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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枭雄txt下载     天下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野心渐露

    杨元庆回到家中,自然是全家欢喜,nv儿们向父亲撒娇,妻妾们向丈夫诉衷肠,使杨元庆尽享天伦之乐。“域名请大家熟知”

    吃罢午饭,杨元庆在书房里坐了下来,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将身体彻底放松,这时mén开了,妻子裴敏秋端了一杯热茶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君,怎么不和孩子们再玩一会儿

    还要写一封急信,改天再陪他们,这一次我在京城呆的时间较长,要过了年才回去,我会多陪陪大家。

    杨元庆笑着握住妻子的手,不料裴敏秋的手轻轻一翻,从他手中挣脱,淡淡道:既然夫君急着写信,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丈夫一眼,转身出去了,杨元庆半晌方苦笑一下,他心里自然明白原委,妻子外柔内刚,免不了今晚要好好解释一番。

    他摇摇头,提笔继续给师父张须陀写信,他写了一封快信,叫一名亲卫进来,嘱咐他立刻送往齐郡,这才了一桩心事。

    杨元庆回到书房,刚端起茶杯,裴敏秋又走了进来,眼中有些怪异之sè,夫君,我祖父来了,要急着见你。

    我这就去

    杨元庆立刻起身向外快步走去,走到一半,他却忽然回头一把搂住裴敏秋的腰,裴敏秋措不及防,刚要挣扎,杨元庆已重重wěn住她的chun,裴敏秋挣扎了两下,便mi失在丈夫暴风骤雨般的热wěn中。

    半晌,裴敏秋推开他,在他xiong膛上捶了一拳,没好气道:不用讨好我,我自然会善待她,都怀了你的孩子了,我还能把她怎样

    杨元庆笑嘻嘻问:祖父现在何处

    裴敏秋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在外书房呢,快去吧

    外书房内,裴矩负手在房内来回踱步,他眉眼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因为护送新公主去突厥与始毕可汗成婚,而没有参加高丽之战,却没料到战争的结局竟然是大隋惨败。

    不仅高丽之战的惨败令他心中焦虑,大隋ri益恶化的局势也让他这段时间寝食不安,他隐隐感到luàn世将至,隋朝的死活与他无关,大不了他辞官不做,而裴氏家族才是他立身之本,他是裴氏家主,更要考虑家族的命运。

    所谓家国天下,先是家族,然后才轮到大隋,最后才是天下之民。

    今天,他听说杨元庆已到,便急不可耐地赶来了,杨元庆是他的孙nv婿,也是裴家可以依仗的一大军阀势力,在luàn世,只有手握军权的大军阀,才保护住裴氏家族的利益。

    这时mén外传来杨元庆的笑声,祖父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我自会去探望,怎么能让祖父亲自上mén。

    裴矩回头笑道: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上mén。

    可是祖父每次上mén都让我觉得心慌。杨元庆看了一眼墙上的字画笑道。

    裴矩呵呵笑了起来:放心吧不会再拿你们的东西了,今天是有正事。

    杨元庆点点头,祖父请坐

    两人坐下,裴敏秋亲自端了两杯热茶送进来,裴矩指指杨元庆对她道:今天我要和你丈夫谈一些重要事情,你就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是敏秋知道了。

    裴敏秋退了下去,将mén给他们关上,杨元庆奇怪地问:祖父,出了什么事吗

    有件事我要先问你,你为何要建议圣上准许跨境剿匪

    杨元庆沉y一下问:祖父为何要问这件事

    你先回答我裴矩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杨元庆无奈,只得道:因为河间崔太守几次请我发兵剿灭河间郡luàn匪,我却无能为力,河间郡内有十几股luàn匪,多则上万人,少则千人,都对涿郡仓库虎视眈眈,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就这么简单吗裴矩有些不相信问道。

    杨元庆点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裴矩叹息一声,你这个跨境剿匪的建议会给一些心怀野心者以良机,他们会借口剿匪攻城掠县,割据地方,成为大隋毒瘤,你不该这样建议。

    杨元庆淡淡一笑:我也这样提醒过圣上。

    那他怎么说

    圣上说,如果真是有人想造反,就算没有这个跨境剿匪,也一样拦不住他们,他们照样会攻郡掠县,有了这个规定,就让那些一心想保卫大隋的忠臣可以放手施为,不再被束缚,祖父,这是圣上的原话。

    裴矩愕然,半天没有说话,好吧这件事先放一边。

    裴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他只是想用这件事引出杨元庆的野心,可这种事偏偏不好明说,就算是孙nv婿,也让他开不了口。

    犹豫了一会儿,裴矩才问道:元庆,你觉得大隋前景如何

    杨元庆微微一笑,祖父,这个题太大了,让我不知该怎么说,不如祖父先说说,把我带进去。

    裴矩点点头,好吧我先说两句,如果从职位上说,我是尚书左仆shè,位居第一,可如果从权力上比,我只能排第三,在内阁中主管户部,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裴矩取出一张报表递给杨元庆,这是我汇总各郡税赋钱粮,要报给圣上的,里面有很多问题,你看看能不能明白。

    杨元庆接过报表看了看,脸上掩饰不住地震惊,裴矩叹息道:去年前年就不说了,就看今年前六个月,税赋总收入比去年上半年锐减一半,这是地方官们自己报的数字,有意思的是,匪患严重的北方只比去年减收两成三成,倒是没有什么匪患的南方地区比去年减收了五成六成甚至还有七成,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杨元庆沉y一下道:祖父的意思是说,北方地区是虚增,而南方地区是虚减,是这个意思吧

    确实如此,北方郡县虚增税赋我可以理解,太守们是为了保官位,但南方地区为何要虚减,元庆,你想到了什么

    杨元庆脱口而出,说明南方很多郡县已经有了自保之心。

    对就是这么回事。

    裴矩长叹一声道:开皇十二年,南北完全统一,距今不过二十年,可南北分裂却有数百年时间,几百年的隔阂又岂是短短二十年能够弥合,圣上推行南人治南本是着眼长远利益,如果是盛世没有问题,可如果是luàn世,就会造成南北重新分裂,没有了南方的税赋,我不知道大隋还能撑几年

    杨元庆沉默半响道:大隋仓禀不是能用几十年吗

    那是绸缎布匹等轻货,我说的是粮食,你见过能存放几十年的粮食吗粮食最多存放两年就会霉烂,而且一次高丽之战,便耗去了千万石粮食,如果再来一次,洛口仓就会成为空仓。

    杨元庆叹了口气,我明白祖父的意思了。

    那你说吧你为什么要建议跨境剿匪裴矩又将话题绕了回来,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杨元庆,他希望杨元庆对自己说实话。

    杨元庆低头笑了笑,他明白裴矩的意思,就像道士的步伐,远远近近兜着圈子,其实裴矩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有些事情他确实不能再隐瞒了,正如他给杨广所言,高丽惨败,每个人都有了心思,裴家也一样。

    杨元庆抬起头注视着裴矩,祖父,假如有一天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我若也是逐鹿者之一,祖父能支持我吗

    裴矩握住杨元庆的手笑了起来,笑得像孩子一样,他终于听到了杨元庆的心里话,他轻轻拍了拍杨元庆的手,这还用问吗你是裴家的nv婿,如果真有那一天,裴家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高丽之败就像一把开启潘多拉之盒的钥匙,将无数颗取隋而代之的野心释放出来,无论是草莽还是庙堂,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无论是关陇贵族还是山东士族,甚至连杨广最信任的人也一样野心彰显,宇文述就是之一。

    在很多年前,宇文述造反的种子就已经埋下,随着时机渐渐到来,他心中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了。

    尽管如此,宇文述依然心机极深,他知道天下到处是流民,只要有钱粮,那么就能在一夜间拉起数十万人的大军,因此,他并不急于招兵买马,而是拼命储存钱粮,正因为这样,他才对李浑的旧账耿耿于怀。

    此刻,在宇文述的客房里放着四口大箱子,挑夫们都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宇文述和客人李神通,李神通是李渊的堂弟,有一个小小的散官在身,官拜正八品怀仁尉,闲居京城。

    李贤侄,这是

    宇文述笑容明媚,对送礼的客人,他一向很友好,而且沉甸甸的四只大箱子让他感到价值不菲,李神通已经告诉他,这其实是兄长李渊托他送来,也就是说,李渊有事情求自己。

    李神通笑着将箱子一一打开,一道道金光晃得宇文述眼睛都睁不开,他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缝,贪婪之sè流lu无遗,竟然是四大箱黄金,全是一块块黄澄澄的金子,至少有一万多两。

    这是祖父留下来的财富,由我兄长继承,一共有黄金一万两千两,现在全部献给宇文大将军,我兄长说,只求宇文大将军能替他谋一份féi差。

    一万两千两黄金,李虎留给子孙的财富要归他宇文述了吗宇文述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但狂喜却没有让他失去理智。

    一般送礼都是先送礼单,事情办好后,再把礼单兑现,但李家却直接把礼先送来,这让宇文述有些为难,如果是别人,办不成他有会吞掉不退,但李渊送的礼他不敢这样做,毕竟是李虎的孙子,一旦这样做了,他会得罪所有的关陇贵族,这一点,宇文述拎得很清。

    李贤侄,请坐下说话。

    他请李神通坐下,这才笑眯眯问道:不知你兄长想让我帮他谋什么高位

    李神通欠身缓缓道:我兄长想做太原留守

第三十二章 雪夜离京

    i第三十二章雪夜离京

    太原留守原本是观王杨雄兼任,杨雄在高丽去世后,这个位子便空了出来,宇文述一直在考虑给自己宇文化及谋这个职位,不料李渊也看了,令他心中有些为难,有心不答应,但眼前的黄金却让他难以拒绝。i

    宇文述想了想便笑道:这样这些金子就暂时放在我这里,我尽力替你兄长谋职,如果实在不行,我再退还给你,你看如何

    那一切就仰仗宇文大将军了

    李神通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拱手告辞,宇文述背着手在四箱黄金前来回踱步,现在钱贱金贵,这四箱黄金现在至少值四十万吊,这么一笔巨额财富让他怎么舍得退回去。

    这时,门外传来家人禀报:二老爷来了

    二老爷是宇文述之弟宇文策,来得正好,宇文述连忙道:让他到我房来。

    宇文述当然不是什么独生子女,他也有兄弟姐妹,他有兄弟三人,还有不少族兄族弟,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也是一个大家族。

    宇文述是长子,也整个家族的实际族长,二弟是宇文策,封为正议大夫,暂时没有实职,老三宇文cháo,现任陇西郡丞。

    片刻,宇文策走进了房,他见房摆放着四只大箱子,不由笑道:兄长做的好买卖啊

    哎别提了,这一次让我有点为难。

    宇文述请兄弟坐下,侍女端来了两碗热酪浆,虽然现在很流行喝茶,但宇文述还是保持着从前的传统,酪浆也就是牛nǎi或者马nǎi,这是鲜卑人的习俗。

    兄长有什么为难

    这是李渊送来的,黄金一万余两,他想谋太原留守之职。

    哦李渊也想掌军权

    宇文策有些惊讶,他小心翼翼道:莫非李渊也有不臣之心。i

    这个不可能

    宇文述摆摆手,此人我很了解,胆小懦弱,有一点小心思,但让他造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他只是不想呆在涿郡。

    兄长是说他和杨元庆处得不好

    也算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再升一步,太守留守要比涿郡太守要更高一级,坐太原留守之位,回来做尚甚至入阁为相,就容易得多。

    说到这,宇文述眉头一皱,问题是,我想替化及谋这个太原留守之职,虞世基已经答应替我推荐,若给李渊,我有点不太甘心。

    那别的职务呢李渊肯接受吗

    宇文述摇摇头,我也问过李神通,他说别的职务李渊暂时不考虑。

    宇文策很了解侄子宇文化及的底细,他沉思片刻,便对兄长道:大哥,我觉得化及出任太原留守的可能xg不大。

    你也是这样认为吗

    宇文策点点头,圣不会让化及一步登高位,最多让他进十二卫做将军,大哥,说句不好听的话,做太原留守,化及的资历不够,就算是杨元庆做到幽州总管,他也是靠不断立功才得其位。

    这其实也是虞世基劝宇文述,太原留守这个位子对宇文化及有点太难了。

    宇文述看了看四箱黄金,他最终点了点头,就看在黄金的份,给李渊这个人情。

    这时,宇文策又想起一事,连忙对宇文述道:次大哥说,李忠良暗示大哥可以对付杨元庆,我觉得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宇文述摆摆手笑道:那李忠良是因为杨元庆清洗了他的侄子,所以他怀恨在心,想借我的手报复杨元庆,他毕竟只是宦官,眼光比较短浅,看到一点风就是雨。i

    大哥的意思是,不对付杨元庆。

    宇文述瞥了兄弟一眼,淡淡道:现在我们宇文家族有更重要的事,这个时候,不要轻易树敌,等将来再和他算旧帐。

    夜渐渐深了,天空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大街冷冷清清,格外寂静,关闭城门的鼓声轰隆隆敲响,鼓声要响八百下,至少要经历一刻钟时间,城门才会正式关闭。

    眼看城门要关,京城的各大城门前挤满了赶着出城的人,总是有这么一批人,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不会想着出城,每天都是这样,守城的士兵们也都习惯了。

    大家不要挤,慢慢来

    定鼎门前,由于多了十几辆马车,出城便显得格外拥挤,数百人大声叫骂,却又无可奈何,马车已经将整个城门通道堵住。

    今天当值的守门校尉姓余,他听见吵嚷声,便从城头奔下来,怎么回事

    他见城门通道被十几辆马车堵死,前进的速度很慢,不由怒道:这是谁家的马车

    一名士兵跑来低声道:校尉,这是元家的马车,一共二十三辆,都是运货出城,所以比较慢。

    听说是元家的马车,余校尉顿时吓得不敢吭声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马车出去,他也不敢阻拦。

    一辆车渐渐走进甬道,这时,马车的车帘却悄悄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这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他便从仁寿二年便被囚禁至今的蜀王杨秀,此时,他已被元家以偷梁换柱的手段救出了内侍省。

    长期的幽禁生活使杨秀变得异常沉默,从出皇宫到现在,他说过的话没有超过三句,一切他都默默地接受,他就像一个木偶,任凭元家的摆布。

    他拉开车帘,望着车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无比的失落,他内心世界的情感只有从眼神中才会流露出来。

    蓦地,他忽然看到了几名隋军士兵,一名军官正好奇地打量他,他顿时想起了当年被推进深院的那一刻,不管他如何哀求,隋军士兵依然将他最心爱的儿子拖走,从此天涯相隔,杨秀的眼睛里陡然shè出刻骨的仇恨,直刺不远处的军官。

    余校尉也发现了躲在马车内的男子,他心中也有点奇怪,明明是装货的马车,怎么马车里还藏着一人但他不敢多问,元家的权势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校尉惹得起。

    这时,马车内男子shè出的刻毒仇恨目光使余校尉吓了一跳,那种俨如野兽般的目光使他一阵心悸,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此人到底是谁

    马车终于出城,数百名等得心急火燎的民众也跟着一涌而出,城门终于缓缓关闭了。

    余校尉摇摇头,刚要城去睡觉,却有士兵叫他,余校尉,有人找你。

    余校尉一回头,只见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走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余将军,我家老爷有请

    余校尉见那辆马车颇为华丽,两旁还有几十名侍卫,他不敢摆架子,便问:你家老爷是谁

    管家前附耳给他说了两句,余校尉吓得脸sè一变,慌慌张张向马车跑去,在车窗前他单膝跪下,校尉余枞参见独孤相国

    车窗开了,露出独孤震带着和蔼笑容的脸庞,老夫只是出来看看雪景。

    他话锋一转,又问:刚才那是谁家马车,这个时候出城

    回禀独孤相国,那是元家的马车,里面都是装货。

    哦刚才好像你看见了什么,有点害怕的模样,是什么

    余校尉心中有些惊讶,怎么自己的一举一动,独孤相国都知道,他不敢隐瞒只得道:刚才卑职发现马车里藏着一个人,大约四五十岁,脸sè惨白,眼睛像野兽般凶狠,所以卑职吓了一大跳。

    那你怎么不去盘问盘问

    余校尉低下头,半晌才胆怯道:那是元家的马车,卑职不敢

    好,我就不为难你了,你去

    余校尉行一礼,急急惶惶走了,独孤震放下车帘,马车调头向北而去。

    是他吗马车里,坐在后排的独孤良问道。

    独孤震点点头,应该就是他。

    家主,那我们该怎么办

    独孤良有些担忧道:如果元家起事,我担心会损害到我们独孤家的利益。

    独孤震闭眼睛靠在软背,半晌,他才睁开眼睛道:元家若想成事,他还得靠关陇贵族支持,如果他敢侵害到我独孤家的利益,那么他必败无疑。

    家主,我觉得没必要让元家起事,这会为我们将来树敌。

    独孤良始终对家主的所为有点不理解,先是扶持李渊,独孤家做嫁衣,现在又放纵元家,他着实无法理解,为什么不把元家消灭在萌芽状态,铲除ri后的政敌。

    独孤震能体会到长侄心中的不满,他心中一叹,这个侄子总是太看重眼前利益,总是忽略主干,只看枝叶,总是觉得元家会抢了独孤家的利益,却忘记真正的敌人是隋朝。

    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所以我们要时时刻刻权衡利弊,只要利大于弊,就是可行,元家虽然会成为我们将来之敌,但元家的造反却又会给杨隋带来沉重打击,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元家,而是杨隋,元家也一样,既然有共同的敌人,那为何要先内讧

    独孤震又冷笑一声,有元家甘愿做先锋,替我们削弱杨隋,又何乐而不为

第三十三章 跨境剿匪

    准许跨境剿匪的旨意下达后,立刻震动了北方各郡,有的欢喜,有的郡担忧,强郡可以争夺资源,扩大地方利益,而弱郡只能受制于人,而饱受匪患的各郡却纷纷表态支持.

