你若敢再犯,我下次就要你的小命

    张婕妤含泪磕头,宫婢谢皇后教诲

    去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张婕妤行一礼,退下去了,窦皇后想了片刻,又吩咐左右,将今天的严惩传遍全宫,谁敢再犯,本宫将严惩不殆张婕妤回到自己寝宫,一头扑在床榻上,便放声大哭起来,几名心腹宫女和宦官反复劝她,皇后是嫉妒她受宠才这样发怒,正说明了她极得圣眷,她细想不错,才慢慢收了哭泣。

    她坐在妆台前揽镜自照,见自己半颜乌肿,丑不堪言,心中恨得流血,咬牙切齿低声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个老贱人

    旁边站着一名老宦官,叫做张效忠,和张婕妤是同乡同村人,甚至还沾一点远亲,他是张婕妤的心腹,颇有一点头脑。

    他便低声劝道:娘娘不必太烦恼,皇后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也过不了几年,老奴倒是劝娘娘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给自己找个后台。

    张婕妤沉吟一下问:你说后台是什么

    张效忠叹了口气,其实圣上好sè无度,放纵自己,也不是长寿之相,老奴是劝娘娘考虑长远一点,万一圣上百年后,娘娘该怎么办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后台又是什么张婕妤不解地问。

    张效忠向左右看了看,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现在娘娘受圣上宠爱,可以吹枕边风,这就是娘娘的本钱,娘娘不妨利用这个本钱交结太子,替太子美言,ri后太子登基,也会感恩图报,给娘娘一个善终。

    张婕妤一惊,我就是为这个受责,你还让我和太子结交,不是要害死我吗

    张效忠笑了起来,娘娘误会了,老奴不是指娘娘本人和太子往来,更不是要娘娘和太子眉来眼去,老奴是说利益结交,娘娘不妨让父亲和太子往来,有什么事情,可以通过父兄传递消息。

    张婕妤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说明一下,历史上,窦皇后在李渊即位前就病逝,这里只是情节需要而让她继续为皇后

第五十九章 独孤之忧

    长安富阳坊,有一座占地近八十亩的巨宅,这里便是长安有名的独孤府,是当年北周开国功臣独孤信的府邸。

    后来由长子独孤罗继承,独孤罗因受贺若弼案牵连而死,临死前将这座府邸传给了新家主独孤震,而没有给儿子独孤良,这样,这座独孤府便成了独孤家族的家主之府。

    夜晚,长安笼罩在一片霏霏细雨之中,独孤府的家人们正忙碌地在旁边小河里放置阴灯,今天是七月十三了,再过两天便是中元节,尽管皇帝李渊要求节俭,禁止奢华,但必要的风俗还是要保留。

    霏霏细雨中,一辆马车缓缓停在独孤府前,一名管家连忙撑伞跑下台阶,独孤良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独孤良是独孤罗长子,由于年事已高,便没有在朝廷中任职,被封为太子少保,袭旧爵赵国公,地位高崇。

    独孤良虽然没有任实职,但其他独孤子弟却有多人在唐朝中出任高官。

    比如他的兄弟独孤宏出任右卫大将军,侄子独孤器出任资阳郡太守,族弟独孤怀恩任工部尚书,他的叔父独孤震任内史令等等,文官武职,家族地位在大唐极为荣耀。

    独孤良看了一眼小河边忙碌的独孤家人们,便淡淡问道:家主在府上吗

    在的,二老爷请随我来。管家带着独孤良匆匆向府内走去。

    书房内,独孤氏家主独孤震正坐在桌前飞笔写一封信,独孤震今年约六十余岁,鹤发童颜,精神矍镍,他是大唐五相之一,出任内史令。

    独孤家族和窦氏家族并称大唐第二族,仅次于皇族李氏,远远凌驾于其他关陇贵族之上。

    获得如此高的地位,并非是偶然在大业末年,独孤家族便将隋朝各地的钱粮都陆续转移到了关中,独孤家号称大隋首富,在关陇和巳蜀地区都具有极高的号召力

    当李渊入主关中后,独孤家族首先便拿出巨额钱粮资助唐军,各庄园的六千家丁也交付给唐军。

    随即他亲自随李孝恭南下巳蜀,劝说巳蜀各郡投降唐朝,为唐朝兵不血刃占领巳蜀立下了汗马功劳。

    李唐投桃报李,厚封独孤家族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随着唐军屡败于隋军,近二十万大军覆灭,他的六千家丁也死伤过半使独孤震对唐朝的信心也开始动摇起来。

    这就像一个投资者当他对大唐的投资屡屡亏损很难给他带来丰厚的利润,甚至还滑落到破产边缘,他当然不高兴。

    这两天让独孤震烦恼的另一件事,是今早他得到消息,侄子独孤怀恩被隋军俘获,这令独孤震着实恼火。

    独孤怀恩官任工部尚书,是独孤氏家主的接任人,居然被隋军俘虏了听说还受子箭伤,整整一天,独孤震都被这件事弄得心情沉重。

    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禀报声,家主,二老爷来了。

    独孤震放下笔,这是独孤良来了,也知道他会来,便道:请进

    门开了,独孤良走了进来,虽然他比独孤震还要大两岁,但他却是独孤震侄子,他占前行一礼,参见家主

    独孤良是长孙,在独孤家族中地位崇高,所以独孤震也对他格外尊重,在他面前也不摆长辈的架子,他们二人名为叔侄,实际上却情如兄弟。

    训良来得正好,本来我也想叫人去请你,坐下吧

    独孤良坐了下来,一名侍女端茶盘进来,独孤良喝了。热茶,忧心忡忡道:我是下午才得到消息,怀恩居然被隋军俘虏,这怎么会呢李孝恭自己却跑掉了。

    独孤震冷笑了一声,不仅李孝恭跑掉了,他的几个幕僚也跟着跑掉了,倒是堂堂的元帅长史,朝廷工部尚书却被俘虏了,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点匪夷所思吗

    独孤良吃了一惊,家主的意思是说,李孝恭是故意让怀恩被隋军所俘吗

    我不敢说李孝恭是故意而为,但他没有尽心保护怀恩,这是显然的,我想如果是窦跚当长史,李孝恭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被俘。

    独孤震的语气极为不满,当初太子主张让怀恩去荆襄出任东南道行台尚书令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固然这是想分李孝恭的权。

    但李世民和李孝恭哪里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让荆襄权力被分,这不就来了吗李孝恭利用战争手段,就轻易地把怀恩废了,独孤震既恨李孝恭的毒辣,又对李建成考虑不周而不满。

    他又道:今天我去见了太子,我明着告诉他,这件事如果不给独孤家一个交代,以后我独孤家不会再给朝廷一文钱,一颗粮食。

    可是会有用吗

    一定有用,他李渊还要募兵,还要铜锭铸钱,这些他都要有求于我独孤家,他肯定会想办法把怀恩赎回来。

    独孤良沉默了片刻道:家主这样施压,是不是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点

    独孤震摇了摇头,太子和李渊心里都有数,我不是仅仅为这件事不满,事实上,他们除了能捏捏梁师都李轨和萧铣这种软桃子之外,他们还能对付谁,他们自己清楚,他们败在杨元庆手中几次了

    独孤良也忧心忡忡道其实不仅是家主不满,我接触了不少关陇贵族,大家都对唐军屡败于隋军不满,听说连簧家也有了意见。

    独孤震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一丝悔意,他忍不住叹了。气,我支持他们,是让他们统一天下,但他们却连关中都走不出去,怎么能让我不失望,早知道,我就该支持杨元庆,一步走错,步步错啊

    可是杨元庆是关陇贵族之敌,当初他打压贺若弼,打压张家和元家之事,家主忘了吗

    独孤震笑了,话语说得很慢就仿佛要让独孤良记住他的话。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当初他不过是臣子是秉承杨广的圣意去做那些事情,但现在他做主了,他想得天下,最终还是要向关陇贵族妥协。

    独孤震见独孤良若有所思,又继续道:一个不懂得妥协的人,是永远成不了大事,杨元庆不是这样的人,当初在洛阳抑制米价时我就知道他是一个懂得妥协的人。

    独孤良已经有点明白家主的意思了家主是说我们不妨和杨元庆暗中接触一下

    独孤震微微得意地笑道:事实上我已经接触了,他在丰州时,我就和他接触了,你忘了吗

    独孤良恍然,他真把那个人忘了。

    北海郡寿光县,这里是北海郡最北面的一个小县,再向北便是一片森林,越过森林则是宽达十几里滩涂再向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

    宋金刚率领二十余名残兵一路奔逃,他不敢进县城,直接冲进森林向滩涂奔去。

    窦建德和宋金刚的战役打了近半个月,尽管窦建德以三万大军对阵宋金刚的一万两千人,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但宋金刚利用益都县的高大城墙,动员全城军民严防死守,使窦建德损失惨重。

    最终因为民众不堪受迫,开城放窦建德军进城,才使宋金刚军队全线溃败,宋金刚率百余亲兵夺门而逃。

    越过寿光县,一直过了森林,宋金刚终于看到了滩涂,直到这井,他才长长松了口气,来到滩涂,就看他能不能找到船出海,离开北海郡。

    将军,我们要去哪里一名亲兵问道。

    这个问题宋金刚也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其实二十天前,杨元庆倒是派人来找过他,希望他能举北海郡投降大隋。

    那时他觉得杨元庆开出的条件太低,只给他一个县公的空爵和一个赋闲的大将军之职,没有任何实权职官,他便没有答应。

    可是现在他想答应,恐怕杨元庆也不会容他了,他丢了北海郡,丢了军队,一无所有,他还有什么资本去接受县公和大将军之职

    他和孟海公有旧,或许他可以乘船南下会稽去投奔孟海公。

    宋金刚叹了口气,先我到海船再说

    此时他们又疲又饿,又继续向北行,大约走了十里,眼看快到海面,前面忽然看到了一户人家,屋顶上冒着炊烟,有人

    众人冬惊又喜,催马冲了过去,这是一户渔民人家,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对儿女生活,男主人带着儿子刚刚出海捕鱼回来,一家团聚,正享受天伦之乐。

    忽然,大群士兵如土匪般冲了进来,男主人大怒,抡起鱼叉拼命,被士兵迎面一刀砍死,母女二人吓得躲进里屋,却被士兵们淫笑着反锁了房门。

    他娘的快找粮食,吃饱了再说女人。

    宋金刚腹中饥饿,催促手下找粮食,士兵们将房子翻过底朝天,只找到几升米,不过后院里却晒了不少海鱼,让士兵们饱餐一顿海味。

    夜幕降临,宋金刚也起了淫心,一脚踢开了里屋的门

    夜越来越深,夜色掩护下的罪恶也已经结束了,士兵们疲惫一天,都在沉沉酣睡中

    就在这时,宋金刚忽然被一阵异响惊醒,只觉窗外一片火光,他一惊,蓦地坐了起来,几步冲到窗前,一下惊得他头皮发炸,只见外面团团包围了数百渔民,人人手执钢叉和火把,眼中充满了愤怒

