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雾中之人
这……难道是!?
在看到少女身影的那一瞬间,姜爻的记忆顿时回溯到不久前那晚被不断追杀的惊悚之夜,这突如其来的情形令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仔细思考。
又是她!竟然追到了这里……她到底是什么人?
【管她什么人,敢害我的都得死!】
“轰隆——!”
随着又一声的巨响,姜爻所在的位置顿时被一股急冲而来的气流劈碎,但姜爻却已不在那个位置上了。
刚才……是谁在说话?!
姜爻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着身边被劈出的大坑,甚至都没意识到先前自己是如何躲闪的,而此时那个魔咒般的声音却再次从自己的灵魂深处幽幽传来。
【与其被她一次次追杀,不如……先下手为强!】
“额……!”
空气的血腥气不断刺激着姜爻的神经,胸前伤口带来的剧痛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神识,霎那间,姜爻感到体内那沉寂已久的力量海洋再一次被激起阵阵滔天巨浪,并往灵魂的边际逐步蚕食。
渐渐地,痛感开始从身体中抽离,这一次,原本那股堵在胸口的炙热感也随着能量巨浪四散而去,并开始在五脏六腑中流动贯通,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姜爻的视野陡然清晰,而那些原本看不见的气流之刃此时也在他眼中现出了原形。
墨色的妖气凝结成刃,四散在周围的空间之中,而那些妖气却链接着某个共同的源头——一如那晚在别墅秘室中所见一般。
……妖雾吗?这次倒不使出那杀人白光了?
伴随着灵魂深处那个声音的咆哮,姜爻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恍惚,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如鬼魅般闪过了那密布的妖气之刃,冲向了那道扭曲的“妖魔”身影!
隐约的紫光在姜爻周身浮现,在姜爻穿过那“妖魔”身体的那一瞬间,由妖气钩织的扭曲身影便轰然消散,但姜爻却并未做任何停留,此时的他眼中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那控制妖气的最终源头——
【杀了她!】
少女的身影越来越近,但姜爻耳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只剩下灵魂深处那震天的咆哮充斥耳际。慢慢地,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被丝丝抽离,视野也慢慢在变窄,最后只剩下迷雾中的那道微微颤抖的娇小人影,以及自己那只正缠绕着不祥紫光的右手。
我……在干什么?
一瞬间的清醒让姜爻的动作顿时一滞,十年前的某个久远记忆,在那一刻悄然苏醒。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人……我?
刀刃的寒光,惊恐的尖叫,倒地的男子……那个十年前的混沌记忆在展示了片刻的狰狞之后便再次淹没在大脑的角落,只留下恐惧和绝望之感挥之不去。
【杀、杀——!】
住口!那不是……不是我!!
“唔啊啊啊啊——”
姜爻捂着胸口痛苦地跪倒在地,周身萦绕的紫光在一瞬间破开所有迷雾,将那少女的身影彻底暴露在他面前,而就在此时,却见一个矫健的人影随着一道蓝色剑光从天而降,霎时把姜爻和那少女阻隔了开来。
“住手!休得伤人!”一句愤怒的吼声把姜爻逐渐迷离的神识一下子拉回,模糊的视线中,姜爻只看见一名英气的蓝衣青年正手持利剑,对着自己怒目而视,而在那青年的身后,一名穿着相似制服的娇柔青发少女正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浑身颤抖。
你?你不是……
姜爻看着眼前那名完全陌生的少女,顿时惊讶不已,而此时他也忽然在面前的那柄蓝色剑刃上,看到了自己倒映其上脸庞。
血红的瞳孔,密布的纹路,狰狞的面目……见到自己这样的姿态,姜爻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瞬间惊醒,而灵魂深处的那个嘶吼声也在顷刻间消弭殆尽。
“我……怎么会……!!唔——”
嘶吼声虽然隐去,但体内沸腾的能量却依然濒临失控,姜爻低下头大口吐着血,他感到他的七窍中,好像有种粘稠的东西正流淌而出。
……已经……撑不住了……
“哎,怎么又搞成这副样子,你果然没我不行啊……”
随着一道熟悉的叹息响起,一股似曾相识的冰冷能量,缓缓地流入姜爻体内,中和着那片沸腾的能量海洋。慢慢地,那股割裂身体般的痛苦逐渐远去,姜爻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模糊昏暗的视线中,似乎隐约闪现出了一抹火红之色。
“你……是……”
话没说完,姜爻便眼前一黑,径直倒在了面前这名红发男子的怀中。
------------------------
看,就是那孩子,亲手杀了他继父……
咦~好可怕!怎么还没关进去!?