    但不管是支持也好,反对也好,绝大多数郡都按兵不动,谁都不愿做第一个领头羊,保持观望态度,而第一个提出跨境剿匪申请的郡却是齐郡。

    齐郡太守张须陀在旨意下发三天后,便正式向兵部提出了跨境剿匪的申请,兵部当即批准了张须陀的申请,准许他跨境剿匪。

    十一月下旬,张须陀亲率一万郡兵进入了济北郡境内,展开了冬季攻势,在阳谷县以东的鱼山,张须陀一战击溃了盘踞在济北郡的乱匪头子韩进洛军,斩首万人,俘获三万余人,韩进洛率领数千残军越过黄河冰面,仓惶北逃。

    张须陀并没有追赶败军,十一月底,张须陀率一万军队进驻寿张县,这里距离东平郡的边界只有十五里,而距离东平郡乱匪聚集的梁山,也只有三十里。

    此时正是寒冬时节,黄河南岸也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由于连年匪患,济北郡内百里荒芜,满目疮痍,官兵剿匪不利,屡战屡败,只能龟缩在城中,乡村基本上已拱手让给乱匪,那里也无人居住,家贫之人或死或逃,或入匪为寇,家境稍微宽裕的人则逃进县城,一座座村落都已是断壁残垣,野狗横行。

    张须陀的军队驻扎在寿张县东,由几百座大帐组成,此时,张须陀骑马来到军营西面的一座小丘上,望着远方被白雪覆盖的丘陵和森林。

    张须陀今年已经五十岁,岁月已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他的目光依然严峻、冷静和yīn郁,一如十九年前他第一次和杨元庆见面时的目光。

    数十年的抑郁不得志·已磨去了他的青chūn,使他生命中的jī情随岁月而消亡,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五十岁时·命运之神终于青睐了他,杨积智被调去弘农郡,而他因剿灭长白山之匪有功被升为齐郡太守,加封银青光禄大夫。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他徒弟杨元庆给他力争而来,张须陀平生只感慨两件事,他娶了一个好女人·与他患难与共,风雨同舟,他收了一个好徒弟,年轻有为,视师如父。

    这次他跨境剿匪的真正目的,便是受杨元庆之托,剿灭东平郡的梁山之匪,杨元庆给他说得很清楚·梁山上的盗匪其实并不是乱匪,而是他父亲杨玄感秘密招募的sī兵,杨元庆不愿他父亲造反·可是又劝不了他,只能用跨境剿匪的办法毁掉杨玄感的根基,使他无法造反。

    张须陀很理解杨元庆的痛苦和无奈,在家族和大隋之间,杨元庆难以选择,他既不愿毁掉家族,也不愿背叛大隋,这让张须陀十分感动,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成全徒弟的名声·令他忠孝两顾,无论如何,他绝不愿意自己徒弟背上一个反叛大隋的千古罪名,“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发动进攻?”张须陀的另一个徒弟罗士信在一旁小声问道。

    “等待斥候的消息!”

    张须陀话音刚落,一名亲卫指着远处大喊:“太守·斥候回来了!”

    只见几个黑点出现在远方白雪皑皑的旷野之上,格外清晰,黑点越来越近,正是几名斥候,向这边风驰电掣而来。

    片刻,几名斥候奔进,他们翻身下马,向山岗上奔来,一名斥候队正在张须陀面前单膝跪下,“参见太守!”

    “可探到梁山情报?”

    “回禀太守,梁山有队伍下山,向巨野泽方向转移!”

    张须陀冷笑一声,这是梁山之乱匪要逃跑了吗?

    张须陀回头喝令道:“秦琼何在?”

    几名偏将中,秦琼催马而出,在马上抱拳道:“卑职在!”

    “我给你三千人马,你率军去巨野泽长生岛,岛上是乱匪粮仓,你可直接占领!”

    “末将遵命!”

    秦琼催马飞奔而去,张须陀对众将令道:“传令起兵,杀向梁山!”

    几名将领皆道:“太守,梁山是东平郡,我们能去吗?”

    “怎么不能去?”

    张须陀厉声道:“我奉旨跨境剿匪,兵部并未限制我的范围,无论是济北郡的鱼山之匪,还是东平郡的梁山之贼,皆是我的剿匪范围,尔等不必担忧,出兵!”

    一万军队兵分两路,秦琼率三千人直接南下,直奔已结冰的巨野泽,而张须陀则率领七千军队,向三十余里外的梁山杀去。

    冰天雪地的郓城县,人的思维也仿佛被冻得凝固住了,不愿过多考虑即将发生了变化,对一般民众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影响不会妨碍他们的生活,但对于一郡太守的杨玄感,他的反应-迟钝,就会使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名骑马飞奔而至的报信兵,给他带来了一个危险的信息,齐郡太守张须陀率领一万军队一举歼灭了济北郡的乱匪韩进洛军,齐郡军队正浩浩dàngdàng向寿张县方向杀来。

    这个消息足足让杨玄感愣了一盏茶的时间,张须陀是齐郡太守,他怎么能来济北郡剿匪?

    半晌,杨玄感才忽然转身,在桌上一堆文书中手忙脚乱地翻找,前段时间,他好像收到过一份朝廷牒

    翻找半天,他找到了,是十几天前朝廷送来的一份牒文,牒文上还贴着一张标签,表示他还没有看完。

    记得当时是他的次子杨嵘得了一个儿子,这个消息使他欢喜异常,便没有来得及把这份朝廷牒文看完,后来牒文和其他文书混在一起,他便忘记了,他依稀记得上面好像有‘跨境剿匪,四个字。

    杨玄感翻看着牒文,坐了下来,这种牒文实际上是很多朝廷圣旨的汇总文书,定时发往各地郡县,就像一本文件汇编,里面什么都有,有需要的信息,更多是不相干的东西。

    杨玄感翻到第七页,他看到了,跨境剿匪的旨意,允许各郡跨境剿匪,杨玄感的心俨如坠进了冰窟,一旦允许跨境剿匪,那他在梁山的sī军就失去了他的保护。

    “明公!”

    李密如一阵风似的冲进房间,急得满头大汗,“明公,快派人去阻止玄敬,不准他下山。”

    “法主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密急得一跺脚,“不是我急,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李密克制住内心的焦急道:“刚才我接到王伯当的消息,说玄敬率领大军下山,向巨野泽方向去了。”

    杨玄感也吃了一惊,“我并没有下这样的命令,他为何要率军离开梁山?”

    李密不知该怎么说,他最后叹口气道:“估计是张须陀的大军到来,给他的压力太大,他只得弃山而逃。”

    杨玄感默然无语,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他的从弟玄敬能力较差,连两万人都统帅不了,之所以让杨玄敬负责梁山的军队,也是因为玄敬是二叔的嫡长子,而二叔掌控着杨家财权。

    “明公,现在当务之急是让玄敬立刻率军返回梁山,他下了梁山便会给张须陀可趁之机。”

    杨玄感点点头,随即叫来一名心腹,给他一件信物,嘱咐他道:“你立刻赶去梁山,在半路上截住杨玄感的军队,告诉他,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他立刻率军回山,不得下山。”

    心腹接过信物便匆匆去了,杨玄感又叹了口气,“法主,我估计这条路也走不下去了,你看着这个!”

    杨玄感将牒文递给李密,李密看了看内容,他又看看rì期,竟然是半个月前的牒文,怎么现在才注意到。

    李密沉默片刻道:“其实也未必,关键是要沉默,不能让外面人知道梁山有多少军队,像王伯当,手下有五千军队,可外面根本不知,知道的也以为他只有两三百军队,只要秘密保守得好,跨境剿匪也不用担心。”

    李密刚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奔跑声,杨积善疾速奔来,“大哥,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杨玄感心中有点不安地问道。

    “我刚刚得到消息”

    杨积善上气不接下气道:“玄敬的军队被张须陀骑兵追上,玄敬大败,被杀者、投降者不计其数,一万五千人全军覆没。”

    杨玄感听得血脉贲张,眼睛蓦地变得血红,半晌,他‘啊!,地一声大叫,一脚将他的桌案踢翻,文书乱飞。

    李密还算冷静,他将杨积善拉到外面,连忙问他,“那玄敬呢?”

    李密唯一担心的就是杨玄敬,如果杨玄敬被抓,那么杨玄感的秘密就泄lù了。

    杨积善摇摇头,苦笑一声,“听说是他先逃了,张须陀的骑兵还没有杀到,他便丢下军队先逃走,军队无主,才这么容易被击溃。”

    这时,又奔进一名军士,躬身道:“禀报都尉将军,巨野泽内传来消失,梁山盗匪在巨野泽长生岛的仓库被齐郡军队占领,据说有粮草无数。”

    李密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看了一眼杨玄感的房间,他不知道杨玄感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李密不由叹了口气,近一年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

第三十四章 京城来信

    夜晚,李密被杨玄感请到了官宅,走到房前,小童躬身道先生请稍等,我去禀报主人。

    李密却一把拉住小童,指了指房,低声问:他情绪如何

    小童会意,笑道:下午颇为暴躁,还把逃回来的玄敬叔揍了一顿,但黄昏时一连收到两封京城来信,便安静下来,先生放心,主人现在很冷静。

    原来杨玄敬已经逃回来了,李密一颗心放下,又好奇问:是京城谁写来的信

    这个我不知道,先生可直接问主人。

    李密点点头,你去

    小童进去禀报,片刻出来道:先生,主人请你进去。

    李密整整衣冠,走进了杨玄感的房。

    房里很温暖,一盆火炭烧得正旺,杨玄感坐在火盆旁沉默不语,非常冷静,和中午时的暴怒判若两人。

    李密参见使君。

    法主请坐

    杨玄感语气很平和,就像一个在深思熟虑之人,李密坐了下来,童给他们了茶。

    杨玄感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其实法主心里明白,是

    李密一怔,明公何所指

    张须陀跨境剿匪之事。

    李密半晌无语,渐渐地,他脸露出一丝苦笑,明公也想通了

    杨玄感摇摇头,我不是想通,而是有人告诉了我。

    他取出两封信,笑道:这是我傍晚时收到的两封信,一封是李子雄送来,一封是斛斯政送来,李子雄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任右武侯大将军,因高丽之战而被除名,斛斯政是我的挚也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就是他告诉我,跨境剿匪的建议是元庆所提。

    说到这,杨玄感惨笑起来我生的好儿子,竟然手段如此高明,把他的父亲给算计了,法主,你佩服他吗

    李密沉默了,他是听说巨野泽的长生岛被张须陀派兵袭破,他才意识这里面有问题长生岛仓库极为隐秘,张须陀怎么会知道这必然是内部有人泄露,而张须陀是杨元庆的师父,谜底便昭然而揭。

    这件事毕竟没有证据,或许和元庆没有关系。

    没有证据

    杨玄感冷笑一声,我刚才已审问过积善,积善承认,两个月前巍儿来过他把一些情报泄露给了巍儿。

    李密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杨玄感的家事他不好涉入太深。

    杨玄感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很佩服元庆,如果元庆能助我,何愁天下不济可惜我从前糊涂,听信妇人之言,把这么好的儿子丢掉了,我悔之晚矣

    李密沉默半晌道:明公若想用元庆,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件事明公必须要交代清楚。

    什么事杨玄感回头问。

    李密缓缓道:如果明公得天下那何人为太子杨峻还是元庆点不容商量,我最多封元庆为实权王。

    李密心中暗叹在最关键的事情无法妥协,看来元庆是不可能与他父亲合兵了,以杨元庆的地位和雄才大略,他怎么可能甘于杨峻之下,他不就是因为这个而叛离杨家吗

    李密沉吟一下道:其实元庆对明公并无恶意,他的用意很明确,就是想拖住明公起事,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好,一旦明公起事,会对他影响极大。

    杨玄感半晌才慨然长叹,我是他的亲生父亲,难道他就不能写封信来吗非要用这种权谋手段,我们父子之间竟然彼此不信任到这个程度,这让我情何以堪

    李密对他们父子之间的冷漠确实已无话可说了,过了片刻,他将话题转开,那明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杨玄感道:正所谓有所失必有所得,我虽然失去了一万五千军队和十几万石粮食,却得到了斛斯政的帮助,李子雄也透露出愿意助我之意,这两人将是我的一大助力,至于下一步该怎么走,我想应该是观望,斛斯政也暗示了我,明年关陇贵族必有异动,那时应该就是我的机会。

    在离杨玄感官宅不远处,是一座占地三亩的中宅,这里便是杨玄敬的宅子,杨玄敬是杨慎的嫡长子,也是杨氏家族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曾经被授予仪同之职,但在大业三年和其他杨家子弟一起被罢免。

    杨玄敬从小在富贵中长大,先是学武,学武不成又改学文,学文也没有进益,却和一帮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喝花酒逛青楼,渐渐在京城的纨绔圈中了名气。

    随着年龄渐长,杨玄敬也慢慢收心,但他那种骄横的脾气却改不了,尤其他父亲杨慎掌握了杨府财权,他更加目中无人,硬逼着杨玄感委予他重任,杨玄感无奈,只得把梁山募兵之权给了他。

    但杨玄敬不仅能力有限,掌管不了一万五千人,而且贪生怕死,在听到张须陀大军杀来之时,脱军而逃,导致一万五千军队陷入混乱,被张须陀的三千骑兵一击而溃。

    杨玄敬趴在床,杀猪般惨叫,杨玄感恨他无能,下令将他杖打五十,打得杨玄敬皮开肉绽,痛苦万分。

    这时,他儿子杨岭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父亲,该喝药了

    杨岭扶住父亲,小心将药喂他喝下,杨玄敬一下子被呛住,连声咳嗽,咳一下,伤口便扯一下,疼得他痛不yu生。

    半晌,他终于平息下来,儿子给他擦去脸的汗,杨玄敬咬牙切齿道:我不辞劳苦在山沟里给他募兵管兵,最后却得了这么个下场,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我非要向朝廷告他造反不可

    他儿子杨岭吓得连忙摆手,父亲,可不能乱说,要灭九族的。

    杨玄敬趴了下来,半晌,他恨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忍了,我不会再替他做任何事,总之,他不向我道歉,我和他没完,让他一颗粮食也买不到

    时间已到了十二月下旬的五九时节,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刻已经过去,但洛阳各处的凝冰却没有融化的迹象,气候依旧寒冷,离chun天的到来尚待时ri。

    皇宫内,宇文述在两名宦官的引领下匆匆走过宣政殿广场,向台阶走去。

    宇文大将军,这里有点滑,要当心了。

    走台阶时,一名宦官小心地提醒他,宇文述踏着稻草小心翼翼了台阶,台阶李忠良已经等候他多时。

    宇文大将军,圣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向御房走去走进偏殿李幺良放慢了脚步宇

    李忠良眯起眼睛笑道:宇文大将军怎么对自己没信心呢

    宇文述说得是李渊封太原留守之事,为了这件事他已经前后运作了近一个月,他非常谨慎,并不着急提出,而是先把可能和李渊竞争的人想法一一排除,三天前,他才让虞世基正式提出了任命案。

    宇文述听李忠良的意思是希望,他心中大喜,连忙问:究竟进展如何

    李忠良微微笑道:圣先后和虞相国独孤相国以及裴尚商量此事,虞相国是极力赞成,而独孤相国却相反,他是坚决反对,裴尚态度暧昧,只是说李太守官声很好,今天圣召见大将军,估计就是要最后决定了。

    宇文述一愣,独孤震坚决反对,这是为什么,李渊不是他外甥吗难道他又怕李渊树大招风不成

    宇文述心中不解,但此时他想得更多的并不是独孤震的态度,而是四大箱黄金,那么一个时辰后,那一万多两黄金就属于自己了吗

    宇文述走到御房前等候,李忠良进去替他禀报,片刻出来道:宇文大将军,圣宣你进去。

    宇文述整理一下衣帽,快步走进御房,杨广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宇文述前躬身道:臣宇文述参见陛下

