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敦煌风动
如果把河西走廊比作是维系中原和西域的一根皮带,哪么敦煌郡就是这根皮带上的铁扣,或者说它是西域通向中原的咽喉,在整个西域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
敦煌郡同时也是一个很奇特的地域,当其他西域各郡都被鲜卑被柔然被突厥等草原铁骑席卷而逐渐胡化之时,敦煌郡却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汉文化,就仿佛茫茫沙漠中的一块绿洲。
此时的敦煌郡依然被大凉国的残余势力控制着,李轨的族弟李兆锦一直被任命为大凉国的沙州都督,在大凉国灭亡后,李兆锦已经决定投降唐朝,但这时传来李轨在长安被杀的消息,李兆锦便改变主意,自立为敦煌王,他向唐朝提出了投降的条件,他愿意臣服唐朝,但他依然要保持自己的军队和地盘。
唐廷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双方的谈判陷入僵局之中,此时唐朝正全力以赴剿灭西秦国,这便使敦煌郡暂时变得沉寂起来
十一月的敦煌寒风呼啸,沙尘漫漫,严酷的寒冷使地面上没有了生机,仿佛石头都要冻裂了,敦煌进入了严冬,昔日商贸繁忙的丝绸之路也变得冷清,再也看不到商队踪影,商人们都回家休息了,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可就在这凛冽的寒风中,却隐隐传来了驼铃悦耳的叮当声,昏暗的天空下,果然有一队骆驼冒着寒风和沙尘在艰难地向敦煌城方向跋涉,在苍茫的大地上显得格外地生机勃勃。
李将军,离敦煌城还有多远我快坚持不住了。风沙中,一名伙计模样的年轻人趴在骆驼上,扯开嗓子大声叫喊。
李校尉便是他们的首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魁梧,长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粗浓如刷子般的眉毛下,目光明亮而锐利透露着坚忍不拔的男人毅力。
他叫李沙陀,是李靖兄长李端的次子,一直跟随叔父李靖多年,从一名士卒一步步累功升为斥候度击郎将这次跟随苏定方出征敦煌,他奉命前来联系敦煌的亲隋派,也就是杨囘元囘庆当年留在敦煌郡的一些势力。
他带着二十名手下扮作一支从长安过来的商队,在玉门县买了十几头骆驼,身上也有唐朝的关煤,李沙陀是第一次来敦煌,但他却在丰州呆过多年,能适应这种恶劣的大风天气他看了看天色天色昏暗看不出时辰,但估计快到傍晚了,他便大声问旁边的向导,马果大叔,敦煌城还有多远
向导名叫马果,是个六十余岁的老者,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他曾经是一个商人常年往来于河西走廊,对这一带的地形及气候了如指掌,他是被苏定方军队找到当了向导。
马果呵呵笑道:快了再走几里便能看见城池轮廓了。
众人又走了几里,果然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座城池的轮廓二十名手下顿时一片欢呼,在风沙中跋涉了近半个月,终于看见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敦煌城的盘查要比隋军们想的宽松得多,守城士兵只简单看了一下关碟,便放他们进城了。
和城外的寒风凛冽渺无人烟相比,敦煌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大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不少商铺门前有伙计在大声吆喝,许多小贩在街道两边摆起了地摊,卖食物和手工艺品,将道路两边堵得水泄不通,很多马车行走艰难,车夫在大声叫骂。
一行人牵着骆驼在大街上缓缓行走,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兴垩奋,感受着这种恍如隔世般的热闹,这里和中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无论是建筑还是人的面孔,就是中原的一座大城,偶然出现的一些异域面孔,才使他们忽然意识到,这里其实是和中原相隔万里的西域。
李沙陀在一家客栈内安顿好了手下,便一个人匆匆赶去了城南,在城南,几次打听后,他找到了沈府,一座黑门大宅在中原,像沈家这种没有爵位的大户是不允许有门楼,但在敦煌,却没有这种限制,李沙陀甚至还看到了门口有两座石狮1这是官府和权贵府门前的标识,沈家居然也有。
李沙陀走上台阶,对一名正在扫地的老家人拱拱手道:请转告你家主人,就说中原有客人来访。
老家人看了他一眼,转身慢慢吞吞进府去了,片刻出来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精明能干,他拱乎笑道:请问这位先生是找沈家吗
我是三公子派来的,特来送一封信。
三公子管家嘴里念两遍,猛地恍然大悟,连忙道:先请进府稍候。
管家将李沙陀请进府门,拔足向内宅奔去,片刻,一名头裁纱帽,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在几名家人的陪同下,快步走了出来,激动得连声问:送信人在哪里
这个男子便是沈春的父亲沈侗仁,自从大哥沈晚椿在去年过世后,由于大哥膝下无子,他便成为敦煌沈氏一支的家主,沈春是他第三个儿子,离家多年,三年前写来过一封家信,说在丰州任职,现在终于又来消息了。
沈侗仁也听说了中原发生的巨变,丰州军已经占据河东,建立了新的隋朝,这使他对儿子的消息更加期盼。
李沙陀上前施一礼,先生可是沈参军之父我是说沈春沈参军。
正是正是
沈侗仁听说自己儿子做了参军事,高兴呵呵直笑,李沙陀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沈侗仁,笑道:在下李沙陀,是令郎同僚。
哦原来是李使君。
沈侗仁听出对力并不是普通的送信人,连忙客气道:李使君请一并进内堂说话。
沈侗仁将李沙陀请进内堂,又命人上了茶,虽然他们身在遥远的西域,但依然保持着南朝的习俗,茶叶也是从遥远南方运来。
沈侗仁看完儿子的信,脸色有些凝重,眼睛里闪烁着喜悦和惊疑,他是沈玄栓之子,他们兄弟一共四人,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妹妹秋娘嫁给了陈朝大将张忠肃,陈朝灭亡后不久,他们父亲起兵反隋,结果被镇龘压,父亲和大哥惨死,母亲自杀,兄弟三人连同家人一起被流放到了敦煌,一晃就过了二十几年。
没想到沈家没有起色,倒是他们妹妹秋娘成了杨囘元囘庆的乳母,女儿出尘更是嫁给了杨囘元囘庆,现为楚王侧妃,使沈氏家族再次获得复兴的机会,令他心情激动,久久难以平息。
沈侗仁看到信的最后,这才知道眼前这位送信人的身份,他看了一眼李沙陀,连忙拱手歉然道,原来是李将军,失敬了。
李沙陀微微一笑,沈家主认为隋军夺取敦煌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不好说啊
沈侗仁微微叹了口气,自从陇西李氏建立凉国后,我们这些从南方迁来士族便日趋式微,而敦煌从前的世家大族,如索氏曹氏张氏和李氏又重新得势,屡屡欺压我们,去年萧茵茵率领萧氏家族二百余人迁回荆州老家,陈家也迁回了丹阳,剩下谢陆沈三姓势力更加微弱,全靠敦煌郡司马陆淳兴庇护,否则我们也得被逼迁走。
李沙陀明白他们的难处,现在中原战乱,不到迫不得已,谁也不会迁往战乱之地,可见这些江南士族所受到的压迫,但沈侗仁不肯详细说,李沙陀也不好多问。
李沙陀却很关心另一个人的情况,他连忙问道:那李珠将军呢
李珠就是当年的杨大郎,被杨囘元囘庆留在敦煌为都尉,掌管敦煌之军,沈侗仁冷笑一声,此人么若不是此人,凉国的军队怎么可能轻易夺取敦煌郡,他认了李轨为义父,被封为右武卫大将,便摇身一变成了李兆锦的侄子,充当李兆锦的急先锋,夺走我们的土地和粮食,陈守和的两个儿子便是被他所杀,陈家被迫迁回丹阳郡,萧家的商队也是被他所抢,马匹和骆驼变成了军队之物,财物献给了李兆锦,他还娶了索家之女为妻,现在风光八面,我背后都叫他李猪。
李沙陀心中大为惊讶,苏将军告诉他,这个李珠是他们可以信赖之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沉吟一下,李沙陀又问道:这个李珠现在在敦煌郡担任什么职务
他是李兆锦的两名副将之一,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将军最好不要去找他。
沈侗仁叹息一声,虽然隋朝想夺回敦煌,而且封他儿子沈春为敦煌郡太守,这固然令人欣喜,可是他们确实帮不了隋军,他们的土地全部被夺走,家产被强征一半作为军费,沈家现在收入来源断绝,只能靠过去的一点积蓄勉强维持家族的生活,江南的几大家族早已失去了过去了风光。
这时,沈侗仁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道:我可以联系陆家,司马陆淳兴便是陆氏家主陆淳和之弟,和我有二十几年的交情,彼此很熟悉,我知道他极为憎恨李兆锦,更重要是他手中有一定权力,熟悉敦煌郡的官场人脉,应该能帮助你们。
李沙陀想了想,这样也好,可以从陆司马那里了解到敦煌郡的兵力分布装备和其他重要情报,对他们夺取敦煌郡,并稳定敦煌局势将有极大帮助。
那就麻烦沈家主了。
不用客气,我应该全力助你们。
沈侗仁想了想又道:李将军住哪里我今晚上联系他,或许我会来找你们。
我们住在北城附近的平安客栈。
第五十章 波诡云谲
原创李沙陀离开沈家,骑马返回了客栈,他心中对李珠的变化十分惊疑,李沙陀并不知道李珠的真实身份,苏定方只是告诉他,这个李珠可以信赖,但李珠的所作所为让他有点疑惑了,用沈侗仁的话说,就是为虎作伥,成为他们夺取敦煌郡的大敌
或许这只是李珠的假象,或许是人心已改变,李沙陀心中拿不定主意,他不敢冒然去找李珠。
回到客栈,李沙陀立刻写了一封短信,叫来一名手下,将信递给他吩咐道:伱和向导再去一趟玉门关,将这封信交给苏将军,情况有变,要尽快交给他。
士兵答应一声,立刻去找向导,两人匆匆离去,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商贩们收摊回家,敦煌城内又安静下来。
沈侗仁一直等到天黑,他便急不可耐地出门了,乘马车来到了陆府,陆府也是江南名门陆氏之后,陈朝被灭后,参加起义反抗隋朝的一部分陆氏家族成员也被流放到了敦煌,成为敦煌的大户,现在敦煌城内的南方士族只剩下三家,余杭陆氏吴兴沈氏和丹阳谢氏。
原本是南郡萧氏是江南士族之首,但自从萧茵茵率领家族迁回南郡后,陆家便渐渐成了敦煌城江南士族的领袖,一方面陆家子弟人数最多,更重要是敦煌郡司马陆淳兴成了江南士族在官场中的唯一代表,维护着他们三家的利益。
沈侗仁被陆氏兄弟请进书房,他们关系极好,而且还是亲家,沈侗仁的长子沈贤便是娶了陆氏家主陆淳和的女儿,亲家之间,很多话都可以坦诚相告。
沈侗仁便将下午李沙陀来找它,隋军准备夺取敦煌郡之事一一告诉了陆氏兄弟,他兴奋道:如果隋军能够剿灭李兆锦,那就是我们江南士族翻身之ri。这两年的窝囊气我们实在是受够了。
陆氏兄弟也是极为憎恨李兆锦,陆淳和叹了口气道:这两年我也真是受够了,若隋军再不来,我们也准备迁回余杭郡了。
停一下,陆淳和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帮助隋军
沈侗仁瞥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淳兴,意思是说,这位郡司马就坐在这里,还用问吗
陆淳兴苦笑了一声道:事情不是伱们想的那样简单。唐朝早已把敦煌并进了它的版图,现在隋军要强夺敦煌郡,唐朝会答应吗两军之间迟早有一场恶战,而我们肯定会被波及,我担心我们三家都会毁在这场恶战之中。
沈侗仁沉默了,陆淳兴确实说得不错。以敦煌这么重要的战略位置,唐朝焉肯轻易放弃,如果真的爆发战争,他们三家是否保得住,就算躲过战争,一但唐朝最后夺取了敦煌郡,他们会不会被清算这也是一个大问题。
可是
沈侗仁又想到了他的儿子沈chun,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尽力帮助隋军,伱们认为呢
陆淳和明白沈侗仁的心思。虽然他本人不是很愿意参与到隋唐对敦煌的争夺中去,但沈侗仁是他的亲家,这个面子他得给,陆淳和笑了笑道:亲家翁放心吧我们陆家一定会尽力相助。
沈侗仁告辞走了,陆氏兄弟继续商量这件大事,陆淳兴脸sèy沉,有些不满地对兄长道:伱为何要答应他
毕竟是亲家,他亲自上门来求,我能不给他一个面子吗只是我没有想到。隋军居然要攻敦煌。这可麻烦了。
陆淳兴冷笑一声道:有什么麻烦的,要立刻派人去长安向朝廷汇报。否则隋军拿下敦煌郡,太守就姓沈,我们陆家的希望就完蛋了。
陆淳和犹豫一下,脸上露出难sè,可是这有点不太好吧沈侗仁毕竟是我的亲家,二十几年的交情,这样做我们有点不太仁义。
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讲仁义
陆淳兴急道:他沈侗仁又考虑过我们的利益没有,沈chun要做敦煌太守,杨元庆又是他沈家的女婿,那我们呢我们有什么,当初淮安王派人找到大哥时,大哥可是一口答应,我也秘密投降了唐朝,现在沈侗仁又要把隋军引进来,让我们怎么向唐朝交代大哥别忘了,舟儿可是在长安为人质啊
一句话提醒了陆淳和,他儿子陆乘舟在长安经商,成为敦煌陆氏和唐朝之间的牵线人,如果自己背叛唐朝,转而投向隋朝,唐朝不会饶过自己的儿子。
他叹了口气道:那好吧这件事我们保持沉默,就当沈侗仁没有来找过我们。
这个我没有意见,但我们要马上派人去长安通报这个消息,现在就去,连夜出发
陆淳兴目光很y冷,唐朝可是答应让他为敦煌太守,他怎么能让沈家得逞。
敦煌王李兆锦的王府是一座占地三十亩的大宅,也就是原来的萧府,位于敦煌城的中枢要害,随着夜幕降临,王府也安静下来,王府四周布满了侍卫,这时,一辆马车在王府大门前停下,陆淳兴从马车内走出来,快步走上台阶,几名侍卫拦住了他。
王爷已经休息了,陆司马请回去吧
陆淳兴有些着急道:我有紧急大事要向王爷禀报,请伱们替我通报。
这时,王府内走出一名军官,此人名叫索荃,出身敦煌望族索氏家族,目前是李兆锦的四名驾前都尉之一,今天正好轮到他当值。
索氏家族百余年来一直是敦煌望族,二十几年前,隋文帝杨坚把一部分江南士族流放到敦煌,也是有将这些江南士族充实敦煌的意思,以巩固隋朝对敦煌郡的统治。
以索氏家族为首的敦煌旧族敌不过财力雄厚的江南士族,纷纷偃旗息鼓,等待机会东山再起,当李轨建立凉国后,开始大力扶持曾和河西李氏关系极好的索曹两家。敦煌旧族再次兴起,开始强力反击江南士族,夺走他们的土地,截断他们商路,打砸他们的店铺,先后把萧氏和陈氏逼离了敦煌。
不过随着凉国被唐朝所灭,敦煌旧族又一次失去了靠山,他们开始有点惶惶不安。他们都知道李兆锦难以对抗唐朝,那么,唐朝能否容得下他们这些曾全力支持凉国的敦煌旧族