    在前面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被杀死中年渔民是长得如此之像,宋金刚倒退两步。

    忽然,他大吼起来,快起来,统统给我起来

    屋子里乱成一团,渔民们没有烧屋是因为他们怕伤害屋子里的女人,但两女已死,他们很快就会发现。

    杀出去,夺回战马

    士兵们抽刀向外杀去,宋金刚也扑了出去,只有夺回战马,他才有活命的可能。

    一声声哀嚎声在火把中响起,渔民愤怒的叫骂淹没了士兵的求饶,不多时,只剩下宋金刚一人,他已经被两百多人团团围住。

    宋金刚腿上已受伤,跑不动了,他仰天愤然大喊:想不到我宋金刚竟会死在一群愚民之手

    杀了他

    不知是谁先喊一声,百支钢叉一起向他投掷杀来,将宋金刚乱叉钉死在滩涂上。

第一章 中元新夜

    尽管中原大胜对朝廷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但胜利的本身却给隋军军民带来无限鼓舞,恰逢中元节,这个传统的祭y之节也就变成了欢庆胜利的节ri。

    太原城内,不仅是河流里放满了水灯,桨声荡漾,波光摇曳,太原城的几条主河内变得流光溢彩。

    不仅是河流,而且每家每户都挂出了上元夜的花灯,摆出了盂兰盆,以这种方式也庆贺隋军大胜。

    入夜,无数小商贩涌上晋阳大街,他们嗅觉灵敏,发现了商机的到来,小商贩的聚集也吸引了更多人出门,一时间,逛街的观灯的挤满了太原城的大街小巷。

    火树银花,整个太原城变成了不夜天。

    大街上,一群群孩子拎水莲灯在欢快地奔跑着,每个小摊前都挤满了顾客,尽管这并不是上元节,但对孩子们来说,快乐是最重要的。

    少女们也成群结队在街上游玩,围着一个个卖首饰和脂粉的小摊,挑选着各种廉价的小首饰。

    在一个卖铜首饰的小摊前,两个少女挤在一起挑选着铜首饰,几百种琳琅满目的首饰让她们眼都看花了。

    两个少女一个约十四五岁,一个只有十一岁左右,都长得明目皓齿,楚楚动人,她们穿着上等细麻做的长裙,披一件短衫,头发都梳成望月双环髻,皮肤如玉一般洁白。

    尽管她们穿戴很简朴,但她们两人超群脱俗的气质让四周男女都黯然失sè。

    不过两个少女风姿绝伦,却没有人敢打她们主意,在她们身边,站着四五个佩刀女兵,身材健壮。目光冷厉。

    在太原街头出现女兵是很正常的情况。一般都是女护兵,从开始大家的不习惯,但现在已习以为常。不过这几个女兵着实长得凶悍,没有一点女人的感觉,比男人还要强壮。

    但她们对两个少女却保护得格外周全。看似漫不经心,但又没有任何人靠近两个少女,连摊主也感觉到了少女身份的不同寻常。

    两个少女,年长一点的是隋朝丹阳公主杨芳馨,年纪稍幼一点的,却是杨元庆的长女杨冰。

    以杨府的家规之严,两人自然是没有出门的机会,杨芳馨却借口去探望母后,带着杨冰溜了出来。

    如此热闹繁华的中元节之夜。不出来玩一玩,简直就是辜负了少女青chun。

    好在太原治安严格,到处有军队巡街。一般的地痞浪子很少看到。不是说没有,只是比较收敛。或者小偷小摸,或者趁人多时挤在女人身边摸摸臀挤挤胸,明目张胆的调戏抢女几乎不会发生。

    所以两个少女虽然长得极为出众,如水中娇莲,引来无数人瞩目,却没有无聊的登徒子跑来sāo扰调戏。

    阿姐,你看这支铜钗......

    杨冰话没有说完便被杨芳馨打断了,她低声道:不是早说了吗不要叫我阿姐,要叫我阿姑,怎么在府里好好的,出来就变了称呼

    杨冰有些委屈,嘴撅了一下,府里叫你阿姑那是没办法,出来叫阿姐也不行吗以前你还让我叫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要讲规矩了,我不想听你再叫我阿姐,乱了辈分,你若再乱喊,我就搬到晋阳宫去。

    杨冰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你哄谁,你自己不想去晋阳宫,你说那里像做尼姑一样,还是在我府上ziyou自在,要么你搬去,我就叫你阿姐。

    杨芳馨脸一红,娇嗔道:你再胡闹,我以后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杨芳馨这句话是杀手锏,杨冰一下子不敢吭声了,半晌才嘟囔道:好吧阿姑就阿姑。

    杨芳馨笑逐颜开,这就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杨冰一下子有了jg神,连忙伸手从摊子上拔下一支双凤铜钗,铜钗中间是一颗黄豆大的珍珠。

    她把铜钗托在手心上笑道:你知道吗我娘也有一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铜钗。

    杨芳馨有些惊讶地接过铜钗看了看,做工很jg湛,栩栩如生,你娘居然也有这个

    嗯藏在她的首饰箱最下面,用一只小紫檀木盒装好,可当宝贝了,上次我拿出来,被她骂一顿。

    杨芳馨眼珠一转,笑了起来,一定是你爹爹买给你娘的,你不是说,你父母从小是一起长大,我听父皇说过,你爹爹小时候还去打猎谋生,被我皇祖父遇到了,所以这肯定是你爹爹给你娘的定情之物,所以你娘才像宝贝一样收好。

    嗯我想也是。

    杨冰被她的一席话勾起了兴趣,又连忙问:你说我爹爹小时候去打过猎,我怎么不知道我爹爹还有什么好玩的事,你快告诉我

    杨冰对她爹爹极为崇拜,她爹爹的一切事情她都感兴趣,她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探知的渴望。

    杨芳馨笑道:你这傻丫头,你去问你娘不就知道了,她比谁都清楚,你干嘛问我

    我娘从不给我说这些。

    杨冰拉着她的后撒娇道:好阿姑,你就告诉我嘛我都叫你阿姑了。

    杨芳馨伸出纤纤玉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笑道:真是个傻丫头,自己爹爹事还问外人,拿你没法子,好吧我改天再告诉你,你爹爹的故事可多了。

    这时,摊主上前笑道:两位姑娘决定了吗

    嗯

    杨冰早已挑好了五六件铜钗,我这就要这些,阿姑,你呢

    杨芳馨犹豫了一下,却拔下了那支双凤珠钗,淡淡笑道:这支钗不错,我就买它了。

    小贩手脚麻利替她们包好,笑眯眯道:两位姑娘,一共两吊钱。

    杨冰从她的小手袋里取出一块三四钱重的小碎银,这是她攒下的零花钱,递给小贩:我只有银子,可以吧

    银子可是硬通货,一两银子要值十吊新钱,她这块碎银,至少值四吊钱,小贩连忙接过,看了看,果然是银子,连声道:当然可以,我还要找姑娘两吊钱。

    不要用找了,就赏你吧

    杨冰虽然钱不多,却和她父亲杨元庆一样豪爽大方,让小贩欢喜不已,多谢姑娘,只是....这怎么好意思

    杨冰笑道:没事的,你做生意不易,就给你女儿买点什么。

    小贩心中感动,他见两人手中没灯,便从桌下取出两盏水莲灯,递给她们,这两盏送你们,去河边许愿放灯吧

    多谢大叔了。

    杨冰接过灯,分给杨芳馨一盏,两人满心欢喜地向河边快步走去,五名女兵立刻跟着她们,相隔只有几步。

    小贩望着她们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这是哪家高官的女儿,竟然有女兵护卫,却还穿着麻裙,不可思议

    小贩一转身,忽然惊恐地捂住嘴,他知道这是谁家的女儿了。

    。。。。。。

    晋阳河是太原城内最主要的河流,贯穿全城,此时官府在水中放了千余盏水灯,排列整齐,另外几十艘小船上布置了花灯,水光倒映,千姿百态,光彩夺目。

    在河边立下两座灯塔,叫做招魂塔,是城内的圆通寺所立,灯火通明,将点燃一夜,灯油也是由各家各户捐赠,汇少成多。

    此时灯塔前挤满了点灯的庶民,士女阗咽,喧闹异常,点一盏灯,许下心愿,随水漂走,最后死去的亲人就能收到他们的祝愿。

    河边也挤满了放灯的少女,另一种风俗说,未婚少女可以在这一晚许下心愿,灯随水而去,那么她的心愿就会如愿以偿。

    少女们的心愿自然是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她们挽起水袖,露出皓腕,将水莲灯放入水中,慢慢地,灯随水波向河心流去组成了蔚为壮观的灯阵。

    在一个稍微僻静的河段,杨冰和杨芳馨点燃了水莲灯,护卫她们的女兵带有火石和火折子,没有必要去灯塔前凑热闹。

    这一带其实人也不少,一群国子学的士子在也旁边不远处放灯。

    阿姑,你要许什么愿杨冰很兴奋地问道,今天是她第一次放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我嘛当然是说几句问候父皇的话。

    杨芳馨见她一脸兴奋,便笑道:你是不是许愿找个如意郎君

    杨冰的脸蓦地红了,跺脚娇嚷: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人家也是要祝愿爹爹平安无事,早ri凯旋归来。

    杨芳馨见她急得像只发怒的小鸭子,便笑道:好好我不跟你开玩笑了。

    杨芳馨找了一处干净的草地,用帕子铺上,双膝跪下,将袖子挽起,露出一段玉藕般的皓腕,双手捧着水莲灯低声许愿,随即将水莲灯放进河中,

    杨冰也默默给爹爹许了愿,将水莲灯放进水中,两盏水莲灯汇在一处,缓缓向河中漂去。

    杨芳馨望着两盏灯并肩而行,她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就在不远处,一群国子学士子注意到了她们,两个少女超然绝伦的气质使他们心生爱慕,其中杨冰还小,但杨芳馨却格外引他们注意。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你推我攘,终于有一名士子上前,躬身向杨芳馨行一礼,小生张志,西河郡人,请问姑娘芳名

    。。。。。。。。

第二章 家法伺候

    杨芳馨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你是何人

    旁边一名女兵反应极快,上前一把推开了这名士子,这时一群士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我们只是想问问芳名,并无恶意,姑娘何必这样冷淡

    被推开的士子又鼓足勇气,上前再行一礼,小生张志,西河郡人,请问姑娘芳名

    这次他不敢上前,隔了几尺,一边说,一边悄悄看了一眼旁边女兵,对方刀已经拔出来了,他不由又向后退了一步。

    杨芳馨已经平静下来,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穿着儒袍,带着士子帽,便淡淡问道:你们是国子学士子吗

    正是

    这名士子顿时有了勇气,又道:姑娘白衣仙姿,不染凡尘,令小生无比敬慕,特斗胆相问,不知姑娘能否将芳名告之。

    哼中元节哪有什么仙姿,鬼影罢了。

    杨芳馨转身拉了一下杨冰,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便走,一群士子急了,追了上来,姑娘慢走

    这名士子更是苦苦央求:相逢便是缘,姑娘为何不惜缘

    五名女兵大怒,一齐拔出刀拦住他们,这时,杨芳馨也有点动怒了,她霍然转身,怒视一群士子道:你们有何资格知道我名字你们是舍生忘死,为国杀敌的三军将士吗还是辛勤耕耘,为国奉献田赋的老农你们什么都不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思刻苦读书报效国家,却在这里无聊下作,你们只能让我感到恶心。看你们一眼,我都觉得是羞辱

    杨芳馨一番痛斥,将众人骂得哑口无言,那名士子羞愧行礼道:姑娘骂得好,我知错了。

    杨芳馨也不理他,转身拉着杨冰走了,一直走远了,杨冰才一吐舌头道:阿姑。你骂好痛快啊

    杨芳馨冷冷哼了一声,一帮无聊的读书人,坏了我心情。

    她见天色已经不早,便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这时,杨冰忽然有些害怕起来,阿姑,我是偷偷溜出来。大娘会不会责我

    没事的,有我在。我会替你解释一年到头闷在家中,出来走走也是应该。

    可是.....