说是没满13岁……啧啧,钻了法律的空子啊……
不、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小小年纪就背了命案,这辈子也算是废了。
可不是,连他亲妈都放弃他了,也没有一个亲戚敢收留他。
听说啊,他就是个怪物!怎么还不去死?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来去的人影指指点点,睥睨的视线直刺心脏。嘈杂的议论声中,姜爻只觉眼前的人群越来越高大,仿佛如五指山一般压得他无法喘息,而自己始终形单影只,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自己。
或许我还是……死了的好……
哼,连我这老太婆都还想多活两年,你一个小屁孩,说什么死不死的!
铿锵有力的声音忽然响起,姜爻茫然地抬起头,却见眼前如群妖乱舞的人影中,一位银发老妇人的身形慢慢显现在自己面前。
姜爻望着老妇人那威严而又坚定的眼神,心中却没有丝毫害怕,相反,一种奇特的安心感从心底渐渐透了出来。
像我这样的人……也有资格活下去吗?
废话,你的生死可不是由别人评判的,今后的路怎么走,由你自己决定。
可是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那就跟我走吧,我会教你活下去的方式。
老妇人平静地说着,取出了一条镶嵌着紫色水晶的项链,戴在了姜爻脖颈之上。
这枚电光石会保护你,我也会保护你,总有一天,你也会有能力保护自己,以及保护你所重视的那些人。
姜爻低头摸着脖颈上的紫色水晶,随后再次抬起头,却发现那银发老妇人那双看似严厉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温柔。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
“师……父……”
梦中的身影渐渐远去,慢慢亮起的视线里,隐约晃动着一位女性的轮廓。
“师父……?”梦境的余温尚在徘徊,姜爻迷糊地呢喃着,似乎想抬起手,伸向眼前的那个身影。
“你醒了?”温和的声音轻柔入耳,却不是梦中那个熟悉的音调。姜爻回过神,终于发现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名陌生的红衣女子。
“呵,我可不是你的师父。”女子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美丽的脸庞看得姜爻一阵晃神。“不过既然你能恢复意识,那就代表基本无碍了,这里是蓬莱的内部疗养室,你先继续在这躺一会吧,这里很安全。”
“蓬……莱……?啊!!”姜爻猛地记起了昏迷前的种种,连忙从床上跃起,将视线投向女子身后的窗外。
巨大的阴阳双星沉默地浮于淡紫色的天际,果然此时此刻的姜爻还依然身处灵御台总部,只是姜爻发现窗外的景致一派祥和,人来人往,全然不似自己昏迷前所见的那般地狱景象。
然而令他惊奇的还不止这点,姜爻很快发现原本伤痕累累的自己此时竟然已恢复如初,除了自己的精神多少有些虚弱之外,简直与先前别无二致,仿佛那场死里逃生的浩劫如梦境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可是……那些场面,那些痛楚,那些记忆,明明都那么清晰……怎么可能是一场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的这名陌生的红衣女子似乎是解答这一切的唯一人选,但对方却对姜爻的提问笑而不语,只是微微侧过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门口。姜爻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九……九牙?”
姜爻望着门口那位服装姿态发生巨变的美少年,竟然一时产生了些许困惑,但令他更为惊讶的还在后面,只见跟在九牙身后的人影,赫然是那位本以为惨死在妖魔袭击下的灵御神使——云澜。
“你……你……”姜爻盯着云澜那张淡漠而精致的脸,一时说不出话,而云澜则完全无视了姜爻的震惊,反而对着九牙恭敬地开了口。
“看来计划相当成功,真不愧是九牙大人。”
“呵呵,要不是你之前配合我演了那场戏,我也没法那么快就动摇他的心神,让他中幻术可不容易呢。”
九牙说着走进了房门,对着那名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辛苦你了,红苑。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红衣女子会意,随即离开了房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幻术……?也就是说,我先前所经历的那些……都是假的?”在红衣女子离去后,姜爻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对着九牙追问道。
“呵,你看到的血洗惨状确是我的幻术所为,但这并不代表你所经历的全部都是假的。比如说,那些妖气袭击,又比如说……你的失控。”
妖异的光芒从九牙的眼中闪过,姜爻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伸出手,轻轻按上了自己的胸口。
“就让我看看……你这次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吧。”
第十七章:凶兽之力
姜爻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他便感到一股温暖柔和的气流沿着胸口朝着身体内部缓缓扩散,不消片刻后,便又消散而去。
“三根肋骨,七道外伤,嗯……这场试炼的代价还算少,看来他们是对你还是客气的,治疗也很及时。”九牙微笑着收回了手。“不过身体的伤痕尚能治愈,但精神上的伤害可就没那么快能好了,恐怕他们也没想到你的力量会失控,还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失控……
姜爻想起自己先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依然心有余悸。
我到底怎么了?那个莫名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所谓的试炼……难不成……?!