索荃走出王府大门,拱拱手笑道:陆司马请回吧王爷喝醉酒,伱也知道,这时候很难把他叫醒。
李兆锦以贪杯而出名。敦煌城人人知晓,经常喝得酩酊大醉,陆淳兴急了,我确实有重要事情,如果拖到明天上午,恐怕就来不及了。
索荃有些好奇,上前笑问道:什么事情不妨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帮忙。
陆淳兴低声道:紧急情报,隋军探子进城了。
平安客栈。李沙陀的手下们都已早早睡了,在风沙中跋涉了数天,他们早已疲惫不堪,李沙陀也用滚水洗了脚,准备上床睡觉,就在这时,忽然有人砰砰敲他的门,紧接着传来掌柜的声音,李先生。有人找伱有急事。
李沙陀一怔。他立刻想到这或许是沈侗仁找自己了,他穿上鞋开了门。凛冽的寒风迎面扑来,使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却见门口站着一名黑衣人,居然是蒙着面,掌柜已经远远躲开了,李沙陀后退一步,本能地拔出匕首喝道:伱是何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闷声闷气道:有人已经把伱们告了,快走吧再不走军队将马上来抓捕伱们。
李沙陀吃了一惊,他还想再问,黑衣人已经转身跑远了,李沙陀心中惊疑,难道是沈家把他出卖了吗
掌柜慌忙上前道:伱们快走吧城门现在已经关了,但伱们可以用几两黄金贿赂出城,商人们都是这样干的,快走吧
李沙陀来不及细想,他转身去拍手下的房门,急声喊道:伱们都快起来
一刻钟后,李沙陀和他的手下牵着骆驼冲出了平安客栈,向黑暗笼罩下的城门奔去。
半个时辰后,大队士兵奔上了街道,迅速将平安客栈团团围住,有军官大喊:弟兄们,眼睛放亮点,不能放走唐军探子
与此同时,另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则包围陆府,士兵们手执火把,将陆府大门前照如白昼,陆氏兄弟惊疑万分地走了出来,陆淳兴怒喝道:伱们这是干什么
为首军官冷冷道:陆司马,有人告发伱们勾结唐朝,图谋不轨,yu出卖王爷
他一挥手,给我抓起来
数十名士兵一拥而上,将陆氏兄弟按到在地,不理睬陆淳兴的大喊大叫,用绳子将他们捆绑起来,并把他们嘴堵上,将兄弟二人扔进一辆马车,数百士兵迅速离开了陆府。
李沙陀带着手下混出了城门,一路向北奔逃,向导已经先一步离开了,黑夜中寒风凛冽,风沙遮天蔽地,他们根本辨不清道路,只能凭着风沙稍小时天空露出的一点模糊星光指引,向北而逃,众人又冷又累,大约跑出三四里,忽然发现前方有一片胡杨林,李沙陀大喜,连忙令道:进树林休息
二十余人牵着骆驼,顶着风沙,艰难地向树林走去,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片马蹄声,一支骑兵从胡杨林内冲出,大约有数百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数百把弩箭一齐举起,对准了他们,一名大将催马从林内出来,对他们冷笑道:不要反抗,反抗伱们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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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长安警报
原创李沙陀注视着这名大将良久,他忽然问道:伱就是李珠
大将点点头,正是
李沙陀回头看了一眼手下,他的手下都已抽出战刀,背靠着背,准备和敌军决战,他心中暗叹,就看天意吧当即令道:把刀放下,跟他们走
隋军斥候们面面相觑,尽管这个命令让人难以接受,但隋军军令如山,士兵们还是慢慢将刀放下了,大将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一挥手,带他们去军营
斥候们跟着大队骑兵来到了位于城东的一座军营,军营四周围有巨大的栅栏,将狂风吹起的沙尘挡在军营之外,一顶顶大帐整齐地排列着,足有上千顶大帐我要jg彩开始
一顶大帐内灯火通明,大将李珠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李珠也就是从前的杨大郎,多年前杨元庆攻打伊吾郡时,将他留在了敦煌郡,一晃年过去,李珠已经成了一个年近四十岁的老将,渐渐将根扎在敦煌郡,杨元庆从来没有过问他,也没有干涉他的发展。
李珠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并没有选择敦煌的江南士族,而是选择了敦煌旧族作为他发展的土壤,他在七年前娶了索家的长女为妻,也有了自己的儿女,经过七年的根植,他已经成为敦煌旧族的利益代表。
他帮助敦煌旧族夺回了被江南士族买去的土地,抢回了被江南士族占据的商路,在敦煌旧族中赢得了巨大的声望,以至于李轨建立大凉国后,为了维护敦煌郡的统治。李轨也不得不向他示好,封他为右武卫大将,认他为陇西李氏家族成员,现在,李珠以他自身拥有的五千余敦煌子弟兵的实力成为了李兆锦副将。
李沙陀被亲兵带进了大帐。李珠摆摆手,命亲兵下去,大帐里只剩下他和李沙陀两人。
伱怎么证明伱是隋军李珠淡淡问道。
李珠非常谨慎,在三方势力都盯住敦煌郡之时,他就需要确认李沙陀的真实身份。证明他并不是唐军。
李沙陀从怀中取出了军牌,上前一步放在桌上,这是他唯一的证据,李珠拾起军牌端详了片刻,他又从桌上一只小盒里也取出一面军牌,在手中转动,比较两面军牌。不同的是,他的军牌上有丰州二字,但李沙陀的军牌上没有,而是大隋二字。
李珠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其实他知道李沙陀不是唐军。否则陆淳兴就不会跑去告他们。
伱知道伱们是被谁出卖了吗李珠瞥了他一眼问道。
我想,不是沈家就是陆家。李沙陀已经反应过来,不一定是沈侗仁出卖他们,也有可能是陆家,沈侗仁很可能去找了敦煌郡司马陆淳兴。
李珠注视他片刻,用一种略带责备的语气道:是司马陆淳兴出卖了伱们。因为他已经投降了唐朝,他想借李兆锦的手除掉伱们,这是伱们太心急了。不知道敦煌郡的水有多深,就贸然出手,如果今天不是索荃当值,伱们一个都活不成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调太过于严厉,李珠又缓和一下语气道:伱们应该先来找我,而不应去找沈侗仁。他并不是知情者。
李沙陀默默点了点头,他也承认是自己有点cāo之过急了。在没有确定陆家真实身份之前,不应该答应沈侗仁去找陆家,或许说,他根本就不该告诉沈侗仁自己的身份。
不过现在他已经能确认李珠是可以信赖之人,只是李沙陀还有一点不解的地方,犹豫一下便问道:李将军的意思是说,索家也是支持隋朝
准确地说,敦煌旧族是支持凉国,现在凉国已经覆灭,他们就需要选择新的靠山,只可惜唐朝选择了陆淳兴,索家也只能跟着我走了。
李珠笑了笑,把话题转回来,问他道:伱现在告诉我,隋军现在已经到了哪里有多少军队是谁领兵
隋军已经到了玉门关,在那里等候我的情报,有三千骑兵,由苏定方将军率领。
太极宫两仪殿内,唐帝李渊正和十几名重臣商议与北隋和解的具体应对方案,大约在十天前,李神通从太原返回,带回了杨元庆的意见,原则上同意两朝和解,但前提是由两个朝廷之间来共同协商和解方案,而不能由李渊个人的态度决定。
这是一个很正式的表态,李渊接受了杨元庆的方案,事实上他派李神通秘密赴太原只是想先试探一下和解的可能xg,既然杨元庆已经明确表态可以和谈,那么他也准备通过朝廷的途径和北隋和谈,这样对双方都有约束力,他也可以静下心来,从南面的武关向中原发展,而不用担心杨元庆进军关内。
现在拦在他们中间的一个最大障碍便是幽州的罗艺,李渊很清楚,北隋不可能让步,最后要么是谈判失败,要么是唐朝让步。
各位爱卿,杨元庆愿意以放弃对西秦的支持,来换取我们在幽州的让步,朕想听听各位爱卿的意见。
这时内史令萧瑀上前道:陛下,臣能否说两句。
萧瑀是前隋朝民部尚书,被杨广贬到河池郡为太守,薛举起事后,被强迫任命为西秦国宰相,就在上个月,他和褚氏父子一起离开了西秦国,寻找新的出路,但他们选择的道路却不同,褚氏父亲去了太原,褚亮被任命为隋朝的太常寺卿,他的儿子褚遂良则考中新科状元,被任命为马邑郡长史。
而萧瑀虽然梁朝宗室之后,但他因为是独孤氏的女婿,因此格外受李渊重用,封他为内史令,拜为相国,成为独孤家族在朝廷中的又一大助力。
萧瑀对西秦国极为熟悉。因此他在这个问题上有发言权,李渊欣然点了点头,萧爱卿请讲
陛下,臣知道河湟五郡大量汉民东逃,土地搁荒。微薄的税赋根本不足以养数万军队,这种情况下,梁师都必然会向吐谷浑和羌人求助,获取他们的牛羊支援,这样一来。他极可能会割让西海和河源两郡给吐谷浑,恢复到大业五年前的疆域,杨元庆应该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才决定放弃对梁师都的支持,以促使我们尽快灭掉梁师都,以避免西海和河源两郡落入吐谷浑手中,所以他才会提出以放弃对西秦的支持。来换取我们在幽州的让步,这实际上是他的一个顺水人情。
李渊点了点头,他沉吟一下又道:可是朕也很担心吐谷浑会成为我唐朝的一大威胁,成为西部之患。
陛下,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吐谷浑在经历隋朝的严厉打击后,至今没有恢复元气,只要我们态度强硬,继续在西海和河源设立郡县,不予让步,同时给他们一定安抚。准他们在西海和河源两郡内放牧生息,那么就能稳住吐谷浑,不至于成为我们的西部之患。
萧瑀软硬兼施的策略令李渊深为赞赏。吐谷浑之策可以这样决定,他又问道:萧相国的意思是,杨元庆本身已经决定放弃对梁师都的支持,所以用它来做顺水人情让我们放弃罗艺,我们可以再提别的要求,是这个意思吗
萧瑀点了点头。陛下,臣是这个意思。臣建议可以增加要求杨元庆减少关北六郡的驻军这个条件,以减轻我们关内和陇右各郡的压力,这个条件对我们有好处,我想对他也有好处。
李渊笑了起来,萧瑀的建议完全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愧是隋朝的重臣,目光果然深远,他又对其他大臣道:朕还有一个担心,就是如果放弃了罗艺,恐怕会被天下人说朕不仁义,诸位爱卿可有好的方案
裴寂有点嫉妒李渊对萧瑀的重视,萧瑀的到来,夺走他的不少利益,尤其李渊很多本来和他裴寂商量事情,都改和萧瑀商量,这让裴寂心中很不舒服,他总想找机会扭转这种局面。
这时李渊问到对付罗艺的办法,他立刻抓住机会上前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裴爱卿请讲
陛下,臣很清楚,罗艺并非是真的投降我们,而只是想利用我们作为他抵御杨元庆的盾牌,事实上,我们在幽州没有得到任何利益,连官员也没有任命一人,更不用说军队的控制权,陛下,臣的意思是说,确实没有必要为一个虚名而付出太大的代价。
这是虚名吗
刘文静冷笑一声,出列道:圣上也说了,这涉及到唐朝名声,罗艺毕竟已经投降了大唐,幽州已经是唐朝的疆域,世人皆知,假如我们为达成与隋朝和解而不管幽州,那天下人怎么看圣上会说我们没有仁义,裴相国,这难道是冠上虚名两个字,便可以轻描淡写地忽视它吗
好了两位爱卿不要再争论了。
李渊对他们二人的内斗有点厌烦了,他脸sè沉了下来,又问萧瑀,萧相国可有方案
萧瑀沉吟一下道:陛下不妨用换帅的办法,派一名大将去接管军权,同时把罗艺调回京城,那时罗艺的本来面目就应该暴露了,不臣的帽子就会落在罗艺的头上,而非陛下的不义。
好果然高明。
李渊连声赞许,姜不愧是老的辣,萧瑀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就这时,殿中少监宇文歆在门口禀报道:陛下,张掖郡有紧急报告
什么事情
李渊心中一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一名侍卫走进大殿,单膝跪下禀报道:陛下,张掖郡八百里加急军报,福禄县守军发现了一支隋军,约三千骑兵,向西北方向去了。
李渊啊地一声站了起来,他心中猛地想到了一个地方,敦煌郡
第五十二章 死不瞑目
晋阳宫紫微阁内,记室参军萧琎匆匆走进了杨元庆的官房,沈春去了敦煌郡,记室参军只剩下萧琎一人,他每天整理机要文书,颇为忙碌,萧琎上前躬身施礼道:总管找我有事吗
杨元庆点点头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你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新的记室参军我打算让新科探花裴青松担任,他回闻喜县接妻女去了,应该明后天回来,你要多教教他,让他早点替你分担事务。
属下明白了,一定会全力教他。
萧琎便是敦煌萧家人,他是萧茵茵的侄儿,跟随杨元庆多年,一直在军中处理各种文书。
今天杨元庆收到一封从玉门关传来的鹰信,基本上了解了敦煌郡发生的一些事情,其中出乎他意料的是,杨大郎竟然站在敦煌旧族一方,严厉打压敦煌的江南士族,虽然这和杨元庆的期望相反,但他相信杨大郎的谨慎,他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需要安抚一下十八名跟随他多年的江南士族子弟,仅萧家子弟就有三人,除了萧琎外,还有两名萧家子弟在军中做事,就凭这一点,杨元庆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沉吟一下,杨元庆又问他,你和家族还有联系吗我是说敦煌萧家。
萧琎沉默了片刻,其实去年他还收到姑母萧茵茵的一封信,希望他能替家族想想办法,家族已经被逼得无法在敦煌继续呆下去了,萧琎一直没有回信,他也不知该怎么帮助家族。
回禀总管,我去年收到家主的信,她说萧家在敦煌处境艰难,可能在敦煌呆不下去了。
然后呢
杨元庆又问:后来又有什么消息吗
听说族弟说,萧家已经离开敦煌,举家迁往南郡,那里是我们的祖籍。
杨元庆微微叹息一声,有些歉然道:这件事我对萧家很抱歉,事实上李珠,也就是杨大郎,他依然是我的心腹,虽然他打压江南士族并非我的授意,但我确实忽略了你们家族的利益,还有谢家和沈家,你可以写封信给家主,替我转达对她的歉意,如果他们愿意来太原,我会好好安排他们,如果他们依然想留在南方,那么等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补偿他们,只希望他们能谅解李珠,他身负重任,有他的难处。
萧琎连忙施礼道:多谢总管关心,其实李珠将军也有分寸,他并没有伤害到萧家任何一人,只是抢走土地和断了他们的财路,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他们一定会谅解李珠将军,而且属下心里也明白李珠将军为何会选择敦煌旧族。
杨元庆倒有兴趣了,便笑问道:你给我说说,他为什么会选择敦煌旧族