    杨冰还是有点害怕,他们家法很严,而且几个月前更加严了,但也没有办法。她只得磨磨蹭蹭跟杨芳馨回了府。

    刚进府门,妹妹杨思华迎面奔来。拉着杨冰的手怨道:你们出去玩也不叫我一声,让我一人闷在家里写字。

    谁说我出去玩了杨冰有些紧张道。

    你还不肯承认,程咬金的娘子在街上看到你们了,跑来告状,说楚王长女居然抛头露面,太危险了。这不,我娘和你娘都气得脸色发青。这就是你不带我一起出去的后果。

    杨思华说完,恨得双脚一跳,一溜烟地跑了,杨冰惊得呆住了,这可怎么办她胆怯地看了一眼杨芳馨,阿姑,怎么办

    杨芳馨笑了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事,你就给王妃说实话,我马上就来救你。

    杨冰只得硬着头皮向后宅走去,刚进宅,一名丫鬟匆匆走来,长姑娘,王妃让你去内堂,大家都在等你呢

    杨冰吓得要哭出声了,她低着头,终于走进了内堂,内堂上,王妃裴敏秋一脸阴沉坐在正中,旁边坐着她的母亲,也是一脸不高兴,;两边坐着一群小娘。

    杨冰走上前跪下,低声道:冰儿知错了

    很好啊我还没审,你就自己交代了,你自己说,你哪里错了

    裴敏秋声音不大,也不严厉,却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张出尘再也忍不住,气得一拍桌子,你这个死丫头,你知道多少人出去找你了,你再不回来,满城的军队都要惊动了,你知不知道

    杨冰忍不住哭了起来,冰儿不该偷偷跑出去逛街,不告诉大娘和母亲,违反了家法,冰儿知错了,愿接受惩罚

    这时,杨芳馨走了进来,向裴敏秋和张出尘施一礼,两位姐姐,请听小妹一言。

    杨芳馨是杨广的女儿,杨昭的妹妹,和杨元庆同辈,又是大隋公主,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大气。

    裴敏秋对她很客气,便吩咐道:给公主准备坐榻

    不用了,我说两句就走。

    杨芳馨歉然道:冰儿今晚私自跑出去玩,确实不对,但我是她阿姑,却没有阻拦她,反而带着她出去,这是我的过错,我向两位姐姐道歉,恳求王妃能看在她知错的份上,能看在我道歉的份上,从轻处罚她。

    这时,坐在一旁的张须陀之妻韩氏也起身求情,王妃,冰儿怪可怜的,她都哭了,给我一个面子,饶了她吧

    韩氏在杨府中地位很高,孩子们都叫她韩祖母,她心地善良,极疼爱孩子,孩子们犯了错,都跑去找她保护,也令裴敏秋颇为头疼。

    裴敏秋只得笑了笑道:孩子犯错,总是要处罚,这也是为他们好,不过看在公主和大娘求情的份上,我就不打她了,让她自己选一个处罚。

    裴敏秋便对杨冰道:两个处罚,你自己任选一个,一是在房间里禁足一个月,二是罚抄家规五百遍,你自己选吧

    杨府的家规有上百条,数千字之多,罚抄五百遍至少要抄几个月,但总比一个月不准出房间好,杨冰咬了一下嘴唇道:我愿抄家规

    好吧你起来,去吃饭。

    杨冰站起身刚要走,裴敏秋又道:下次想出去逛街,给我说一声,我会考虑给你们安排,不准再私自出去,另外中元节灯会,明天还有一晚,明天我会安排大家出去放灯。

    几个孩子顿时欢呼起来,杨冰却一点不后悔,跟大家一起出去,前仆后佣,浩浩荡荡,哪有自己一个人出去逛街自在,而且还遇到了有人向阿姑表达爱慕,这多有趣啊

    梳洗完毕,杨冰跟母亲进了屋,张出尘这才斥责她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再私跑出去,看我怎么打你。

    杨冰知道处罚已经过了,母亲只是说说罢了,她从后面搂住母亲脖子撒娇道:娘以前是女侠,一个人自由自在那么多年,让女儿出去玩一会儿都不行吗

    张出尘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道:你说一声,娘也会陪你出去,万一遇到什么歹人,有娘在,也能给他一刀,你一个人跑出去,要把娘急死了。

    我没有一个人出去啊我和阿姑出去,后面还跟着五个女兵,凶得跟一群母老虎似的,谁敢靠近我们,其实我是去放灯,给爹爹许愿平安,我还给娘买了东西。

    张出尘听女儿是去给父亲许愿,心中大慰,怒气完全消了,笑道:你这死丫头,给娘买了什么,拿给我看看。

    杨冰连忙从小包取出五六件铜首饰,摆放在桌上,笑嘻嘻道:娘,你还认识这个东西吗

    出尘拾起一支铜钗,岁月之光仿佛又把她拉回二十年前,那年是开皇十九年的上元夜,她才十岁,元庆也给她买了一支这样的铜钗,如今她女儿都十一岁了。

    出尘心中无限感慨,岁月飞逝之快,她温柔地笑了笑,你爹爹以前也给娘买了一支和这一样的铜钗。

    我知道,在娘的柜子里,是支双凤钗,那是爹爹给娘的定情物吗杨冰趴在母亲腿上,俏脸仰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对往事渴知的期盼。

    胡说那时娘才十岁,你爹爹也才十岁,懂什么定情,本来你爹爹答应给我一支金钗,结果拿一支铜钗来糊弄我。

    杨冰低声道:可是在娘的心中,它比金子还珍贵,不是吗

    出尘轻轻抚摸着女儿的俏脸,心中无比怜爱,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杨芳馨回到自己房间里,她依然和族姐江佩华住在一起,江佩华已有七个月身孕,已早早睡了,并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

    一进门,小丫鬟玉儿就迎了上来,姑娘回来了。

    嗯真的有些累了。

    杨芳馨脱下外裳递给她,我要梳洗一下休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玉儿接过衣服低声埋怨道:出去玩也不带我。

    你这死丫头,是我不带你吗我走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

    玉儿挠挠头笑道:其实我也出去玩了,刚刚才回来。

    我知道,你这只三脚猫哪里呆得住,肯定也溜出去了。

    这时,当啷一声,一支铜钗从外裳里掉在地上,玉儿弯腰拾起,眼睛一亮,好精致的双凤钗,姑娘,送给我吧

    杨芳馨慌忙一把夺了过来,这可不能给你,这是冰儿送给我的。

    可是....这是铜钗,不值钱,和你身份不配。

    要你管,快去准备热水去。

    玉儿出去了,杨芳馨将铜钗举起,透着光看了半晌,不由低低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谁能送一支这样的铜钗给自己呢

第三章 苏威密谋

    晋阳大街和晋阳河的中元节

    庆依然在继续,但城西的一些小街巷里却十分安静,虽然家家户户也挂花灯,门口摆着盂兰盆,但行人却十分稀少,绝大部分太原人都跑到主街和河边去了

    这时,一辆马车远远驶来,后面跟着十几名随从,马车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来,大宅门口的灯笼上写着杜府二字,这里是杜如晦的府邸。

    一名随从跑上台阶去叫门,车窗里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正是隋朝的首席相国苏威。

    苏威年事已高,几乎不再过问政务,他的存在更多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大隋的延续。

    杨元庆极为看重这位从大隋开国便做宰相的名臣,尽管他不如高颎那样德高望重,缺点也不少,但他起的稳定作用却是其他人不能比拟

    苏威来找杜如晦,是有一件重要之事。

    片刻,杜府的侧门开了,杜如晦亲自迎了出来,一般主人并不亲自出门迎接,大都是派子侄兄弟之类出门相迎,但杜如晦知道,这个苏威架子很大,很在意这种礼仪,自己出门迎接,他心里会舒服得多。

    苏威见杜如晦亲自出门,眼睛都笑眯了,杜如晦果然对自己敬重有加,他从马车里出来,杜如晦慌忙上前扶住他,老相国当心

    呵呵有劳杜相国了。

    苏威从马车下来,挺直了腰,笑眯眯道:今天打扰杜相国休息了。

    哪里哪里应该是晚辈去府上才对。

    苏威点点头,那我们进屋谈吧

    苏相国请

    杜如晦前面带冇路,一直把苏威带到自己的外书房,两人进了房间,苏威见房间里灯火明亮。屋角香炉里袅袅冒着青烟,桌上放一本奏疏,似乎只写到一半。

    两人分宾主落座,一名侍女上了茶,苏威指了指桌子,杜相国还在写奏疏吗

    杜如晦点点头,微微叹息道:朝廷粮食不足,现在打下中原。还需要开支大量钱粮,安置民众,说实话,我很发愁。没有粮食,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苏威虽为名义上的五相之首,但杜如晦任尚书左仆射,是真正的实权之相。朝廷钱粮开支用度,都由他审核负责。他的压力极大。

    这次杨元庆攻打中原,杜如晦虽不是反对者,但他也不支持,持中立立场,他现在极为忧虑粮食问题。

    苏威能理解杜如晦的难处。他也笑着应和,下半年河北的开支小了一点。原本以为可以喘口气,但中原的开支又来了,偏偏今年粮食欠收,杜相的难处我能理解。

    两人皆苦笑,抱怨归抱怨,但夺取中原从大局上说。确实是值得庆贺,苏威又道:夺取中原。日子虽然紧一点,但只要上下例行节约,还是能度过这个难关,但夺取中原的战略却非同小可,这是我们夺取天下走出的最关键一步。

    杜如晦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殿下夺取中原对朝廷上下都是极为振奋的大事,听说战利品中有不少粮食,加起来有三十万石之多,有这笔粮食,至少可以应付中原半年,还有军队可以囤田,种一点短季节的粟,我估计能度过这个难关。

    杜如晦当然也知道,苏威这么晚跑来找自己,不是聊聊粮食这么简单,必然有大事而来,沉吟一下,杜如晦便试探问:苏相似乎有什么事

    当然,无事不登门嘛

    苏威笑得很神秘,他喝了口茶,这才不慌不忙道:其实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就是关于楚王殿下即位,这次中原之战结束,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杜如晦没有说话,低头喝茶,听苏威继续说,苏威见杜如晦表情平淡,心中微微一怔,又道:其实河北战役结束,我便在考虑这件事,我和楚王也谈过,但楚王也没有表态,所以河北之战后,此事不了了之,我估计楚王当时是觉得时机不成熟,但现在中原战役结束,我们已经占了上风,这时候,无论楚王的威望和功绩都达到一个新高度,我觉得时机成熟了,所以今晚特地来找杜相国,,,,,

    说到这里,苏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杜如晦,眼神的意思便是在问:你说呢,

    杜如晦依然在沉思之中,这件事他其实也考虑过,不过没有考虑成熟,从他本意上说,他觉得条件还差一点点,还没有水到渠成的感觉,关键是没有拿下洛阳和长安,帝王之气还没有完全凝聚。

    杜如晦叹了口气,道:苏相国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朝中也有不少人在议论此事了,说明楚王登基是众望所归,但我觉得真正决定权还是在楚王殿下的手中,苏威不觉得,殿下并不是很热衷此事吗