    杨广放下笔笑呵呵道:朕等爱卿多时了。

    臣来迟了,有罪

    是朕太心急了。

    杨广对旁边宦官道:你们退下

    宦官们都纷纷退下,杨广拾起一本奏折道:朕找爱卿来,是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虞侍郎极力推荐李渊为太原留守,而独孤相国又极力反对,朕有点犹豫,想看看你的态度。

    杨广在关陇贵族的问题最信任两个人,一个是杨元庆,另一个是宇文述,两人也有分工,杨元庆是负责武的一面,也就是怎么对付关陇贵族,怎么样削弱他们的力量,替他杨广cāo刀,而宇文述则是负责文的一名,怎么样挑拨关陇贵族之间的关系,了解关陇贵族之间的矛盾恩怨。

    在能力,杨广信任杨元庆,在忠诚,杨广却更信任宇文述,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宇文述,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好的建议。

第三十五章 孤家寡人

    宇文述成为杨广的心腹已经有近二十年的时间,早在杨广为晋王时,宇文述便成为第一个效忠杨广的重臣,包括杨广入主东宫乃至登基,宇文述都立有大功,可以说他是杨广最信任的心腹大臣,尽管武举事件和走si事件使宇文述的仕途几经起伏,但信任却没有变。“域名请大家熟知”

    正这种近二十年的默契配合,使宇文述对杨广已了如指掌,他知道杨广是个极为自负之人,可以说是刚愎自用,一切他都有了定计,所谓征求大臣的意见不过是做个姿态,他是要大臣同意他的想法,如果同意应和,他心里会很愉快,如果意见不同,他心中则会恼火,进行斥责甚至处罚。

    所以一个大臣能否受宠,关键就是善度圣意,虞世基斛斯政裴蕴,包括他宇文述,无不如此,杨元庆则是一个反例,尽管他很能干,也受杨广器重,但就是他在一些事情上不顺圣意,所以惹恼杨广,不被他信任。

    这一切,宇文述心中都很清楚,他知道,如果杨广不同样李渊任太原留守,他就会直接否决,根本就不会和大臣商议,他心中其实已经同意,只是需要众人替他找个理由。

    宇文述便小心翼翼问:不知独孤相国为何要反对这个任命

    宇文述不愧是杨广肚子里的蛔虫,对杨广的心思了如指掌,杨广确实已经同意了这个任命,李渊在最关键的时刻弹劾元弘嗣,便给杨广留下极好的印象,他当时便决定要重用此人,只是他需要摆出姿态和重臣们商议一下,同时希望重臣们能给他一个重用李渊的理由。

    杨广道:独孤相国是认为李渊资历和能力不足,不足以担任太原留守这样重要的职务。

    宇文述摇摇头笑道:这个理由臣认为站不住脚,李叔德历任陇州刺史荥阳太守楼烦太守殿中少监卫尉少监,资历哪里不够,至于能力,圣上可以看吏部对他的考评,臣有一点印象,基本上都是上上考评,所以臣不同意独孤相国的理由。

    杨广点了点头,裴蕴虞世基和宇文述的意见都差不多,其实杨广心里也明白,独孤震之所以反对,是因为李渊是他外甥,他需要做个姿态,但他未必是真的反对,所以才用资历和能力不足这种很容易被驳倒的观点来做理由,这也就是独孤震的狡猾之处。

    杨广沉y一下,又对宇文述道:可李渊毕竟是关陇贵族。

    这句话真正说到点子上了,这才是关键,宇文述必须在这个问题上给杨广一个理由,这也是杨广召见宇文述的原因。

    宇文述心中早有腹案,便微微笑道:陛下,所谓yu擒才须故纵,陛下要铲除关陇贵族,怎么能不讲究一点策略和手段呢关陇贵族要打压,对他们的核心人物打压,但也要拉拢,对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拉拢,比如李渊,此人胆小慎微,xg格软弱,陛下把他从荥阳郡调去楼烦郡,要是别人早就嚷起来了,可是他却忍气吞声接受,由此可见此人的软弱,陛下用此人,既是对关陇贵族的一种安抚,同时也是对贵族贵族的一种mihuo,同时也可以从内部分化他们,可谓一箭三雕。

    杨广点了点头,爱卿的意思是同意这个任命,是吧

    正是,臣同意这个任命,另外臣建议在任命李渊的同时贬黜元弘嗣,这样更能起到分化关陇贵族的作用。

    宇文述实在是太了解杨广,正李渊对元弘嗣的弹劾,才使杨广对李渊刮目相看,说明杨广心中已经决定对元弘嗣动手了,所以他需要在捧李渊的同时,再踩一脚元弘嗣,这样一褒一贬,李渊的四大箱黄金便能稳稳进入他腰包。

    宇文述的意见给了杨广一个充足的理由,杨广终于下定决心,提笔在虞世基的推荐书上画了一个敕,正式同意了对李渊的任命。

    宇文述心中大喜,四箱黄金终于落袋为安,但他却不敢告退,杨广只说了李渊,还没有说元弘嗣,一种直觉告诉他,元家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杨广将李渊的任命奏折扔进批准篮子中,将笔放下,他背着手走到窗前,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在第一次高丽之战没有达到目的后,他便在考虑发动第二次高丽战争,但杨元庆却劝他不要急于作决定,观察各方面的动静,但两个月过去,他却没有任何发现,杨广心中又有几分按耐不住了。

    宇文爱卿,朕对辽东之役不甘心啊杨广轻轻叹了口气。

    宇文述心中一跳,上次虞世基来他府中拜访时,曾经暗示过他,杨广还想再打高丽,他似信非信,但现在看来,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杨广回过头注视着他,他是想听听宇文述的意见,宇文述心中一慌,这件事他还没有考虑好,他心念急转,便小心翼翼问道:陛下,不知杨元庆是什么态度

    他用杨元庆挡一下,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杨广缓缓道:两个月前,朕就问过他,他建议朕不用急于做出决定,多观察各个势力的动向,可朕观察了两个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动,让朕有些失望,朕就想问问你的意见。

    宇文述心中一阵嫉恨,他居然比杨元庆晚了两个月,就在这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对策,一个对自己极为有利的对策。

    陛下,杨总管的建议其实并没有错,只是他毕竟年轻,一些细节上没有考虑好。

    杨广转过身,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你具体说说

    宇文述此时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天下大luàn,他才能就中取事,他心中比谁都清楚,现在大隋的政局不能稳定,一旦政局稳定下来,他天下大luàn的希望就会落空。

    不知陛下想过没有,为什么关陇贵族没有异动臣以为,根本原因是圣上坐镇京城的缘故,使他们不敢妄动,假如陛下离开京城,臣相信,所有的鼠蛇之辈都会蠢蠢yu动。

    说下去杨广目光变得明亮锐利,宇文述完全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陛下,臣也劝陛下发动第二次辽东战役,但臣的意思是陛下引而不打,这其实只是一个引蛇出dong之计,只要关陇贵族出现异动,陛下便可及时回京镇压。

    杨广的瞳孔缩成一线,闪烁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赞赏,引而不打,这是一种高明之极的策略。

    杨广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早就想发动第二次高丽之战,虽然杨元庆劝他先观察再决定,但那不是他举棋不定的原因,真是的原因是他第一次战役并没有达到目的,他对自己的方案有点动摇了,而宇文述的方案却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使他看到了另一种更好的办法,引而不打,you敌之计,这无疑是最佳的策略。

    当然,他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把这个计划考虑周详。

    宇文述察言观sè,知道不用再说下去了,只要确立了方向,杨广就会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发生。

    臣不打扰陛下,告辞

    去吧

    宇文述行一礼,慢慢退下去,当他走出mén之时,他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叹,他已经发现了杨广最大的弱点,那就是轻民,他至今都没有把各地蜂拥而起的luàn民贼寇放在心上,说到底,还是杨家的江山到手太容易了。

    半个时辰后,兵部shi郎斛斯政走进了御书房,斛斯政也是北魏贵族之后,他祖父斛斯椿在北魏分裂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dong,斛斯椿当年是个反复投降的jiān佞之臣,到了他孙子这一辈,斛斯政也同样逃不脱一个佞字。

    斛斯政也是察言观sè的高手,他迎合圣意,在高丽备战中,斛斯政调动全国之兵不遗余力,深得杨广赞赏,也得到了杨广的信赖,委予他大权。

    斛斯政和杨玄感关系极好,杨玄感之所以能三次扩大郡兵,三次被批准,根本原因就是斛斯政的支持,可以说,斛斯政就是杨玄感安chā在朝廷的重要耳目。

    臣斛斯政参见陛下

    杨广沉y一下问道:朕想知道,现在大隋的兵力还有多少

    斛斯政连忙道:回禀陛下,高丽之战后,各地府兵还有五十万,南方府兵二十五万,还有陛下禁军三十万,其他各地郡兵二十余万,边军也有二十万,加起来大约一百四五十万左右。

    杨广心中盘算片刻,又问:如果朕要再打高丽,还能动用多少军队

    斛斯政吓了一跳,圣上竟然还要再打高丽,他脸上不敢流lu惊讶,便道:边军和郡兵,陛下准备动用吗

    杨广摇摇头,边军和南方之兵,朕都不打算动用。

    陛下,这样的话,只有郡兵二十余万府兵五十万和陛下禁军三十万,共计百万军队可用,但是

    但是什么杨广有些不悦问道。

    但是臣听说各地府兵有逃亡,可能已经不足五十万,臣正责令各军府统计数据。

    杨广脸一沉,这是他绝对不想听到的消息,到底逃亡了多少

    斛斯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臣正在统计,五天后给陛下答复。

    五天时间太长,三天后朕就要知道结果。

第三十六章 朝会危机

    五更不到,杨元庆府中的灯光便亮了起来,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ri,大业八年还有六天便结束了。由网友上传

    房间里,裴敏秋正忙碌地替丈夫梳头整理朝服,昨天下午杨元庆接到殿中省的牒文,通知他今天参加内阁会议。

    自从高丽之战后,便改变了朝会形式,将每天的大朝会改为小朝会,内阁七成员以及各部寺监的主官参加,大朝会改为旬会,一个月只开三次,这样反而有利于讨论实际问题。

    夫君,今天怎么会想到让你参加内阁朝会

    裴敏秋一边给丈夫梳头,一边随口问道,她并不是关心朝中大事,而只是随口聊聊天。

    我也不清楚,或许圣上又想打高丽了吧

    裴敏秋的手停住了,她担忧地问道:夫君,真的又要打仗了吗

    上次他就不甘心,我劝他不要急着决定,看来他还是忍不住。杨元庆隐隐猜到,让自己参加会议,十有和高丽之战有关。

    裴敏秋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她叹一口气道:夫君,你应该劝劝圣上,让他不要再发动战争了,让他去看一看大家过得都是什么ri子,以前买果子都是论筐买,现在大家都是一斤一斤买,都是没办法,自己舍不得吃,买来上供祖先,米价都涨成什么样了,斗米四百钱,以前nv人还有绸缎穿穿,现在全是穿旧布裙,要是再打仗,天下人都要饿死了。

    杨元庆苦笑一声,现在谁敢劝他,我若劝他,你们就等着做寡吧而且没有半点作用。

    可是夫君不劝他,谁也不劝他,那大隋就真完了。

    杨元庆伸手到肩头,握住妻子的手,她的手很冰凉,杨元庆柔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尽力劝他,但前提是要保住我自己,我还有妻子和儿nv,我不希望我的妻子失去丈夫,也不愿意我的孩子失去父亲,我知道该怎么办。

    裴敏秋低声道:夫君自己拿主意吧不要被我影响。

    我知道。

    杨元庆收拾好朝服,便坐上马车,在百余名亲兵的护卫下,向皇宫方向而去。

    自从取消大朝会,朝臣们正常的上朝就向后推迟了半个时辰,从前这个时候已是车水马龙,上朝的队伍浩浩dàngdàng,可现在,大街上冷冷清清,寒气bi人,几乎就看不见上朝的官员,这也难怪,能有资格参加小朝会的官员不足三十人,大街上怎么热闹得起来。

    杨元庆的马车很快便抵达端mén桥前,端mén桥是修建在洛水之上,中间有两个人工半岛,驻扎有重兵,过了端mén桥便皇城的正mén端mén。

    此时桥上也有一支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也是参加小朝会的高官,却不知是哪位大臣

    大将军,是宇文述的马车

    一名亲兵在他车窗前低声道,车辕上的灯笼写着宇文二字。

    那应该就是宇文述了,工部尚书宇文恺已经去世,参加小朝会姓宇文之人,只有宇文述一人。

    杨元庆的马车缓缓在端mén前停下,随从不能进皇城,只能本人骑马,地位高者可以乘舆入内,一架四人肩舆停在杨元庆面前,杨元庆坐了上去,将厚厚的máo毯盖在tui上。

    舆就是后来的轿子,只是比后来的轿子简单,大部分都没有轿厢,有一种亭阁式舆便发展为后来的轿子。

    四名舆夫抬着肩舆迅速走进端mén,却只见宇文述在前面等着他,两人微笑着拱拱手,并肩而行。

    杨总管今天是第一次参加小朝会吧

    杨元庆笑着点点头,今天居然圣上被重视了,令我意想不到。

    圣上其实一直都很重视杨总管。

    宇文述话题一转,又低声问道:杨总管对李升元降怎么看

    李升元降是几天前朝中发生的一件大事,涿郡代理太守李渊升为太原留守,而纳言元弘嗣则因幽州总管期间的旧案,被贬为弘化郡太守,这件事轰动朝野,被称为李升元降,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杨元庆却呵呵一笑,在家里悠闲地过了两个月,人都变得懒散了,对朝中情况竟一无所知,什么叫李升元降宇文大将军不妨给我说说。

    杨元庆无关痛痒的表态让宇文述不由重重哼了一声,他不再说话了,两人的乘舆渐渐分开,一前一后抵达了宣政殿偏殿,这里是一个比较小的侧殿,可以容纳二三百人开会,后面便是杨广的御书房,每天的小朝会都在这里举行。

    偏殿内灯光明亮而温暖,二十余名重臣已经先后到了,各自坐在大殿内窃窃si语,这样的朝会已经开了两个多月,大家也渐渐习惯,不过今天的朝会和往常有点不同,一个竟然事先没有议题,这还是第一次,并没有无事可论,以前也有过几次无事可议论,那种情况,朝会就会直接取消,今天明显是杨广刻意隐瞒了朝会内容,让人不免产生几分遐想。

    其次大臣们发现今天参加朝会的人中多了几名军方高层将领,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右翊卫大将军薛世雄,左骁卫大将军李景右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左武侯卫大将军赵孝才,右武侯卫大将军周法尚,另外还有左光禄大夫王仁恭幽州总管杨元庆等等高官出席,连兵部shi郎斛斯政也在位。

    这些反常的现象使大臣都意识到,今天一定要大事发生。

    杨元庆的座位是临时添加,是右边第二排的第三个,有一张宽大的坐榻,榻上还有小桌子,以及笔墨纸张,他坐了下来,一名宦官上前给他奉上一杯热茶。

    这就是内阁会议的特点,条件很舒适,这时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紧接一声高亢的喝喊声,皇帝陛下驾到

    重臣们纷纷起身,杨广在几名执扇宫nv的簇拥下,大步从侧面走上yu阶,在御榻上坐了下来,众臣同时躬身施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各位爱卿免礼,赐座

    谢陛下

    重臣们纷纷坐下,偏殿里安静下来,杨广看了一眼众人,他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各位爱卿,朕思量再三,决定再伐高丽逆贼,朕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也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来思考,朕很清楚我大隋的现状,有很多困难,但最后朕还是做出决定,再伐高丽,此事已经决定,不容再议。

    杨广这个决定令殿内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今天的朝会竟然是宣布这件事,圣上要再攻高丽。

    圣上不可

    尚书右仆shè苏威急声道:不可再伐高丽。

    他也不管杨广是否同意,奔出座位跪下道:陛下,大隋财税衰竭,民力困乏,实在是支撑不起再一次高丽之战,请陛下三思。

    杨广冷冷看了他一眼,一挥手,赶出去

    几十名shi卫冲上来,架起苏威便走,苏威声泪俱下,大喊道:陛下,臣句句是实,望陛下明鉴

    苏威被shi卫们拖了出去,杨广冷冷扫了一眼众臣,谁还要反对

    这时,左骁卫大将李景出列跪下,陛下,高丽东夷小国,俨如扰耳之蝇,并非社稷之重,现天下造反四起,民不聊生,商道断魂,田间横尸,山东河北田地荒芜十之六七,陛下应以安抚民生为重,而不应再起兵事