这还得从先帝说起,当年文帝决定流放江南几大家族时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准备他们带着钱财前往,而且当时敦煌郡太守和驻军首领都是偏向江南士族,加上我姑母嫁给军队首领,后来又嫁给新任太守,这便使得江南士族在敦煌愈加强势,但事实上,敦煌当地人并不喜欢江南士族,甚至敌视他们,因为他们用各种手段将敦煌本来就不多的耕地占据,同时也垄断了敦煌的贸易和店铺。
而当地人只能沦为江南士族的伙计和佃户,像索家曹家张家这些当地大族也被逼得几乎要迁走,但江南士族的强势并不稳定,本地人不支持他们,他们在敦煌没有根,只要隋朝对敦煌的控制稍弱,当地人就会起来反抗,李珠将军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转而扶持敦煌旧族,这样他才能真正在敦煌扎下根来。
杨元庆连连点头,萧琎的解释才使他明白杨大郎为什么要支持敦煌旧族,因为他是自己留下的人,他的手下的军队都是敦煌的子弟兵,只有支持敦煌旧族,他才真正控制住手下的军队,应该说杨大郎很有眼光。
我明白了,你先去吧一定要给家族写封信,把事情解释清楚,告诉他们,将来我统一南方时,还需要他们鼎力协助。
........萧琎告辞下去了,杨元庆背着手走到东墙边,凝视着墙上挂的河西及陇右地图,敦煌郡位于遥远的西北,但它却是河西和西域的关键连接点,如果能在西域打下这根楔子,控制住敦煌郡,那么他将来无论是收复河西还是进军西域,他都有一个最好的跳板。
不过,杨元庆也知道李渊绝不会轻易放弃敦煌这个战略要地,一场争夺敦煌郡的战役必然会爆发,就不知苏定方和杨大郎是否能顶得住杨元庆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隋军三千骑兵已经离开了玉门关这座古老的关隘,驻扎在玉门关南面的常乐县,这里也是属于敦煌郡,是一座只有两千余居民的小县城,没有什么驻军,城池矮小破旧,只能勉强防御戈壁上的苍狼。
隋军大营便驻扎在县城外,大帐内,主将苏定方站在地图旁正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一名斥候的最新报告。
.....李兆锦的军队现在位于柳园附近,约一万人。
苏定方找到了地图上的柳园,这是离敦煌县城约八十里的一座小镇,因为有一面湖水而引来几十户人家的聚居,距离他所在的常乐县越四十里。
苏定方今年二十七岁,如果算上仁寿四年的哈利湖之战,那么他跟随杨元庆已经十几年了,从一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大将,在当年攻打伊吾时,他也有过轻信人的失误,险些使手下一百余人全军覆没,从那次以后,他便慢慢成熟了。
这一次,杨元庆任命他为玉门道行军总管,全权负责敦煌和伊吾郡的夺取,此外,还要他拿下鄯善郡和且末郡,苏定方觉得自己肩负重任,他对自己同样充满了信心。
苏定方已得到了李珠的情报,李兆锦一共有一万五千人,其中三千人驻扎在伊吾郡,敦煌县的驻军有一万两千余人,现在李兆锦亲自率领一万人前来迎战,那么留守敦煌郡的人就还有两千人,现在他需要和李珠联系上。
刚想到这,帐外有士兵报告,启禀苏将军,李沙陀将军派手下送来情报。
命他进来
片刻,一名李沙陀的手下斥候匆匆走进大帐,单膝跪下抱拳道:禀报苏将军,李将军有紧急情报。
斥候将一份情报呈上,苏定方接过情报慢慢展开来,仔细读了一遍,守敦煌县的有两千人,都是李珠的手下,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李珠已经断了李兆锦的后路,那么李兆锦的一万人中,至少有三千人是李珠的军队。
李沙陀将军现在在哪里苏定方又问道。
回禀将军李沙陀将军奉李珠将军之命,率军守敦煌县。
苏定方点点头,有李珠这个最大的内应战,那么这场夺取敦煌郡的战役就变得异常简单了,他立刻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上马,向柳园进军
三千骑兵早已准备就绪,随着苏定方的一声令下,三千骑兵飞身上了战马,奔出营门,浩浩荡荡向柳园方向疾奔而去,此时正是中午时间,柳园并不远,只有四十里,一个时辰后便可杀到。
........柳园位于常乐县和敦煌县之间,这里有一片占地上千亩的古老沼泽湖泊,湖泊内长满了红柳树,故而起名为柳园。
紧靠这片湖泊的西北角有一个镇子,只有三四十户人家,靠放牧和在湖泊内捕鱼为生,商人经过时,他们也可以向商人提供食宿而获得一点报酬。
这个小镇古老而又宁静,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破了他们的宁静,一万多人的军队出现在镇子外,数百名士兵冲进了他们镇子,挨家按户搜查敌军的探子,镇子的居民纷纷乘船逃进湖中,躲在湖中小岛上,等待战争的结束。
这支军队的首领李兆锦年约五十余岁,长着一只酒糟大鼻子,常年眯缝着眼睛,眼睛不时流露出阴冷之色,他是大凉国皇帝李轨的族弟,被封为敦煌王,同时出任敦煌太守,把握着敦煌郡的军政大权。
大凉国灭亡后,李神通曾三次派人来劝他投降唐朝,李兆锦也不是不能投降,只是他的条件很苛刻,他要唐廷继续封为他敦煌王,军队依然由他统帅,他的子孙将继承他的王爵和军队,实际上他要的是独立,他要建立敦煌国,可以臣服唐朝,但他是终身国王。
唐朝不可能答应他这个条件,双方处在僵持阶段,李兆锦也知道唐朝因为西秦国而顾不上他,一旦西秦国灭亡,下一个就轮到他,所以这段时间,李兆锦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建成立王国,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隋朝的势力也插进了敦煌。
李兆锦心中很紧张,好在隋军只有三千骑兵,他有五倍于敌的军队,足以将之歼灭,李兆锦亲率一万大军出征隋军,企图将隋军一举歼灭。
李兆锦眺望着远处,他感觉隋军已经快到了,此时副将李珠就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
这时,有人指着远处大喊:王爷快来,隋军来了
只见远处出现一群黑点,随着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所有士兵都看清楚,这是一支骑兵正向这边疾速奔来,在数百步外停住了阵脚。
军队列阵
李兆锦厉声大喊一声,他手下的一万军队列开了阵型,他率四千人为中军,李珠率本部三千人为左翼,另一名大将张志台率三千人为右翼。
李珠却没有离开,他上前低声对李兆锦道:王爷,好像对方要和你说话。
李兆锦一怔,果然,对方一名大将缓缓上前,大声喊道:李兆锦将军何在请上来答话。
李兆锦心中犹豫一下,他不想上去,李珠却劝他,王爷不妨听听他说什么,若开出比唐朝优厚的条件,还可以谈判解决。
李兆锦沉思片刻,便催马上去,在五十步外停住,几名亲兵用盾牌将他左右护卫,防止隋军冷箭,李珠就立马在他身后,手中持一杆大铁枪,冷冷地看着李兆锦。
我是李兆锦,尔等想和我谈什么
苏定方冷冷道:若你不想死,立刻下马投降,否则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李兆锦大怒,谁敢杀我
我敢杀你
李珠一声怒喝,大铁枪一抖,从后背一枪刺穿了李兆锦的胸膛,大枪一挑,将他高高挑在半空,李兆锦在空中万分震惊地望着李珠,随即死去,眼睛却无法闭上。
第五十三章 唇枪舌剑
原创李兆锦身边几名大吃一惊,纷纷拔刀而出,怒吼着向李珠扑去,李珠早有准备,他将尸体一甩,冷笑一声,大铁枪左右分刺,瞬间将几名亲兵刺下马,就在这时,苏定方下达了进攻的命令。5
三千隋军骑兵势如奔雷,向李兆锦的军队猛扑而去,李兆锦已死,军队无首,士气崩溃,再加上李珠率三千军在一旁推波助澜,数千军队调头便逃,士兵们丢盔卸甲,争相逃命,一败涂地
这就是杨元庆只让苏定方带三千骑兵来敦煌郡的原因,三千骑兵并不是来厮杀,而是接受败军投降,隋军兵分两翼,一路追赶,控制住杀戮,败军赶不上隋军的战马,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敦煌郡的一万两千军队逃跑者和被杀者不足两千,其余军队全部投降。
一个时辰后,苏定方率军进入了敦煌城。
就在隋军进占敦煌郡之时,李渊的紧急命令也抵达了凉州,命令河间郡王李孝恭率武威郡和张掖郡的一万五千军队火速赶往敦煌,务必夺取敦煌郡,决不能让隋军在河西的后背插上一把尖刀。
而李世民同时又命凉州总管殷开山率八千军队扼守大斗拔谷,防止梁师都趁机从大斗拔谷杀进河西。
长安城,十几名北隋的和谈使者在三百名唐军的护卫下从明德门缓缓进入了长安城。
在队伍前方,北隋户部尚书杜如晦望着气势恢宏的长安城,忍不住叹道:壮哉时隔十二年,我杜如晦终于又回来了。
身后副使魏征听到了杜如晦的感慨,不由笑道:杜相国真的一直没有回来过吗
杜如晦摇了摇头,大业初年,我跟随总管北上丰州,在丰州娶妻生子,把丰州也接去了丰州,便一直没有回来。
相国为何不肯回来。是总管不肯批准假吗魏征好奇地问道。
杜如晦苦笑了一声,那倒不是,刚开始是觉得在丰州当县令很没面子,怕从前的同窗好友们耻笑,不敢回长安,那时我才二十岁,后来这种自卑感虽然消失,但已成家立业。父母也接来了。也就不想再回来。
旁边陪同他们的李神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当时杜相国去丰州做官感到很委屈吗
杜如晦捋须叹息道:是啊当时大利建县,需要吏部派一名候补官员前去出任县令。当时所有人都拼命推却,找各种理由,有的人说自己心脏不能受寒。有的人说老母在堂,我当时说自己怕冷,结果吏部高侍郎一怒之下就填了我的名字,兹任命吏部候补杜如晦为五原郡大利县令,三ri后启程,我跺脚抗议,最后只好无奈启程,当时心中愤懑,一路上没少给杨总管脸sè看。现在想起来,真的要去高侍郎的墓前上一炷香。
身后的十几名官员都一起笑了起来,魏征笑道:鸟择良木而栖,杨总管就是一根最好的良木,杜相国y差阳错,押对了自己的前程。
李神通脸上有些尴尬,干笑一声道:这也未必吧最好的良木应该是我们唐朝的圣上。
这个不好说。各为其主各为其主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多时,一行人说说笑笑便到了皇城,刚进朱雀门,几名宦官便迎了上来,拱手施礼道:殿下。圣上请隋使前去两仪殿见礼。
李神通点点头,对杜如晦道:杜相国。我们圣上对这次和谈极为重视,请杜相国前去两仪殿相见,魏副使另有安排,请相国随我来
杜如晦对魏征交代两句,便随李神通坐上了肩舆,几名健壮的宦官一路疾走,向两仪殿快步而去。
两仪殿内,李渊和十几名重臣已经等候多时了,李渊心中有些不高兴,杨元庆口口声声说要和谈,另一方面却暗中派兵去抢占敦煌郡,他觉得杨元庆并没有诚意。
这时,殿外传来一名侍卫的高喝:北隋使臣已到
宣他进殿
陛下有旨,宣北隋使臣觐见
陛下有旨,宣北隋使臣觐见
在侍卫的一声声高喝声中,杜如晦昂首阔步走进了两仪殿,杜如晦是紫微阁五相国中最年轻的相国,今年只有三十二岁,但他却是杨元庆的开国元老,也是杨元庆的心腹,他就像一根笔直的长矛,锐利而势不可挡,两仪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议论声,很多大臣都久闻杜如晦的大名,却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年轻.
杜如晦走到玉阶前躬身施一礼,隋户部尚书杜如晦参见唐朝皇帝陛下
杜相国免礼平身
谢陛下
杜如晦站直身子又朗声道:隋臣奉我朝尚书令楚王殿下之令出使贵国,商议两朝之间和谈,希望两朝之间的和谈坦率而富有成果,我们愿以最大的诚意来完成这次和谈。
李渊是一国之君,他心中虽然不悦,但有些他不能说,他便给裴寂使了个眼sè,裴寂走出朝班,拱拱手道:在下裴寂,久闻杜相国清誉卓著,是楚王驾前第一能臣,有些事情便想请教杜相国。
杜如晦微微一笑,也拱手道:原来是裴相,请讲
适才杜相国一番表态令人感动,杜相国说,隋朝愿以最大的诚意来完成这次和谈,我就不理解了,既然口口声声说有诚意,那为何贵朝还要在和谈期间出兵敦煌郡,这诚意又在哪里呢
裴寂双手一摊,对众人道:我看不到隋朝的诚意在哪里各位同僚看到了吗
杜如晦摇了摇头,裴相此言差矣,请听我一言,楚王殿下决定出兵敦煌郡是出于维护大隋的领土,当年吐谷浑被我大隋武帝击败,一直偃旗息鼓,最近梁师都为了获取吐谷浑支持,不惜出卖我大隋利益,使吐谷浑再次兴风作浪,为了防止敦煌郡落入异族之手,殿下毅然决定出兵敦煌郡,防御吐谷浑北上,裴相国对大隋抗击异族的决定不能理解吗当然,或许唐朝确实不能理解,但我大隋军民上下一心,决不容许吐谷浑侵犯我大隋一寸领土。
杜如晦话语中绵里藏针,暗讽唐朝当初和突厥勾结,令两仪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这时萧瑀走出列,诚恳道:杜相国未免有点太小看唐朝了,我们也是很忧虑梁师都会为了几只牛羊把西海郡和河源郡出卖给吐谷浑,所以我们才以最大诚意与你们和解,以便于及时制止梁师都出卖民族利益,大唐也一样会捍卫我们的边界不受异族入侵,请杜相国不要小视我们。
萧瑀的诚恳令杜如晦点了点头,道:如果唐朝的每个大臣都能像萧相国这样捍卫民族利益,那么我为刚才的轻视贵国道歉,不过,我们隋朝夺取敦煌郡确实和这次和谈无关,毕竟敦煌郡并不是唐朝所控制,而是被凉国的残余势力控制,我们是见唐朝迟迟不肯去收复敦煌郡,唯恐李兆锦投靠了吐谷浑,或者投靠西突厥,所以我们才主动出兵,消灭凉国势力,恢复隋朝的统治,希望贵国不要太过于敏感,以为我们是想占领河西,我可以明确告诉诸位,没有这个想法。
裴寂还想再反驳,李渊却一摆手止住了他,李渊心里明白,杜如晦抓住了他们的最大弱点,也就是敦煌郡并不在唐朝手中,而是在凉国残余势力手中,这样一来,无论他们怎么驳斥辩论,隋朝都是出师有名,也改变不了隋朝占领敦煌郡的决心,想夺回敦煌郡,仅凭谈判桌上的舌枪唇剑是远远不够,必须要用战争的配合,必须要拳头将隋军打回去,他们才可能在谈判桌上让步,现在没有必要再谈论这件事了。
李渊微微一笑,又问道:朕还有一个小问题想确认,关于这次和谈,杜相国是否得到贵国的全权委派
杜如晦略略躬身道:陛下,隋臣只是得到一定限度的授权,并没有得到全权委派,在一些重大问题,隋臣必须要派人回去请示楚王殿下,请示紫微阁全体相国,请陛下见谅
事实上,杜如晦得到了杨元庆全权委派,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一种技术手段,可以人为地延长谈判时间,等隋军彻底占领了敦煌郡和伊吾郡后,便可以在谈判中确定这两郡的归属,使唐军不敢轻易进犯,苏定方便可以继续率军西征鄯善郡和且末郡。
战争是为夺取领土权力,而和谈是为了固定这种领土的权力,两者是相辅相成。
李渊最终也无可奈何,只得点了点头,好吧朕希望尽快达成和解协议,朕希望下次和楚王殿下见面时,是在酒桌上,而不是在战场上。
杜如晦淡淡一笑道:楚王殿下也是这样说,他说过去和陛下是老朋友,他很怀念和陛下共修汾阳宫的岁月,希望能和陛下共饮一杯,一叙旧情。
张掖郡,李孝恭率领一万五千唐军正疾速向北而行,军队由一万步兵和五千骑兵组成,盔甲闪亮,刀矛如林,杀气腾腾.