    苏威一愣,杜相国这话怎么讲为什么说殿下不热衷

    杜如晦缓缓道:其实我也一直在关注楚王殿下的想法,如果他真有意登基,那么他一定会拿下洛阳,将都城南迁,毕竟太原只是陪都,没有洛阳那样名正言顺,可是他并没有拿下洛阳的意图,或许他只是战略需要,但我想,任何战略都比不上他登基的愿望,只能说明他登基的意图并不强烈。

    苏威也陷入沉思,他不得不承认杜如晦说得有道理,如果楚王真想登基,那么拿下洛阳是必然,但楚王并没有

    不过仅仅因为楚王殿下没有拿下洛阳,便认定他没有登基的想法,我觉得他还是太草率了一点,杜相,我们应该面对面地和楚王殿下确认。

    杜如晦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由我来确认吧

    停一下,他又笑着补充道:当然,我会把苏相国希望他登基的强烈愿望转达给楚王。

    苏威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都说杜如晦不太通人情世故,此言谬也

    杨元庆军队已经结束了在中原的战役,他任命徐世绩为荥颍兵马总管,率军五万镇守颍川郡,同时又任命牛进达为中原团练使,在中原地区招募三万郡兵。其余军队则分驻河东河北各处,杨元庆率三万精锐之军从陆路返回太原。

    所俘获的数万唐军则暂时安置在河内郡屯田,这些军队都是关中人和蜀人,杨元庆将用这些降兵向唐朝换取粮食,以解决隋朝粮食不足的问题。

    这天晚上,隋朝大军返回了太原郡,在距离太原城还有三十里外汾水河畔扎营休息。

    月亮圆如银盘,将皎洁的清辉洒向大地,隋军士兵们在汾水里也放下了数千盏阴灯,寄托对阵亡将士的哀思。

    杨元庆站在岸边,默默地向一盏巨大的水莲灯许下了安息的祝愿,随即接过火把点燃了水莲灯中的火油盘,火势燃起,几名士兵奋力将水莲灯推进河中,随着浪花起伏,水莲灯渐渐向河中冇央飘去。

    这时,一名骑兵从大营飞奔而至,老远便高声喊道:总管

    什么事杨元庆迎了上来。

    杜相国来了,在大帐内等总管。

    杨元庆点点头,快步走到战马前,翻身上马,一催战马,数百亲卫跟随着他向大营奔去。

    中军大帐内,杜如晦在李靖的陪同下站着沙盘前,欣赏着这次中原大战的成果。

    李靖手执木杆指着南面道:这次中原之战,除了南阳郡淅阳郡和汝南郡三郡,其余中原各郡都被隋军收入囊中,尤其梁郡,李密的魏军正逐步撤离,一旦魏军完全撤离,梁郡也将并入大隋版图。

    杜如晦沉思一下问:为何南阳郡和淅阳郡不取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杨元庆的笑声,那两郡是作为缓冲,唐军不能驻兵,我们也不驻兵,这是我和李孝恭达成的一个妥协。

    杜如晦回头,只见杨元庆从帐外走了进来,杜如晦连忙躬身施礼,下官杜如晦参见楚王殿下

    杜相国操持朝政辛苦了。

    杨元庆笑着走上前,拾起木杆指向南阳和淅阳两郡,又继续给他解释,这两郡其实和弘农郡一样,都被伏牛山横亘其中,山地众多,耕地不足,人口也不多,战略价值并不大,我也不想直接和唐军接壤,所以派人和李孝恭达成了临时协议。

    停一下,杨元庆又道:当然,如果唐廷不肯承认这两郡为缓冲,那么隋军就会毫不犹豫占领它们。

    杜如晦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也就是暂时不取荆襄。

    杨元庆微微笑了起来,杜相国果然目光如炬,现在朝廷很难再负担大规冇模战役,我打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养精蓄锐,等朝廷实力渐渐充足,中原生机恢复,再考虑出兵,先灭窦建德。

    杨元庆请杜如晦坐下,命亲兵上了茶,李靖知道他们有要事相商,他借口退下,大帐里只剩下杨元庆和杜如晦两人。

    这时,杜如晦沉吟一下道:今晚我赶来找殿下,是有一件大事想和殿下商量。

    杜如晦注视着杨元庆眼睛,缓缓道:中原战役已结束,殿下有没有考虑登基之事

第四章 启用暗线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使杨元庆没有心理准备,半晌他才淡淡问道:杜相国怎么会想到问这件事

    杜如晦也忽然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冒然了,谈这种事情应该先预热,比如权力变化民心和军心所向,然后是满朝文武的期望,最后才慢慢把话题转到dengji之上。

    自己一点预热都没有,便直奔主题,殿下能接受才怪,杜如晦歉然道:我这人,入仕这么多年,还不会说话,一点涵养都没有,我说话唐突,请总管见谅

    杨元庆笑了笑,这也只是杜如晦,换其他人这么问,他确实不会太高兴,作为相国,说话委婉含蓄,这是最起码的修养,如果连这点深度都没有,还当什么相国,和七品官有什么区别

    不过杜如晦一直就是这么个人,说话很直,和他共事十几年,他从来就没有改过,自己也说过他几次,可谓屡教不改,久了也就习惯了。

    杨元庆也不以为然,呵呵笑道:你的老毛病我知道,会做事不会说话,那一天假如你突然变得会说话了,我还真不习惯,这是杜相国吗

    杜如晦也被说得不好意地笑了起来,殿下真会开玩芜

    杨元庆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杜相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是苏相国先提出来,对吧

    杜如晦点了点头,殿下说得一点不错,最早是苏相国提出来,他昨晚先找了我,今天一早,我又和崔相国就这件事碰了个头,我们两人都认为,首先是看殿下本人的意思,如果殿下确实有意,那可以进行一些操作,比如瑞兆天应之类,如果殿下暂无此意,那此事就不再提起。

    杨元庆背着手在大帐走了两步,这件事他确实考虑过,他现在是大隋摄政王,完全掌握了大隋的最高权力,对他而言,dengji不dengji,只是一个名份问题,现在的隋帝不过是名义上的皇壳

    他杨元庆现在的地位和汉末曹操差不多,但隋和汉不同,隋朝远远不如汉朝那样深入人心,曹操有忌惮,而他杨元庆制约不大,他如果dengji,也不会有什么阻力。

    不过杨元庆确实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一方面还没有那种水到渠成的感觉,现在他dengji还显得有点勉强。

    另一方面,他还不能放军权,现在的隋末依然是各个势力林立之际,很容易让手握军权的人生出异心,刘黑闼和宋金刚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一点李渊也意识到了,因此他的各大军方势力,都是李氏宗室,甚至他连宗室也不放心,从这次中原之战便可以看出来,李渊依然在战略上控制军队。

    尽管正是这种战略控制导致中原失败,但李渊手段是不错,他如果是御驾亲征,那中原大战不一定会败得这么惨。

    反复思量,结果只有一个,现在他还在创业期,还远远谈不上dengji为帝之时。

    想到这,杨元庆又将话题转开,难得杜相国今晚主动前来,我们谈:谈粮食问题吧

    杜如晦轻轻一叹,他在叹息楚王的说话深度要远远比他杜如晦高明的多,楚王什么都没有说,只做出一个姿态,便把他的意思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

    dengji明显比粮食重要,可他宁愿谈粮食,也就是说,dengji之事不要再提。

    杜如晦也不再提dengji之事,他取出一份奏疏,递给杨元庆,这是下官整理一些资料后写的一份奏疏,关于粮食的一些思路,请殿下过目。

    杨元庆接过奏疏,只见第一条便是,提高粮食的官府收储价格,将农户余粮收于太仓

    杜如晦解释道:殿下,今天粮食虽然欠收,但还是有不少农户家有余粮,我们要想办法把这部分粮食收拢上来,下官以为,让农户觉得有利可图,自愿卖粮给官府是最好的办法。

    杨元庆点了点头,原则上我可以同意,关键要怎么做,这件事可让户部写一份详细报告。

    中元节的庆典一共是三天,七月十四十五十六,第一天是官府举行一些祭祀活动,十五是正日,主要是民间放灯,今天又多了逛夜市和赏花灯,十六主要是各个寺院和道观举行法会。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寺院和道观的法会一样是盛况空前,几乎满城出动,各个寺院和道观都挤满了前来参加法会的民众。

    但到了十六日晚上,大街上便基本上没有了人,因为七月十六晚上是饿鬼受粮之时,家门口摆放的盂兰盆,便是这一刻供钱鬼享受。

    太原城北碧凤街也同样是冷冷清清,一层薄薄的夜雾笼罩着街道,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门口也摆放着孟兰盆,里面放着米麦豆粟等粮食,以供饿鬼享用。

    这时,一名男子牵马走过大街,夜色中看不清模样,但看得出是远道而来,马身上挂着厚厚卷毯和行李箱。

    他一边走,一边向两边查看,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他在一家府门前停下了脚步。

    在两个大灯笼暗淡的灯光下,隐隐可以看见上方匾牌上写着魏平县伯府四个字。

    这一家伯爵的府邸,就是这里了,男子将马拴在木桩上,快步走上齤台阶,门口也放着盂兰盆,装满了各种米粮。

    他用力敲了敲门,半晌,门内传来一个战战说说的声音,粮米都在盂兰盆中,你们拿去享用。

    男子一怔,随即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是饿鬼,我是从长安来,找你家老爷。

    半晌,门苛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害怕的脸庞,是府中的管家,他上下打量男子一眼,确认不是游荡的饿鬼,连忙将门开大一点。

    进来再说吧

    男子走进大门便问道:你家老爷在吗

    在府上,你是管家见此人一身黑衣,戴着斗笠,将脸遮去一半,显得颇为神秘,心中有些奇怪。

    男子取出一张名状,递给管家,这张名状给你家老爷。

    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去。

    管家要走,男子又叫住他,能否把我的马牵去马房

    管家点点头,吩咐一名下人把马牵去马房,他这才向内宅奔去,片刻,管家又回来了,语气里明显带了恭敬,贵客请随我来,老爷有请。

    黑衣人跟着管家直接去了后宅。

    这座府宅的主人便是隋朝军器少监张雷的府邸,张雷的真名叫独孤雷,是独孤家族的偏房子弟,曾是隋朝少府寺的弓齤弩署丞,被独孤震派去丰州。

    由于他有高超的制弩技术,得到了杨元庆的重用,官职一步步做大,在成功造出重弩,并装列成军后,张雷被封爵为魏平县伯,他现任军器监少监,主管大隋兵器的制造。

    书房内,张雷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桌上放着一张名状,正是这张名状使他的心情变得忧虑起来。

    自从他离开独孤府,便再也没有和独孤家有过联系,已经过去了两三年,他渐渐已经把自己的使命忘记,而今天,独孤家族又找上了他。

    老爷,他来了。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请进

    门开了,黑衣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管家随手将门关上了,黑衣男子摘下斗笠,年约三十四五岁,长得方面大耳,破有气势,他微微笑道:五弟还记得我吗

    张雷认出了他,是独孤家族的次孙独孤玮,是独孤整的嫡孙,在独孤家族内,张雷地位卑微,在独孤玮这种嫡孙的面前,他是从来抬不起头,独孤玮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但此时,彼此的心态都有了变化,更重要是,张雷已经独立,靠自己的才能出任大隋的军器监少监,他心中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家族卑微的烙印在他身上已经淡去。