    住口

    杨广大怒,命令左右,给朕拿下此獠

    shi卫们一拥而上将李景按到在地,李景硬着脖子大喊:陛下弃本逐末,再攻高丽,会动摇大隋国本,陛下会失尽天下民心啊

    杨广杀机顿起,喝令道:推到应天mén外杖毙,谁敢求情,一律同罪

    shi卫们将李景架了出去,李景大喊:臣死不足惜,臣不忍天下之民,苍天啊怜我大隋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杨元庆和杨义臣对望一眼,两人同时出列,跪下求情:陛下,念李景一片忠心,饶他一死

    杨广大怒,喝令道:推出去

    他本想说,一同杖毙,但想到这两人还有用,便硬生生改口,luàn棍打出去

    殿前shi卫们挥舞大棍,劈头盖脸打去,将杨元庆和杨义臣luàn棍打了出偏殿。

    传朕旨意,罢免苏威尚书右仆shè之职,贬为庶民,杨元庆和杨义臣朝堂失礼,各革除俸禄一年。

    偏殿内一片寂静,很多大臣都低下头,为李景伤感,没有人再敢劝杨广,杨广重重哼了一声,朕意已决,谁敢反对,朕绝不饶恕。

    杨广对斛斯政道:宣布吧

    斛斯政出列,先施一礼,打开一本奏折,高声念道:再攻高丽,当出兵百万,北方各军府出兵三十万,地方郡兵出兵十万,禁军出兵二十万,计六十万,不足之数,从山东河北及河南三地征地方骁勇四十万,另,以上三地再征民夫两百万,明年四月前汇聚涿郡。

    斛斯政念完,对众人高声问道:以上是兵部方案,可有反对意见

    谁都知道,这其实是杨广的方案,这个时候谁还敢反对,斛斯政问了三遍,偏殿内鸦雀无声,斛斯政躬身道:陛下,三读已通过

    好

    杨广又兴奋起来,对众臣道:高丽小虏,竟敢侮慢我大隋上国,这一次大隋将以拔海移山之势,彻底铲平它,希望明年秋天,朕和诸君同饮庆功酒。

    这时,shi卫走进偏殿禀报,回禀陛下,李景已杖毙

    杨广点点头道:李景不识时务,欺君慢上,罪不容恕,念其旧功,准他家人收尸,众臣当以李景为诫,谨记

    大业八年末,杨广不顾众臣反对,正式作出决定,第二次攻打高丽,旨意下达,天下震动,在齐豫燕赵之地俨如掀起了万丈狂澜。

第三十七章 南市酒楼

    丰都市大门前的百宝酒肆,是京城最大一座酒肆,占地五亩,由三座四层的酒楼组成,可容纳千人同时就餐,这座酒肆的幕后东主原本是独孤家族。

    但独孤家族在两年前因京城米案一事而将这座酒肆卖掉,被一名蜀中大商人接手,酒肆便改名为巴蜀酒肆,后来蜀中大商人破产,酒肆又转手了几次,现在酒肆依然叫做巴蜀酒肆,但它的东主却没有人知道是谁了,酒肆大掌柜有一次偶然说露嘴,说东主姓张。

    临近新年,酒肆的生意格外火爆,天天宾客盈门,尽管此时天下动乱,物价暴涨,民生艰难,但酒肆的生意却更好,很多人都是抱着及时享乐的心态,有钱一ri,且受用一ri。

    中午时分,数十名亲兵护卫着杨元庆的马车在西面一栋松鹤楼前停下,一名亲兵前开了门,杨元庆走下马车,回头将戴着帷帽的妻子张出尘扶下马车。

    隔着薄薄的面纱,出尘抬头看了一眼四层高的酒楼笑道:元庆,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吃饭

    杨元庆心情不太好,勉强笑了笑道:这里酒菜不错,合我的口味。

    杨元庆因李景之死,心情着实恶劣,裴敏秋和出尘商量一下,便由出尘陪他出来。

    出尘抿嘴一笑,轻轻挽着他的胳膊,柔声道:这边我没有来过,你带着我

    杨元庆点点头,带着她走进大堂,一名伙计迎了来,客人,有订好房间吗

    在白鹤堂

    伙计慌忙道:客官请跟我来。

    杨元庆随即吩咐亲兵,你们轮流去吃饭

    亲卫们答应一声,去大堂吃饭了,留下八名亲卫跟着杨元庆二人了三楼。

    白鹤堂位于三楼最北面,是内外两间屋的套间,站在窗前可以直览丰都市全景,房间里有专门的四名侍女,这里也是整个巴蜀酒肆中最好的三间雅室之一。i

    出尘摘下帷帽,脱去了披风,她在一张气派的紫檀木桌前坐下,笑道:一家酒肆居然用紫檀木桌子,真不知这家酒肆的东主是谁,竟如此阔绰。

    杨元庆微微一笑,如果这家酒肆的主人是我呢

    出尘愕然,她随即笑了起来,你倒挺会开玩笑,堂堂的幽州总管不做,居然开起了酒肆,这可不是你做事的风格啊

    你倒是挺了解我

    出尘得意洋洋笑道:那当然,这一点连敏秋都承认不如我。

    杨元庆笑了笑,对一名侍女道:酒菜我已经点好了,尽

    杨元庆走到窗前,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丰都市的大部分商业区,不远处便是米市,米市的大街人山人海,人头密集,短短一里长街挤满了数万人,吵嚷声叫喊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的抢购粮食。

    杨元庆摇了摇头,这一幕的出现应该说在他意料之中。

    这时门敲响了,一名亲兵道:大将军,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

    片刻,从外面进来两人,一人是杨元庆前亲兵首领张胜,另一人是康巴斯,出尘愣了一下,她随即明白过来了,元庆不是来吃饭,而是来这里见他们,但她还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不在家里接见,非要到这里来

    杨元庆对她笑道:你稍坐一下,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出尘点点头,你去

    杨元庆命侍女们都退下,他走到外间,让二人坐了下来。

    事实,这座酒肆正是杨元庆在京城的情报总部,由化名为张容的侍卫首领张胜买下,而康巴斯则在丰都市经营着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九成的资本都是杨元庆投下。i

    昨天圣正式宣布了将进行第二次高丽之战,京城的反响如何

    张胜摇摇头苦道:这个消息可以说掀起了巨浪,人人都在抢购粮食,米价暴涨,斗米从四百文一夜之间暴涨到七百文,而且金价和银价也翻了三倍不止,市场已经换不到金银。

    不止是粮食

    旁边康巴斯接口道:现在什么都在抢购,绸缎茶叶酒牲畜珠宝铁器,每家店铺前都挤满了人,价格都在涨,哎本来就钱贱物贵,战争的消息一公布,所有的人都像发疯一样。

    康巴斯从怀里摸出一个铁盒子,道:我给大将军看一样东西,大将军便知道为什么现在物价越来越贵,普通人生活艰难。

    康巴斯打开铁盒子,从里面取出二十枚五铢钱,一枚枚放在桌,他把第一枚钱递给杨元庆,这是开皇五株钱,大将军应该很熟悉。

    杨元庆接过铜钱,他确实很熟悉,小时候这一枚钱可以买一碗蜜水,或者可以买一个小羊肉馅饼。

    大将军,开皇五株的含铜量很高,基本达到九成五,但是现在市面已经看不见了,家家户户都把它收藏起来。

    康巴斯又拿一枚钱递给他,这是大业五株,大业二年铸造,含铜量是八成三,这也不错,市面还有,但已经不多了。

    这也是大业五株钱,大业三年铸造,含铜量八成,和前面一样,市面已不多。

    康巴斯又把后面十七枚钱一并推来,这些都是现在通行的钱,一半是官钱,一半是私钱。

    私钱

    杨元庆有些惊讶地问道:现在已经开始有人造私钱了吗

    康巴斯点点头,从大业五年后就出现了,官府杀了一批造私钱者,但是没有用,私钱越来越泛滥,含铜越来越低,大将军请看

    康巴斯拾起一枚钱,用劲一掰,钱被掰成两段,这是市面最多的一种官钱,去年大量铸造,含铜量最多两成,这还不错了,私钱连两成都没有,还有大量的铁钱,甚至布钱。

    杨元庆有点不明白,问道:什么叫布钱

    我这里有。

    张胜从怀里摸出两枚极薄的钱,递给杨元庆,杨元庆接过这种布钱,不由愣住了,这就是两块布头,剪成铜钱的模样。

    康巴斯摇摇头苦笑道:这种布钱也流通,不过最贱,十钱当一钱用,现在什么钱都有,五花八门,商人稍不留钱,收到烂钱,就亏老本了,所以生意很难做,做一票生意,光辨认钱都花半天时间。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能理解,一个王朝的崩溃很大程度也是经济的崩溃,隋朝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失去了秩序,如果杨广能够听从李景的建议,沉下心用两到三年的时间把秩序恢复,那么国力就会慢慢复苏,但杨广走的却是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大业八年第一次高丽战争刚刚结束,时间才隔几个月,又开始了第二次高丽战争,如此,天下怎么会不大乱。

    其实杨元庆也明白杨广的心思,在杨广看来,高丽战争没有什么第二次第三次的说法,只有一次,只不过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第一次的延续,他认为第一次战争只是没有打完,他并没有承认失败,所以要接着打下去。

    但天下人的感受却不一样,第一次就是失败了,然后不顾天下人死活,再发动第二次第三次,自然失尽民心。

    对大隋忠心耿耿的李景被杀了,以李景之死堵住百官之口,而宇文述虞世基斛斯政这些jiān佞之人却得重用,大隋怎么会不亡。

    杨元庆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第二次高丽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他必须要把各种风险都考虑清楚。

    想到这,杨元庆对张胜道:长安和江都的情报点要尽快建立,长安的情报点可以暂时建在西市康巴斯的店铺里,然后再慢慢扩大。

    他又问康巴斯,没有问题

    康巴斯点点头,店铺很大,还有地窖,足够百人藏身。

    张胜想了想道:长安那边的情报点,我决定让刘正义去负责,他本身就是长安人,做事很认真。

    这个由你决定,所需资金尽管从老康这里支取。

    杨元庆拍拍康巴斯的肩膀笑道:改天我要查你的帐,看看你有没有私贪我的钱。

    康巴斯狡黠一笑,你尽管去查,帐本我都是用粟特文写的,要不要我帮你翻译

    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杨元庆笑着给他肩窝一拳,他见张胜有些眉头不展,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大将军,就是江都那边,我不知该从何入手

    杨元庆点点头,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主要原因,我和裴家已经谈好,江都最大的药店济世堂,就是裴家所开,他已把这家药铺转给我,你就以这家药铺为情报点,你先派三十名弟兄过去,所需资金由裴家提供,裴家在那边人脉很熟,他们会助你,另外,我再给你两百人,务必在今年之内,把幽州城襄阳和成都的情报点建立起来,襄阳那边,裴家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卑职明白了

    还有一件重要之事,我需要你们二人共同配合。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里屋的出尘,低声道:一旦听到谁造反的消息,不管造反者是谁,你们立刻想办法把我的家眷转出京城,送到丰州去,此事事关重大,切记不可耽误

第三十八章 微服私访【求月票!】

    卷三一入京城深似海第三十四章微服si访

    皇帝出宫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前期查看路况,禁卫军清道,路人回避,安全防护等等,至少也要huā费三五天时间,所以当杨元庆请求杨广微服出巡时,杨广一时有些犹豫了。

    在他做晋王和当太子时,杨广也时常深入民间,了解民间疾苦,可当他登基为帝后,他还从未出宫一次。

    杨广心中犹豫良久,他看了看杨元庆,慢慢笑了起来,你要朕微服出宫,需要多少时间

    回禀陛下,最多两个时辰,但一定要绝密。

    杨广骨子里多多少少有一点诗人的làng漫气质,喜欢猎奇,再加上他登基时间并不久,还并不太在意宫中规矩,他犹豫了片刻后,他终于点头答应了,好吧朕答应你,现在就跟你出宫。

    他立刻命令道:召宇文将军来见朕

    片刻宇文成都快步走进御书房,他见杨元庆也在,顿时吓了一跳,以为是那天借兵的事情了,他慌忙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宇文将军,朕要秘密出宫一趟,你和元庆护卫朕吧

    陛下点大意了。宇文成都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无妨,偶然为之,朕在宫中也闷得慌,你不要再说什么了。

    宇文成都看了一眼杨元庆,只得无可奈何答应了,臣去调一辆马车。

    记住了,不要给任何人说起,朕出宫之事,就我们三人知晓。

    片刻,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了朱雀mén,马车宽大,杨元庆和宇文成都坐在前排,jg惕地注视着两边的情形。

    杨广坐在后排,他换了一件淡紫sè的士子袍,头戴平巾,手执一柄yu如意,显得兴致盎然,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渴望能出宫走走,天天呆在御书房和后宫,生活单调,他也有点腻烦了。

    宇文将军,你觉得宇文述会在武举上受贿吗杨广并不介意杨元庆在场,很坦率地问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已经知道杨元庆举报宇文述利用武举受贿,他虽然是宇文述假子,但他对宇文述家族已经没有什么好感,当年他就是因为憎恶宇文化及,才钻头觅缝做了当时还是晋王的杨广的shi卫。

    他也知道武举在圣上心中的重要,宇文述竟然敢在武举上做手脚,收取贿赂,只能说他是自作孽,这件事他绝不想chā手,更不会偏向宇文述。书mi群2

    回禀陛下,臣了解他一点点,他贪赂成xg,可以说无孔不入,他认了三千假子,基本上都富豪人家,他从中收取的贿赂,已不可胜计,如果他有机会从武举上受贿,臣以为,他绝不会放过。

    三千假子

    杨广自言自语,他的注意力却到了宇文成都所说的三千假子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坐在前排的杨元庆也在留心杨广的言行,他忽然现杨广对宇文述的三千假子,似乎比宇文述受贿还要更感兴趣。

    宇文将军,他这三千假子都在哪里

    回禀陛下,这三千假子持续了十几年,收人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据臣所知,除了几百人在他身边外,其余都安chā在军队中。

    杨广没有再说什么了,脸上明显有点不高兴,杨广也知道,鲜卑人收假子其实就是北魏家兵的延续,当年关陇贵族各大军阀手中都有数万家兵,这些家兵都放弃了原名,跟随主人姓,其实就是一种家奴。

    像宇文述,他先祖本姓破野头,也是宇文氏的家奴出身,跟主人改姓宇文,随着时间流逝和他父亲宇文盛及他本人ri益位高权重,他也不承认祖先家奴出身的卑贱地位,而攀附宇文皇族,自称宇文皇族一支。

    开皇六年,先帝杨坚废除家兵陋制,命所有mén阀的家兵都改回本姓,家兵制便渐渐消失,但旧习难改,关陇贵族中又兴盛起了认假子,少则几百,多则上千,蓄养为家丁,成为了从前家兵制的一种变形,只不过数量不多,也不像家兵那样用兵甲武装,杨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管这件事。

    现在宇文成都突然提到宇文述认了三千假子,让杨广又想起了这件事,这也是他想破除的一个旧习,家家户户养了几千家兵,汇聚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量,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让杨广为难的是,这些假子并不是收养在府中,很多都已经深入军队,控制住军权,这就是关陇贵族的根基,想动他们很难。

    马车停靠在杨元庆的府mén,杨元庆回府找到杨巍,得知他已经找到牵线人,便吩咐他几句,把一袋黄金jiāo给他,又回到了马车。

    陛下,臣需要陛下起一个名字,随便取一个名字。

    杨广已经明白杨元庆的方案,他笑了笑便道:那就姓隋吧叫隋光阳。

    杨元庆又下车回府了,宇文成都低声对杨广道:陛下,这样会不会太过于计谋了,并不能证明宇文述大量受贿

    杨广淡淡一笑道:朕知道,朕会分辨得清楚,这只是一个特例还是真的大量受贿,其实朕只是想看看,他们是怎么cào纵的

    片刻,杨元庆又再次跑回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他的老管家丁禄和丁禄侄子坐在马车中,杨巍带他们先去找掮客。

    杨元庆上了马车,对杨广笑道:陛下,已经好了,现在我们去酩酊醉乡酒肆。

    杨广微微一笑,正好,朕午膳未用,就顺便和你去酒肆吃顿午饭吧

    马车启动,向利人市的酩酊醉乡酒肆疾奔而去。

    酩酊醉乡酒肆是杨元庆经常来吃饭之地,它也是利人市最大的酒肆之一,在京城颇有名气,酒肆一共三层楼,一层二层为大堂和普通单间,此时正是午饭时间,生意极好,一楼二楼大堂内坐满了食客,喧哗声此起彼伏。

    第三层是贵客房,却很安静,它不走大mén,而是从大mén旁的一条专mén楼梯上来,装饰奢华,价格十分昂贵,不算用餐,仅房费一个时辰就要五十吊钱,一般也只有京城权贵和富豪人家才会在这里用餐。

    三楼的贵客房由一条走廊分隔,左右各两间雅室,杨元庆让妞妞包下的是左边两间。

    两间雅室都布置得十分考究,外面一间叫富贵堂,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铺着西域来的bo斯地毯,上好的金丝楠木坐榻,白yu屏风,金碗银筷,窗子上挂着yàn丽的蜀锦,另外还有四名美貌的陪酒shv。