在敦煌郡,苏定方用三天的时间便将一万三千军队整编完毕,他率军加高加固城墙,并坚壁清野,把敦煌郡的所有人畜都迁入敦煌城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第五十四章 兵临城下
敦煌城历经两晋南北朝的战火洗礼以及几百年的抗击异族入侵,城池屡毁屡建,一次比一次加固,已经渐渐成为一座周长二十里,城墙高两丈的坚固大城。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隋军将一桶桶水泼洒在城墙上,经过一夜的凝冻,敦煌城已俨然成为一座冰城,厚达两寸的冰层包裹着城墙,俨如披上一件冰甲,雪白晶莹,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瑰丽的冰蓝之色,仿佛一座梦幻般的城堡。
冬季作战,守城无疑是占有优势,苏定方并不是一个一味攻杀的猛将,他师从李靖,学会利用天时地利,利用周围一切有利的条件来进行应战,这也是杨元庆在反复考虑后,派他西征的重要原因。
敦煌郡最大的特点便是地处戈壁深处,人烟冷清,植被稀疏,在敦煌城周围只有三片胡杨林,皆被苏定方命人砍伐一空,而不少沿河而生的红柳则因外形弯曲,不适宜做攻城武器而得以幸存。
苏定方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下,立马在一座沙丘上,注视着数百名士兵砍伐一片胡杨林,这片胡杨林占地十几亩,长得高大粗壮,浓密茂盛,尽管在敦煌树木生长不易,这片胡杨林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但苏定方还是毫不犹豫地下令砍掉。
兵们拖进城内,旁边索氏家族的家主索利看得心痛无比,这片胡杨林是他家族的私产,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现在被砍伐殆尽。
每一根大树的倒下,索利脸上的肉便剧烈地抖一下,他的心俨如刀割一般,他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上前哀求苏定方,苏将军,把树木留下来吧不要再砍了。
苏定方摇头冷冷道:索家主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些树木,我不砍,唐军一样会砍伐它们留不住。
那就给我留下一棵吧这是我家族的烟火,留下一棵树让它们重新长出来吧
苏定方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哀求,便将马鞭一指河边上棵细细的小树,那是去年才长出的新苗,那棵小树可留给你。
尽管小树很幼嫩,但总比全部砍伐殆尽要好,索利见一名士兵拎着斧子向小树走去他急得奔跑上去大喊起来那棵树是苏将军留给我的,你不能再砍了。
苏定方摇了摇头,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唐军需要烧火取暖,这棵小树可能留得住吗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远处疾奔而至,片刻奔至苏定方面前,斥候在马上拱手施有瞪:启禀将军发现了唐军,约一万五千人,已到玉门县。
主将是何人
回禀将军好像是淮安王李孝恭
屎来是他
苏定方自言自语,他心中迅速估算,从玉门县到敦煌县约两百里,如果昼夜行军,大概明天下午抵达敦煌县,还有一点时间,他立刻令道:加快伐木时间,明天中午之前还完不成,一把火烧掉树林。
下达了命令,苏定方随即调转马头向城内奔去。
唐军并没有昼夜行军,而是在第三天中午时抵达了敦煌城,一万五千唐军浩浩荡荡,旌旗招展,声势壮观,一杆帅旗之下,李孝恭全身盔甲,目光阴冷地注视着空旷荒凉的戈壁滩,入眼之处,只有一望无际的乱石和沙丘,偶然出现几蓬在风中摇曳的灌木丛,却看不见一棵树木。
这时,李孝恭被一片曾经的胡杨林吸引住了,大树全部被砍伐殆尽,只有一根根被砍得凌乱的树桩,地上到处是树木的碎屑,远处的河边还剩下一棵孤零零的小树,只有手臂粗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李孝恭忍不住叹息一声,坚壁清野,隋军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机会。
自从两个多月前的潼关事件后,李孝恭表现得一直很低调,他心里明白,圣上对他很有些不满,这种不满是在于他把齐王李元吉的事件闹大了,没有照顾住圣上的面子。
但李孝恭并不后悔,如果不加以严惩,李元吉就会毁了整个唐军,经略河西原是李神通负责,李神通调去和北隋谈判后,河西的军队就暂时由他率领,或许是经过一次弘农惨败的缘故,李孝恭现在非常谨慎,他绝不能大意,使自己再遭败绩。
这时,一名斥候从后面追了上来,郡王殿下
李孝恭勒住战马,这是他派去伊吾郡探查情报的斥候,他立刻问道:伊吾郡那边集么样
回禀将军,伊吾郡守军已经投降隋朝,有两千余驻军,但我们军队过不去
这是为何
隋军在星星峡扼守住了最险要处,驻有三千隋军,那里易守难攻,我们是扮作商人才能过去,我们的军队至少要三万人才能攻下。
李孝恭长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他并不想去攻打伊吾郡,只是他找不到一个借口,这样最好,隋军扼守住了星星峡,他的兵力不足,这就是最好的借口。
李孝恭心中极不愿意和隋军作战,现在唐军士气正在逐渐恢复之时,如果再被隋军重创,这就会在唐军心中形成一种恐隋症,对将来与隋军的作战都极为不利。
从太原起兵以来,只有在一路南下并占据关中的过程中,唐军势如破竹,保持着屡战屡胜的战绩,那是因为杨元庆的军队在丰州被突厥牵制,他们才如此顺利。
可自从隋军东征后,太原之战绛郡之战弘农之战,唐军皆屡战屡败,被隋军歼灭了十万大军,尤其潼关事件的内讧,使得唐军军心动荡,士气低迷,也正是这个缘故,唐军在和装备及后勤皆不如自己的西秦军作战时竟是胜负各半,若不是李世民亲在在陇西指挥,若不是西秦军发生内讧,恐怕唐军还会连战连败,连整个陇右都会彻底丢掉,这就是唐军开始面临危机的具体表现,精锐装备的掩盖下是军心涣散,士气低迷。
李孝恭心里如明镜一般,隋军现在暂时不知道唐军的虚实,如果一旦发现唐军的底细,恐怕连自己的小命也会丢在敦煌。
殿下快看,敦煌城到了一名士兵指着前方大喊。
李孝恭凝视神向远方望去,只见远处数里外,一座冰晶如玉般的城池矗立旷野之中,阳光下闪耀着瑰丽的光泽,李孝恭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隋军已经将整个敦煌城用冰包裹上了,让他怎么攻城
传我的命令,军队在城池三里外驻营
唐军在三里外开始驻扎营地,他们没有带营栅等辎重,只能用战地扎营的方式,用大量的长矛插城刺林保护营帐,一顶顶的大帐矗立起来,一群群士兵跑到河边凿冰取水。
李孝恭亲自部署扎营,他对粮食安全尤其重视,他们这次北上是抢时间,轻兵简行,带的粮食并不多,只能维持半个月不到,其余就必须靠后勤粮食运输,支持他们和隋军对峙。
一队骑兵四下巡视了一圈,回来禀报道:殿下,敦煌郡周围所有的树林都已被隋军砍伐殆尽,南面有一些红柳,但找不到一棵适合做攻城梯子的树木。
知道了,再去探
李孝恭心中十分恼火,他们没有带攻城武器,隋军坚壁清野,让他们找不到一棵适合做攻城武器的树木,难道还要让他们去张掖郡搬运攻城武器吗
这时副将史万宝走到李孝恭身旁低声道:郡王殿下,这场战役对我们很不利啊
史万宝是李神通派系的大将,原是长安豪强,因协助李神通夺取关中有功而被李渊封为原国公,是一个极为精明狡猾之人,他发现隋军没有和他们作战之意,想速战速决根本不可能,使他心中十分忧虑,他们这支军队是李神通的部属,若在敦煌郡惨败,他回去无法向李神通交代。
我们粮食不足,粮道太长,一旦被敌军断了我们粮道,这场战役将不战自溃,而且风沙很大,夜里气候极低,士兵们都十分抱怨,不如撤军回去吧就告诉圣上,隋军已经取了敦煌郡,我们无法取胜,保住实力为上策。
李孝恭叹了口气,今天刚来就撤走,无法向圣上交代,也会被隋军笑话,先坚持几天,如果形势实在不妙再考虑撤军,你先去安抚军心,告诉他们,隋军粮少兵寡,他们也支持不了几天。
史万宝无奈,只得前去安抚士兵,明知是谎话,也只能骗一骗士兵,减轻他们心中的恐惧。
城头上,苏定方注视着唐军扎营,对方居然没有带营栅,他们不知道敦煌夜间的风沙吗苏定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夜里,狂风肆虐,沙尘漫天,凛冽西北风所发出的呼啸声俨如大地在哭泣,令人心惊胆战,眼前是灰蒙蒙一片,十几步外便看不清
敦煌的西城门缓缓开启了,李沙陀率领百余人的斥候骑兵队从城中奔出,片刻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风沙之中。
第五十五章 借风夜袭
唐军大营在北城外,李沙陀率领百余斥候在风沙中艰难行走,一直绕到唐军大营的西北面,这里是顺风,风力强劲,令人立足不稳,如果不蹲下的话,仿佛要会被大风吹走。
斥候们找到了几堵石墙,在墙后蹲下,这里原来是一座废弃的大宅,长年被风沙侵蚀,只剩下几段残垣断壁,十几名辐重兵分别从三头骆驼身上卸下了几捆重物,这是一架小型投石器,被拆成几部分由骆驼托运,可以将十几斤的重石投出百余步远。
辎重兵迅速捆绑安装,很快便组装成一座高一丈的投石器,这时一名斥候从黑暗中奔来,指着西南方向道:唐军军营就在百步外,从外面矛刺到里面大帐大约有五十步远,地上还撒有不少铁蒺藜。
李沙陀冷笑一声,唐军的扎营方式还是和中原一样,并没有考虑到敦煌的实际情况,今晚就让他们尝一尝敦煌夜风的厉害,他立刻令道:准备火球
斥候们从骆驼箱子里取出了十几只黑色的火球,是用火油布缠绕而成,大小如巴斗,球芯是铸铁丸,这样便使它的重量达到十斤,在无风状态下可以投射出百步左右,但在风力强劲的夜晚,借着风势,可以投射出一百五十步远,足以投进唐军的营帐中。
一只火球放进了铁兜子,数十名士兵拉开了投石机,两丈五尺长的投杆被拉弯到极限,一名士兵点燃了火球,火球迅猛燃烧,在强风中扯出了长长的火舌。
放李沙陀一声令下,火球腾空而去,在灰蒙蒙的夜空形成一个明亮的圆点,向唐军大营飞腾而去。
火球越过哨塔越过密集的矛刺,飞进了唐军大营,轰的一声,火球砸中了一顶大帐,帐内的士兵被惊醒,纷纷惊慌地冲出大帐,紧接着大帐被点燃,借着风势,迅猛地燃烧起来。
当当当哨塔上的警报钟声紧急敲响,在刺耳警报声中,又一颗火球划过黑暗的夜空,飞进了唐军大营,这一次砸在地上,火球反弹,冲进了一顶大帐中,帐内士兵连滚带爬跑出,火球将大帐帐幔映照得通红,大火很快从帐内燃烧起来
火球射进了唐军的西北角,这里是步兵的营地,此时士兵们纷纷从梦中惊醒,惊恐万分地奔出营帐,聚集在帐外地空地上,很多人还是光着脚,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数百名士兵在扑打着几顶燃烧的大帐,李孝恭也快步奔到西北角,厉声喝问:出了什么事
殿平,快看
李孝恭一抬头,只见天空中一只火球呼啸而至,几名亲兵连忙推开他,火球掠过他头顶,轰地砸中一座营帐,大帐片刻烧出一个大洞,火球掉进帐内,帐幔迅速燃烧起来。
扑灭大火,不准它蔓延
李孝恭大声喝令,他气急败坏地冲到大帐边,一名士兵指着风沙中的隐隐亮点,殿下,就在那里
李孝恭凝视片刻,回头对一名将领道:速率l千骑兵前去剿灭火源隋军
将领转身奔去了,这时又有一颗火球砸进营帐中,这是第七颗火球,尽管唐军士兵拼命扑火,但风力太强劲,火借风势,一顶大帐的绳索被烧断,燃烧的大帐碎片被吹上半空,一连点燃了七八座营帐,大火开始烧成一片
黑暗中,隋军士兵又将一颗火球放上投石机,就在这时,一名哨兵飞奔而至,大声喊道:快走唐军骑兵出来了。
李严陀当即立断令道:毁掉投石机,立刻撤走。
隋军士兵纷纷抽刀劈砍,片刻,投石机散架坍塌,他们抱着最后几颗火球飞身上马,向北方奔去,很快消失在风沙之中。
不多时,唐军骑兵找到了攻击地点,除了一架被损毁的投机外,其余人和物品皆无影无踪。
唐军大帐内,李孝恭发现事态已经严重了,根本扑灭不了火,整个西北角的一百多顶帐篷都被点燃了,火舌腾空,在呼啸的风声中熊熊燃烧,他心里明白,要么是整个营地全部被烧毁,要么是自毁一半。
所有营帐全部拆除
李孝恭骑马奔跑下令,应付这种大火,至少还要有两百步隔离区,他马鞭一指距大火两百步外的一片营帐,先拆这边,分出隔离区
这时,史万宝奔上来道:殿下,要防止隋军趁机偷袭
一句话提醒了李孝恭,他连忙令道:你率四千骑兵出营防御,若有动静,无论是什么人都给我乱箭射杀。
遵命
史万宝调转马头赶去集合骑兵,步兵士卒则忙碌地拆除营帐,大群士兵则逃到西南角,这时,火势越烧越大,数百顶大帐被点燃了,这是整个步兵营区域,都在狂风中熊熊燃烧,形成了一片火海。
李孝恭骑马来到西南角,这里已聚集了六七千步兵,大部人都没有了盔甲,很多人是光脚,穿着单薄的中衣,在寒风中冻得蜷缩成一团,也看不见盾牌长矛,约一半人手上有一把横刀,李孝恭回头望向火海中,士兵们的武器装备基本上都被大火吞没了,他长长叹息一声,这场仗让他怎么打下去
城头上站满了隋军士兵,三里外的唐军大营内火势迅猛,在夜色中清晰可见,士兵们议论纷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会给他们什么样的战机,苏定方面带冷笑,他第一天到敦煌时就发现了敦煌的夜晚极利于用火攻偷袭,当时他是考虑偷袭李兆锦的营地,却没有想到最后用到了唐军的头上。
这场大火虽然不至于让唐军死伤惨重,但至少能给唐军士气一个沉重的打击,使他们在军资上遭遇巨大损失,等对方粮草不济,士气极度低迷时,便是他出击的时刻。
大火一直烧到一更时分才渐渐熄灭,城外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狂风尖利而刺耳地呼啸着,漫天沙尘,遮蔽了视线。
次日,天渐渐亮了,风也小了很多,原野上露出了暗黄色的本色,朦胧的晨曦中,隐隐可以看见唐军大营,营帐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焦黑。
这时,一名斥候骑马疾速奔来,在城头下大喊:苏将军
苏定方探头问道:唐军情况如何
禀报苏将军,唐军已经不见了,他们已连夜撤离
苏定方一下子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气势汹汹而来,却连夜逃走,一次偷袭似的火攻便将他们吓破胆了吗
还有什么剩下的物资吗
回禀将军,除了几百顶烧毁的大帐,什么都没有剩下,粮食帐篷矛刺都被他们带走了。
李沙陀大喜,苏将军,敌军仓惶而逃,正是我们追杀的机会,下令吧属下愿率骑兵追击。
苏定方摇了摇头,唐军一样物资都没有留下,说明他们是有条不紊地撤退,他们的五千骑兵没有受到任何损失,昨晚都出营了,以李孝恭带兵的谨慎,他绝不会大意,绝不会给自己留下追击的机会,说不定这是他诱兵之计。
不可追击传我的命令,今天不准开城
数十里外的一片沙丘后,五千骑兵列队整齐,李孝恭头戴金盔,身披银甲,手执一杆马槊,目光冷厉地望着远方,在他们身后,唐军步兵已经远去,但李孝恭并不急于撤退,他在等待隋军的追击,或许他还能抓到最后的机会,真正的隋军只有三千人,其余军队都是李兆锦的凉军,他们整编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唐军还有一线机会。
李孝恭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中午时分,远远地,一名唐军斥候飞奔而至,启禀殿下,隋军没有任何动静,敦煌城的大门到现在依然没有开启。
李孝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伏兵之计已经被对方看破了,对方不肯和自己硬拼,他只得回头令道:撤军
五千骑兵调转马头,浩浩荡荡向常乐县方向而去,唐军满怀希望而来,却无比失望地撤退了。
长安城,唐隋之间的谈判陷入僵局,双方主要就敦煌郡的地位和归属,两方争执不下,隋朝认为敦煌郡一直是大隋的领土,被李轨所窃,现在隋朝出兵驱赶凉队,夺回敦煌郡,是天经地义,敦煌郡理当属于隋朝的一部分。
而唐朝却坚持说李轨的凉国已经向唐朝投降,那么凉国所有的土地都应该属于唐朝,其中也应该包括敦煌郡,所以敦煌郡应该属于唐朝疆域,虽然被隋朝所占,但唐朝并不承认,唐朝认为敦煌郡应该是一块争议地域,达成的和解协议中并不包括它,也不包括伊吾郡。
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无法达成和解协议,算起来,杜如晦在长安已经呆了整整半个月,双方依然没有妥协的迹象,再过两天,就要进入十二月了。
这天一早,杜如晦刚刚起床,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听魏征在外面焦急地喊道:杜相国,太原紧急消息
杜如晦穿上鞋上前开了门,见魏征满脸兴奋,便笑问道:魏侍郎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正是
魏征取出一封信,急不可耐道:听送信人说,唐军已经被迫撤离了敦煌郡,现在敦煌郡和伊吾郡已完全被我们控制。
杜如晦眼睛一亮,呵呵笑了起来,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回家的日子就快到了。
,天气寒冷,老高也不幸感恙了,大家要注意保重身体,多添衣服,莫耍小伙,身体好才是幸福的保证一。
第五十六章 迟到梁使
御书房内,李渊站在地图前,久久沉默不语,正如杜如晦得到了太原的消息,李渊同样也得到了李孝恭从张掖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快报,以河西的兵力已经无法拿下敦煌郡和伊吾郡,现在寒冬季节,隋军在敦煌做了充分的准备,坚壁清野,唐军士气低迷,无法在冬季攻下敦煌城,为了避免唐军在敦煌城全军覆没,他决定撤军返回凉州。
李孝恭在信中详细解释了他为何要撤离敦煌郡,他在心中告诉李渊,唐军已经承受不起对隋军的再次失败,隋军的一次惊扰性的夜袭便让唐军的士气几乎崩溃,对隋军的恐惧使士兵们宁愿冒着严寒赤脚躲在帐外,也不愿回帐取盔甲和靴子。李孝恭坦率地指出,他的撤军是为大唐的未来,是为了大唐不至于在北隋的威压下崩溃,既然已经无力夺回敦煌郡,那么保存实力,不与隋军作战便是最好的选择。
李孝恭在信中的话语虽然坦诚得刺耳,但李渊却知道他所说都是事实,大唐确实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被隋军击败,否则他也不会向杨元庆求和,只是敦煌郡的战略地位太重要,就这么放弃,使李渊心中就仿佛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父皇找儿臣吗门口传来太子建成的声音。
李渊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问他,你神通皇叔呢,他来了吗
皇兄,我在李神通跟在李建成后面走了进来,李渊命人宣他们二人前来商议大事。
你们两人先坐吧
李渊也走回自己坐榻坐下,他暂时没有提李孝恭之事,而是先问李神通,今天谈判的情况怎么样
李神通摇摇头,今天大家冷坐了一个时辰,便草草结束了,还是敦煌郡的分歧太大,无法达成妥协。
那别的呢
别的都没有问题了。幽州的罗艺,西平郡的梁师都,我们都已经达成共识,蒲津的浮桥双方也同意重建,我们也承诺不谋求弘农郡,作为回报,对方也答应将关北六郡兵力削减到最低,每郡驻军不超过千人。我们的关内郡也是一样对应驻军。还有双方贸易以及丝绸之路的借道,还有官员家属的正常迁徙,这些都达成了妥协。就是敦煌郡的归属问题,双方都不肯让步,使得和解协议无法最终达成。
李渊点了点头。其实他对谈判进展了如指掌,此时再问一遍,也是提起话头,他见李建成欲言又止,便问:皇儿想说什么李建成连忙欠身道:父皇,孩儿想提议,或者和隋朝达成妥协,将敦煌郡和伊吾郡一分为二,隋朝要敦煌郡。而我们取伊吾郡,双方互相承认,父皇能否接受这个方案
李渊苦涩地笑道:没有了敦煌郡,拿到伊吾郡又有什么意义孤悬在西域,连官员上任述职也要借道敦煌郡,若没有敦煌郡,伊吾郡朕也不想要。
父皇。儿臣的意思是找一个台阶,双方都可以接受,谈判已经拖了半个月了,儿臣认为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必找什么台阶了
李渊果断地摇摇头,朕找你们二人前来。就是明确地告诉你们,朕已经决定放弃敦煌郡和伊吾郡。可以承认它们为隋朝疆域。
李建成和李神通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一直坚持不肯让步的正是圣上本人,他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李建成沉吟一下问:父皇,是不是孝恭那边有了什么不利消息
李渊缓缓点头,将李孝恭的信递给他,幸亏没有损兵折将,所以也谈不上不利,只是我们去晚了一步,隋军已经占领了敦煌和伊吾两郡。
李建成看完了信,又把信递给皇叔李神通,李建成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最后答应了,虽然父皇不肯承认失败,可实际上李孝恭就是不战而败,敦煌郡已经夺不回来了,尤其唐军心中的恐隋,恐怕这才是促使父皇被迫最后让步的根本原因。
李神通看完信,他眉头微微一皱,可就这么答应隋朝,是不是让步太大了,而且也没有面子,或许我们能从别的地方再争一点权益过来,比如保住罗艺和温彦博的性命之类,陛下以为呢
这个可以,你去和他们谈,但有一点要和他们说清楚,朕并不是因为敦煌郡是隋朝的土地才礼让他们,敦煌郡是凉国的地盘,被隋朝抢先占领而已,这点很重要,否则将来说起来,长安也曾是隋朝的土地,就麻烦了,达成的协议中不能有敦煌郡原属隋朝这一条。
臣明白,一定回避这一条,相信他们也能理解
好吧就这样。
李渊站起身道:朕希望明天就达成和解协议,朕需要集中兵力对付梁师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停一下,李渊又对李建成道:就由太子代朕在协议上签字加印,杨元庆毕竟只是楚王,和朕不对等。
儿臣遵旨
.........