    原来是二哥,好久不见了,请罪

    张雷拱拱手,态度不冷不热,很从容地请独孤玮坐下。

    独孤玮在张雷身上看不到惊喜和激动,更看不他对自己足够的尊重,独孤玮的心中略略有些失落。

    他干笑一声,坐了下来,一名丫鬟进来上了茶,张雷摆摆手,让丫鬟出去。

    二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一是为怀恩叔之事,其次还有一些家族

    话没有说完,张雷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先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要我做背叛大隋之事,恕我不能从命

    这

    独孤玮表情有些尴尬,心中也略略有些恼火起来,他知道是自己的面子还是太小,影响不了张雷,半晌,他冷冷道:长叔已经到太原了,就在太原城外,他想见一见你。

    长叔就是独孤良,是独孤家族的第二号人物,张雷身体微微一震,他没想到长叔也来了,这不是他想不想见的问题,长叔来了,他就必须要见。

    张雷沉吟片刻便问道:长叔让我什么时候去见他

    独孤玮见张雷不敢再摆架子,他心中有些暗暗得意,便道:现在城门还没有关,你若有时间,现在就跟我去吧

    张雷怎么会没有时间呢他点点头,好吧我现在就跟你去。

第五章 意外来客

    太原城是晚上玄时整关

    闭城门,在一通鼓敲完之前,张雷和独孤玮骑马飞驰出了东城门。

    太原的东城外并不是旷野,依然分布着一片片村庄,在更远处便是大片的农田。

    在离城三里外,有一座叫做孟庄村子,大约有两百余户人家,张雷和独孤玮一路疾奔,片刻进了村子,在一片犬吠声中,他们在一座大宅前停下。

    这时宅门已经开了,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向他们点点头,张雷认出这名老者是独孤府的六管家,他暗吃一惊,原来这座大宅竟然是孤独府在太原的别宅,他居然一点不知。

    五弟请稍候,我去禀报长伯。

    进了大门,独孤玮丢下一句话便快步向内宅走去,张雷背着手在客堂内来回踱步,他心中着实感到不安,他不知道这次家族找他做什么或许是为独孤怀恩之事工

    张雷也知道独孤怀恩被隋军俘虏,独孤怀恩是独孤家族的下一代家主,他的被俘使独孤家极为紧张。

    但张雷担心的是,独孤家族想借他的手,损害隋朝的利益,这就让他难以接受。

    张雷出身独孤家庶房,从小在家族中没有地位,更是备受嫡房歧视,但杨元庆却任人惟才,不仅是他有了爵位,而且提升他为四品少监,这使他心中充满了感激,也同样使他对杨元庆充满了忠诚。

    士为知己者死,此时,对他而言,独孤家族的任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维护隋朝的利益。

    这时,管家走进客堂,向他点点头笑道:五郎,请随我来,长老爷找你。

    张雷点点头,跟着管家向后宅走去。

    很快,他走到一间屋子前,管家开了丹,对他笑道:五郎,请进吧长老爷在等你。

    张雷深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房间,房间里灯光柔和,布置很简洁,只有两张坐榻,长叔独孤良便坐在正中,他的身后站着独孤玮。

    独孤良是受家主独孤震的委托,特来秘密和杨元庆谈判,他没有官职,借口去巴蜀巡视庄园,便离开了长安,前往太原。

    张雷是独孤家部署在隋朝的一颗暗钉,现在是独孤家族启用他的时候了。

    侄儿五郎,参见长伯张雷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独孤良脸色有点不太好,他刚才听独孤玮说,眼前这个独孤家暗钉并没有热心,这令他心中有些不悦。

    贤侄,我先问你一句,你现在,就在现在在我面前,是叫独孤雷,还是叫张雷独孤良冷冷淡淡问道。

    张雷心中叹了。气,依然恭敬道:侄儿当然是叫独孤雷

    好吧你先起来。只要他承认自己是独孤雷,那事情就好办了。

    独孤良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听说你居然当上隋朝的军器监少监,不错嘛杨元庆知道你是独孤家的子弟吗

    张雷明白长伯的意思,楚王是不是因为他是独孤子弟才提升他,尽管张雷也感觉杨元庆猜到了他的身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楚王提升他,绝对和独孤家族无关。

    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回禀长伯,孩儿以为,楚王殿下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独孤良点了点头,又接着道:这次之战,怀恩不幸被隋军俘虏,独孤家族上下都很焦急,这次我来太原,就想和楚王好好谈一谈,希望你能替我牵线搭桥。

    张雷心中一松,原来只是引见,不是让他做为难之事,只是他心中又有点担忧,如此一来,他的身份就要被揭破了。

    一边是家族,另一边是他的仕途,犹豫片刻,张雷终于答应了,好吧不知长伯什么时候想见楚王

    只要他回来,我立刻想见他。

    次日下午,杨元庆率三万隋军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太原城,受到太原民众的热烈欢迎,数十万民众出城夹道迎接隋军凯旋归来。

    杨元庆并没有急着去觐见隋帝和太后,他先回了自己家中,在家中他同样受到了妻儿们的热烈欢迎,几个孩子足足缠了他半个时辰。

    近两个月的征程使他疲惫不堪,当他终于从孩子们的磨缠中脱身出来,他换了一身宽松禅衣,便一头栽进自己书房,什么都不想考虑了,享受这极为难得片刻闲暇。

    这时,房门开了,妻子裴敏秋端着一杯参茶走了进来,她见丈夫靠在铺有软褥的坐榻上闭上眼睛,便抿嘴一笑道:是被孩子们折磨得筋疲力尽吗

    杨元庆闭着眼摇摇头,他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这个做父亲的平时陪他们太少,多陪陪他们是应该的。

    裴敏秋把参茶放在桌上,也坐在他身边,依偎在他怀中,夫郎,这次回来,呆的时间要长一点吧恩至少要呆上半年,朝廷也需要养精蓄锐,战争天频繁,朝廷也撑不住。

    杨元庆伸手拦住妻子纤细的腰肢,笑问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佩华呢她几时生产

    裴敏秋叹了。气,有些埋怨他道:我来就是要提醒你,三妹已有七个月身孕,身体沉重,所以刚才没有来见你,但你应该去看看他,而不应先回自己的书房,这样会让她心里很难受。

    好遵贤妻之命,先去看看三娘子。

    油嘴滑舌裴敏秋娇嗔着推了他一把,心里却为他愿意听自己的劝而高兴。

    杨元庆站起身,转身要走,裴敏秋却拉住他,把参茶喝了再去

    杨元庆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转身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一名管家婆走上前,施礼道:老爷,有一名叫张雷的官员,说是军器监少监,有急事求见老爷。

    裴敏秋眉头一皱,哪有主人刚回家就来拜访的,怎么这样不体谅人

    杨元庆心中一动,便点了点头,带他去我外书房稍候

    管家婆去了,杨元庆这才对妻子笑道:此人身份有点特殊,可能真有要紧事,我还是见见他,稍晚一点,我再去探望佩华,你替我先去和她说一声。

    好吧你尽量快一点。

    裴敏秋转身去了,杨元庆沉吟一下,这才不慌不忙向外书房走去。

    能在楚王外书房受到接见的人并不多,除了五个相国外,其余便是杨元庆的一些心腹爱将,像在外书房接见张雷,则是极为罕见。

    但张雷此时没有心情体会这种恩宠,他心中很紧张,他不知对楚王坦露了自己身份后,会有什么后果。

    这时门开了,杨元庆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呵耳道:张少监抓得很准啊我刚回来便被少监抓住了。

    张雷慌忙长施一礼,下官张雷参见楚王殿下

    不必客气,请坐吧

    杨元庆先坐下,却见张雷垂手而立,不肯坐,便有些奇怪道:张少监这么紧张做什么

    张雷额头上见汗,他终于鼓足勇气,跪倒在杨元庆面前,垂头道:下官有欺瞒之罪,请殿下处罚

    你有什么欺瞒之罪杨元庆不露声色问道。

    张雷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下官其实并不姓张,而是姓独孤,下官是独孤家族的偏房庶子。

    呵呵我也是偏房庶子,咱们竟然是一样出身。杨元庆不着边际地笑了笑。

    张雷心中有点糊涂了,他不明白楚王的意思,又叹口气道:下官不该隐瞒殿下

    杨元庆凝视他半晌,这才淡淡道:我知道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册子,扔给了张雷,你自己看看吧其实第一天见到你,李长史就认出你了,难道你不认识李长史

    张雷和李靖只有一面之缘,他认为李靖应该记不住自己,他慢慢拾起册子打开,这才发现是情报堂的一份报告,包括他的真实姓名出身家庭背景在独孤家地位,以及他的仕途,都写得清清楚楚。

    张雷心中暗叹一口气,原来楚王早就知道了,他低下头,下官有罪,不该隐瞒。

    杨元庆却摇了摇头,我之所以一步步提升你,并不是因为你是独孤家族子弟,而是因为你的能力,你为隋军立下的功绩,以及你对我的忠心,和独孤家没有半点关系,我希望你首先能明白这一点。

    下官明白

    现在我们说实话,你告诉我,你来见我做什么,就是为了坦白自己身份

    不不是。

    犹豫一下,张雷低声道:是我的长伯,独孤家族的副家主从长安来了,他是代表家主,有急事求见殿下,恳请殿下能见他一面。

    你说的是独孤良

    正是

    杨元庆想了想,终于答应了,好吧你请他来见我。

    他又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杨元庆便道:现在时间正好,你现在就请他来吧

    张雷走了,杨元庆背着在书房里走了几步,沉思着独孤家族的到来,当年他在对付洛阳米价时,曾经和独孤震合作过,双方合作得很愉快。

    他知道独孤震是以家族利益为重,不是只管效忠之人,这次独孤良代表家主前来,他们能带给自己多大的惊喜呢

第六章 出乎意料

    一刻钟后,张雷带着独孤良匆匆进了王府,一名亲兵早已等在门口,见他们到来,立刻上前施一礼:两位请跟我来

    独孤良心中着实有点紧张,他不知今天会谈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可以说,今晚的这次会谈关系他们整个独孤家族的前途命运。

    其实他也知道,杨元庆肯和他谈,那就是大方面不会有问题,剩下来只有彼此的条件和让步。

    他们跟着亲兵来到了内客堂,内客堂里,杨元庆已等待他们多时,杨元庆当然知道独孤良在独孤家族中的地位,他是代表整个独孤家族来和自已谈判。

    不仅仅是为了独孤怀恩,也是为了独孤家族将来的前途,一场中原大战牵动着无数人的心,也使很多家族开始重新审视未来的天下大势,从而做出新的选择,独孤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这时门口传来亲兵的禀报:启禀殿下,他们来了。

    请他们进来

    门开了,亲兵符独孤良领了进来,杨元庆立刻站起身拱手笑道:独孤少保,别来无恙乎

    独孤良紧张的内心此时忽然平静下来,他也连忙躬身施一礼道:一别多年,楚王殿下风仪更胜当年,更多了几分王者之气。

    独孤少保过奖了

    杨元庆含笑一撂手,独孤少保请坐

    独孤良坐了下来,杨元庆目视张雷,张雷明白他的意思,也在独孤良身边坐了下来,这时,两名侍女进房给他们上了茶。

    杨元庆端起茶杯问:独孤少保此次来太原,不会影响到什么朝政事务吧

    杨元庆问得很含蓄,也就是问他,他来太原其他人是否知晓。

    独孤良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道:我在唐朝只是闲官,没有什么具体取务,连每月一次的月朝会我都很少参加。