    而里面一间则叫清泉居,却是清幽雅致,没有富贵yàn丽的装饰,只有两张坐榻和一扇屏风,墙角放一只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弥漫,靠窗边还有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张上好古琴,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是诗人雅士们喝酒谈天的好地方。

    清泉居内的几名shv都退下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两张桌上摆二十几盘酒肆的拿手好菜,也送来两壶上好的蒲桃酒,杨元庆和宇文成都相对而坐,正默默无声地吃饭。

    杨广是另外单独的一桌,他却没有坐在桌边,而是背着手站在窗前,凝望着利人市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见利人市全貌,也可以看见酒肆前面大街。

    这时一辆从东面疾驶而来,停在酒肆大mén前,下来两个人,杨广的瞳孔慢慢收缩起来,其中一个人他认识,正是宇文述的第三子宇文智及,他们果然来了

    宇文智及这段时间一直为武举之事而忙碌,宇文述收钱当然不会亲自出面,都是由他的三子宇文智及来经手,这半个多月来,忙得宇文智及焦头烂额,钱收得手软,原以为武举开始后,他可以轻松一点,不料今天是武举第二天,又有一个大买卖上mén了。

    陪同宇文智及一起来的人,姓包,京城内都称他包三郎,是一个有名的掮客,他的路子极广,认识很多权势之人,他也是杨巍的朋友,今天杨巍给他介绍了一个大买卖,如果做成这一票,他可以得五十两黄金的佣金,令他心动万分。

    宇文智及也同样心动万分,居然有人愿意出五百两黄金来买武举,那就是一万吊钱,令他无法拒绝。

    宇文智及跟随包三郎上了三楼,这时富贵堂的mén开了,一名衣着华丽的老者向他们点点头,两位请这里

    刚才杨巍带这个老者和包三郎见过一面,彼此都认识,包三郎低声对宇文智及道:就是他,清河郡隋家的人。

    宇文智及点点头,进房间再说吧

    宇文智及和包三郎进了房间,两名shv替他们脱去外袍,宇文智及见房间人太多,便对几名shv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人吃饭收钱,已经是轻车熟路,第一次收钱他很谨慎小心,生怕被人看见和听见,可收了一百多人,他也有点疲了,jg惕xg大大减弱,昨晚在二楼大堂,他也光明正大地收了十个人的钱,丝毫不避讳,今天是因为金额太大,他才稍微小心一点。

    四名shv退下,房间里只剩下老者和一名大汉,大汉脚边放着一只沉重的竹箱子。

    宇文智及迅瞥了一眼竹箱子,他立刻判断出,箱子里应该是黄金,而不是白银,一千两白银,一只竹箱子装不下。

    三人坐了下来,老者指指耳朵,抱歉地笑了笑道:我已年近七十,有点耳背,请两位说话稍微大声点。

    这个没问题,老汉也是清河隋家人吗宇文智及稍稍提高声音,很客气地笑道。

    在下隋丁禄,一直住在京城,我大哥是隋氏家主,他有个宝贝儿子叫隋光阳,准备参加今年武举,但他是第一次出mén,年轻好玩,竟在洛阳玩得忘记了,眼看要错过武举,老汉只能请宇文将军帮帮忙。

    帮忙当然没问题,只是现在武举已经开始,很难再塞人进去了,价格恐怕就不是那么便宜了,你看

    宇文智及的目光又瞥向旁边的竹箱子。

    还差三十四张月票老高又要加更了,兄弟们雄起啊

第三十九章 父子摊牌

    什等杨元庆告退,杨广背着手在房间走了片刻,又令道:速令三个皇孙来见朕。

    片刻,燕王杨越王杨侗和代王杨侑三个皇孙匆匆赶来,三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了,一起跪下,孙儿参见皇祖父

    见到三个宝贝孙子,杨广心中的烦恼顿时一扫而空,他呵呵笑道:孙儿们免礼,你们都坐下。

    宦官给三个皇孙铺坐垫,三人坐了下来,杨广对三人道:朕一直让你们礼,但最近朕考虑,该让你们学习处理一些事情,所以你们三个以后每天都要来朕的御房两个时辰,看一看奏折,学习朕是怎么处理军国大事。

    燕王杨极为聪颖,他心念一转便问道:皇祖父是要有事情交给我们吗

    杨广对孙儿的聪明十分欣慰,便笑眯眯道:是准备有事情交给你们,不过不是你,是你的两个皇弟,你还是跟着朕,朕会继续教你处理政务。

    杨广又对杨侗和杨侑道:明年四月,朕要出征高丽,京城交给侗儿镇守,西京长安交给侑儿镇守,朕还会派大臣辅佐你们。

    燕王杨沉吟一下道:皇祖父为什么一定要御驾亲征,其实派一员重臣攻打高丽便足矣,比如可以命幽州杨元庆和大将军来护儿配合,杨元庆从陆路进攻,来护儿从水路进攻,孙儿认为拿下高丽并不难。

    别人劝杨广,杨广会勃然大怒,但孙儿劝他,他却一点都不生气,杨广慈爱地笑道:你们还小,有些事情不懂,朕这次御驾亲征和次御驾亲征不是一回事,以后再慢慢告诉你,至于杨元庆这一次朕准备带他东征,儿不是向学shè箭吗朕会让他一路教你。

    多谢祖父

    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正式开始到朕的御房学习。

    杨元庆离开皇宫回府,刚走到端门附近却听见背后有人叫他,杨总管

    杨元庆一回头,却见是宇文述在后面叫他,他翻身下马,宇文述飞奔而至,对他拱手施礼道:杨总管,今天多谢了。

    杨元庆知道他指的是丰都市门口打架之事便回礼笑道: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宇文述叹了口气,只恨犬子愚钝,杨总管救了他一次,他还不知感恩,我会回去狠狠教训他,命他门给杨总管道歉。

    这就不必了,确实是一件小事如果宇文大将军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辞。

    杨元庆对宇文述深怀戒心,而且他们过去的仇恨不可能一笑泯之他不想和宇文述有更多纠葛,但宇文述对杨元庆似乎很有兴趣,他没有半点告辞之意。

    杨总管,有一件事我也要提醒你,应该是提醒令尊。

    杨元庆的心中顿时jg惕起来,宇文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述眯眼笑道:我最近看了兵部的一些批文,发现你父亲在东平郡招募郡兵已超过八千人,按照兵部规定,郡兵一般不得超过三千人若要超过,必须得到圣批准,像齐郡张须陀清河郡冯孝慈,他们都是得到圣批准,但你父亲杨玄感却没有得到批准,我不知兵部为什么会批准但杨总管,你要劝令尊小心啊一旦圣知道,后果很严重。

    这件事我确实不知,不过我要感谢宇文大将的提醒,先告辞

    杨元庆施一礼,转身离去了,宇文述望着杨元庆的背影,yy一笑,自言自语道:杨元庆,我终于知道你的命门在哪里了

    杨元庆回到府中,立刻把妻子裴敏秋叫到房。

    夫君,出什么事了

    裴敏秋见丈夫的神情十分严肃,她心中也有点紧张起来。

    今天圣告诉我,我也要率幽州军出征辽东。

    裴敏秋一惊,连忙问道:夫君,出征辽东,会发生什么事吗

    杨元庆点了点头,出征辽东,我估计就会有人造反,而且我更担心父亲,我担心他会看不清局势。

    裴敏秋一下子懵了,她听懂了丈夫的意思,公公竟然有造反之意,她瞪大眼睛半天,她忽然惊慌起来,拉着杨元庆手道:夫君,这该怎么办

    你不要急,父亲那边我会应对,关键是你们,我必须要安排你们平安离京。

    杨元庆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本册子里是一些应急的对策,假如发现有什么紧急事态,你翻翻册子,很可能我已经想到了,册子你要贴身收好,不能被任何看人,明白吗

    裴敏秋心中紧张,她抱住丈夫的脖子,夫君,你要走了吗

    杨元庆心中暗口气,轻轻将她搂在怀中,对她道:我还要在幽州进行一些准备,过完新年我就必须回去。

    那公公那边怎么办你不能劝劝他吗

    杨元庆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见他。

    他觉得自己确实要和父亲杨玄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再大业三年杨广便向下旨,各郡太守每年新年期间必须进京述职,这一规定已经执行了五年,除了边疆郡县有特殊情况,且得到朝廷批准外,其余各郡太守都必须进京述职。

    杨玄感在三天前便回来了,他非常低调,低调到除了杨家几个嫡子,没有人知道他回来,正如一只猛虎在扑向猎物之前,会将身体蜷缩起来一样,杨玄感在决心动手的临头,他反而安静了下来,他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房间里,杨玄感正在思考起事的具体步骤,尽管杨元庆毁掉了他准备了近一年的军队和粮食,却没有能毁掉杨玄感的决心。

    杨广再次发动高丽之战无疑就是一次天赐良机,杨玄感心中异常激动,激动得他坐立不安。

    这时,门口响起管家有点惶恐的禀报,老爷,杨元庆在府外求见老爷。

    杨玄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极不耐烦道:我很忙,没有时间见人

    他忽然停住脚步,蓦地转身问:是谁

    老爷,是元庆公子

    杨玄感愣住了,半晌,他一连声道:快请他来,到我房

    杨玄感心里也明白,元庆到来是为了什么,他脑海里迅速思考,他该怎么回答元庆

    杨府门外,杨元庆走台阶,他心中有点复杂,从仁寿四年到现在,年了,他第一次踏进杨府的大门,甚至祖父杨素去世时,他都没有能踏进杨府一步。

    两旁杨府的家人们都停下脚步,默默退到一旁,注视着这个最富有争议的杨家庶子到来,他离去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毛头小子,但他再一次回来时,却已是朝廷重臣,大隋一方诸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敬意。

    杨元庆一路进府,穿过中门,走进中院,他在一座大花坛前停住脚步,这里还留着他孩童时的记忆,杨巍在这里占山为王,他用一根柴禾将杨巍和一群孩子打得屁滚尿流,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高,从此他的命运改变。

    杨元庆摇摇头,将心中那一丝童年的温馨驱赶走,现在不是他怀旧的时候。

    杨元庆走进家主内院,一直来到杨玄感房前,默默地等待,片刻,管家前道:元庆公子,老爷请你进去

    杨元庆点点头,走进了杨玄感的房,房里杨玄感背着手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杨元庆前躬身施一礼,参见父亲大人

    你来了

    杨玄感的语气里透着失望,他能感受到元庆还是没有给他行跪礼,也就是说元庆并没有从亲情认他这个父亲。

    杨元庆以沉默回答,杨玄感慢慢回头看了他一眼,张须陀剿灭梁山,是你的安排的

    是我安排。

    杨元庆没有否认,坦率地承认了,今天他将坦率地面对一切。

    为什么杨玄感转过身恼火地注视着这个儿子。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杨家被抄家灭门。

    不会那么简单。

    杨玄感冷冷道:你是怕被我牵连

    也算是杨元庆没有否认,坦率地承认了。

    你杨玄感心中怒火燃烧,狠狠地瞪着杨元庆。

    杨元庆却目光平淡,不急不缓道:中午我遇到了宇文述,他告诉我,父亲未经圣批准,擅自招募郡兵八千人,违反了兵部的规定,父亲,有这么回事吗

    杨玄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眼中的怒火迅速消失,心中开始有些惊慌失措。

    这宇文述告诉你的吗

    杨元庆笑了笑,用一种无声的语言回答了父亲,他一句话便将他们父子之间的主动权抓了过来。

    杨玄感沉默片刻,他已经意识到斛斯政做事并不稳妥,竟然让宇文述看到了批文,这将使他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杨玄感又看了一眼儿子杨元庆,见他目光平静,没有半点惊慌失措,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点点头,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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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南方来人

    父子二人坐下来,杨玄感叹了口气道:“元庆,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谈,开诚布公,我们毕竟是父子,有什么话不能通过商谈来解决,你非要用那种手段,令人寒心啊!”

    “父亲会接受我的意见吗?我要求父亲解散私军,恢复三千郡兵,父亲肯答应吗?”

    杨玄感半晌无言以对,他站起身,从密柜里取出铁盒,打开铁盒将父亲杨素留给他的遗递给杨元庆,“这是你祖父留下的遗,你先看一看。”

    杨元庆打开信看了一遍,果然是被高飃说对了,早在他祖父时代,杨家便有了不臣之心。

    杨玄感缓缓道:“你是祖父最看重的孙子,甚至超过了嫡长孙,他告诉过我,你是杨家的希望,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让祖父失望,要让杨家看到希望。”

    杨元庆淡淡一笑,“杨家家庙里已经没有我的名字,杨家与我何干?”

    “不!以前是为父懦弱,委屈了你,为父会让你回杨家,会把你的名字放在嫡子行列,你是杨家的顶梁柱,杨家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元庆,回来!”

    杨玄感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杨元庆,他渴望着杨元庆能点头答应,他太需要杨元庆的支持。

    杨元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的祖父是楚国公杨素,我的父亲是东平郡太守杨玄感,我不该提名讳,但也仅此而已。”

    杨玄感的心一下子坠进了失望的深渊,他没想到杨元庆的心竟是如此冷硬,

    杨玄感心中既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半晌,只得叹口气道:“好!我们先不谈此事,说说宇文述,你认为宇文述会把这件事告诉圣吗?”

    “我认为不会。”

    “为什么?”

    杨元庆笑了笑,“原因很简单,父亲多招郡兵只是违规,而且兵部也有责任,最多只是一点小小的处罚,这不符合他宇文述的利益,宇文述是期盼着父亲造反,所以他绝对不会把此事告诉圣,相反,他还会千方百计隐瞒此事,以促成父亲的造反。”

    “宇文述为什么希望我造反?”杨玄感不解地问道。

    杨元庆轻轻一叹,这就是他今天要和杨玄感谈的话题了,绕了一个大圈子,他终于回到话点。

    “父亲可知道,现在大隋有多少高官有造反的野心吗?”

    杨玄感心中有些茫然,杨元庆这个问题竟让他无法回答,而且他也一无所知。

    “你说!”杨玄感不得不放下面子,虚心向儿子请教了,他知道杨元庆比自己更有机会接触到朝廷隐秘。

    “我一家一家数给父亲听,弘农杨氏、关陇元氏、关陇独孤氏、关陇宇文氏、江南萧氏。”

    “等一等!”

    杨玄感听得有些心惊胆战,连忙道:“你说具体一点。”

    “好!父亲一个、元寿一个、独孤震一个、宇文述一个,还有梁朝后裔萧家,其中独孤家族是支持李渊造反。”

    “你有什么证据吗?”

    杨元庆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

    杨玄感沉吟不语,他觉得元庆有点危言耸听了,怎么可能?但他又不好明说杨元庆是在恐吓自己。

    “那圣的态度呢?”

    杨元庆一笑,“圣在拉弓。”

    “拉弓?”

    杨玄感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燕山是弓背,辽东是弓弦,数十万大军是弓箭,但他对准的不是高丽,而是中原腹地,他就在等第一个起来造反的人,父亲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元庆走了,杨玄感背着手在房间里一步步走着,虽然他觉得元庆说得有点危言耸听,但元庆的弓箭论却触动了杨玄感的心,如果真如元庆所说,那自己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杨玄感想到了斛斯政,他觉得有必要再和斛斯政好好谈一谈,听一听斛斯政的意见。

    杨玄感穿了外衣,他刚准备出门,脚步却又慢了下来,他凝思片刻,觉得还是等一等,再过几天,看一看形势再说。

    宇文述府邸,宇文智及赤着身,跪在房内,旁边兄长宇文化及用鞭子猛抽他的后背,‘啪!’一鞭抽下,便是一条血痕,宇文智及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背已是血痕累累。

    宇文述则坐在桌案后,冷冷注视着长子鞭抽次子,他眼睛里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只是燃烧的怒火,他心里清楚,这一次如果再不好好教训次子,将来自己就会被他的鲁莽害死。

    宇文化及抽下最后一鞭,躬身道:“父亲,三十鞭已抽完!”

    宇文述冷冷问宇文智及,“你说!这三十鞭让你记住了什么?”

    宇文智及忍住疼痛答道:“孩儿不该在公开场合与李浑家人恶斗,以至于被圣撞见,孩儿以后再也不敢闹事。”

    “还有呢?”

    宇文智及咬一下嘴唇道:“别的就没有了。”

    宇文述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再抽二十鞭!”

    宇文化及无奈,只得再抽了二十鞭,宇文述怒视着儿子,“还有什么?”

    宇文智及扑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还有不能再招惹杨元庆!”