拖延了足足半个月的隋唐和解谈判终于在唐朝的最后让步中达成了协议,双方承诺放弃敌视,承认彼此的疆域,至少在一年内,保证自己军队未经对方许可,不踏入对方的领地,此外双方又约定了二十几条其他约束,协议一式两份,由太子李建成和楚王杨元庆为最高确认人签字,十天后,杨元庆在和解协议上盖印并签了字.
自此,隋唐两朝正式讲和,他们各自调整兵力部署,唐朝将部署在关中东部防御北隋的十万大军调去陇西,另外弘化郡和上郡的五万兵力也撤回关中。
而隋朝则将驻扎在河东郡的三万兵力部署到太原郡井陉,同时将灵武郡和关北六郡的二万五千军队削减为五千驻军,其余二万军队调回太原,部署到雁门郡的飞狐陉附近,隋朝开始了对河北战役的准备。
........
十一月初十,就在隋唐达成和解协议的第二天,一辆马车缓缓从南门驶进了太原城,马车两边有十几名随从,皆着穿着紧身黑衣,腰挎横刀,骑马跟随在马车左右。在战乱年代,这种情形比较常见,一般大户人家出行都会有年轻的武士跟随,横刀在旧隋朝曾是违禁品,严禁普通庶民携带,而现在这条禁令早已被打破,在中原各地,莫说横刀,连军弩也可随意出现在平常人家。
守城门士兵并没有过多盘问,只问一下来处便放他们进了城,马车进了城,一股热闹繁华的气息迎面扑来,车帘拉开,一名中年男子探头向四处张望,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大街上显得格外热闹。
曲三郎,这里可比咱们江陵城热闹多了。中年男子笑道,他说一口南方口音。
或许是中年男子脾气很好的缘故,随从们都和他说得来,一名年轻随从笑道:李少卿有点重此轻彼啊我觉得江陵城并不比这里差,只是咱们在路上走了二十天,这不,快到新年了,我估计江陵城内此时也一样热闹。
如果他们是在城门边说话,被守门士兵听见,一定把他们的南方口音少卿江陵城这些线索联系起来,便可立刻推断出他们是南方梁朝的官员。
确实如此,这名李侍郎正是梁朝的鸿胪寺少卿,名叫李京,若杨元庆看见他也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李少卿正是杨元庆的嫡亲舅父,原名就叫李大郎,因嫌这个名字土气,出仕后便改名为京,现在叫李京。
当年杨元庆为了笼络杨元庆,特地封他舅父为安陆郡京山县县尉,大业九年,李京发现了萧铣要造反,安陆郡的官员大都已加入南华会,他心中惶恐,便弃官逃进京,举家投奔了杨元庆,不过,住了不到两个月,他又思念家乡要南归,裴敏秋拦不住他,便送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回乡做个富家翁。
李京有两个儿子,长子李贵,次子李福,李贵在南郡求学时加入了南华会,现任梁朝江夏郡长史,而李京则因为是杨元庆的舅父,半年前萧铣亲自上门,请他来江陵做官,并封他为鸿胪寺少卿。
这次他奉命出使北隋,带着萧铣满心期望,一方面是希望北隋能承认梁朝的合法,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隋梁两朝能结为同盟。
李京心中有点紧张,他不知杨元庆会不会责怪自己上次跑回南方,而且自己成了梁臣,会不会让杨元庆恼火,他心中着实忐忑不安。
马车缓缓来到了杨元庆的王府门前停下,他看了一眼大门上了牌匾,楚王府,李京心中不由长长感叹,他想起当年杨元庆三岁时自己带他去杨府时的情景,当时的越国公府的牌匾令他惶恐不已,而现在这孩子长大了,他竟成了楚王,而且据说他将来还会成为皇帝,不知他母亲灵下有知,会是多么高兴和自豪。
李京擦去眼角流出的老泪,吩咐随从一声,去门房禀报一声,就说楚王殿下的亲戚从南方来了。
第五十七章 两个要求
片刻阵环佩轻响,杨元庆的妻子楚王妃裴敏秋在几十名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走出了府宅,裴敏秋便猜到是丈夫的舅舅来了,她不敢怠慢,亲自出来迎接。
李京慌忙下了马车,上前两步躬身施礼,参加楚王妃
果然是舅父来了。
裴敏秋笑着回一礼,舅父这两年看起来身体更加健朗,令人欣慰。
谢王妃关心,元庆在府内吗
他还没有回来,我马上派人去通知他,天气寒冷,舅父请先进府中休息,前几天元庆还很担心舅父的近况。
裴敏秋又看了看马车,有些奇怪地问:怎么只有舅父一人,舅母呢
呵呵她走不开,福儿之妻上个月生下第四子,她现在很忙碌。
福表弟竟然已经有四个儿子了,舅父怎么不让人来说一声,我们竟然不知。
你们在丰州呢太远了。
李京被请进王府,裴敏秋命管家把十几个随从也带进府内休息,又派人去通知杨元庆,这才领着舅父李集进了府宅。
紫微阁内,杨元庆正在召开内阁会议,就发动河北攻势和五位相国商议具体方案。
河北的局势比较复杂,魏刀儿罗艺高开道以及窦建德现在正处于一种对峙状态,他们互相为敌,同时也会联合对外,去年窦建德进攻幽州,高开道便出兵支援罗艺,从侧面袭击窦建德军,以致窦建德兵败而返,还有魏刀儿,他和窦建德也曾经共同对付薛世雄,所以,当我们的势力进入河北很可能会导致他们的再次联合,我可以预见,这将是一场持久之战。
杨元庆看了一眼众人,又缓缓道:对我们而言困难不仅是要拿下河北,而且还要面对河北民众的困苦,经过这五六年的乱匪肆虐,河北早已是民生凋敝,人口锐减,说得坦白一点,就是我们要准备大量的钱粮,尤其是粮食这是乱世中的黄金还有赖各位相国充分认识到夺取河北的重要在后勤上全力支援这次河北之战。
苏威站起身笑道:我来代表各位阁僚先表个态吧即将发生的河北之战,早在几个月前便在紫微阁的议程之中,今年我们河东道南部几个郡的粮食丰收,但楼烦马邑雁门定襄四郡还没有从刘武周的破坏中恢复过来,最近又接受道数万从关中过来的移民,也需要大量粮食安置,好在五原郡和灵武郡有一定储粮,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太原仓城和晋阳宫仓城还有储粮八十余万石,为应对这次河北之战,紫微阁商议愿意拿娶五十万石粮食,作为对河北战役的支持,另外,还有一百万吊新钱,也一并作为这次河北战役的军费开支。
裴矩也笑道:朝廷若能把河北几十个郡收入囊中,我们当然求之不得,早在河内之战时,我们便商议过关于河北的应对之策,如果河北战役能够在一年内完成,那么河东支撑得住,如果超过一年,那就有点吃力了,我再补充一点,刚才苏相国说的八十万石存粮,只是指太原的存粮,实际上今年南部各郡的粮食丰收后,税粮逐渐收上来,到明年二月左右,官府还有大概二十万石税粮收入,所以说,我们的财力还比较充裕。
今天的紫微阁会议主要是商议河北之战的后勤支援,而且河北的局势比较复杂,按照计划,至少要耗费半年时间,战争打的就是国力,兵源民夫钱粮以及各种物资的支援,这些都要一一落宪
会议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才散去,下面还有大量具体事务需要安排,杨元庆回到自己官房,刚走到门口,一名侍卫向他禀报,总管,刚才王妃派人来禀报,说总管的舅父从南方来了,请你回去一趟。
杨元庆厂怔,随即心中大喜,前几天他听到一名老家在安陆郡的官员说起,说安陆郡在年初时曾被朱桀的一支迂境队伍抢掠,他还很担心舅父的安全,没想到舅父便来了,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便欣然道:先回府吧
杨元庆乘上马车向太原城内驶去,今天天气晴朗,冬日的阳光从车窗里射入,使车厢里格外温暖,杨元庆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闲暇,马车缓缓驶过府桥,在府门前停了下私
老爷回来了
门房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叫喊着奔进府中去禀报,片刻,裴敏秋迎了出来,她嫣然笑道:还以为你回不来,所以让舅父先去休息了。
她话音刚落,李京便出现在东院门口,呵呵笑道:我哪里睡得着,就在这里等元庆回来呢
杨元庆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元庆见过尊父
李京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你现在是王爷了,不能再和从前一样。
现在是外甥见舅舅,和我王爷无关。
杨元庆又笑问道:舅母呢,已经休息了吗
裴敏秋从旁边走上来笑道你的福表弟喜得第四个贵子,舅母要照顾孙子,所以这次没有一起过来。
第四个杨元庆有些愕然。
唉福儿就是生儿子的命,他媳妇肚子就没有停息过,一连生四个都是孙子,我已经快麻木了,家里发生的事多着呢我慢慢给你说。
杨元庆点点头,带着李京来到了自己的外书房。
两人来到书房坐下,一名侍女给他们上了茶,李京苦笑一下道:我不知该怎么提这件事,但有些话还是得说,我不妨坦率,我现在是梁朝的鸿胪寺少卿。
杨元庆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愕之色,在家事上,听见李京一连得了四个孙子,他是有点惊愕,但在政治上,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不露声色。
舅父是几时加入梁朝为官杨元庆端起茶碗喝了一。茶,不慌不忙问道。
李京见杨元庆并没有表现出惊怒之色,他一颗心稍为放下,微微叹息道:半年前,圣上亲自到我家里来请,我感于他的诚意,便答应入仕了,而且你母亲的坟墓又重新被梁朝修建,占地百亩,按照皇室的规格,气势宏大,有专门的看陵人,当地人都把你母亲的墓称为太后墓
杨元庆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李京的述说,但他脑海里却在迅速思索舅冬的来意,很明显,舅父是以梁朝使者的身份前来,包括萧铣笼络舅父,重修母亲墓地,这些都可以视为是对自己的示好,萧铣是有很强的政治目的。
圣上说,当年你和他的私交很好,而且在江都,你们还曾经合作过,他很希望这种友情及合作能延续下去。
杨元庆的沉静让李京十分紧张,他忽然意识到,他们甥舅之间那种单薄亲缘关系不足以承受得起他所带来的使命,杨元庆不可能因为他是舅父而答应他的某种要求,必然是根据北隋的利益来考虑,他很担心杨元庆如果婉拒了他的提议,他回去怎么交代。
杨元庆点点头道:确实很感谢萧铣在江都对我的协助,不知这决尊尖来t弃铣给琳井名样的期娶t我是说,你带着什么样的任务
杨元庆的直言不讳使李京忽然不紧张了,他也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他是梁朝的鸿胪少卿,至少应该完整地表达出梁朝的意愿,而且还要维护梁朝的尊严。
李京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也坦率地说道:这次我来,是作为圣上的特使前来,一是希望隋朝能承认新梁朝对原来西梁朝的正统继承,其实是希望我们两朝之间能结为盟友,共同对付唐朝。
共同对付唐朝。
这句话令杨元庆很感兴趣,虽然他和唐朝刚刚达成和解协议,但和解只是对过去双方敌视的一种缓和,或者说只是一种停战协议,并不意味着将来他们就不会兵戎相见,而且协议上说得很清楚,一年之内互不侵犯,也就是说,隋唐两朝之间的和解协议只有一年的有效期,一年后,唐朝已经稳定了关陇局势,开始向东扩张,而自己也应该平定了河北。
而且隋唐间的和解协议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双方都有意忽略了,那个协议只是保证互相不侵犯彼此领地,但并不保证他们在领土以外的地方也会和睦相处,比如隋军攻打洛阳,而唐军也在攻打洛阳,那么两者之间为争夺洛阳而爆发的激战,就不在协议范围内,这是一种刻意的忽略,双方都不愿意受到这个协议的太多束缚。
如果能和萧铣结为盟友,倒是有利于抑制唐朝对南方的扩张,如果梁朝和唐朝发生激战,他可以派军队赴梁朝参战,或者他在背后支持梁朝。
想到这,杨元庆微微笑道:当年舅父舅母对我有抚养之恩,既然是舅父亲自来出使,我焉能不给舅父面子,另外,我和萧铣确实是多年的交情,我也愿意和他延续过去的友情,这样吧作为对他派舅父出使太原的回应,我们也会派一名特使代表隋朝出使西梁,先答应你们的第一个要求,承认梁朝合法,然后我们再慢慢谈结盟之事。
李京大喜,那么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
不急,舅父难得来一趟,就多住几天,好好了解一下太原的风土人情,明天我陪舅父去逛逛太原北市,看看能不能给舅母买点井么礼物。
第五十八章 北市偶遇
原创太原北市是整个河东乃至黄河以北最大的市场,占地数百亩,有三十几个行当近八百户商铺,上至牲畜骡马,下至柴米油盐,从贵重的黄金珠宝,到廉价的针头线脑,各种商品应有尽有,从业掌柜伙计有上万人之多,这里也是河东十五郡的商品集散之地,河东各郡的小商小贩几乎都是从这里进货
杨元庆带着李京乘坐马车进了市场,喧嚣热闹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此时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忙碌着采办年货,北市内人来人往,临街店铺前,伙计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辆辆满载粮油的牛车驶向北市码头,北市有一条漕河直通汾水,流通南北的货物都是靠汾水来运输。
杨元庆在北市门口换了一身装束,以微服私访的方式带着李京进了市场,虽然是微服私访,但两百名亲卫却在前后左右保护,在拥挤的人群中,一般也看不出来。
掌柜的,你这米多少钱一斗
李京是小地主出身,对米价格外地关注,走到一家买米的店铺前,他抓了一把白米,忍不住问道。
掌柜笑呵呵走了上来,这是绛州米,今年刚收的新米,八十钱一斗,如果你要的得多,十石以上,七十五钱也可以。
那麦子呢李京又指旁边的小麦问道。
麦子便宜一点,六十钱一斗,同样十石以上,便宜五钱。
李京很惊讶地回头对杨元庆道:元庆,你们这里的米价不贵啊
杨元庆笑了笑,今年南方丰收,所以粮食价格比较便宜,你们江陵斗米多少
江陵是鱼米之乡,斗米也要百钱,比你们这里还贵。
旁边掌柜笑着接口道:这位客人,江陵用的大业钱,当然要贵一点。我们是用新钱,一文新钱可以兑两文大业钱,如果按大业钱算,我们这里米家就是斗米一百六十钱,要比你们江陵贵。
杨元庆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把新钱递给了李京,一入手感觉就不一样,北隋的新钱更加肉厚澄黄,果然是好钱。而江陵流通的大部分是大业五株钱。明显地要差得多。
李京点点头,这样说起来还是太原的米更贵一点,江陵毕竟是鱼米之乡。不过江陵的牲畜很贵,一头牛至少比这里贵两倍,水牛更贵。各有所长吧
两人又来到了珠宝行,这里有大大小小二十几家店铺,都是卖各种金银珠宝首饰,一般人拿着金银也是来这里换钱。
杨元庆带李京来到了一家太原城有名首饰店,名叫百翠笙,杨元庆的妻女们都在这家店买首饰,店掌柜常去杨府送首饰,他认出了杨元庆,吓得他连忙迎出来。躬身施礼,楚王殿下怎么亲自来了,给小人说一声,小人自当上门送货,不敢耽误殿下处理公务。