    停一下独孤良又补充笑道:当然,独孤家主是很清楚,他比谁都清楚,

    杨元庆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这个时候不能急,这件事他也不能主动,他不能过早暴露自已底线,必须以静制动,让独孤良先唱戏更重要是,此事他不急,而是独孤家族急。

    杨元庆的沉默不语使独孤良心中焦急起来,他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张雷在一旁含蓄地低声提醒:这次独孤家族很看重中原大战。

    一句话提醒了独孤良,他欠身笑了笑,对杨元庆道:我这次前来,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独孤怀恩他在频川郡不幸被俘,但他只是文官,独孤家族希望能够赎回他不知殿下能否考虑

    杨元庆放下茶杯淡淡笑道:独孤少保爱护族人之心我能理解,但毕竟独孤怀恩是战俘,已在兵部备案,战俘就算被释放,也需要一定的手续,我虽然可以下令放人,可这样就不能服众了,望少保能理解。

    独孤良心中一阵失望,连谈赎身条件的机会都不给,杨元庆这就是委婉拒绝了独孤家族赎人的请求,但独孤良还是有点不太甘心,又道:很抱歉让殿下感到为难,只是有没有什么变通的办法

    变通

    杨元庆微微笑了起来,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意思,被俘唐军不止是独孤怀恩一人,还有数万将士和不少文官,如果只有独孤怀恩一人被释放,会不会让李渊认为独孤家族在背后做了什么事,反而对独孤家不利,独孤太保以为呢

    独孤良当然知道会有这个后果,他来太原的真实意图也不仅仅是为了救独孤怀恩,他只是用独孤怀恩为话题,最后和杨元庆讨论独孤家的前途问题。

    当然,独孤怀恩的事情处理不好,独孤家的前途问题也就无从谈起,沉吟一下,独孤良又笑道:我们也并不是让殿下立刻放人,而是希望殿下能够善待他,另外,等长安特使前来讨论战俘事宜时,殿下能够优先考虑独孤怀恩的释放,如果是这样,不知我们能否商谈条件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杨元庆再装傻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他点了点头,终于表明了自已的态度。

    我很欢迎独孤少保来太原,也不会忘记当年我和独孤家主的愉快合作,我也很期待我们的合作能够继续下去,如果独孤家族能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我可以保证独孤家族在隋朝统一天下后的利益。

    独孤良大喜,不知我们需要怎么做才能是有足够的诚意

    杨元庆却不肯明说,含蓄地笑道:这个很简单,独孤家族最富有的东西,也就是我们隋朝最急需,最缺乏的物品,我想独孤少保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独孤良告辞而去,但张雷却留了下来,杨元庆和独孤良的谈判只是一种原则性的谈判,杨元庆需要粮食,独孤家族可以提供粮食,但具体的数额和交付方式双方没有再详谈,这就是由张雷这个中间人来带话。

    杨元庆坐在桌案后沉思不语,张雷站在一旁却有些忐忑不安,他并不愿意做这个中间人,或者说,他并不愿意做独孤家族的中间人,他是隋臣,不想为了家族而背叛隋朝。

    但事情的变化却由不得他做主,他最终将面对家族和隋朝之间的选择。

    良久,杨元庆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张少监似乎有点困惑

    张雷默默地点了点头,下官不知何所择

    杨元庆见他没有明白自已的暗示,又笑道:那我是该叫你独孤少监,还是继续称呼你张少监

    张雷这才明白刚才楚王称呼自已为张少监而不是独孤少监的深意,他心中一阵激动,连忙道:下官愿为张少监

    杨元庆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道:我理解你的心意,但我希望你为独孤少监,代表独孤家族和隋朝谈判。

    张雷依稀有点明白杨元庆的深意了,但还不是很明确,他有一种明悟,此刻将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

    他咬了一下嘴唇,下官愚钝,未能体会到殿下的深意,望殿下明示。

    作为一个执政王大隋最高军政首脑,杨元庆是不会将一些事情明说,因为很多事说明了,就会变成一种承诺,一旦完成,将会枝大影响他的威信,这也是杨元庆慢慢才体会到。

    作为上位者,很多话需要是是而非,用一种宛转和含蓄地说法,要给自巳留一点余地。

    其实做普通人也是一样,什么事情都不能说得太明确,尤其在亲朋好友和同事之间,拒绝不能明确,而是应该说,我会尽力而为,拒绝得太明确会伤人心。

    同样,答应也不能太爽快干脆,须知很多事情都是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一旦答应得大肯定,而又办不成时,不仅会令亲朋失望,令自已的名誉和形象受损,而且还会耽误别人的事情。

    所以,做人要给自已留三分余地便是一种人情世故的至理名言。

    上位者的含蓄委婉,其实就是这种为人处事的升级版,核心出发点都是一样。

    独孤少卿,我是希望独孤家族对你的重视,要超过独孤怀恩,将来有一天,我去独孤府时,开大门迎接我的人是你,而不是独孤怀恩。

    张雷,不应该称他为独孤雷,他完全明白了楚王的意思,独孤怀恩是最有希望的独孤家主继承人,而楚王的意思,是让他成为独孤家主的继承人。

    独孤雷鼻子一阵酸楚,心中万分感激,他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深深施一礼,殿下的呵护之心,独孤雷感激不尽,只是独孤雷为独孤家庶子,恐怕让殿下失望了。

    杨元庆摇了摇头,世间并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只有利益,将来只要你能给独孤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庶子也罢,嫡子也罢,其实并不重要。

    独孤雷忽然想到一事,眼前的楚王殿下不就是杨家庶子吗

    夜色笼罩着太原城,一辆马车出了东城门,约行三里,不久便进了村庄,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来,独孤雷从马车出来,独孤玮已闻马车声,早等候在大门前。

    长伯已等候多时,请五弟缝我来。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昨天独孤玮对独孤雷还有点轻视,语气中总带有那么一丝不屑一顾之意,但今天独孤良的不吝赞誉,使独孤玮也改变了态度,对独孤雷变得亲热起来。

    独孤玮在前面带路,一路有说有笑,走到内宅不远处,见左右已无人,他这才低声对独孤雷道:昨日我说话不当,还请五弟多多见谅。

    独孤雷淡淡道:不用客气,我不会放在心上。

    独孤玮干笑一声,领他进了房间,房间里,独孤良正负手站在窗前,思考着什么,应该说这次太原之行,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但另一方面,杨元庆提出的要求又给独孤家族带来了一丝危险。

    杨元庆明确提出要粮食,独孤家庄园里还有不少存粮,给粮食不是问题,但怎么运输,以及怎么瞒住李渊的耳目,这都是问题。

    长伯,五弟来了。独孤玮在身后小声提醒道。

    独孤雷上前深施一礼,参见长伯

    独孤良慢慢转身,看了一眼独孤雷,笑问道:杨元庆想要多少粮食

    回禀长伯,楚王殿下提出要三十万石粮食。

    三十万独孤良眉头微微一皱,三十万石粮食独孤家族倒是拿得出,只是怎么运输,怎么交接,这些细节怎么处理

    他又问道:杨元庆有没有说,由谁全权负责和独孤家族具体谈判

    独孤雷略略欠身,回禀长伯,楚王殿下说,由我全权代表他和独孤家族谈判。

    由你独孤良一下愣住了。

第七章 古怪心思

    杨元庆写了一封短信,将独孤家族意外来访之事告诉了杜如晦,让他和独孤雷一同经办此事,写完信,他将信纸塞进一只信封内,打上火漆,递给一名亲兵,速将此信交给杜相国,并转告他,此事事关重大,须悉心办理。

    亲兵接过信走了,杨元庆这才发现他处理独孤家族之事,已经用去了近一个时辰,原本说让妻子等一盏茶时间,可是。

    他不由苦笑一声,起身向内宅院走去,江佩华的院子在内宅最西面,是一座种满了竹子,环境清幽雅致的小院。

    杨元庆刚走到院门口,一个黑影却急速奔来,忽然发现前面有人,她想收住奔势,脚下却一个趔趄,险些和他撞在一处。

    随即响起一声惊叫,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杨庆反应极快,一闪身躲过对方临身一撞,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小心

    对方穿着细薄的丝质长裙,隔着薄薄的长裙,他能够体会到对方纤柔的手臂,和少女特有的细腻而极富弹性的肌肤。

    扶住对方身形,一股淡淡的幽香钻进了他的鼻子,杨元庆连忙忪开了手,他知道这是谁了,抱歉道:路滑,当心一点。

    黑暗中,杨芳馨两颊发热,她一声不吭,转身便回了自己屋,她原本打算去后花园赏夜桂,但这一刻她改变主意了。

    杨元庆望着她快步走远,他摇了摇头,在他记忆中似乎很久没有和杨芳馨说话了,怎么现在她竟冷淡如此。

    杨元庆快步走进了江佩华的房间。房间分为里外两间,一名丫鬟站在外间,里屋的灯亮着,丫鬟见是楚王进来,吓得她连忙施礼。参见老爷

    嗯杨元庆点了点头,夫人睡了吗

    是元庆吗

    房间里传来江佩华轻柔的声音,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欣喜,我还没有睡,进来吧

    杨元庆走进里间。房间不大,布置得素雅而洁净,屋角放着一只香炉,青烟袅袅,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这是江佩华最喜欢的香味,令人心情平静。

    江佩华侧躺在床榻上。她已有七个月身孕,身体沉重,无法平躺,手不时轻轻抚摸着肚子,仿佛在和腹中胎儿交流。

    她见杨元庆进来。眼睛里充满了喜悦,她想挣扎着坐起身,杨元庆快走两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躺着别起来

    江佩华动弹不得,只得拉着杨元庆的手。让他坐下,用略带一点撒娇的语气嗔道:大姐说你马上就来,怎么到现在。人家等得都困死了。

    撒娇是女人的天性,不过在江佩华身上很少看到,她一直保持着高贵优雅的姿态,今天她却欢喜之下,忍不住小小地向丈夫撒娇了。

    杨元庆见她眼波流动,神情又娇又媚。忍不住低下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低声笑道:今晚我就留下陪你。我们好好说话。

    江佩华心情激动,眼波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双唇婉转相迎,不料两人刚刚吻上,外屋便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吓得江佩华连忙推开杨元庆,脸色绯红。

    杨元庆坐起身,只见杨芳馨面色平淡地走进了屋,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向杨元庆微微点头,礼节性地笑了笑,走到江佩华另一边坐下。

    她也拉着江佩华的手笑嘻嘻问道:阿姐,今天气色好像不错,今早产婆还说你气色不太好,要好好补补身子,怎么这会儿又变得红润了

    江佩华心中大恨,自己好容易和丈夫聚一聚,她便跑来打扰了,还故意说些风凉话。

    江佩华轻咬贝齿,在她手臂下方拧了一下,杨芳馨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哎呦呦阿姐,你掐我做什么

    江佩华大窘,低声骂道:你这死丫头,今天是吃错药了吗怎么有点疯疯癫癫的

    杨芳馨的脸蓦地红了,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来做什么人家丈夫和妻子几个月未见,在一起说说私房话,自己却莫名其妙跑来,这算什么