    宇文述的脸sè这才略略好转,一挥手,“自己下去疗伤。”

    宇文化及连忙找来几个人,众人手忙脚乱,用担架将宇文智及抬了下去,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宇文述父子二人。

    “你呢?你又明白了几分?”宇文述的矛头又对准了长子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连忙道:“孩儿以为,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任何意外,像今天智及在丰都市闹事,恰好被圣看到,这就会影响到父亲的地位,闪失不得。”

    宇文述点了点头,回答得不错,长子有点进步了,宇文化及察言观sè,见父亲脸sè和缓,心中暗喜,又道:“至于杨元庆,现在我们宇文家在考虑大事,暂时不要计较那点小恩怨。”

    他自以为说得不错,不料宇文述的脸又沉了下来,“不对,杨元庆之仇不是小恩怨,是我宇文述必报的大仇。”

    宇文述注视着儿子道:“你要记住了,现在我要的是他死,而且满门抄斩,所以我才让智及不要去招惹他,以免被他所害。”

    “可是父亲,杨元庆圣眷正隆,想让他获罪抄斩,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宇文述冷笑一声,“或许他不会,但是他有一个想造反的父亲,杨玄感若造反,他杨元庆就逃不过这一劫,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宇文述得意地笑了起来,脸变得格外狰狞。

    ‘呯!嘭!’随着一声声爆竹声响,大业九年的新年终于到来。

    大年初一午,杨元庆的府门前点起了两个火堆,几名亲兵将一根根竹筒扔进火中,片刻,竹筒爆炸,发出‘呯嘭!’巨响,驱逐旧年的邪气,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时一辆牛车从远处驶来,风尘仆仆,牛车的赶车人年约五十岁,穿着一件绿sè长袍,牛车里坐着一个四十余岁妇人,另外还有一对小夫妻,两人都年约十六七岁。

    “大郎,是这里吗?”中年妇人问道。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府宅的牌子‘丰国公府’,便点点头,“应该就是这里了。”

    “大郎,元庆会不会不认我们?”妇人有些担心地又问道

    “不会!”

    男子虽然笑着说不会,但他眼睛里确实有点紧张,他将牛车停稳,跳下车,来到几名亲兵们面前拱手道:“请问你们是杨元庆的手下吗?”

    几名士兵听他居然叫大将军的名讳,不由下打量他一眼,一名亲兵问:“你是何人?”

    男子笑着拱手道:“在下姓李,是杨总管的舅父,从南方来。”

    听说是大将军的舅父,亲兵们不敢怠慢,立刻跑进府中去禀报,片刻,杨元庆快步迎了出来。

    “舅父,你怎么来了?”

    杨元庆给舅父见礼,他着实感到惊讶,这时又看到了舅母周氏,他连忙前见礼,“舅母!”

    周氏笑道:“大年初一门,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舅母怎么说这种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时,裴敏秋和出尘也闻讯出来,一起给舅父舅母见礼。

    李大郎对年轻男子道:“福儿,还不快给表兄见礼!”

    年轻男子连忙躬身施礼,“李福参见表兄!参见两位表嫂!”

    杨元庆想到那年见到他时,还是个一脸福相的孩童,想不到竟长得这么大了,好像还娶了媳妇,杨元庆笑着点点头,又给裴敏秋和出尘使个眼sè,两人连忙把舅母和弟媳请进内府。

    杨元庆忽然又想起舅父长子李贵,便问:“舅父,大表弟呢?”

    李大郎苦笑一声,“说来话长,哎!我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来投靠你了。”

    杨元庆想起他的舅父还被封为县尉,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不解,便连忙招呼道:“舅父先进府再说,到我这里,就是到家了。”

    房里,李大郎喝了一口热茶,这才长长叹了口气,“南方也要大乱了。”

    杨元庆眉头一皱道:“舅父别急,请慢慢说。”

    “哎!都怪我不该答应贵儿去荆州求学,他去荆州求学两年,一个多月前,贵儿突然回家,让我参加什么南华会,我得怪异,详问之下,才知道是梁朝后裔萧铣组织的复国会,贵儿两年前就加入了,他说已有十几万会众,我感觉事关重大,便向县令告发,不料县令居然说我要谋反,把我抓了起来,多亏一名衙役夜里偷偷放了我,我才知道,原来县令也参加了南华会,县丞也是,他们怕我告密,所以才抓我,我只好连夜带着妻儿逃出京山县,不敢停留,一路逃进京。”

    杨元庆点了点头,原来是萧铣,竟然已十几万人的规模,一旦南华会起事,杨广的底线就破了。

    李大郎又小心翼翼问:“元庆,我想向朝廷告发他们,你看行不行?”

    “不妥!”

    杨元庆摇了摇头,“舅父有所不知,圣现在非常忌讳这种事,谁来告状就杀谁,连大将军李景也被杀死,这件事舅父就别再管了。”

    李大郎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说,杨元庆又微微一笑,“舅父来得正好,今天我要祭祀母亲,舅父就和我一起祭祀!”

第一章 齐郡大战

    大业九年二月,黄河解冻,一艘艘被寒冰冻结了一个冬天的船只又重新出现在河面。igen彩在黄河北岸的豆子岗,数千艘渔船正整装待发,桅杆遮天蔽ri,岸边,十几万黑衣军正陆陆续续船,密密麻麻的军队一望无际,所有叛军的眼睛都盯着黄河对岸,露出兴奋而期待的神sè,而滔滔黄河水的对岸正是齐郡。

    大战将至,风雨yu来,一队骑兵纵马在官道疾奔,官道两边在田地里照顾麦苗的农民皆惊讶地站起身,望着风驰电掣般奔过的骑兵,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们心中再次升起。

    一个时辰后,骑兵队冲进了历城县,一直奔到郡衙前,骑兵们甩蹬下马,对郡衙前的守卫大声道:速去禀报太守,黄河北岸贼军来袭。

    守卫们转身便向郡衙内飞奔而去,自从大业七年张须陀率军击溃王薄部后,齐郡境内的匪患基本平息,在张须陀的治理下,农业生产开始逐渐得到恢复,历城县内的各种商铺又陆续开业,齐郡又渐渐有了几分生机。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去年年底,皇帝杨广宣布发动第二次高丽战役,在河南山东及河北各郡征骁果五十万,再征民夫二百万,这个消息使天下民情激荡,谁也不愿去辽东送死,第二次大规模的造反又再次在各地爆发,齐郡内被平息的匪患再起,形成了数十股造反的力量,其中以长白山左君行部为最大,短短一个月内,便纠集了近万名乱匪。

    这一切都令太守张须陀头痛不已,他现在也顾不剿匪,朝廷压下来的任务令他难以完成。

    朝廷将募兵及征集民夫的任务分解,到齐郡这里,便是要募骁果五万,同时征用十万民夫,另外,张须陀的两万五千郡兵也必须分出一万五千人赴辽东。

    房间里,手下大将秦琼忿忿道:朝廷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算扫地为兵也没有这么多骁果和民夫,除非把女人也征用为民夫。

    张须陀叹了口气,道:我估计朝廷还是根据大业五年的户籍来做征兵依据,灾害加匪患已使齐郡人口损失了近六成,哪里还有民夫,若真把最后的一点人口征完,齐郡就变成荒漠了。

    罗士信急道:师父,那我们该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大不了把我张须陀的人头送给朝廷认罪,我完不成任务。

    房间里一片鸦雀无声,所有官员和将领都低下了头,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疾奔而至,禀报使君,有紧急军报。

    张须陀一怔,立刻令道:进来见我

    片刻,一名队正走来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太守,豆子岗乱匪十五万大军正在北岸登船,先头部队千余人已经在邹平县北面登陆。

    这个消息令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张须陀表情凝重,快步走到墙边地图前,他注视地图片刻,回头对郡丞和郡司马令道:你二人立刻组织人力,将历城附近的民众全部转移进城,同时下令各县一样迁民进城,坚壁清野,动作要快,现在就去

    两名官员施礼匆匆而去,张须陀又对部将罗彩儿道:我担心会有jiān细跟着混进城,你率两千士兵在城内巡逻,若有人煽动造反,就地斩杀

    卑职遵命

    这时秦琼建议道:使君,敌军十五万人渡黄河,没有大船,必然耗时ri,不如趁他们渡河立足未稳,可一举击溃。

    张须陀凝视地图片刻,他摇了摇头,我是希望能将十五万大军全部歼灭,你的建议虽好,但诱敌深入却更重要,这一次,我要彻底击溃他们。

    张须陀回头对齐军水军偏将王晋江道:你可率三千水军驾船潜伏在芦栅湾,待匪军全部登陆后,你率水军截断他们的后勤运输,断他们的退路。

    遵令

    张须陀一一下令完毕,他对秦琼笑道:这一战打完,或许我们就有民夫可以交差了。

    众将领会意,一起笑了起来。

    数千艘渔船昼夜不停,用两天两夜时间将十五万大军送过了黄河,这是豆子岗三十万乱匪中的一半,由四支乱匪军组成的联合军,一支是王薄军,一支是孙宣雅军,一支是石秪阇军,还有一支是郝孝德叛军.

    王薄在大业七年惨败后,率领数百心腹逃过黄河,进入乱匪大本营豆子岗,他用一年多的时间,兼并了十几支小股匪众,同时招募逃难而来的乱民,渐渐地,他又东山再起,拥有五万余部众,但王薄始终对齐郡之败耿耿于怀,伺机复仇。

    就在隋王朝宣布进行第二次高丽战争,王薄便知道机会来临,这是他割据山东半岛,与隋王朝对抗的彩虹良机,隋王朝必将陷入高丽之战而无力顾及他们。

    而对于孙宣雅和郝孝德等人,他们现在面临的危机是生存危机,豆子岗的沼泽地带养不活三十万造反之军,他们必须要走出去,寻找生存空间。

    北是涿郡,那里即将有隋军云集,北无疑是送死,西进则是窦建德张金称的势力范围,也没有他们的机会,只有南下山东,占领整个山东半岛,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王薄的野心和孙宣雅郝孝德等人图谋一拍即合,四方联合十五万大军,渡过黄河,准备发动对山东半岛的全面进攻。

    黄河南岸,十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在一座大帐内,王薄站在一幅地图前,给其他三人解释他的作战计划。

    王薄心中得意,轻捋一撮焦黄的三羊胡子,眯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亮sè,只要把军队带进齐郡,那下面就是由他来做主了,他就是齐郡人,无论天时地利人口,他都占据着绝对风。

    我和张须陀作战多次,深知其人作战谨慎,一般不会轻易离开历城县,现在齐郡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历城县一带,张须陀必然会部署重兵防御历城县,所以我们不用去打历城县,而是先打下别的县,先立足下来,然后再调头对付张须陀,我们拥有优势兵力,只要一战击败张须陀,我们大功可济。

    王薄是生出身,颇有头脑,他的分析令其他几人连连点头,孙宣雅道:王大帅,你是地主,就由你来安排我先打哪里

    王薄眯着眼笑道:最好是先打下章丘县,章丘县位于齐郡腹心,城池高大,北靠济水,四周山势环绕,土地肥沃,是齐郡的主要产粮区,而且拿下章丘县,我们就可以破掉张须陀的济水防御,历城县唾手可得。

    王薄还有话没有说出来,章丘县是他的老家,他在大业七年失败后,他被俘的部众大部分都安置在章丘县内。

    干

    郝孝德拳掌相击,果断道:就这么定了

    王薄又望向孙宣雅,孙帅的意思呢

    孙宣雅缓缓点头,我同意。

    好那我们就发兵章丘县。

    十五万大军出动,浩浩荡荡向济水以南的章丘县杀去。

    章丘县离长白山很近,在章丘县附近也聚集了十几支小规模乱匪,人数都不多,大多数百人,其中一支乱匪约四百余人,以济水为生,这支乱匪的首领便是杜伏威,副将为辅公佑。

    几年前,杜伏威的父亲在彭城郡被官兵所杀后,杜伏威和辅公佑逃回家乡,但官府的抓捕令随即到了齐郡,杜伏威和辅公佑无路可走,只好成为济水水贼,靠抢劫商船度ri。

    随着天下造反风cháo四起,杜伏威也按耐不住做一番大事的,他在年初也扯出一支百余人的济水水贼,加入到造反的风cháo中去,这时,杜伏威只有十六岁。

    济水北岸有一座小小的渔村,渔民早已逃亡殆尽,这座渔村便成了杜伏威的造反山寨。

    这时,杜伏威已经得到了豆子岗十五万大军杀来的消息,他和辅公佑紧急商量对策。

    豆子岗的势力开始南下,和张须陀的大战不可避免,如果豆子岗军胜利,那么整个山东半岛都会成为他们的势力范围,如果张须陀军胜利,同样,山东半岛的其他造反势力也会越来越艰难,迟早会被他剿灭,你认为呢杜伏威的目光注视着辅公佑问道。

    辅公佑点了点头,他的话不多,但都能说到点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那我们离开齐郡,去别处发展。

    我同意

    杜伏威兴奋起来,他展开地图道:其实我早就考虑好了,我们可以去江淮,我们本来就是靠水吃饭,江淮水系众多,更适合我们,而且我们也在江淮一带呆过,我觉得在江淮我们能有大发展。

    那我们怎么去,你考虑过吗

    杜伏威点点头,我们不用走陆路,直接走水路,我们转入汶水进入巨野泽,然后沿菏水南下进入泗水,再从泗水进入淮河,一路之也可以从水里得到补给,完全可行。

    辅公佑沉思片刻,当年他们就是沿着这条水路逃回,应该没有问题,这一刻辅公佑也下定了决心,我们不能被豆子岗军吞没,到南方去

    杜伏威的眼睛亮了起来,去南方,或许他还能找到自己失散的母亲。

第二章 一战成名

    随着外城被攻破,大利城内的民众开始惊慌起来,城内聚集了方圆百里内的三千户居民,还有四千隋军士兵以及数千工匠,一共近三万人,近万名孺和老人开始有计划地向岩壁上的山洞撤退,尽管岩壁上山洞还没有完工,但勉强能容纳近万人。

    杨元庆骑马来到了刘简的家,他家离杨思恩家不远,是一栋占地一亩地的小宅,刘简没有孩子,父母也早亡,家里只有两名年轻的突厥女人,和他生活五年,算是他的妻子。

    院子里,两名突厥女人听说丈夫已经阵亡,正抱头痛哭,旁边杨思恩的妻子方夫人正在低声安慰她们,杨元庆叹了口气,他不知该说什他吩咐身边的一名士兵,把她们送去岩洞,再告诉她们,她们以后的生活不用担忧,我会提她们安排好。

    他又对方夫人道:大嫂,你也去岩洞吧那边安全一点。

    方夫人默默点了点头,谢谢将军

    杨元庆一调马头,正好遇到他的小丫鬟绿茶跑来,绿茶看见他,不由又惊又喜,跑上大喊:公子,我该怎么办

    你跟着方夫人,一起去岩洞

    他纵马向城墙奔去,老远他大声笑道:不用担心,他们攻不进城来。

    吊桥轰然落下,薛延陀士兵推动铰盘,将厚重的外城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了,城外的数万大军汹涌而出,他们将面临内城的进攻。

    这就是大利城最坚固最难以攻克之处,内外两道城墙互不相连,内城只比外城略低一点点,城门更加坚固,内外城墙之间相距百步,这也是针对防御草原人的刻意设计,草原上的弓箭大多只有五六十步的shè距,而隋军弩箭的杀伤距离却有百步。

    此时,在长四里宽九十步的两城间空地上挤满了上万名薛延陀士兵,他们高举盾牌,密集的箭雨shè向内城城头,使隋军不敢lu头。

    但三千隋军却离开城垛,半蹲在城墙上,用弩箭向对面城墙shè击,对面城墙上的敌军被shè得死伤累累,纷纷撤下这座没有任何作用的外城杨元庆站在一座眺望塔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万余名薛延陀军队,这些草原上的强盗,不知自己的死期已到眼前了吗

    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薛延陀军自绝后路。

    将军,烽火点燃了一名士兵指着后山惊喜地喊道。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一柱烽烟在后山燃起这是鱼俱罗大军距离大利城已经不到二十里了,他的目光又转回,注视着外城门处。

    片刻,杨思恩奔了上来,大喊:将军,后山烽火已燃起,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再等一等

    杨元庆还是耐心地等待着,还没有到最佳时刻。

    当沙禄猎亲眼看见里面还有一座和外城墙一般高的内城时,他感到绝望了可汗亲口告诉他内城并没有修好,这也是他们决定攻打大利城的一个原因。

    怎么办还打不打一名万夫长在旁边低声问道。

    打

    沙禄猎回头看了一眼,正隆隆推上来的攻城车,这一座庞大的家伙木架高约两丈,长四丈,其中撞木长三丈,用数十根皮索吊在木架上,撞头前端装有生铁,一撞有万斤之力,由八百名薛延陀士兵推动它缓缓前进。