“这件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事到如今,姜爻心下也猜出了七八分,看向九牙的眼神也多了层不满。
“呵呵,别急,你很快就能知道所有答案。”面对着姜爻的话中带刺,九牙似乎并没有介意。
“跟我来吧。”
-------------------------------
“啪嗒……啪嗒……”
三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偌大而古典的大厅之中。姜爻望着走在前方的九牙,又瞥了眼身后的云澜,这种被前后看管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你要带我去哪?”
“去见这里的首领。”
“这次该不会又来什么试炼了吧?”
“放心,不会了。”九牙回过头,笑脸盈盈地说道。“等到了那里,那个人会和你解释一切的。”
“……”姜爻看着九牙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美貌脸庞,一时也没了脾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同时观察着四周。
这似乎是一间议事厅,厅内的装饰简约而又精致,整体结构上虽颇有海派的风韵,但一些细节之中却又处处体现着华夏文明的特色,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能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倒也能体现出设计师的不凡功力。
姜爻又转向两旁,发现厅内四周还画着不少壁画,姜爻驻足看了两眼,发现那些壁画竟然如电影般在流动,而其中主要的内容似乎是在记录着一场战争。
“那是上古之战。”似乎看出了姜爻的疑虑,九牙解释道。“我应该和你介绍过那场战争吧?这些壁画便是后人对此事件的记录。”
“人与妖的战争吗……嗯?好像人类阵营之中,也混着一些不是人类的家伙嘛?”姜爻盯着壁画上的图像,敏锐地发觉那些正和妖兽们斗争的人群中,还漂浮着不少辅助人们战斗的精怪,在画像上尤为显眼。
“你看到的那些,是与人类缔结过契约的【式神】。”九牙说道。“事实上在上古战争时期,并非所有妖类都支持蚩尤发动战争,一些妖类、甚至仙神都站在了人类这边,并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人类。人们在战斗中可以通过召唤式神的虚像,甚至直接借用通过【注灵】的方式借用妖神的妖力武装自己来进行战斗,而这些与妖神们缔结契约战斗的人们,便是如今灵御神使的前身。”
“灵御神使?那她也……”
姜爻不由将目光移向一旁的云澜,而后者显然也明白了姜爻所想,直接回答道:
“我自然也有契约的【式神】,这是每个灵御神使所必须拥有的能力。”
云澜说道。
“要借用妖神的力量,必须具备一定的体质,普通人是办不到的;而根据人类自身的五行属性,只能借用相同或相生属性的妖神之力,同时拥有式神的数量也会有限制,不过却也可以通过修炼开拓自身属性,并提升式神数量。至于通过【注灵】的方式直接使用妖力武装自己,那就需要修炼到更高级别了,不然人体会因承受不住那种强大的力量而崩溃。”
“就目前来说,操纵【式神】虚像进行战斗是灵御神使们普遍使用的战斗方式,你先前在试炼中所遇见的那名青发少女名叫青羽,也是个灵御神使,攻击你的是她所召唤的式神虚像。” 九牙补充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搞这出试炼是什么意义,但我都差点被弄死了好吗?”一提起这茬事,姜爻又开始气不打一处来。
“这点你大可放心,他们可舍不得杀你,毕竟现代社会中有能力借用妖神之力的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你还是‘特别的’。”九牙看着姜爻,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些年来灵御台一直在寻找适合成为灵御神使的人才,并努力招揽为灵御台效力。而灵御神使中根据实力分为五等,最高五星,为首领级别的高级神使;最低一星,为初级新人。当然,灵御台每年还会进行评审,根据实际的实力调整星级。”
姜爻再次下意识地瞥了眼云澜,这才发现她领口那枚别致的菱形水晶内,似乎刻着三颗五角星,而先前见到的其他灵御神使们胸口也有类似的水晶,看来这便是区别灵御神使等级的标志。
“当然,要成为灵御神使还需要经过一定的试炼,但试炼内容则因人而异,由首领亲自指定。”九牙说道。
“等等……听你这么说,看来我就是那种能借用妖神之力的人,而且还被你们强制进行了所谓试炼?”姜爻一听,心下顿时了然,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可我有说过要成为灵御神使吗?别擅作主张好吗!”