杨元庆也认识他,便指了指李京笑道:就不麻烦高掌柜了,我带舅父来看看。想给舅母买几件首饰,可有适合的首饰
高掌柜听杨元庆说是给舅母买首饰,心中迅速盘算,连连点头道:有有殿下请跟我来。
众人走进里屋坐下,高掌柜取出一只尺许高的象牙宝盒。放在桌上,打开盒子。里面薄薄地放了八层,每一层都是一件首饰,都是放在象牙盘中,李京见这么宝贵的象牙盒居然只放了八件首饰,他心中有些不安,便低声问道:这种首饰多少钱一件
高掌柜微微笑道:这盒子里的首饰最便宜的一件是二十万钱,瞧就是这件。
高掌柜将一对手镯取出来,笑道:这是上品祖母绿,是用完整的一块祖母绿磨制而成,没有瑕疵,但光泽度略略逊一点,所以只要二十万钱,其实这是因为战乱,开皇年间,这样一对手镯至少三十万钱。
二十万钱就是两千吊,而且一定是新钱,若是大业钱的话,至少要四十万钱了,吓得李京一咋舌,他可买不起,他也不想让杨元庆花这么多钱,便轻轻拉了他一下,元庆,我们去别家店看看吧
杨元庆却拾起盒子最下面的一对手镯,也是祖母绿,但这对手镯明显比刚才那对更加晶莹剔透,高掌柜一竖拇指赞道:殿下好眼力,这是极品祖母绿,是从宫廷里流出,无论光泽还是品相,都是绝无仅有,这是本店最好的三件首饰之一,我不说原价多少,如果殿下要,一百万钱。
杨元庆点点头,就要它了,找个好盒子装起来,钱你去问王妃要,她会付你黄金。
李京吓了一大跳,这么昂贵的东西他怎么敢收,他连连摆手,元庆,你舅母最贵的首饰也不过百吊钱,这手镯我绝对不能要。
杨元庆却不理他,让高掌柜装盒子,高掌柜连忙取出一只jg美的象牙盒,把玉镯装了起来,杨元庆将盒子硬塞进李京怀中,对他笑道:这是我给舅母的心意,将来舅母可以拿给别人炫耀,这是我楚王外甥送的,若是一对银钗子,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舅父就收下,替我转给舅母。
李京再三推托不掉,只得收下,他埋怨道:早知道就不跟你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街上传来一声破锣嗓子般大喝:小贼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杨元庆微微一愣,这声音好耳熟,很像程咬金的声音,不过程咬金在雁门郡,他怎么会在太原,他走出铺子,只见从一条巷子里冲出两人,前面一个年轻人摔倒在地,后面一名大汉将他摁住,不是程咬金是谁
大哥,饶了我吧
小贼,先还老子钱来再饶你程咬金抡起钵大的拳头便要向他打去。
杨元庆脸一沉,程咬金好歹是亚将,怎么像个街头无赖一样打架,他重重哼一声,低声喝道:程咬金
程咬金一回头,看见了杨元庆,顿时愣住了,怎么会是总管大人,地上年轻人趁程咬金一愣神之机,爬起来就跑,却被程咬金一把揪住领子,拎了回来,小贼想逃,没门
杨元庆见周围人都围了上来,便喝令道:进来说话
程咬金眼中怒火难平,捏着年轻人的脖子进了珠宝铺,跟杨元庆进了内房,他狠狠将年轻男子摔在地上,上前向杨元庆施礼,卑职参见总管
那年轻人听程咬金称为总管,他立刻明白眼前人是谁了,吓得他缩成了一团,杨元庆看了他一眼,又问程咬金,此人是谁,你怎么像泼皮一样和他在街上打架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恨恨道:此人叫向平,是我娘子的堂兄,从小就是我们乡里出了名的坏种,他从老家跑来给我娘子报信,说我丈人丈母和两个舅子在老家因为我的缘故被官府抓进了监狱,秋后要处斩,我娘子急了,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还有她的首饰,让他去打点关系救人,结果却被这贼全部私吞,他根本就没有回去,就在太原,估计是想过段时间再来骗钱。
说到这里,程咬金恨得眼睛喷火,抡起拳头又要打他,杨元庆看这年轻满脸惊惶,估计程咬金说得是真,又问程咬金:那你是怎么发现
程咬金狠狠在他后腰踢了一脚,这才道:我一直在雁门郡,这件事我并不知道,前些天我娘子去秦琼家里玩,看秦琼娘子的首饰,无意中发现她的一件首饰竟然在秦琼娘子的首饰盒里,问了才知道,这是秦琼娘子从珠宝铺买来的,我娘子又赶去珠宝铺打听,才知道这小贼一直就在太原城,变卖我娘子银两首饰,在太原吃喝piáo赌,我娘子写信给我,我前两天请假才赶回来,一直守在这里,今天终于抓到他。
杨元庆见这男子长得獐头鼠脑,一看便不是善类,便冷冷问他道:程将军的丈人真的要被斩首吗
男子跪在地上,拼命打自己的脸,哭求道:小人该死,没有这回事,是我堂妹写封信回老家,二叔拿出来炫耀,我看了地址,便跑来骗堂妹的钱,是我该死,王爷饶我一命
程咬金见他终于承认了,一把揪住他脖领骂道:老子的银子在哪里还回来
银子全输了,就剩下一支首饰。
男子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一件金首饰,程咬金一把夺过首饰,恨得简直想把他一拳打死,他自己的钱被娘子管死,没有钱喝酒,没有钱逛青楼,这浑蛋一下子就骗走五百两银子,还有价值昂贵的首饰,这要够自己喝多少钱,逛多少次青楼,居然全部被此人吃喝piáo赌花光,程咬金简直要气疯了。
杨元庆心中恼怒,回头命亲兵道:将此人拖下去,斩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男子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程咬金恨归恨,但此人毕竟是娘子大伯的独子,真杀了恐怕不好向娘子交代,只得向杨元庆求情道:总管就饶他一命吧我要给娘子一个面子。
杨元庆有些诧异地看了程咬金一眼,他发现程咬金好像被他娘子管住了,这倒是好现象,杨元庆点了点头,好吧此人我就交给你处理,要杀要打随便你,但明天一早你来晋阳宫见我,我有事情找你。
卑职遵令,卑职先走一步了。
程咬金捏住男子的脖子,向门外拖去,跟老子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卷十五 风起云涌河东道】第五十九章 暗度陈仓
夜里,杨元庆从书房回到寝房,用滚水烫完脚准备休息了,眼一瞥却忽然发现了桌上的象牙盒子,他心中一愣,取过盒子打开,正是白天给舅母买的那对手镯。
“这是舅父拿过来的,他死活不肯要,说是太贵重了,他承受不起。”
裴敏秋从里屋走了出来,梳理着长长的头发,给丈夫解释:“上个月高掌柜也给我看过这对手镯,要价一百五十万钱,说是从宫里流出来的,我本来想买给你婶娘,但出尘说等母亲来了再说,我只好让高掌柜替我暂时收着,却没想到被你买回来了,看来真是有缘。”
杨元庆眉头皱成一团,舅父居然不肯要,这可有点难办了,裴敏秋从盒子里拾起手镯,仔细端详了半晌,对杨元庆道:“我下午问过芳馨了,这确实是宫里的东西,是独孤皇后的心爱之物,是她三件没有陪葬的首饰之一,先帝留下做纪念,不知怎么流传出来,这可是件无价之宝。”
杨元庆沉吟一下问:“舅父知道这是独孤皇后的手镯吗?”
“他知道,下午我告诉他了。”
杨元庆沉默了,他知道舅父为什么不要了,是妻子给他施加了压力,告诉他这是独孤皇后的手镯,他还敢要吗?
杨元庆心中叹息一声,这个也不能怪妻子,只能说太巧了,她准备送给婶娘的东西,却被自己买回来送给舅母,这个让她很难做人,她也不隐瞒自己,直接坦然告诉了自己,这就是一种夫妻间的信任。
裴敏秋见丈夫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蹲了下来,握住丈夫的手歉然道:“夫君,这件事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告诉舅父这是独孤皇后的手镯,舅父不肯要手镯是我的过错。”
杨元庆轻轻抚摸妻子光洁的额头,柔声笑道:“要怪就怪那个高掌柜,你让他收好的东西,他却卖给我这分明就是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明天我找他算帐去。”
裴敏秋连连摆手,“这和高掌柜没有关系,他是一心想讨好你,别怪他,是我心思太小了,明天我把手镯拿给舅父,如果他不要那我派人去送给舅母。”
杨元庆摇了摇头“算了舅父不肯要,我想并不是你施压的原因,独孤皇后的东西,我舅母福缘浅,拿着未必是好事,我能理解舅父的担忧,而且这对手镯我婶娘也不能戴,大隋皇后之物只能传给新的大隋皇后。”
杨元庆拉过妻子的手,将两只手镯给妻子戴上,笑了笑道:“就算是我送给你明年是我们成婚十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舅母那边,你替我另买两件其他首饰,再买四个长命锁,舅父的四个孙子一人一个。”
裴敏秋将脸深埋进丈夫怀中,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虽然丈夫已经妻为楚王,可他还记得和自己成婚快十年了。
次日一早,程咬金来到了晋阳宫,他还是第一次来晋阳宫,他不识路,临时抓了一名出宫办事的老宦官替他带路,他一路东张西望,忍不住咧嘴笑道:“这座晋阳宫不错,等哪天老子当皇帝了,也修一座这样的宫殿享受享受。”
前面升路的老宦官脸都绿了,这是哪里来的爷?竟然也想当皇帝。
“这位将军,话可不能乱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
“咳!你这个老宦官,难怪下面没鸟,胆小到这个程度,你以为总管会把我这话放在心上,他只当我是放屁,说老实话,就算真让我老程做皇帝,我还不愿意呢!当然,切鸟做宦官我更不愿意。”
老宦官从八岁起就在北周宫里做宦官,做了四十年宦官,还从未见过说话这么粗鲁的人,他气得脸由绿转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带着他一直走到紫微阁前,“这里就是紫微阁了,你自己进去吧!”
老宦官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程咬金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一点玩笑都开不起,这辈子是怎么过来的。
他转身走到紫微阁大门前,对侍卫拱乎施礼,“在下亚将程咬金,奉杨总管之命前来进见,请替我禀报。”
杨元庆正坐在在官房内处理朝务,旁边站着新任记室参军裴青松,他是新科进士的探花,虽然因为他的多嘴引发了二万余人的士子大游齤行,但杨元庆并没有让他因言获罪,反而颇为欣赏他高于常人的眼光,特地提拔他为记室参军,接替前往敦煌郡任职的沈春。
杨元庆将几份批好的奏疏递给他,吩咐道:“这几份可以转给内史省下发了,另外,把工部侍郎李春请求修建延安渡。浮桥的奏疏再给我看一看。”
裴青松走出房,很快取了一份奏疏递给杨元庆,“总管,是这份吗?”
杨元庆接过看了看,“就是它,我好好看一看,你先下去吧!”
裴青松行一礼,退下去了,杨元庆对李春这个建议非常感兴趣,因为朝廷想利用黄河水运,修浮桥全阻碍水运,所以一直不主张修浮桥,但李春却建议用铁链先修浮桥船,再利用冬天枯水期打桩的方式修一座长数十步的河中木桥,船只就能从木桥下通过,不影响水运,这样就使延安郡和离石郡之间省去渡船之苦,可以非常便利的往来。
李春主要是考虑方便两岸民众往来,但杨元庆看到的却是它的战略价值,一座浮桥便将延安郡和离石郡连为一体,如果延安郡有事,离石郡的隋军可以用最快速度支援,完全可以多修几座浮桥,那么关北六郡就能和河东连为一体,这对北隋控制关北六郡将有极大的战略意义,而且也不影响水运,杨元庆心中很兴奋,他提笔批道:“责令紫微阁立刻商议此事。”
他放下笔,门外有侍卫禀报,“启禀总管,亚将程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杨元庆把修桥的奏疏放到一边,他现在有另外一件大事。
片刻,程咬金快步走进官房,他虽然在别人面前吊儿郎当,但在杨元前面他却从来不敢无礼,他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程咬金参见总管!”
“起来吧!”
程咬金站起身,杨元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昨天那个人怎么处理了?狠揍一顿,还是打断他一条腿?”
程咬金脸一红,挠挠头道:“毕竟是堂兄,他承认没有入狱之事,我娘子便饶他了,给了他两百吊钱,让他送封信回去。”
杨元庆哑然失笑,道:“我发现对于你而言,你娘子说话比我说话管用。”
程咬金知道杨元庆是在揶揄他,只得苦笑一声道:“不就是怕烦吗?她把我娘哄得团团转,每次我稍微说她一句,我娘就会把我臭骂一顿,而且她已经怀孕了,我就盼着她给我生个儿子,也懒得和她争吵。”
杨元庆点点头,“我也很高兴看到你的改变,我昨晚告诉了王妃,让她多关心你的妻子和母亲,让她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王妃,一定会帮她解决。”
程咬金心中感动,躬身道:“多谢总管关心!”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去?”杨元庆冉道。
“末将向秦将军请了五天假,事情已经解决了,打算明天就回去。”
“你跟我来,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杨元庆站起身向隔壁作战室走去,程咬金跟了过来,这才发现房间里摆放着一台放盘,宽两丈,长两丈五,和中军大帐那座沙盘完全一样。
杨元庆表情很严肃,他拾起木杆注视着程咬金道:“我现在给你说的事,关系到我们的河北战役最后能否成功,所以你给我认真听,不准嘻嘻哈哈,否则你是要掉脑袋的。”
老宦官就算给程咬金说一万遍要杀头,他也不会放一点在心上,但杨元庆只给他说了一遍,他便记住了,他的一张黑脸绷得可以蒙鼓,脸上没有一丝大大咧咧的笑容,目光异常敏锐地盯着杨元庆的木杆,耳朵竖得笔直。
杨元庆用木杆指着灵丘县,“现在你和秦将军的两万骁骑军就驻扎在灵丘县,我来问你,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程咬金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在训练并等待进攻上谷郡的命令。”
“很好,那几时进攻上谷郡,你知道吗?”杨元庆盯着眼睛他问道。
程咬金咬了咬嘴唇,不敢说,杨元庆笑道:“你尽管说实话,我不会怪你。”
“是!末将听说是明年春天,所有弟兄们都知道是明年春天。”
“确实如此,我在政事堂给相国们说的也是明年春天,甚至李渊和唐朝的其他重臣都知道是明年春天要打河北,我在和唐朝签署的和解协议上,也提到了这一点,我想河北也应该知道,但我要明确告诉你,那不过是我的明修栈道之策,河北之战不会等到明年春天才发动,而是现在就开始!”
杨元庆笑了起来,注视着他道:“你明白吗?”
程咬金眼中露出震惊之色,结结巳巳道:“总管的意思是说,所有关于明年春天攻打河北的消息都是假的,是为了迷惑敌人?”
杨元庆点了点头,“是这样,现在只有你我两人知道这个绝密消息,你有什么感想?”