    想到这,她站起身对江佩华笑道:我哪有什么疯疯癫癫,我就是来问候一下阿姐,好了,问候完毕,我要回去了,明早再来看你。

    说完,她起身向外走去,似乎忘记了杨元庆的存在,甚至连声告别的招呼也不打,就这么施施然走了。

    她好像对我意见很大。杨元庆想起刚才在门口遇见她,她对自己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江佩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就是你不了解她,她人小鬼大,心中比谁都精明,前两天萧太后来探望我,谈起了她的婚事。

    婚事,杨元庆眉头微微一皱,她今年多少岁了

    她已经十四岁,可以考虑婚嫁了。

    杨元庆沉吟一下道:十四岁还是太小了一点,建议等她十六岁再考虑婚嫁。

    这个再说吧

    江佩华很有些无奈道:而且这件事有点麻烦,虽然萧后是她母亲,但毕竟不是亲生,丹阳对她这个母后也不太放在心上,已经不少日子了,她也只去探望过一次,而且就是这唯次探望,她们还吵了一架。

    为什么杨元庆不解地问。

    萧后要她搬去晋阳住,她当即便翻脸了,口口声声说她不愿做晋阳宫尼姑,让萧后很生气,说了她两句,她便摆出了父皇,说父皇绝不会让她再做帝王女儿,反正她现在的性格很古怪,有点喜怒无常,让人摸不透她心中所思。

    杨元庆想了片刻也不明所以,他不再多想,便笑道:算了,我不谈她,让我听听孩儿的心跳。

    嗯

    江佩华将身子平躺,有些羞涩地解开小衣,露出腹部肌肤,杨元庆小心地将耳朵贴在她小腹上,细心聆听胎儿的心跳,江佩华轻轻抚摸着杨元庆的头发,心中充满了为人妻为人母的喜悦。

    次日一早,杨元庆来到了晋阳宫,拜见大隋皇帝杨侑和太皇太后萧氏。

    杨元庆穿一身九蟒紫袍,头戴乌笼纱帽,脚穿乌皮靴,腰佩江山剑,完全是一副文臣打扮,他手执象牙笏,在两名宦官的引领下,快步走进了晋阳宫祈年殿,这里是大隋皇帝接见重要贵宾之地。

    事实上,皇帝杨侑唯一所做的事情,就是偶然接见一下外朝使者,他仅仅只是大隋王朝的象征。

    此时,小皇帝杨侑和萧太后已巍然就坐,萧太后来晋阳宫已经一个多月,很多年前,她随丈夫杨广在晋阳宫住了一个多月。

    尽管晋阳宫规模很大,有宫殿数百间,巍峨壮观,但萧后从来都不喜欢晋阳宫,因为这里没有汾阳宫的仙山灵秀之气,也没有江都宫的温润水色,就这么干巴巴的几百间宫殿。

    但此时,她却异常喜欢晋阳宫,因为晋阳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这座宫殿里,她就是一宫之主,甚至连丈夫杨广的脸色也不用看,全然不用担心生命受到威胁。

    但有一点萧后很清楚,她的安全和后半生的体面生活就得依仗杨元庆,这个年轻男人掌握着她的命运,她必须完全顺从他的意思,不敢有半点违抗。

    所以她今天微微有些感恙,她也强打精神,出来接见杨元庆。

    杨元庆快步走进殿内,躬身施礼,臣杨元庆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帝陛下。

    在大殿上,萧后坐在正位,小皇帝杨侑坐在另一侧,这是因为杨侑未成年的缘故,萧后昨天已接到杨师道给她写来的便条,这次中原之战,不用再封赏楚王官爵,赐宴嘉奖便可。

    萧后知道,这其实就是杨元庆的意思,萧后微微一笑,殿下中原大胜,使中原沃野千里重归大隋版图,功高至伟,哀家欣慰之极,一定要要嘉奖殿下,不知殿下愿封何官

    杨元庆躬身再施礼,启禀太后,为大隋开疆辟土是臣的本分,臣只做了份内之事,不敢受太后封赏,愿太后多赏将士,他们才是真正有功之臣。

    哀家明白,将士之赏自有兵部编制功劳簿,由紫微阁商议审定,哀家自会批准,但楚王殿下之功,哀家却不能坐视不顾,楚王接旨

    杨元庆本不考虑自己的封赏,他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再封些稀奇古怪的官职称号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料萧后一定要封他,让他也点无可奈何,他知道这是太后在讨好自己,只得躬身道:谢太后封赏。

    萧后便提高声音朗声道:楚王元庆南取中原,有功于社稷,特加封太尉,赐盘郢剑,加封其长女为颍川郡主,封其世子为荥阳郡王,钦此

    一名宦官捧着一只金盘出来,金盘里放着一把宝剑,剑柄俨如黑玉一般,这把宝剑便是当年杨广赐给杨元庆的盘郢天子剑,当年萧后为这把剑和杨元庆大动干葛。

    今天萧后又重新将这柄剑赐给了杨元庆,这就是一种变相道歉。

    杨元庆忍不住看了萧后一眼,正好萧后也向他望来,两人目光相触,皆心领神会地一笑。

第八章 违规卖酒

    太原城北有一座占地约五亩的大酒肆,也是位于北市之外,酒肆叫做一品居酒肆,楼高五层,是太原城最大最有名的酒肆。

    这座酒肆是太原王家的产业,王家在太原一共有两座酒肆,一座是国子学附近的进士酒楼,一座便是这一品居酒肆。

    两座酒肆都常年生意兴隆,给王家带来滚滚利润,王家是晋北第一名门,门生故吏遍布河东官场,对于这样一个门第规模庞大的家族,紧靠两座酒肆的利润显然是无法维持。

    王家还有占地数十顷的田庄,皆是肥沃之地,在北市还有十几家店铺,做规模很大的生意。

    田庄店铺酒肆都是由王家子弟负责经营,其中负责经营两座酒肆的王家子弟叫做王济中,是王家第二号人物王肃之子,去年王济中参加科举,结果名落孙山。

    他也没有心思再参加科举,父亲王肃便说动家主王绪,替他谋到了经营酒肆这个肥差。

    王济中虽然读书不是很出sè,但他经营酒肆却十分活络,两座大酒肆在他的一手经营下,做得有声有sè,生意更加兴隆。

    这天中午,一品居酒肆依旧生意兴隆,源源不断的酒客从四面八方赶至,将酒肆五层楼全部坐满,酒肆内喧嚣交谈,热闹异常。

    酒肆大门前走来两名客人,其中一人长得面如锅底,身穿绸缎绿长袍,头戴绿平巾,看起来像一只大个的蝈蝈一样,另一人长一张长脸,面目冷峻,不苟言笑。

    我说老罗,早听说这家酒肆生意火爆,我还从未来过,今天我请客,咱们兄弟好好喝几杯

    这只戴着绿平巾的大个儿的蝈蝈自然就是程咬金了。而和他一起来喝酒的长脸同伴,便是罗士信。

    他们二人一起随杨元庆返回太原城,军队放假一个月,程咬金没有了军纪约束,开始痛饮美酒,一解他憋了几个月的酒瘾。

    今天他一个人喝酒无聊,特地将罗士信拉出来陪同他一同喝酒,程咬金带着罗士信走近酒肆大门。早有一名店伙计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欢迎两位客人光临鄙店

    还有位子没有程咬金大声嚷道。

    店伙计眼睛极毒,看出这两人是第一次来酒肆,便陪笑道:;两位爷来得正不巧。今天酒肆几乎都坐满了,只有一楼还有几个位子,能不能请二位屈尊坐一楼。

    坐几楼对程咬金而言倒无所谓。他和罗士信走进了大门,跟着伙计来到几张桌子前,桌前都有人,实际上他们是和别人拼桌而坐,这样说话就不太方便了。

    罗士信眉头一皱问道:我们要单人座,不想和别人拼坐,楼上可有位子

    伙计摇摇头,就只有这几个空位了,楼上已没有位子了。

    罗士信只得对程咬金道:这里不便说话。我们换一家吧

    程咬金也不喜欢和别人拼桌,他正要答应,这时,又进来两名客人,进门便笑问道:还有座位没有

    店伙计愈加殷勤,满脸堆笑,原来是高掌柜和马掌柜。有位子,有位子,两位楼上请

    程咬金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一把捏住伙计后颈。将他揪了过来,铜铃大的眼珠子瞪着他骂道:老子是乞丐吗要老子坐一楼。他娘的连个狗屁商人都不如。

    罗士信见这名伙计被捏得舌头都吐出来了,连忙拉开程咬金的手,伙计这才喘了口气,后退两步惊恐道:三楼以上是给老酒客坐的,这是本店规矩,你们二位是新客,只能坐一楼和二楼,但二楼真坐满了......

    不等他说完,程咬金便是一声暴喝,老子就要去坐三楼,你不给老子坐,老子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座鸟楼。

    伙计见他凶狠,万般无奈,只得带他们上楼,二楼确实坐满了,一直上了三楼,三楼也基本上坐满大半,还有四五个空位,程咬金一眼发现靠窗处有一张两人坐榻,没有人,位子相当好。

    他径直走过去,却见桌上放一只木牌,上面写着韩大东主专座,程咬金骂了一声,他娘的,灵牌不放家中供奉,却到处乱摆,晦气

    他拾起木牌,随手向窗外扔了出去,大大咧咧坐下,伙计欺软怕硬,不能敢吭声,只得上前道:两个爷想吃点什么

    菜随便来十几盘,关键是酒,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

    回禀两位爷,小店里都是果酒,最好的是大利蒲桃酒。

    隋朝严禁粮食酿酒,程咬金和罗士信倒也知道,便道:那就来两壶上好蒲桃酒。

    客官稍等,酒马上到

    片刻,两名伙计端了几盘凉菜和两壶酒,程咬金拎起酒壶给罗士信倒了一杯酒,叹了口气道:我娘子因为没有生下儿子而歉疚,同意给我娶一房妾,士信,你说幽娘有没有可能做我的妾

    罗士信冷笑一声,人家是有夫之妇,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有夫之妇倒不怕,她丈夫体弱有病,大不了我把他干掉,关键是幽娘,她肯不肯做我的二房

    罗士信见他整天痴心妄想,忍不住骂道:你这只黑脸癞蛤蟆,整天就想吃天鹅肉,裴幽是裴家嫡女,又是清河崔氏之媳,你居然想收人家为二房,你以为你是谁,别做美梦了。

    程咬金有些黯然,他也知道没有希望了,半晌,他又问道:说说你吧你和线娘几时成婚我可是媒人,给我的答礼钱不能少。

    罗士信喝了一杯酒,慢悠悠道:再过段时间吧反正娶她是迟早之事,我就怕娶了她,会影响朝廷攻打窦建德,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黑绸袍的中年男子在几名随从陪同下,走上三楼,对伙计笑道:来三瓶醉骨香。

    这醉骨香三个字使程咬金一愣,他知道这种酒,是一种上好米酒,他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过了,听小二这一说,他心中顿时焦躁起来。

    给老子过来程咬金捶桌大喊。

    一名伙计慌忙跑上前,这位阿爷有什么吩咐

    程咬金摸出一锭五十两重的黄金,往桌上重重一拍,老子也要来两瓶醉骨香

    伙计还没有见过这么大一锭的金子,他眼睛顿时直了,半晌咽了口唾沫道:阿爷等着,我去给你拿

    伙计飞奔而去,片刻端来两瓶酒,程咬金一把夺过酒瓶,拔出塞子,凑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上好米酒。