“呵呵……试炼的点子可不是我出的,等你见到了灵御台首领,你可以亲自去质问他。”九牙哈哈一笑,轻轻松松地甩了锅。
“你……”姜爻刚想说些什么,随即便注意到了云澜那杀人般的眼神,也就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腹诽又咽了下去。
三人继续行进着,而知晓了自己处境的姜爻心情可谓五味杂陈,看着九牙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姜爻总觉得对方还有事瞒着他。
一路无语。
偌大的议事厅终于走到了尽头,而在穿过最后那道拱门之后,一面巨大的铁门顿时出现在三人面前。
“您好,九牙大人。” 铁门两旁的两名卫兵在看到九牙一行人后,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首领稍后就到,请您先进去稍等一会。”
“好的。”九牙点点头,随即看向云澜。“我带他进去就行,辛苦你了。”
说完,九牙便独自带领着姜爻,跨入了铁门。
“吱嘎——”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精致的小型会议厅。只见厅内的桌椅整齐,但似乎空无一人;而四周的装修风格则与议事厅相似,墙上依然流淌着动态壁画,只是其中的内容却与先前大相径庭。
“这里的壁画记录的……好像不是上古战争?”
少了云澜那“杀人目光”的压力,姜爻总算得以再次开口,对着不远处的一块动态壁画问道。
与议事厅中那些气势磅礴的战争壁画不同,这块壁画中的画面却颇为微妙,只见画面中一群人正攻击着一头年幼的妖兽,像是在围猎一般。
“那是……在围杀凶兽——饕餮。”九牙注视着那血腥的画面,轻轻叹息。
“饕餮?就是和梼杌,穷奇,混沌一起并称上古四凶兽的饕餮?”姜爻惊讶道。“可是,他不是在上古战争中已经被羿所斩杀了吗?”
“四凶兽的确在上古战争中被斩杀了,但这并不代表着四凶兽已经‘死去’,或者说,他们根本无法死去。” 九牙移开视线,摇了摇头。
“上古凶兽为天地灵气所集结而成,本身没有三魂七魄,也因此不入轮回,每当一次肉身被消灭,就会在天地某处重新集结,从幼体开始重新生长并继承前代的记忆。也正因为它们的这种特性,即便在上古战争结束后,每到一定年限,便会发生重生的四凶兽作乱事件,成为人类长久以来的连续不断的噩梦。再后来,人们便开始主动搜寻幼年凶兽,趁着他们尚未长成进行剿杀,也就是你所看到的这幅画面。”
“……也就是说,凶兽们生生世世都只能是被人围杀的命运,不得救赎么……”姜爻看着壁画中那只满身是血的幼小妖兽,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不过,这种血腥的剿杀行动现在已经不会有了,因为人们找到了一个更好解决凶兽作乱的办法。”九牙看着姜爻的表情,忽然说道。
“什么办法?”
“驯服。”九牙道出了答案。
“经过协商,灵御台和妖神府方面达成了共识,与其消耗人力物力陷入不断追杀四凶兽的轮回,倒不如想办法驯化他们成为人类的同伴。”
“驯化上古四凶兽,这种事真的能办到吗?”姜爻质疑道。
“呵,虽然不容易,但还是能做到的。在驯化过程中,为了让凶兽不对人类造成威胁,他们首先便拔掉了他们的‘利爪’。”
九牙说着,指向了另一幅壁画,只见那幅壁画上似乎正在进行一个仪式,一头妖兽被困在法阵之中不断咆哮。
“人们将凶兽的妖力封印,迫使妖兽自身无法使用,但同时却又渴望凶兽体内那强大的凶兽之力能为人们所用,于是便尝试着用【注灵】的方式,将凶兽的妖力灌注给灵御神使,以期间接驱使强大的凶兽之力。”
“那……结果呢?”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还搭上了不少灵御神使的性命,因为没人能接纳如此凶煞属性的力量,一旦强行融入便会五脏俱裂,除了……某类‘特殊人群’。”九牙回过头,看了眼姜爻。
“刚才也介绍过了,一般人身上都有固定的五行属性,比如木属性、火属性等等,而能借用的妖神之力也必须与自身属性相同或相生才行。然而天下间有一种‘无色属性’之人,不但能天生兼容所有五行属性,还能容纳超脱五行之外的‘凶属性’妖力,即凶兽之力。而此种人在这百年间都没有过一例……直到你的出现。”
“我!?”姜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是说,我是‘无色属性’之人?没搞错吧?”