“末将……末将会把嘴巳缝起来,绝不告诉娘子。”
杨元庆哈哈大笑,他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没有机会告诉娘子了,离开晋阳宫,你就直接回雁门郡,时间已经不容许你明天再出发。”
“末将明白了末将即刻就老……”
“好!下面我告诉你,你和秦将军要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事关整个河北战役的成败。”
……!。
第一章 狡雄寻窟
一场大雪飘飘扬扬而下,覆盖了河北辽阔的原野,使河北大平原成为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河间郡南部的乐寿县,这里是窦建德的都城,也一样被茫茫大雪所覆盖,清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看不见一个人影,这个时辰,所有人都在家中享受着炉火与合家欢聚的温馨。
这时,远方远远地出现了两个黑点,越来越近,是两个骑马的士兵,两名骑马艰难地穿过雪地,来到了城门前,此时城门已经开启,两名骑兵纵马冲进了城内,一直向窦建德的王宫,金城宫奔去。
金城宫御书房内,两盆火炭燃烧正旺,使房间里格外温暖,窦建德正在和谋士宋正本商议河北道的应对之策,自从河内郡大败后,窦建德对杨元庆深为恐惧,他知道杨元庆迟早会攻打河北,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忧心忡忡中度过,以致于大臣屡屡请求他建朝登基,他都无心回应。
窦建德这段时间考虑的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他的军队能敌得过北隋军固然好,可如果敌不过隋军,那至少他还有一个退处。
簧建德考虑的是青州徐圆朗,此人占据了东莱北海高密和齐郡等青州四郡,这里原本是李密的地盘,但被徐圆朗占据后,李密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这让窦建德颇为后悔,他原本也在打这青州的主意,只是他担心和李密翻脸,才迟迟没有动手,不料徐圆朗这愣头青占领青州四郡后,李密居然默许了,这使窦建德大为懊恼,早知道他就抢先动手。
不过窦建德也知道,徐圆朗本来就是瓦岗军的部将,他占领青州四郡,或许李密依然把他视为瓦岗军的势力,所以并不在意,如果是自己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无论如何,窦建德已经决定夺取青州四郡,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准备以娶徐圆朗之妹为妃的机会,吞并青州四郡。
忡说:徐圆朗手下只有两万军队,不足为虑,我现在担心的还是李密,如果我吞并了徐圆朗,惹恼李密,他率军攻打青州,而杨元庆又来攻打河北,令我腹背受敌,本来我是希望李密能协助我,共同抵御隋军东征,我就担心羊肉没吃着,反而惹来一身骚。
宋正本微微笑道:主公想指望李密来协助抵御杨元庆东征,属下觉得并不现实。
为何窦建德不解地回头问。
主公忘了吗李密已经投降了洛阳,自称为隋臣。
窦建德摇了摇头,他那个投降根本不是真心,纯粹是想浑水摸鱼,夺取洛阳,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不管他是不是真心,他至少表面会做得很好,斥我们为叛贼,更重要是杨元庆东征并没有伤害到他的利益,他根本无心帮助我们,只是碍于从前的同盟协议才不好拒绝,可是他投降了隋朝,那么他就找到了借口,既为隋臣,岂能再助我们,主公说是不是
窦建德沉吟良久,轻轻叹息道:你说得对,李密这种枭雄之辈,若没有利益,他岂会白白助我们只是如果我夺取青州四郡,季密会不会恼羞成怒反而会趁杨元庆东进之时攻击我,我担心的是这个。
主公,这就要看宇文化及的表现了,他能拖得住李密,那就没有问题。
宇文化及
窦建德自言自语,忽然冷笑了一声,那个蠢货,他能拖得住李密
主公,宇文化及虽然是无能之辈,但他手下大将陈棱却很厉害,不容小视。
我也希望他能拖住李密。
窦建德叹了口气,目光望着广场上一名奔来的报信兵,淡淡道:应该是宇文化及的消息来了。
很快,门外有人禀报,王爷,南方有情报传来。
进来
窦建德给宋正本使了个眼色,宋正本也坐了下来,一名送信兵快步走进,单膝跪下道:禀报王爷,李密二十万大军和宇文化及军队在彭城郡对峙,已经快一个月。
果然不出先生所料。
窦建德大笑,他挥挥手,命报信兵下去,他有些兴奋地对宋正本道:我们机会来了。
宋正本也笑道:估计宇文化及是乘船北上,而黄河冰冻,使他难以北行,只能滞留在彭城郡,他手中的十万军队都是隋朝正规军,战斗力很强,李密未必能轻易消灭他,至少在明年二月之前对峙局面都不会打破,主公便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拿下徐圆朗。
窦建德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下令道:传我的命令,我要南下迎娶新王妃
就在茫茫大雪覆盖河北大地之时,雁门郡同样也已是冰天雪地,雁门郡以东是隋军防御的重点,这里有两条进入河北的战略要道,一条是军都陉,另一条是飞狐陉。
两条战略要道都是借助了穿越太行山的河道,前者是桑干水,而后者是易水,不同的是,易水只是其中一段,从飞狐县到易县可以走易水河谷,而从灵丘县到飞狐县这一段则要穿越高山峡谷,道路十分艰险。
程咬金打马疾奔,用两天时间便赶到了灵丘县,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仅仅半天后,杨元庆也赶到了灵丘县,攻打易县事关重大,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程咬金。
杨元庆的整个战略计划是分两步走,第一步是他要在河北先找到一个立足点,以此建立后勤基地,然后再走第二步,发动春季攻势。
这个立足点,杨元庆便选中了上谷郡,他曾经在大业七年的冬天攻打过上谷郡的王拔须,对这里冬季作战的情况十分熟悉。
雁门郡一共有驻军两万人,主将是秦琼,秦琼现任左骁骑卫将军,手下有两名亚将,一个牛进达,一个是程咬金,其中牛进达率五千军队驻防北部的安边军堡,和罗艺的幽州军对峙,而秦琼和程咬金则率一万五千军队驻扎在灵丘县,等待进攻河北的命令。
隋军大营并不在灵丘县城内,而是县城东南的飞狐峡口,这里有一条河流,隋军大营便驻扎在河流西岸的一片旷野里。
杨元庆带着秦琼和程咬金以及百余亲兵来到了白水河边,远处便是地形如喇叭口一般的飞狐陉入口,两边是低缓的丘陵,覆盖着茂密的森林,丘陵从西向东层层增高,最高处便是莽莽太行山,山上还分布着一段已被废弃的秦长城。
你看见没有
杨元庆马鞭一指对岸的一片狭窄的空地,对秦琼感概道:仁寿四年,我率领十八名家将和一百多手下,便是在那里大败杨谅军的一千余人,一晃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想起来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那时候意气风发,想想真是令人怀念啊
秦琼脑海里在想着杨元庆交给他的任务,夺取飞狐县和易县,杨元庆的感叹没有引起他的共鸣,旁边程咬金却接口叹道:现在总管也是意气风发啊谈笑间,魏刀儿,不辜建德土崩瓦解。
杨元庆微微一笑,回头对程咬金道:我听徐世绩说,你夺虎牢关的计策很不错,充分利用了男人贪恋女色的弱点,这一次我希望你再出奇兵夺取飞狐县。
可是
程咬金冻得一哆嗦,这么冷的天,光身子装女人,实在是受不了。
不一定要装女人,你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如果你拿下飞狐县,我赏你三千两银子,补回你的损失,怎么样杨元庆满怀鼓励地注视着他。
程咬金想着这么冷的天男人最喜欢什么他眼珠一转,起然有办法了。
总管,飞狐陉里有村庄吗
有有一座村庄,约百余户人家,以狩猎为生。
那末将可以试一试
好
杨元庆赞许地对秦琼笑道:让老程打飞狐县,秦将军夺易县我就在灵丘县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飞狐县是一座小县,不足千户人家,位于太行山以西,恒山和燕山的交汇处,是涞水和易水的发源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里同时也是飞狐道的一处中转站,从这里可以直接走易水河谷,向东走两百余里后,便可抵达易县,县城修筑在一座山岗上,城池如堡垒般坚固,易守难攻。
对于隋军来说,要想夺下上谷郡,飞狐县便是第一个不可避开的桥头堡,飞狐县也是上谷郡的西大门,只要拿下飞狐县,上谷郡的大门便打开了,便可进入易水河谷,直扑上谷郡腹地,由于飞狐县城狭小,容不下太多士兵,目前只有魏刀儿的两千驻兵,由魏刀儿之侄魏铁生率领。
此时的飞狐县已被大雪封路,积雪最深处齐腰部,除非有足够的人力除雪,否则从飞狐道过来非常困难,加上隋军进攻河北的时间是明年春天,是走井陉还是飞狐陉还不一定,因此飞狐县的防御并不严格,已快到傍晚了,城头上也只有稀稀疏疏几十名守军。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驼铃声,有守军发现,远处来了一队骆驼,竟然是从飞狐道走来,令守军们惊讶万分,居然有人能走过被大雪覆盖的飞狐道。
第二章 计取飞狐
由于发现了异常,城门迅速关闭,吊桥也高高拉起,一士兵飞奔去禀报守将,躲在城下睡觉的士兵纷纷奔上城头,伸长脖子探头向城外张望,他们都已看出,来的并不是隋军,而是一队商人,拉了一百多头骆驼,一般商人都是毛驴,用骆驼虽然也有,但并不常见。
走在前面的十几人,挑着不少野味,很多人都认识他们,是飞狐陉里的猎户,经常打野味来县里换粮食和盐,为首一名猎户姓张,长得獐头鼠脑,大家都叫他张鼠儿。
张鼠儿,后面骆驼队是干什么的有士兵大声问道。
从太原过来的商队,去涿郡,带有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士兵们纷纷问道。
张鼠儿故作神秘一笑,拿着水葫芦摆出一个喝酒的样子,酒众士兵恍然大悟,顿时激动起来,上谷郡战乱多年,粮食一直很紧张,根本无粮酿酒,偶然能酿点果酒,但果酒劲不大,远不如粮食酒,再加上气候严寒,需要喝酒御寒,所以士兵们听说带有酒,城上士兵开始混乱起来。
魏将军来了
士兵们纷纷闪开,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大将走了上来,长一张紫黑大脸,满脸横肉,目光凶恶,他是魏刀儿的侄子,名叫魏铁生,绰号魏畜生奸淫烧杀无恶不作,上谷郡人恨他入骨,他也知道自己民怨太深,难以善终,所以过一天就快活一天。
魏将军,是卖酒的商人啊士兵们激动得大喊。
你们买走了
魏铁生骂了一声,探头向城外望去,前面是十几名猎户,他也认识,后面是一百多头骆驼,骆驼上装满了酒坛子,为首是一名黑脸汉子,后面跟着几十名伙计。
虽然魏铁生并不是大将之才,以前只是一名无赖,但有些常识他还是知道的,现在离隋军攻打河北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他必须要万分警惕,加上冬天过路的商人很少,他对这队商人也有点怀疑。
是从哪里过来,到哪里去魏铁生恶声恶气问道。
黑脸大汉正是程咬金,他以前也走南闯北,又在瓦岗寨呆过,他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乱匪喽愣。
他走前扯开破锣嗓子嚷道:山上走白虎,水里游青龙,今天从宝地路过,前往涿郡混口饭,按照规矩,两成份子送上,望这位军爷放俺们一条生路,回乡后在关帝庙里烧一香,给军爷求个长生。
倒挺会说
魏铁生对程咬金有点好感,又问道:我看你有点面熟。
这也是行话,意思是问程咬金是不是在乱匪这一行里干过,程咬金咧嘴一笑,跟宋金刚混了几天,那鸟人无能,弟兄们就散了,抢了一队商人的骆驼,俺们也做点小买卖混日子。
你那是酒吗
他娘的,是掺了水的马尿
魏铁生大笑起来,隋军里不可能有这样的浑蛋,他一挥手,放他们进城
吊钱放下,城门大开,士兵们出城搜身,把他们随身带的刀都搜走了,骆驼队进了城,程咬金指着骆驼上的酒对魏铁生道:一共一千坛,哥哥可取两百坛走。
魏铁生倒也不客气,一摆手命令手下,取两百坛酒
士兵们纷纷上前取酒,魏铁生打量一眼程咬金,见他长得颇为粗鲁强壮,便问他,兄弟贵姓哪里人
小弟叫程知节,东郡人。
程知节是程咬金的字,是他父亲给他起的,从未用过,一般人不知,魏铁生点点头,又问:飞狐道外面有隋军吗
有,在灵丘县,倒是遇到一队巡逻骑兵,对俺们盘问半天,说俺们没交税,知道他们的意思,送了几十坛酒就放过了,他娘的,做点生意不容易啊还是上山快活。
魏铁生捏了捏他的胳膊,腱子肉非常结实,便笑道:既然想上山,就跟着我吧
程咬金咧嘴笑道:等我把这些酒卖了再说,实不相瞒,这些酒和骆驼也是我们抢来的,听说涿郡那边可以卖大价钱,等我们卖了酒,去青楼妓馆里快活几天,再来投奔哥哥。
魏铁生和程咬金谈得投缘,便决定将他留下,他拍拍程咬金肩膀笑道: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吗哥哥这里就有,我二叔就是大魏皇帝,我是兵部尚书骠骑大将军,你跟随哥哥,我保你为将军,想当什么侍郎少卿随便你。
程咬金眯眼道:当官有什么好,还是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看见不顺眼的人揍一顿,看见喜欢的女人抢过来,那他娘的才是痛快
好说得好,兄弟是性情中人,你不准走了,一定要留下来,今晚哥哥给你接风洗尘。
魏铁生和程咬金谈得极为投缘,程咬金的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却不知道,程咬金和谁都谈得投缘。
夜晚,一万隋军已经接近了飞狐县,他们藏身在三里外的一片森林中,等待着县城内的消息,几名不愿入伙被程咬金放回的隋军士兵带来了消息,程咬金已经和守将魏铁生结拜为兄弟,成了飞狐县的守军副将,今晚破城在即。
秦琼立马在一棵松树下,目光中若有所思,如果说程咬金夺虎牢关是歪计,夺汾阳宫是靠运气,夺王屋县只是巧合,那么他不得不承认程咬金夺取飞狐县确实是一种智慧了。
其实谋略没有什么歪计正策,只要把事情办成功,那就是良策,如果是他秦琼来取飞狐县,那会是什么结果,无非是偷袭硬攻,他不可能和守将拜兄弟,成为对方的副将,他更不耻在酒里下慢性蒙汗药,那有害他秦琼的名头,但程咬金就能做到,只要能成功,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是他不如程咬金的地方。
如果再细细数军功,程咬金的军功却要大于他,但为什么程咬金没有成为主将,而他秦琼反而成为主将呢原因在于出身,他秦琼是张须陀的部将,罗士信也是,这是一种感情上的系挂,包括贾润甫,他不声不响,成为了北隋军的后勤主管,包括牛进达,成为亚将中排名第一人,超过的元老马绍和屡立奇功的程咬金。
这是总管杨元庆对张须陀感情上的一种系挂,使得北隋军中张须陀派系的将领都能得到重用,可重用未必就是信赖,虽然杨元庆口口声声说是不放心程咬金,才亲自赶来雁门郡部署,但秦琼知道,若杨元庆真不放心程咬金,就不会让他打飞狐县,总管真正不放心的人其实是自己。
他秦琼不是靠军功得到重用,而是靠张须陀的关系,这让秦琼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危机,他不能一直吃张须陀的老本,如果他不能表现出应有的主将智慧,应有的才干,那么迟早会被后来人淘汰。
这时,秦琼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要拿下易县,立下一个真正的大功。
飞狐县城的一座大宅内,烧烤的肉香依旧缭绕在大宅半空,院子里的篝火已渐渐熄灭,到处是打翻的酒坛子,守城的两千士兵几乎个个喝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走廊上,屋子内,亭子里,到处可见醉倒在地上士兵,他们似乎已顾不得夜里的寒冷。
程咬金躺在篝火旁,和其他人一样呼呼大睡,他旁边就是魏铁生,头枕在他的腿上,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头顶上传来的呼呼风响。
这时,程咬金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他的酒是兑了水的劣酒,能醉人的是慢性蒙汗药,程咬金虽然也喝了半坛酒,但他事先吃了解药,并没有被迷倒。
程咬金慢慢站起身,紧接着一个个他的手下都跟着站起来,他们踢了踢四周的士兵,都没有动静。
将军,都喝倒了。
拎几坛酒去城门守军那边,把他们也灌翻。
程咬金一声令下,几十名手下抱酒坛向城门跌跌撞撞走去,虽然是劣酒,但喝多了,多多少少还是会醉人。
程咬金蹲在魏铁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脸,大哥,醒醒大哥
可不管他怎么拍,魏铁生都沉睡不醒,程咬金的脸沉了下来,低声骂道:他娘的,给你陪笑脸,老子腮帮子都酸了,呸什么鸟玩意,也配当我程咬金的大哥。
程咬金心一黑,抽出刀,举刀正要砍向魏铁生的脖子,他忽然犹豫了一下,他可是和魏铁生结拜过,这样杀了魏铁生会坏他程咬金的名头,会遭报应,程咬金比较迷信这个,他当即招过一名手下,把刀递给他,把此贼首的脑袋砍了
士兵手起刀落,一刀便将魏铁生的头给剁了,程咬金嘿嘿一笑,拾起人头扔给了手下,这个功劳让给你,老子欠你的钱就一笔勾销
他转身大步向城门走去,这时,一名士兵奔了回来,将军,城门守军全部醉倒了。