    命令士兵用弓箭压制住隋军

    沙禄猎纵马向城内奔去。

    内城上的隋军完全被薛延陀军用弓箭压制住了,箭矢漫天如飞雨,一万多敌军的弓箭足以使隋军没有任何机会。

    沙禄猎凝视着内城门,尽管很坚固,当它未必挡得住自己的生铁。

    攻城槌轰隆隆的使进外城门,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城门,就在这时,一名薛延陀巡哨飞奔来报,禀报叶护,十五里外发现隋军骑兵,有二万余人,正向我们杀来

    沙禄猎大吃一惊,隋军的援军到来,他调转马头向外奔去,忽然,他身后的手下传来一片大喊,沙禄猎一回头,只见内城头,漫天的火箭飞shè而下,地上已经起火了。

    空地上的薛延陀士兵一片混乱,你推我攘,争先奔逃,拼命向城外逃去,但堵在外城门的攻城槌却使逃跑变得异常艰难。

    在敌军脚下,火越烧越大,蔓延迅速,一桶桶火油不断从城上抛下,加大了火势,顷刻之间,四里长百步宽的空地上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是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在火中挣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利城,大利外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很多隋军士兵都不忍再看,纷纷扭过头去。

    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在城外吹响,两万五千隋军骑兵杀来了,战刀锋利,骏马如龙,铺天盖地,万马奔腾,滔天的杀气横扫一起,杀戮一切,瞬间便将数千迎战的薛延陀军击溃。

    三天的攻城战已使薛延陀军筋疲力尽,地狱烈火更是将他们的士气烧光,他们胆寒心裂,望风而逃,沙禄猎已被烧死在城内,没有人再来约束他们,薛延陀的军队在哀号,恐惧笼罩着他们。

    在茫茫的雪地上,数万薛延陀军四散奔逃,向黄河北岸逃去,要逃回自己的家,可谁也想不到,因为他们可汗的愚蠢,他们的家也同样在遭受着惨烈的浩劫。

    契的八万骑兵杀进驻营在一片森林边的薛延陀核心部落,这里是薛延陀可汗所在之地,上万顶穹帐延绵十几里,青壮男子几乎都去大利城打仗了,营地里只剩下十几万孺和老人,另外还有数千可汗卫兵。

    当八万铁骑使大地震动铺天盖地的骑兵出现在数里外时,薛延陀大营内一片惊恐万分,女人们的尖叫声孩子们的哭喊声响彻营地,勇敢一点的女人顾不上家产,抱起儿女骑马奔逃,而软弱的女人则抱着儿女躲在帐中哭泣,无力奔逃的老人则仰天恸哭,跪在雪地里等待死亡的来临。

    在一个没有强壮男人支撑的草原部落里就意味着被屠杀和抢掠,这是草原自古不变的狼法则。

    契骑兵如狂风般冲进了薛延陀的营地,挥刀杀戮老人,抢掠女人和孩子,抢夺牛羊和家产,契烈挥动长矛厉声大喝,不用管财产,先去杀死薛延陀的可汗

    契烈率领两万骑兵向数里外的薛延陀王帐杀去,他的目光盯住了飘扬在王帐上空的金狼头大旗。

    王帐内,乙失钵正在被悔恨折磨,他刚刚接到猎鹰传来的消息,大利城坚固异常,他们的军队久攻不下死伤惨重,这个战报令乙失钵十分震惊。

    他是一个极为偏执的人,如果没有遇到重大挫折,他是不会回头,他原以为付出一两千人的代价夷平大利城,可以振奋他军队的士气,打败隋朝军队,可以增加他在草原的威望,使其他铁勒人向他臣服可他没有想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当他听说攻城战已经战妃两万人,乙失钵终于开始后悔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战死两万人还没有拿下大利城那他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这座边陲小城

    这样打下去,他还有军队和实力强大的契对抗吗他又想起了长子夷男对他说的话,悔恨开始痛噬的心,他现在骑虎难下,要么增兵,可东部那边的薛延陀部族被他长子夷男控制,他未必肯增兵,要么就撤回军队,可他又不甘心,战死了两万余人,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大帐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音,乙失钵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时大队骑兵杀来了,他顿时惊慌失措,是谁杀来了,是隋军吗

    一名千夫长冲进大帐,满头大汗叫喊:可汗,快走契骑兵杀来了,有几万人。

    啊

    乙失钵惊呆了,他忽然顿足捶xiong,放声大哭:薛延陀完了,我犯下大错,我不该去报仇,我不该啊

    他的数千卫队已经冲上去和契骑兵迎战,十几名shi卫架着他便向外奔跑,忽然一片黑云将他的王帐笼罩,耳边风声呼啸,惊雷般的马蹄声将他的心都要击碎,这是数万骑兵从他王帐旁边席卷而过。

    旗杆被劈断,金狼头大旗被夺走,乙失钵瘫倒在雪地上,他一抬头,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出现在他眼前,手执长矛,目光冷酷。

    契烈,他认出了眼前的大汉,契烈残酷一笑,挥矛猛刺,乙失钵一声惨叫,长矛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xiong膛。

    契烈砍下他的人头,高高举起,放声大喊:薛延陀可汗的人头在我手中

    契士兵一片欢呼,他们分头奔向四面八方,开始大肆抢掠这支再没有丝毫抵挡能力的部落。

    一场改变草原格局的大利城攻守战以薛延陀大军的惨败而结束,这场战役,薛延陀军阵亡六万余人,近九千人被烧死,连主将沙禄猎也惨死在火中。

    隋军也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八千守城隋军伤亡过半,一万余筑城工匠组成的临时军队也死伤近六千人。

    但隋军却取得了大利城包围战的辉煌胜利,这一战使大利城年轻的守将杨元庆名震天下。

    和薛延陀付出的代价相比,隋军的死伤还是微不足道,薛延陀一半的部落被消灭,连可汗乙失钵也死在契人刀下。

    而y山以东的薛延陀部十几万人在乙失钵之子夷男的率领下被迫向东迁移,向东方突厥启民可汗臣服,一直到十年后,他们才重新迁回了金山以北自己的家乡,但昔ri强大的薛延陀部已不复存在。

    契在这一战中由于得到隋军的帮助,战胜了宿敌,成为西域铁勒各部首领,与西突厥和吐谷浑抗衡。

    出于对隋军的感ji,同时也是为了继续得到大隋支持,契可汗在裴矩的陪同下,亲自进京向隋王朝表示臣服,愿意接受隋王朝册封,隋帝杨广遂册封契可汗歌楞为莫何可汗。

    为表彰大利城守将杨元庆在大利城之战中的卓越表现,以及联络契的功绩,大业元年四月,丰州总管鱼俱罗调升工部shi郎,杨广遂任命杨元庆为丰州总管兼丰州刺史,封开府仪同三司,升爵大利县伯爵,同时赏赐大利城军队绢三十万匹,钱一千万,大利城上下满城欢庆。。

第三章 风雨前夜

    大业九年四月,随着大隋皇帝杨广率六十万大军进入辽东,俨如红ri掩进乌云,大隋的天空变得昏暗,许多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开始显lu出来。

    弘化郡也就是原来的庆州,是关内地区面积最大的一郡,人口主要集中在马岭水南面弘化县和郡治合水县一带,这天上午,在合水县南面的驰道上,二十几辆马车在数百shi卫的护卫下一路疾驶,渐渐抵达郡治合水县。

    在第二辆马车上,元寿拉开车帘,注视着马岭水两岸绿油油的麦田,麦子已经抽穗,长得格外茁壮,远远望去,俨如bo浪般随风起伏,一望无际,一群群农人在麦田里忙碌,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对丰收的憧憬。

    元寿的目光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些麦田对他来说,都是他的军粮,他会一颗不剩地将它们拿走,他心中也同样是期盼着今年的丰收。

    元阁老,似乎你已经准备好了。

    元寿身后传来一个y冷的声音,是蜀王杨秀,他就坐在后排,脸依然苍白而没有血sè,但话明显多了,不再像刚出来时那样沉默,而且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

    元寿仿佛已经习惯了他讥讽的口气,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殿下准备好了吗

    我早已准备好,就等你称呼我一声陛下。

    说完,杨秀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声中透出一丝苍凉,他从一个牢笼中出来,却要进入另一个牢笼,让他心中怎么能不愤懑。

    元寿一点也不生气,冷冷笑道:至少你不再是只有两个南蛮服shi,你有锦衣玉食,有美jiāo娘服shi,享尽荣华富贵.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是啊我确实该感谢你,几个月我竟胖了十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一头猪这不就是元阁老希望的吗猪陛下

    既然如此,殿下还有什么可抱怨呢

    杨秀忽然大笑起来.当然抱怨,既然当皇帝,总要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吧我的女人太少,我要三千后宫佳丽。

    元寿眯眼一笑道:你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会让你满意。

    马车进入了合水县城,元寿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元弘嗣给他的信中说,可以把合水县当做临时都城.但眼前的合水县狭小破烂.满地污水.这让一直生活在长安和洛阳的元寿难以接受,不能无论如何不可能在合水县建都。

    马车停在太守府前,元弘嗣闻讯迎了出来,元寿的次子元尚俊也跟在后面,元寿被扶下马车,指了指马车里的杨秀道:先把殿下安置好,我们慢慢谈。

    元弘嗣连忙命令心腹将杨秀扶去后宅休息,他则将元寿请去议事堂。

    走进议事堂.元寿坐了下来,次子元尚俊给他端来一杯热茶,又要替他敲肩背.元寿摆摆手,不用了,关上门窗,开始吧

    元尚俊将门窗关上,房间里立刻暗淡下来,元弘嗣也坐下,向家主汇报情报。

    目前元家共有兵力三万人,五千郡兵,五千家兵,另外还有元氏子弟带来的各地府兵两万人,战马一万两千匹,储存粮食四十万石,盔甲和兵器各五万件,还有尚武那边也有一些兵力,他已经从涿郡逃回,写信说他募集了六千逃兵,皆是关陇子弟兵,这样一来,实际上我们就有三万六千人,基本上都是jg锐的正规军,战斗力很强。

    元务本那边有消息吗元寿打断了元弘嗣的话。

    元务本是元氏家族的远房族人,平时极少和元氏有往来,元家也不理睬他,但元务本的官职非常重要,官拜黎阳仓监,掌管着黎阳仓数百万石粮食,元寿让兄弟元稷几次写信给他,都如石沉大海,元务本没有任何回应。

    元弘嗣摇摇头,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回音,他保持沉默。

    元寿叹了口气道:好吧就不管他了,你继续说。

    元弘嗣又继续道:一个多月前,我提出跨境剿匪的申请,兵部已经批准,昨天我得到消息,杨广的圣驾已经进入辽东,我准备以跨境剿匪的名义扩大地盘。

    元寿微微笑问道:不知你准备剿哪个匪

    元弘嗣一愣,连忙道:我当时是申请剿灭白瑜娑部,兵部的批复上也是指白瑜娑部,我主要是想以剿匪之兵吞并陇右各郡郡兵,我算过,有三万余人。

    元寿摆摆手道:兵部已经进辽东了,它对你鞭长莫及,白瑜娑部也可以利用,但首先不应是它,我认为首先应剿灭扶风的向海明。

    向海明是一个沙门和尚,自称弥勒转世,一个月前在扶风起事,数万人响应,声势浩大,元弘嗣忽然听懂了家主的意思,眼睛不由一亮。

    家主的意思借剿匪之名占领扶风郡

    元寿眯着眼笑了起来,轻轻捋须道:占领扶风郡就等于进入关中,我们可以在雍县起事,立杨秀为帝。

    他又得意一笑,我估计杨广做梦也想不到,扶风郡也有人造反。

    东平郡,杨玄感的郡兵招募并没有停止,随着杨广抵达涿郡,注意力转向高丽战役,杨玄感便再次扩大招募郡兵,他也不再向兵部申请,直接招募,一个月的时间,他的郡兵人数就达到一万五千。

    就在两天前,他的几个兄弟都陆陆续续赶到东平郡,连在军中从军的三弟杨玄纵五弟杨万石也从涿郡逃出,兄弟二人率领五千逃兵藏身在赵郡,等候呼应兄长。

    二弟义阳太守杨玄奖也有两千郡兵可以支援,这些喜讯令杨玄感jg神大振。

    自从几个月前,杨玄感和斛斯政的一番深谈后,得知军中出现大逃亡现象,斛斯政也劝他要抓住时机,只要他起事,必能一呼百应,形成天下响应之势。

    杨玄感终于接受了斛斯政的劝说,毅然放弃了杨元庆隐忍到最后的建议,他决定不再隐忍。

    房间里,杨玄感正和虎贲郎将王信哲商量置办盔甲兵器之事,王信哲是王仁恭的儿子,奉命来监视杨玄感,不料却反被杨玄感拉拢,成为他的心腹,这也是杨玄感最为得意之事,杨广的耳目变成了他的耳目,凭白给他增加了一千军队。

    现在杨玄感最发愁便是盔甲兵器不足,他未经兵部批准,擅自招募了七千新郡兵,但兵部也就不会给他配置兵甲,所以这七千人的盔甲成了杨玄感的心腹之患,两人商议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好办法。

    这时,书童在门外禀报,李先生来了。

    听说是李密来了,王信哲便起身告辞,杨玄感也不挽留,李密是从京城而来,他也正好有很多事要找李密商量。

    很快,书童将李密领了进来,李密是去年十二月回京,现在才赶回来,几个月不见,李密瘦了一大圈,皮肤也变黑了,看得出,这几个月李密并没有在京城享福。

    三个月不见,贤弟怎会变得如此削瘦杨玄感惊讶地笑问道。

    李密接过书童递给他的茶,喝了两口,又指指门,示意书童把门关李密这才叹口气道:这几个月我去南方,又去了陇右,了解到很多情况。

    情况很严重吗杨玄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肃然问道。

    李密点了点头,沉声道:南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南华会,背景很神秘,但据我估算,人数至少已发展到十几万人,我不明白,为什么朝廷会不知道

    杨玄感略一思索道:我估计南方地方官已经上报朝廷,但虞世基宇文述这些人给扣住了,所以杨广丝毫不知。

    应该是这样,这支南华会组织很紧密,一旦他们爆发起义,声势会很浩大。

    现在各地造反已经多如牛毛,估计他现在也顾不过来。

    杨玄感对南华会并不感兴趣,又问:那陇右呢,陇右有什么消息李密冷笑一声,元家也要造反了

    杨玄感一下子愣住了,他想起了杨元庆说的话,他本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定吗

    李密点点头,元弘嗣在弘化郡招兵买马,在合水县已是公开的秘密,我估计圣上也知道,所以他才去辽东,就等元家造反。

    杨玄感心中动摇起来,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该不该着急起事,是不是再等一等

    杨玄感本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很坚定之人,他一直处于一种摇摆之中,被杨元庆劝服,结果又被斛斯政改变主意,现在李密再一说,他又动摇了。

    李密看出了他的犹豫,便笑道:其实元氏造反,对明公也是一个机会。

    杨玄感jg神一振,连忙道:你说

    李密取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道:元氏造反,必取关中,明公可借口攻打元务本,进攻黎阳仓,占据黎阳粮仓后,招募饥民从军,那时明公再号召天下共举义旗,我相信天下必成星火燎原之势。

第四章 紧锣部署

    大隋皇帝杨广的车驾过了临榆关后,他立刻做了两件事,是撤换了临榆关守军,将临榆关守军换成了他的禁军,第二件事便是停止北行,征辽大军并没有北上,而是守在临榆关外,一切消息都被严密封锁。

    同时杨广派太仆寺卿杨义臣走辽东道左光禄大夫王仁恭走扶余道幽州总管杨元庆走襄平道,又命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走水路进攻,四员大将各率数万军队向高丽发动进攻。

    这天下午,杨元庆率三万大军抵达了隋军设在辽河西岸的后勤重地辽远镇,他随即下令军队就地驻营。

    大军驻营一丝不苟,一座座营帐整齐排列,军旗飞扬,外围挖了壕沟,撒上铁蒺藜,辎重车在外围,并插上十余万支长矛将大营团团围住,矛尖对外。

    中军大帐前,杨元庆注视着一里外黑黝黝的仓库群,那里存放着近百万石粮食和数十万件兵甲,形势越来越严峻,尽管他已劝说父亲杨玄感克制住野心,杨玄感也答应,但杨元庆还是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一旦元氏起兵造反,杨玄感还能克制得住自己吗

    杨元庆已经得到消息,杨玄纵和杨万石已经逃离军队,而杨峻杨嵘兄弟也借口省亲没有跟随朝廷进入辽东,杨玄感在有条不紊的部署着,越来越紧锣密鼓,所有杨家人都撤走了,他唯独没有通知自己,或者说,他压根就不会考虑自己的处境,这说明,杨玄感已经彻底放弃了他。

    杨元庆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刻,他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终于可以一脚踢开横在他面前的亲情,大石。