“呵呵,这点我很确信。”
一个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边响起,把姜爻吓了一大跳,他这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身着深蓝色制服的陌生中年男子。
“什么人……!?”姜爻条件反射地闪身与男子拉开了距离,却见这名制服笔挺的中年男子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伸手扶了扶脸上的单片眼镜。
“听说,你在找我?”中年男子看着一脸警惕的姜爻,微笑着说道。
“初次见面,我就是灵御台现任首领,陆境仪。”
第十八章:杀戮背后
“你、你就是那位……?”
原本以为神秘莫测的大人物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身边,这着实让姜爻大吃了一惊,不过对方倒是毫不介意,像是平常待客似的招呼着姜爻两人入座。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刚有点紧急事件需要处理。”
“……”姜爻看着面前这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些犯怵,他总觉得对方那看似温和的目光中似乎暗藏着某些捉摸不透的东西,仿佛只是扫上一眼,对方也能瞬间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扒了个干净。
然而与姜爻的拘谨不同,一旁的九牙倒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大大方方地往边上一坐,聊天似的接过了话头:
“紧急事件……该不会又是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死亡游戏吧?”
死亡游戏!?
听到这个关键词,姜爻立马竖起了耳朵,也顾不上什么拘谨了。
“是啊,舆论的压力很大,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棘手了。”陆境仪轻轻叹了口气,端起了茶几上早已备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原本以为解决尸鸠之后多少会消停一些,但看来没那么简单呢。”
“尸……尸鸠?西区别墅那晚的事,你们果然有插手……”姜爻一听,再也坐不住了,开口说道。
“别急,我知道前阵子你遇上了不少事,不管是死亡游戏也好,你朋友萧远的事也罢,甚至包括……你被黑白无常盯上的事。”陆境仪看了眼姜爻,像是早就猜到了对方的所思所想。“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些真相吗?”
“这些事你都知道……!?”姜爻惊讶道。“请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对于死亡游戏,我们灵御台介入调查的时间并不久,线索也有限,但有一件事可以确认——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们背后,的确有妖魔作祟。”
陆境仪说着,伸手随意地一挥,茶几半空便出现了一个浮空的屏幕,在屏幕中显现的赫然是一段监控录像,播放这一名少年从天桥上挣扎着坠落的过程。
“这孩子手脚上缠的是……妖雾?”姜爻看着视频画面中那名少年如人偶般被一道道黑色纽带所操纵,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在西区别墅那晚的遭遇。
“这是段被特殊处理过的视频,正如你所看到的,这孩子是被普通人看不到的妖气强制操纵自杀的。”陆境仪收起了视频,继续说道。
“我们通过了一些手段进行了调查,终于锁定了嫌疑对象,并推断出对方的老巢就在西区别墅,只是令我们意外的是,还没等我们出手,就已经有人误入其中,打草惊蛇了。”
“那个打草惊蛇的人……该不会就是我吧?”姜爻看着对方的眼神,心中也明白恐怕是那晚自己在西区别墅的行动,坏了人家好事。
“呵呵,你也不用自责,至少从结局上来说,那个害人的尸鸠终究还是被你打倒了。”陆境仪抿了口茶,说道。
“但即便如此,死亡游戏依然在进行着,罪魁祸首并不是尸鸠。”姜爻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小女孩。
“是的,我们推测尸鸠也许只是一个*纵的傀儡,真正害人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为了找出这个幕后黑手,我们调查了至今所有受害者的背景,希望能找到对方作案的动机,结果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陆境仪说着,再次点出一块浮空的屏幕,将一份资料展现在姜爻面前。
“外界虽然盛传死亡游戏在学生人群中流传甚广,但经过我们调查,剔除那些盲目跟风的恶作剧之外,真正造成死亡后果的受害者里,学生占比并不高,反而是一些社会人士,而这些受害者都有个共同点。”
“袁志,38岁,因恶意欠债导致债权人破产自杀……刘欣,25岁,其同学为保护她而被匪人所害,她却在事后恩将仇报造成恶劣影响……”姜爻看着这些材料,眉头渐渐皱起。“这些人,都是……”
“都是有污点,却又无法被法律制裁的人。”陆境仪点头道。“甚至连你刚才在视频中看到的少年,也曾因为欺凌同学而导致对方患上忧郁症自杀。”
“这么说来,这个死亡游戏倒也充当了‘法外制裁者’的角色了?”