程咬金一撇嘴,不屑一顾,老子就知道这帮鸟人会偷喝酒。
他战刀一指城楼令道:点火开城
片刻,城楼点燃了,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亮眼,吊桥放下,城门轰隆隆打开了。
躲在森林中的隋军看到了炙烈的大火,纷纷振奋起来,秦琼一声令下:冲进去
一万隋军冲出森林,向飞狐县奔涌面去。
第三章 黑脸魏刀
原创次ri中午,杨元庆率三千军抵达了飞狐县,其实秦琼的担忧只是对自己的不一种自信,他的猜测并不正确,杨元庆亲自来督战并不是不信任他,相反,他正是因为信任秦琼才让他主管雁门郡,那是北隋即将发动河北战役的我要
只是这场战役太重要,他才亲自前来过问,能否能顺利拿下上谷郡事关他整个河北战役能否顺利展开。
之所以让秦琼打易县,是因为易县更难打,易县是上谷郡的郡治所在,城池高大宽阔,魏刀儿在易县驻扎了重兵,程咬金是打不下来,只有靠秦琼的统帅能力,或许能打下。
当然,杨元庆绝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考虑三个方案,飞狐陉方案只是其中一个,其次是井陉方案,有罗士信率领四万军,部署在井陉关内,如果如果秦琼拿不下上谷郡,那么井陉方案就会启动,罗士信将率军攻打恒山郡,将恒山郡作为隋军进攻河北的跳板,只是恒山郡比较难打,将会付出较大的伤亡。
再一个方案是河内方案,徐世绩也率三万军部署在河内,一旦前两个方案都失败,那么河内方案会启动,由徐世绩率军攻打安阳郡,和死守邺县的南隋孤军呼应,不过这个方案是直接面对窦建德,杨元庆并不想采用。
所以在三个方案中,飞狐陉方案是最优的方案,杨元庆非常期待这个方案能成功。
杨元庆的军队缓缓来到了飞狐县前,程咬金迎了出来,他单膝跪下行礼道:末将程咬金不负总管重托,顺利拿下飞狐郡。
杨元庆赞许地点点头,做得很好,我会记你首功。
他又看了看城内,不见秦琼,便问:秦将军何在
回禀总管,秦将军昨天一早便率军去攻打易县去了,他让末将转告总管。他一定会拿下易县,不会让总管失望。
杨元庆的眉头略略一皱,他本来想和秦琼协商一下军情,不料他却匆匆走了,杨元庆虽然能理解秦琼立功心切,但秦琼这种急于立功的心态反而会让他难以冷静,yu速则不达,而且秦琼兵力也不够。
杨元庆取出一封信。回头对鹰扬郎将邓迟年道:你速率两千士兵前去支援秦将军。并将这封信交给他。
末将遵命
邓迟年接过信,便率两千士兵赶去了易县,杨元庆随即又命亲卫。可以将信鹰放回太原了。
一只苍鹰扑打着翅膀腾空而起,在天空盘旋几圈,展翅向西南方向飞去。
易县要比飞狐县难打得多。易县是上谷郡郡治,有人口上万户,城池周长二十里,城墙高大宽阔,驻军两万人,上谷郡虽然是魏刀儿的起家之地,但他的都城却在恒山郡的正定县,在正定县附近聚集了八万军队,他命心腹大将翟雀儿率两万军驻守上谷郡。兵力几乎都集中在易县城内。
易县的难以攻打并不仅仅是城池本身难打,而且还在于易县位于上谷郡纵深,隋军入境很容易被发现,不像飞狐郡不知道隋军到来,可以用计取,而易县几乎不可能用计取。
一万隋军在秦琼的率领下沿着易水河谷急速向易县方向进军,时值严冬。河水冰冻,如一条白玉带,延绵不尽地伸向远方,冰河两边的树枝缀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条,这是一种美奂绝伦的景sè。但并不利用作战。
这时,队伍的前方略略出现一点sāo动。秦琼催马上前,只见百余名斥候押着几名魏军探子走来,探子被绳子捆绑,身着皮甲,衣衫破烂,他们被按跪倒在秦琼马前。
将军,这是我们在前方抓到的几名探子。
秦琼翻身下马,走到一名探子前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探子低头不语,秦琼见他已经有开口之意,又看了看旁边几人,一摆手,其他人都押下去。
其他几名探子都被带走,只剩下一人,秦琼又对他道: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就放你走,绝不食言。
探子半响低声道:我们一共有二十人,我们都发现了隋军,只是我们五人逃得慢而被抓住。
其他逃走之人都看见了隋军
我们藏身在那棵大树上,看得很清楚。
秦琼抬头望去,只见最面高处露出一株体格庞大的树冠,这棵大树足有十几丈高,被白雪覆盖,至少有千年以上,矗立在半空中。
确实,如果藏身在这棵大树上,十几里外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秦琼又问他:易县有多少驻军主将是谁
回禀将军,易县有两万驻军,主将是翟雀儿。
秦琼又问了他十几个问题,包括装备粮食民心等等,探子都能一一回答,基本上都属实,这个时候秦琼已经大概了解易县的情况了,居然有两万驻军,而自己只有一万人,也没有带攻城器,攻城会很不利,不过隋军的装备和士气要远远胜过对方,从对方穿的皮甲便可看出,而且只有斥候和亲兵才能穿皮甲,其他士兵都衣着褴褛,平时也吃不饱,士气十分低迷。
秦琼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大将,他迅速分析了自己的有利和不利,他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这样仓促进军,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到来,仓促进军只会对士兵的体力消耗极大,反而让他被动。
至于攻打城池,秦琼一时也无计可施,好在四周随处可见高耸笔直的大树,非常适宜制作攻城武器。
想到这,秦琼当即下令道:传我的命令,队伍就地休息
隋兵已经急行军一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大家纷纷找地方坐下休息,喝水吃干粮,那名探子怯生生道:将军,我已全部交代,能否放我回家
秦琼笑道:现在放你,怕你泄露我的军机,等打完仗我会放你,并会给你钱粮作为奖励。
多谢将军
秦琼找一块大石坐了下来,接过士兵递给的一块面饼,一边慢慢啃咬,一边思索着破城之策。
杨元庆之所以选择了拿魏刀儿做进攻河北的突破口,就在于魏刀儿在整个河北势力中是最弱的一个,他虽然号称十万大军,但实际上他只控制了上谷郡和恒山郡,民力严重不足,几乎是全民皆兵,上至六十岁老翁,下至十二三岁的少年,全部被强迫从军,这才勉强凑齐了十万大军。
他几乎还延续着前几年的造反模式,全民皆兵,竭泽而渔,严重破坏生产力,这种模式目前已经被几大势力摒弃了。
但魏刀儿也有他的幸运之处,他抢到几座涿郡粮仓,搬运了几十万石粮食回恒山郡,这些粮食便勉强维持了他最低限度的军粮,再加上窦建德鼓励魏刀儿对抗幽州罗艺,也送了他一些皮甲和武器,又在粮食方面给了他一点支援,这便使魏刀儿的十万大军能够维持下来,而且罗艺因为对窦建德颇为忌惮,也迟迟没有对魏刀儿动手。
魏刀儿就像一只在夹缝中生存的壁虎,依靠着窦建德,苦苦守着自己的一块地盘,几个月前,他几次想趁隋军主力在河东道南部和李世民军对峙的机会,出兵劫掠太原郡,但最终他没有这个胆量。
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隋军东征河北,但隋军并不会因为他害怕而放弃东征,在和唐军达成和解协议后,隋军的东征便拉开了序幕。
魏刀儿是在年初时登基为魏帝,他仿造窦建德的金城宫给自己也造了一座宫殿,娶了二十四名妃子,只是他没有足够的人才担任公卿大臣,使得他的朝廷成了空架子,把各个大臣头衔封给了部将们,成了天下笑柄。
这几天,魏刀儿心中担忧到了极点,他也听说了隋唐达成和解协议,南方又和王世充结盟,那么隋军的下一步必然就是东征河北,他魏刀儿就是第一个挨刀者,这让魏刀儿心中又烦又乱,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面大铜镜前,魏刀儿身着龙袍,头戴冲天冠,眯着眼打量着大铜镜中的自己,眯缝的眼睛充满了留恋,他这身龙袍还能再穿到几时
他轻轻抚摸着脸上长长的一道疤痕,这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是他少年时代留下的纪念,伴随了他整整三十年,难道这道伤疤就要在人世间消失吗
魏刀儿心中长叹一声,他着实不甘,可他又怎么办他的军队能打得过jg锐的隋军吗魏刀儿心里有数,他的军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连刘武周的军队都打不过,怎么可能和杨元庆的军队对抗。
就在这时,宫门口有侍卫禀报:禀报王上,北隋有使者求见
魏刀儿jg神一振,连忙道:速请他进来
他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北隋使者找自己,会是什么事
片刻,侍卫带进来一名三十余岁男子,向魏刀儿拱手施一礼,在下隋朝鸿胪寺少卿刘崇运,奉楚王殿下之命特来和魏将军谈一谈避免双方兵戈相见的条件。
第四章 苛刻条件
尽管对方称他为魏将军,而不是皇帝,但魏刀儿此时一点都不在意,他就像要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一块木头一样,脸上因激动而变得有些抽搐,伤疤也显得格外狰狞,隋军居然要和他谈判。
他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对刘崇运拱拱手道:刘少卿请坐
刘崇运坐了下来,魏刀儿也坐下,他深深吸一口气道:刘少卿请说吧楚王殿下是什么条件
魏刀儿心里明白,杨元庆的条件必定十分苛刻,他能否接受得了还是一回事,但至少他有了一线希望,魏刀儿十分紧张地注视着刘崇运。
刘崇运不紧不慢笑道:这次我们东进,实际上是为了攻打幽州罗艺,所以们选择了走飞狐道,我们已经拿下飞狐县,兵临易县城下,想必魏将军也知道了,我们的条件就是希望贵军让出上谷郡,那我们可以暂时停止攻打恒山郡。
魏刀儿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对方的条件果然苛刻,竟然是让出上谷郡,他一共只有两个郡,让出上谷郡后,他只剩下恒山郡,这未免有些太过分。
但魏刀儿也知道,对方进军河北已经势在必行,要么对方打下上谷郡,要么就是他让出上谷郡,确实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只是前不久窦建德还派使者告诉他,要他务必守住上谷郡和恒山郡,自己现在答应让出上谷郡,叫他怎么向窦建德交代
魏刀儿背着手在宫殿内来回踱步,他心中着实拿不定主意,其实他还抱有一线希婴,那就是窦建德来援助自己,如果他答应隋军的条件,那么窦建德援助的希望说完全丧失了。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进大殿,来到魏刀儿身边低声道:王上,土门关传来紧急消息,隋军前锋数千人已经通过井陉抵达了土门关,目前正和我们在土门关的守军对峙。
这个意外的消息令魏刀儿又惊又怒,对刘崇运怒斥道:你们不是说不攻打恒山郡吗可你们的军队已经过了井陉,到土门关了,你怎么解释
刘崇运不慌不忙道:我说得是只要你们让出上谷郡,我们便可以暂时停止攻打恒山郡,可是现在魏将军并没有下令让出上谷郡,隋军当然不会停止用兵,魏将军明白吗
魏刀儿恶狠狠地盯着刘崇运,他当然明白,隋军兵临土门关,就是为配合眼前这个隋官给自己施压,他心中恨极,半晌他才悻悻道:如果我让出上谷郡,那隋军可退出井陉否
刘崇运微微一笑,我们可以退再棒陉蒂尊要便是属手河东地界了。
魏刀儿无可奈何,从井陉关到土门关一段无险可守,实际上退和不退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隋军做的一个姿态,他沉吟片刻便道:让我考虑考虑,最迟明天上午答复刘少卿。
易县,一万隋军屯兵于北城,另有两千隋军守在易水河道,保护粮草的运输畅通,秦琼已经得到了杨元庆的信,知道杨元庆正利用政治乎段压迫魏刀儿的军队退出上谷郡,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最好,秦琼也是经验丰富的大将,他没有任何抵触,而是积极配合杨元庆对敌军进行政治施压,他驻兵在北城外,将南城留给城中军队撤离
北城外也一样是白雪皑皑的世界,田野里被一尺深的积雪覆盖,在距离城墙约两里的一片原野里,隋军已经清理出一片空地,安营扎寨,一顶顶帐篷整齐有序排列,他们砍来树木,在四周围成一圈营栅,六座眺望塔高高矗立,一条小河从营盘内穿过,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层,隋军凿冰取水,忙碌地取水做饭。
隋军在这里扎营已经有十天,十天来隋军没有任何攻城的举动,秦琼依然在耐心地等待着时局的变化。
清晨,天色刚麻麻亮,一辆巨型投石器被百余名隋军慢慢推出了大营,沿着小河光滑的冰面向城墙推移而去,城上的千余守军立刻聚集过来,他们并没有紧张害怕,而是带着一种兴奋的目光。
今天主将还没有来,或许他们能拿到隋军投来的文书,巨型投石器在距离城墙约两百步外停下,安扎在原野上,百余隋兵一声呐喊,挽拉投掷杆,其中一名隋军士兵将一只巨大木壳球放进钢兜,随着一声令下,长长的臂杆甩出,将巨大的木壳球向城内投掷而去,无数双眼睛都盯住了这只木壳球。
这是十天来,隋军第四次投掷宣传单,前三次都没有见到效果,秦琼怀疑是被敌将没收了,所以天还没有亮,隋军便执行第皿次投掷。
木壳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城内飞去,这一次隋军特地将木壳球的合扣松开,或许是风力太大的缘故,木壳球在半空中打开了,数千张宣传单飘落而下,借着北风向城内纷纷扬扬飘去。
城头上,士兵们一片惊呼,纷纷跳起来抓空中飘扬的宣传文书,有的士兵抓了五六份塞在怀中,虽然自己不识字,但可以找识字的人读一读,而且上面好像还配有图画。
前三次因为木壳球落地后才破碎,结果里面的文书都被主将翟雀儿命亲兵抢走,没有人看到里面的内容,而今天隋军居然天还没有就来了,而且全部飘散出来。
隋军撒传单之事令主将翟雀儿非常紧张,他特地命亲兵在城头轮流执勤,盯住隋军的动静,就在传单撒出一刻钟后,翟雀儿闻讯赶到了。
他见传单已经散开,满城飘散,不由暴跳如雷,厉声喝道:所有人必须把隋军文书交出来,不交者以通敌之罪论处。
在主将翟雀儿强大的威压下,士兵们不得不将手中的传单交出来,翟雀儿不肯罢休,他又命人将清晨当值士兵一一搜身,又派军队去大街小巷追查传单,整整一个上午,两千多翟雀儿的直属亲兵都在挨家挨户搜查传单,士兵们趁机勒索敲诈,闹得鸡犬不宁。
翟雀儿年约五十岁,从小和魏刀儿一齐长大,他曾是漫天王王拔须的部下,大业七年,时任幽州总管的杨元庆剿灭了王拔须,翟雀儿一直在家中务农,直到去年秋天,魏刀儿上门邀请他共同造反,他便成了魏刀儿的副将,协助魏刀儿攻城掠寨,立下累累战功,魏刀儿自立为帝后,慷慨地封他为上谷王,并将上谷郡封为他的领地。
事实上,翟雀儿在两天前便已经接到了魏刀儿的旨意,命他放弃上谷郡南撤,只是翟雀儿不甘心放弃城墙宽厚的易县,城中还有八万石军粮,他有把握守住易县。
在正统的王朝内,尚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魏刀儿这样的野朝,上谷郡是翟雀儿的领地,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翟雀儿绝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他的利益。
翟雀儿背着手来回考虑着,他可以借口没有收到鹰信而拒绝撤军,也可以用天寒地冻难以撤军为借口,总之,他要想办法拖下去。
其实翟雀儿也不是不想撤军,关键是魏刀儿没有明确怎么补偿他受损的利益,魏刀儿手下诸将山头林立,恒山郡的滋阳灵寿行唐房山井陉九门真定石邑等等各县都被封给了各个大将,他如果撤回恒山郡,那怎么安置他难道就让他跟在魏刀儿身边不成
这时一名军官走到门口禀报将军,隋军投入城中的文书,我们已经收缴了两千七百二十张。
翟雀儿霍地转身令道:隋军肯定投入的是整数,应该还有两百八十张,继续给我搜,要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收缴。
军官犹豫了一下,他想说其实根本防不住,如果隋军是在半夜投射,他们就无处搜寻了,军官最终没敢吭声,低下头转身出去了。
翟雀儿心烦意乱,隋军在传单上许了大量美好的承诺,他的士兵兔,会严重动摇军心。
下午时分,城上守平开始换岗了,士兵纷纷撤下城去休息,一名老兵趁人不备,伸手从一块破损的城墙砖内掏了一把,摸出几张传单,迅速揣进怀中,拍了拍屁股跟着士兵们下城去了。
回到营帐,立刻有十几名士兵把老兵围了起来,王大哥,快拿出看看。
别急别急咱们先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老兵摸出一张传单,摊在腿上,士兵们都围拢上来,传单上有字有画,字他们不认识,画是一个农民在赶着牛犁地耕田,一栋茅屋前,一名妇人在纺线织布,几个孩童在又蹦又跳玩耍,还有一条狗和几只鸡,这是士兵们再熟悉不过的情形,可惜已经离他们远去,士兵们不由地一声叹息。
去把小六郎找来
片刻,一名瘦瘦的年轻人被找来,他士兵中难得一个识字之人,老兵向他招招手,快来,看看上面写的什么,给大伙读读。
年轻人接过传单看了一眼,对众人道:上面说隋朝将重新在上谷郡实行均田制,丁男授田五十亩,丁女授桑麻田各十亩,且免税三年,投降者皆可以享受,如果不肯投降,则不给予授田。
大帐内顿时嚷成一团,有人大喊:我没说错吧我堂兄在马邑郡已经分到了五十亩上田,也是免税三年,今年的秋税确实一点也没有上缴。
老兵的眼睛冒出光来,自言自语,他娘的,这笔买卖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