    元庆

    身后有人叫他,杨元庆一回头见是司马李靖,便笑着点点头请进帐来说话。

    李靖心中也有一点忧虑,他感受到了局势的严重圣上竟然留在临榆关没有北上。

    李靖走进帐坐下,一名亲兵给他端来一杯热茶,李靖握着茶杯问道:元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靖是杨元庆派人请来,他现在想和李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杨元庆低低叹息一声我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世叔,事实上,我也是去年底才有所耳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父亲可能会起兵反隋了杨元庆苦笑一声道。

    什么

    李靖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眼睛瞪着杨元庆你,是说玄感要造反

    这只是我的猜测,他从未告诉过我,他要造反但我感觉到不妙。

    李靖又慢慢坐了下来,他能体会到杨元庆内心的沉重你是说这只是猜测

    杨巍从他父亲那里得到消息,杨家在秘密招募si兵,年初回京述职时,我特地去询问父亲,他并没有否认,所以,我觉得我的猜测会变成事实。

    李靖沉默了片刻,又低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杨元庆背着手走到帐门口,凝视着远方的仓库,良久他语气沉重道:我昨天得到了消息,杨玄纵杨万石杨峻杨嵘,他们都不在辽东,估计是他们得到了通知,提前逃走了。

    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杨元庆摇了摇头他已经不管我死活了。

    李靖忽然愤怒起来他重重一拍桌子虎毒尚不食子,他就算不能安排你的退路,至少应该告诉你一声,现在临榆关已被封死,让你何去何从

    杨元庆笑了起来何去何从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他如果胆敢造反,我会向天下发表申明,严厉谴责他的造反,并和他脱离父子关系。

    李靖沉思半晌,他也叹息一声道:元庆,不到迫不得已,我劝你不要走出这一步。

    杨元庆又坐了下来我今天把世叔请来,就是希望世叔能支持我,希望世叔能答应,不管我采取什么样的抉择,世叔都能跟在我身边。

    李靖眼中lu出为难之sè,他低下头半天不语,杨元庆明白他的难处,便笑道:世叔的妻儿我已经安顿好了,确保他们的安全。

    李靖浑身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杨元庆,杨元庆淡淡笑道:既然猜到我父亲要造反,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仅世叔的妻儿,苏烈的父母兄弟,我也一并通知他们转移了。

    李靖望着杨元庆眼睛shè出的自信和坚毅,他心中的血也热了起来,一种年轻时曾有过的信念在他心中复活,他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但他依然克制住内心的ji动,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他李靖的承诺。

    送走李靖,杨元庆又命人将偏将史铁生和王仁义请到他的大帐,史铁生是名将史万岁之孙,而王仁义则是前凉州总管王世积之孙,两人的祖父都是被文帝杨坚所杀,他们在幽州从军多年,虽有武艺在身,但因为祖辈的缘故,他们都只能任低级军官,一个担任旅帅,一个只是队正,被杨元庆破格提拔,两人都担任了偏将之职各率军三千人。

    幽州军在前年冬天以剿匪为由,进行了一次整编,将元弘嗣的亲信全部清洗,在三个月前,杨元庆又以征辽为借口,对三万jg锐幽州军再次整编,这次是针对校尉及旅帅等中低级军官,清洗了一百余名关陇世家子弟,而把他的亲兵都一一安插进去,以确保他对这三万幽州军的绝对控制。

    杨元庆同时又将幽州军整编为十军,每军三千人,由一千骑兵和两千步兵组成,分别由七名铁卫和苏烈担任偏将,另外两名偏将就是史铁生和王仁义。

    把你们二人请来,我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天下即将大乱,我准备拥兵自立,我想知道你们二人的态度。

    杨元庆目光锐利地盯着二人,如果两人不从,今天他就将杀这二人.绝不含糊。

    史铁生和王仁义对望一眼,他们一起单膝跪下,抱拳道:我们愿为总管效犬马之劳

    你们所说可是肺腑之言

    史铁生含泪道:我们的祖父都被杨坚所杀,我们本是大隋罪人.发配幽州充军,méng总管不弃,破格提拔我们为大将,如此再造之恩,我们安敢有异心

    杨元庆点点头好你们可发一个血誓。

    两人毫不犹豫从靴中拔出匕首,割破手掌.把鲜血涂在额头,史铁生双膝跪地,对帐外天空道:苍天在上,我史铁生以父母jg血发誓,效忠总管杨元庆,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王仁义也跪下,对天发誓道:苍天有知.我王仁义以祖父之灵发誓,效忠杨元庆,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杨元庆见他二人竟发如此重誓,心中大喜,连忙将他们扶起,笑道:两位将军,我杨元庆也绝不负你们,保你们家族世代荣华富贵。

    杨元庆请他们两人坐下,又对亲兵道:去把八位偏将一并请来。

    他这才对两人笑道:苏烈是挚交,而其他七名偏将都是我祖父的铁卫,十八铁影卫,你们应该知道吗

    史铁生和王仁义恍然大悟.难道杨元庆这么信任杨家臣等人,原来竟是杨素的铁影卫,史铁生想了想道:总管是决定起事称帝吗

    杨元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有这么严重,我只是想做一个不太听话的大隋藩镇而已。

    史铁生和王仁义心中都各自松了口气,他都以为杨元庆是要造反称帝,杨元庆的表态让他们更加放心。

    这时.苏烈等其他八名偏将都陆陆续续来到中军大帐,他们这八人加上史铁生和王仁义,控制着杨元庆手下的三万军队,侯莫陈出任涿郡督军,而没有出征辽东,还有另外两名铁卫,则留在幽州,作为杨元庆安插在幽州的暗棋。

    两百余名亲兵在外面站岗,不准任何人靠近,杨元庆开门见山对众人道:这次圣上征伐辽东就只是一个幌子,他现在率五十万留在临榆关,我已经决定,我的军队不渡过辽水,就在这里按兵不动。

    杨元庆已经事先和其他八人都一一谈过,众人都知道他的策略,没有人说话,众人都静静听他的安排。

    杨元庆看了众人一眼,又道:现在已是五月,我估计最迟一个月,中原必将发生重臣造反,首先应是元氏造反,其次可能会是弘农杨氏,我在仁寿四年已经被弘农杨氏逐出家族,他们所做的任何事都和我杨元庆无关,但我也要有自保的准备,不会任人宰割,诸位都是我的心腹之将,今天我以心腹事告之,希望诸位与我共进退,共创新业。

    众人跪下轰然行礼愿为总管效死命

    杨元庆命众人回营,整顿军马,将苏烈留了下来,杨元庆对他笑道:跟我一起造反,你可后悔

    苏烈摇摇头道:独夫无道,涂炭苍生,我苏定方只恨不能手刃此国贼,再说将军并非造反,我又何悔之有

    你说得不错,但我并不着急。

    杨元庆淡淡一笑道:我纵有造反之心,但尚未到造反之时,先起事者,不过是为后来人当铺路石罢了,只有谋定而后动者,才能笑到最后。

    苏烈默默点了点头,杨元庆又对他道:把你留下来,是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苏烈立刻拱手道:请将军下令

    杨元庆取过一张辽东地图,铺在桌上,他指了指辽远镇现在我们的位置在这里,向西北走八十里,在医无阊山东麓有一座占地数千顷的牧场,那里便是这次征高丽的后勤牧场,养有战马约二十万匹,你率领本部人马前往牧场,就说征辽东需要,带七万匹战马回来。

    卑职遵命

    苏烈躬身行一礼,接过令箭便快步而去,杨元庆目光又望向地图上的临榆关,也不知杨广在这里部署了多少军队。。

第五章 元家造反

    五月中旬,元弘嗣亲率一万郡兵从大震关进入扶风郡剿匪,双方战斗力悬殊,贼兵一战即溃,贼帅向海明在乱军中被杀,部众被斩首者一万余人,投降者不计其数,元弘嗣随即要求进长安向代王献俘,被长安雷留守卫文升拒绝,并要求他立刻返回弘化郡。

    但元弘嗣却以余匪未清为由,非但不离开扶风郡,反而向扶风郡增兵一万,卫文升意识到情况不妙,派大将陈挚率军三万驱逐元弘嗣,却在虢县以东被元弘嗣伏击,陈挚阵亡,隋军大败。

    五月二十ri,元弘嗣率军攻入雍县,扶风郡太守张元朗自杀而亡,元弘嗣随即打出了废昏君立明君的口号,向天下宣布杨广二十大罪状,号召天下人起义推翻昏君。

    五月二十四ri,元寿在仁寿宫立蜀王杨秀为帝,改国号大明,杨秀随即封元寿为雍王尚书令,总揽政务,又封元弘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征讨昏君。

    元弘嗣得到向海明的四万降卒,又俘获了两万余隋军,加上扶风郡的守军,他的兵力已达十万,但他并不急于进攻长安,而是率五万大军大军横扫陇右,天水郡安定郡平凉郡先后投降,但北地郡太守京兆人陈纪却率数万军民死守安定城,元弘嗣攻城不下,只得率军返回扶风郡,此时关陇各地豪强纷纷起事,加入元氏之军,使元弘嗣的军队迅速增加到十五万人,声势大盛,震动关中。

    六月初,元弘嗣挥师东进,率十万大军包围了长安城,长安城内还有七万守军,卫文升一边坚守城池,一边派人向辽东和京师求援。

    元家造反的消息迅速传到京城,令京城震动,京城留守越王杨侗立刻派左屯卫大将军屈突通率四万jg兵进军关中,援救长安,杨侗发表声明,蜀王杨秀依旧囚禁在宫中,元家所立蜀王为假冒。

    留守京城的民部尚书樊子盖下令抓捕尚在京城的元氏族人,一队队士兵在京城中奔跑,京城内风声鹤唳,一片大乱,受元氏造反影响,粮价暴涨,斗米八百钱,京城被再一次掀起了抢米风cháo。

    崇业坊,杨元庆府邸,驻扎在府邸的东面,派来保护并监视杨元庆家人的五百士兵因为形势紧急而被临时抽走三百人,只剩下两百名士兵,他们依旧分作三队,昼夜不停在杨元庆府邸周围巡逻。

    入夜,一艘五百石的中型船只停泊在杨府背后的河道里,船上灯火通明,莺莺燕燕,这竟是一艘花舫,在京城内,这种花舫比较常见,行走于各坊,尤其在洛水内较多,有的是水上ji院,有的是乐坊,有的是卖酒花船,这艘花舫在旗杆上高高挂了一串蓝sè灯笼,表明这是一艘乐舫。

    乐舫停在河道对面,几名乐女正在摘下灯笼,表示她们已经停止营业,驻停在这里休息过夜。

    巡逻的士兵们对乐坊不感兴趣,也没有多问,乐舫便静悄悄地停在河道士,灯一盏盏熄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亥时正,这艘慢慢地靠近了杨府这一边的河道,待一队巡逻士兵走过,杨府后门开了,裴敏秋抱着孩子迅速出来,张出尘等人紧跟在后面,她动作敏捷,招呼众人向河边奔去,她们上了船,大门又重新关闭,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乐舫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sè之中,乐舫一直到了洛水,一家人在洛水又换了一艘千石的运粮官船,官船有通行证,穿过了一道道水面哨卡,顺利地离开了京城。

    此时,东平郡的杨玄感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清晨,一轮红ri从东方升起,拨开耀眼的云彩,太阳如火球一般出现了,将火一样的红光倾泻在海洋上树木上燕山上和整个大地上,一望无际的军营也被染成了红sè,巨大的城仿佛在清晨燃烧。

    杨广的御书房内也被染上一层瑰丽的sè彩,御案前,这位不知疲倦的大隋皇帝已经处理了近半个时辰的朝务,直到红光照在御案上,扰乱了他的朱笔,他才不得不停下笔,长长伸了个懒腰,宦官们连忙如流水般将十几盘jg美的点心奉上御案,并端来参茶。

    这是杨广的习惯,当他第一次放下笔时,那便是他要用膳的时间,尽管一般人家都是ri食两餐,但贵族人家却不受限制,而杨广一天却要吃六餐,他的食量很小,每次只吃一点点。

    杨广吃了一小块糕饼,喝了几口参茶,这就算他的早膳结束了,宦官们又将点心盘都撤下,这时,一名宦官禀报,陛下,宇文大将军和虞shi郎求见

    这两人居然同时到来,倒是很少见,杨广点点头,宣他二人觐见

    片刻,宇文述和虞世基走了进来,一起躬身施礼,参见陛下,杨广见两人面sè严肃,不由有些奇怪,便问二人道:两位爱卿,发生子什么事

    虞世基躬身道:回禀陛下,刚才辽东牧监紧急禀报,杨远庆便派人强行取走战马七万匹。

    杨广心中也有点奇怪,但他依然不lu声sè问道:这又有什么,辽东马场的战马本来就是给进攻高丽而用,他取走三成,不是正好吗

    陛下,可是他未奉兵部之令,是擅自取马。

    杨广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刻对虞世基道:斛斯政不就在辽东吗命他彻查此事。

    旁边宇文述却道:臣建议陛下换别人去查,若用斛斯政臣肯定他什么都查不出来

    杨广一怔,宇文爱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禀陛下,臣昨晚整理兵部批复,发现了一些问题,和斛斯政有关,臣不敢隐瞒。

    宇文述取出几份兵部批文,双手呈给杨广,一名宦官接过,转给杨广。

    有什么问题杨广一边问,一边接过了批复。

    陛下,是东平郡杨玄感那里出了事。

    听说是杨玄感的问题,杨广jg神一阵,立刻坐起身,仔细看批复,他一连看了三张批复,都是批准募郡兵两千人,批准人下面签字,正是斛斯政。

    东平郡原来有多少郡兵

    回禀陛下,原来只有两千人,现在已是八千人。

    杨广顿时又惊又怒,郡兵超过三千人必须要他批准,现在杨玄感的郡兵到了八千人,他竟然一无所知。

    杨广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传联旨意,命斛斯政立刻来见膜

    虞世基小心翼翼道:陛下,问题不在斛斯政,而在杨玄感的八千郡兵和杨元庆的七万匹战马,陛下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杨广闭目沉思半晌,点了点头,联是要防备一下,立刻再传联的旨意,改封杨玄感为南阳郡太守。

    宇文述还要再说,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ji烈的奔跑声,有宦官大喊:陛下,长安紧急求援

    这个消息把房间里三个人都震住子,杨广立刻道:进来禀报

    一名宦官奔进,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元弘嗣在扶风郡雍县造反,立蜀王杨秀为帝,他们击败了长安军队,长安代王紧急求援。

    这个消息令杨广又喜又惊,喜是元家终于造反,他现在可以毫不留情打击关陇贵族,而惊是元家怎么会在扶风郡造反,而且居然有蜀王杨秀,杨秀不是囚禁在京城吗

    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述和虞世基面面相觑,两人皆惊恐道:臣不知

    杨广重重哼了一声,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再管杨玄感之事,杨广立刻下达了旨意,传联的旨意,大军返回涿郡。

    旨意下达,五十万大军开始收拾营帐,准备拔营回涿郡,大营内一片忙碌,此时元弘嗣造反的消息依然被严格保密,所有人都不知为何要返回涿郡,但不打高丽,还是令人欢欣鼓舞。

    在营地的西面是大臣们的营帐群,朝散大夫沈光的营帐位于边缘,这时他也接到了拔营回涿郡的命令。

    这是杨元庆再三嘱咐过沈光之事,一旦圣驾要拔营回涿郡,就要立刻通知他。

    沈光心中焦急,立刻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一名心腹士兵,立刻赶去辽东,把这张纸条交给杨总管,要快

    心腹领令而去,沈光这才一颗心放下,命令其他手下收拾营帐,返回涿郡。

    御书房内,京城的快报也到了,京城的快报比较详细,快报上承认蜀王杨秀已经被掉包逃走,但京城官方随即发表了申明,元家所立的蜀王杨秀是假冒,真杨秀依然被囚禁在宫中。

    这让杨广大为赞叹,侗儿这个决定非常及时,非常明智,决不能承认对方是真杨秀,不能让对方有任何合法合理的地方。

    此时,杨广也暗暗后悔,他低估了元家造反的影响力,他这才意识到,元家造反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早知道这样,就该把元家扼杀在造反的萌芽之中。

    但后悔已经没有用,杨广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策略失误,杨广背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从长安过来,最快也要二十天,再加上自己军队赶回涿郡的时间,这就是一个月过去,也不知长安的情况如何了。

    这时,杨广忽然想起杨玄感之事,想到了辽东的杨元庆,杨玄感是庸碌之辈,他不担心,他却有点害怕杨元庆,虽然有可能杨元庆不会随杨玄感造反,但有了元家的教训,杨广就绝不能再让元氏之事重演。

    杨元回到座位,立刻写了两份密旨,召来两名宦官,把密旨和两面金牌交给他们。

    你们立刻赶赴辽水,把这两份密旨交给杨义臣和王仁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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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李世民、杨坚、窦建德、李靖、秦琼、张须陀、苏定方.....大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魂系千年,权门庶子,黄沙百战,气吞万里如虎,他,安敢与李世民争天下否?(本书平行空间,与史无关)天下枭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枭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枭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