    他顿时眉开眼笑,骂道:他娘的,你们不是说只有果酒吗这是什么

    伙计的脸sè有些不自然,连忙低声解释:不瞒这位阿爷,我们的米酒一般只卖给老客,两位因为从未来过,所以有点得罪了,不好意思

    程咬金倒了两杯酒,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巴咂巴嘴,眯起眼笑道:好酒啊真他娘的不赖。

    罗士信也喝了一口,眉头却一皱,问伙计道:不是说禁止用粮食酿酒吗你们店里怎么还敢卖米酒

    伙计连忙摆摆手,不瞒两位说,这酒是从关中运来,不是我们自酿的酒,所以没有违法,两位尽管放心喝

    他一边说,又狠狠盯了桌子的黄金一眼,咕嘟又咽了一口唾沫,程咬金却把黄金揣进怀中,摸出两枚铜钱,往桌上一扔,叮当作响,这是给你的赏钱。

    伙计脸都拉长了,没见过这么吝啬的酒客,自己违反规矩给他们上米酒,居然只赏两文钱,他沉着脸将钱揣进怀中,转身而去。

    程咬金却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只管惬意地喝他的米酒,罗士信却拉了他一把,凑上身低声道:老程,我怎么觉得这酒肆里处处透着诡异

    罗士信是有心人,从一开始伙计对他们遮遮掩掩,他便觉得有点不自在,现在他忽然发现这家酒肆里居然卖米酒,难道这就是它生意火爆的缘故。

    程咬金瞅了他一眼,撇撇嘴道:我说你这人,这可是太原最有名的一品居酒肆,难道你还以为它是黑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他们竟然敢公开卖米酒,这里面有问题啊

    程咬金吱地一声将酒喝干,又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大嚼,一边含糊道:有什么问题,人家这是从关中进的酒,又没有违法禁酿令,是你自己想多了。

    罗士信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想从关中进酒并不是那么容易,路上查得很严,总管根本就不允许粮食酒入境,只是没有宣布罢了。

    哎呀你就别cāo淡心了。

    程咬金着实不耐烦道:难怪线娘当初要跑,跟你这人过ri子着实没趣,整天忧国忧民,有地方能喝到米酒不是挺好吗你非要这么忧心忡忡做什么

    罗士信苦笑一下,他便不再吭声了,两人一直喝了一个时辰,程咬金足足喝了十瓶酒,才心满意足,他付了帐,打一个酒嗝道:今天喝得痛快,明天我们再来。

    明天再说吧

    罗士信却趁人不备,将半瓶没有喝完的酒藏进了怀中。

    。。。。。。

第九章 应对危机

    紫微阁内,数十名官员济济堂,包括七相国和各部寺省台的主官及次官,这是杨元庆回来后,大隋朝廷举行的次高层会议。

    就在昨天,杨元庆和七相国已经进行了内部沟通,为隋朝未来的发展定下了主调:励精图治,勤俭建国。

    紫微阁宽敞的半圆形议事堂内,坐满了数十名朝官,杨元庆和七相国坐在第排。

    在前方白玉珙台上,原本是皇帝之位,但在杨元庆的极力主张之下,取消皇帝之位,改成了述职台,由述职者上台发言,包括杨元庆本人也是样。

    而杨元庆和七相国则坐在下方,听取述职者的发言,这只是个小小的改动,却有着极大的深意,这就意味着各省台部寺主官是向紫微阁述职。

    而紫微阁相国是向杨元庆述职,这其实就是种君权和相权的分离,君管相,相管百官,和汉朝的相相比,隋朝又实行多相制,以防止相国独裁。

    述职台上,相国杜如晦正向众人阐述今明两年的粮食情况。

    今年夏天遭遇减产,河东夏粮减产两成,使太仓存粮锐减至十五万石,如果加上各地官仓存粮和战争缴获的粮食,我们的总库粮也有六十万石。

    说到这里,杜如晦的语气变沉重起来,河北和中原的经济恢复,最快也需要到两年时间,这期间还是需要朝廷赈济,如果我们考虑河北和中原各郡的支出,还有部分军粮支出,从现在到明年夏天,最少也要消耗百二十万石以上,这样我们将出现六十万石粮食的缺口,秋粮也不定补得回来,形势非常严峻,所以如何开源节流,就成为今明两年朝廷的最大挑战

    杜如晦述职完毕下面响起片窃窃议论之声,这次棠微阁议事会极为重要,将直接影响今明两年的政局走向。

    而杜如晦的报告中已经表露出了端倪,粮食不足必须开源节流,这就是今明两年的放局走向。

    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夺取中原,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战略资源,但千疮百孔的中原地区却会在短期内给大隋带来极大的财政压力,甚至隋朝能不能承担得起,都是个大问题。

    也有官员担心,如果隋朝耗尽国力使中原经济及人口开始恢复却又被唐朝夺走这无论对军心还是民心都是个巨大的打击所以很多官员并不赞成夺取中原。

    但中原归属隋朝的事实已无法改变,那么如何面对现实,化解财政危及,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问题。

    这次紫微阁朝会,也就是为了应对眼前的危机而召开,这便让很多大臣都感到振奋,毕竟楚王殿下还是肯直面危机,积极努力地想办法解决问题。

    这时旁边主持此次议事的轮值相国崔君素提高声音道:下面我们请摄政王殿下上台述政。

    议事堂内下子安静下来,杨元庆起身向众人点点头,快步走上了述职台他没有带稿纸,对众人微微笑道:回来三天了,才和大家坐在起商讨政务,我感到很抱歉。

    简单地寒暄句,杨元庆脸上的笑容消失,也变得严肃起耗我们眼前的危局无须我再赘述,杜相国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只说说如何开源节流,节流的关键在于禁奢倡俭,从朝廷做起,推广到各地官府。

    比如停止切官方宴会,除了特殊节日,停止切官方祭奠,不准官员穿绸缎服饰,不准束玉带戴金冠,六十岁以下官员不准乘坐马车,包括我杨元庆等等。

    那有人就会说,不准穿绸缎,省下来的绸缎怎么办省下来的绸缎我们可以用来做贸易,向突厥换取牛马牲畜,支援农耕,恢复生产,当然,节流的措施还会有很多,自会由紫微阁相国们商议后颁发,这里我只举几个例子,不再多言。

    重点是开源,增加获得粮食及各种战略物资的渠道,我已经下令军队进行屯田,努力实现军粮自给,减轻朝廷负担,另外,我们还拥有大片草原,也要充分利用起来,放养牛羊,增加肉食来源。

    我可以坦率地簧诉大家,我的目的并不是仅仅是为了度过危机,更重要是励精图治,积蓄国力,为下步的吞并战争做好充分准备。

    这场关系到大隋未来两年政局走向的朝会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散朝后,杜如晦跟随杨元庆来到了他的官房。

    两人坐下,茶童给他们上了香茶,杨元庆微微笑道:杜相国,过两天我打算去关北六郡巡视,朝中之事还要辛苦你了。

    殿下尽管放心,朝中大臣都很奋发,很有新气象,虽然会有时困难,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会渡过难关。

    杜如晦沉吟下,又道:殿下,其实我担心的不是眼前,而是以后,现在秋试科举已开始在各郡报名,我大致了解下,几乎都是各郡的名门望族,寒门子弟极少,我很担心科举还是被各大世家垄断,门阀制度将来尾大不掉啊

    杜如晦这农说得很含蓄,他不仅仅是指科举,也暗指杨元庆过多任用河东名门士族,会使他们坐大,将来难以控制。

    这个问题杨元庆也直在考虑,在目前的形势下,他必须要依靠山东士族,坐稳北方和中原,如果要对付他们,也必须等天下统之后。

    历史上,唐朝也真等到唐高宗和武则天时代后才开始动手削弱士族门阀和关陇贵族的势力。

    在现阶段,他只能是尽量平衡世家,不能让家坐大,杨元庆微微叹息道:我也明白,可是目前还不能打压世家,否则,大隋的根基都没有了。

    虽是这样,但殿下可以未雨绸缪,大力扶持寒门子弟,我有个建议,不知殿下能否接受

    杜相国请说

    杜如晦捋须沉声道:我也是读书人出身,虽然京兆杜氏也算是关陇名门,但我和民间寒士接触更多,知道他们的疾苦,其实寒门子弟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家境贫寒,家境贫寒反而会让人更上进,关键是他们没有书籍,先贤的智慧他们靠自学很难获取,这就是他们难以和名门子弟竞争的原因,我主张隋朝应大力发展造纸业和印书业,只要书籍能够广泛流传,那么寒门子弟就能获得更多机会,朝廷不妨在这两个行业下点力气,鼓励造纸和印刷两个行业的大发展。

    雕版印刷已经在隋末出现,这确实是个印刷业繁荣的时机,这个建议使杨元庆深以为然。

    杜相国所言有理,此事相国不妨先筹措起来,等我从关北巡视回来后,我们再详谈发展。

    杜如晦告辞下去了,杨元庆背着手在房间里沉思,杜如晦的建议发展造纸业和印书业确实意义深远,旦这两个产业发展起来,将影响后世数百年。

    其实杨元庆也在考虑将来打击门阀之事,尽管他现在需要得到世家门阀的大力支持,作为回报,他也将保护门阀世家的利益,可是如果让他们过于强势发展,将来确实就会尾大不揉在得到名门世家支持的同时,也要抑制他们的强势坐大,两者之间怎么才能保持种平衡,这是杨元庆直在考虑的问题。

    他考虑办郡县乡三级官学,给予免费食宿,这样可以给寒门子弟更多机会,如果再结合杜如晦的建议,就比较完满了。

    这时,名亲兵在门口禀报,启禀殿平,罗将军有要事求见。

    命他进来

    很快,罗士信匆匆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军服盔甲,不能行军礼,便躬身施礼道:罗士信参见总管

    杨元庆打量他:眼,见他身穿袭文士白袍,腰束革带,头戴纱帽,加上他身材高大威武,颇有几分雄姿英发,令杨元庆赞叹道:不错,你穿长袍比盔甲更有味道。

    罗士信脸红,低声道:线娘也是这样说我。

    杨元庆呵呵笑,那我什么时候能喝你的喜酒

    父亲催促我尽快,但我想等平定青州后再考虑。

    杨元庆明白他的意思,罗士信还是想再让窦线娘选择,平定窦建德之后,窦线娘面对现实,会做出个最终的抉择。

    不过罗士信这个想法,杨元庆却不支持,我还是建议你尽快成婚,平窦建德和成婚是两回事,她毕竟不是窦建德的女儿,而且成婚后,她有了归宿,她对将来的伤感就会少点,你应该替她多想想。

    罗士信沉思片刻,终于点点头,卑职明白了,会好好再考虑下。

    好吧我期待早日喝你的喜酒。

    杨元庆把话题又转了回来,你来找我有什么重要事情

    罗士信连忙从怀中取出半瓶酒放在桌上,沉声道:这是卑职今天发现的蹊跷之事,觉得其中事情不简单,便赶来向总管禀报。

    杨元庆取过瓶子,拔出酒塞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米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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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李世民、杨坚、窦建德、李靖、秦琼、张须陀、苏定方.....大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魂系千年,权门庶子,黄沙百战,气吞万里如虎,他,安敢与李世民争天下否?(本书平行空间,与史无关)天下枭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枭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枭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