“‘法外制裁者’么?呵呵,随意玩弄人命都是不可原谅的,更何况这动机到底是出于‘正义’还是‘复仇’还是两说。”陆境仪说着,将另一份资料点了出来,姜爻一看资料照片总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着照片上的男人似乎正是西区别墅那晚被自己救下的那名保安。
“这个人你应该见过吧?他名叫王鹏,也是至今为止除了你之外唯一经历死亡游戏但还没死的人。”陆境仪说道。“此人早年间曾因重大过失罪入过狱,而所犯的案子却和西区别墅多少有些关系呢。”
“‘三年前,王鹏作为外派临时工为一座孤儿院做清扫,却不慎掉下烟蒂点燃易燃物,引起孤儿院大火,造成数十人伤亡的重大事故’……嗯?这座出事的孤儿院的旧址,不就是如今的西区别墅吗?”姜爻阅读着资料上的内容,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不止如此,先前被死亡游戏所害的秋水集团财务董事廖某,在三年前曾兼任秋水集团旗下一家物业公司总裁,而这个王鹏则是廖某的前雇员,只是在孤儿院大火前不久莫名从这家物业公司离职,并以临时工清洁工身份进入孤儿院,随后酿成惨祸。”陆境仪扶了一下眼镜,说道。
“当时秋水集团一直觊觎孤儿院的那块地皮,只是一直谈不下来,在孤儿院因大火被毁后才终于顺利吃掉了那块地,并开始兴建西区别墅。而在王鹏出事入狱后不久,王鹏所欠的赌债莫名被还上了,我们辗转调查后发现实际出资人为廖某;在王鹏出狱后,廖某又火速为他安排了工作……此间的关联,实在不难猜测。”
“难道说……王鹏是受了廖某的指使刻意放火,以便让秋水集团吞并孤儿院那块地?!”姜爻惊讶万分。“这些事,有证据吗?”
“很遗憾,时过多年,证据早已不复存在,但至少在那名死亡游戏幕后黑手眼里,这两人联手放火害人的事是已经坐实的。”
难怪当初那名保安说了那些话,难怪监控中的廖某不断在求饶……搞不好当年的那场大火和他们真的有关系!姜爻想。
“所以,你是怀疑幕后黑手是和当年孤儿院事件有关的人,对方借着死亡游戏的名义对那两人复仇?”姜爻思忖着,心中依然有些疑虑。“可是那些受害者每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为什么偏偏认为那名黑手是为孤儿院大火事件复仇呢?”
“很简单,我给你看一段录像。”
陆境仪说着,再次从屏幕中拖出了一段录像,而姜爻一看那画面,脸上顿时有些发烫。
“你……你们怎么拿到这录像的?”姜爻看着画面中自己在秋水集团大楼内狼狈逃窜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虚。
“呵呵,你有本事黑掉监视器,我们就没本事修复吗?”陆境仪笑了笑,但没有继续深究,而是把镜头聚焦到一角,姜爻这才发现原来当初的追逃过程中,那名追杀自己的娇小少女也被拍了个正着。
“当时在西区别墅中,此人也有出现……你们知道她的身份吗?”姜爻问。
陆境仪没有回答,而是另外调出一张照片,展示在了姜爻面前。
这是一张病榻前的照片,雪白的病床中,只见一个干瘦娇小的少女正浑身插满导管,双眼紧闭,静静地躺着。
“她!?她不正是……?”
姜爻瞪大了眼睛,那张脸,那头枯黄的娃娃头短发……这不就是当初追杀自己的那名少女吗?!
“她叫阿璃,曾在三年前的孤儿院大火中幸免于难,但也因为重伤而昏迷至今。遗憾的是,她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已经去世了?那我前两天看到的是……”
“一个死而复生之人。”陆境仪说着,脸上渐渐变得严肃。“就在阿璃确认离世的当天,她的尸体就失踪了,而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人,也正是此人在三年中一直照顾成为植物人的阿璃,而且……这个人你还认识。”
“我认识的?半个月前失踪……”姜爻突然想到了什么。“萧……萧远!?”
“是的。”陆境仪点头道。“而就在他们失踪后不久,便出现了第一位死亡游戏的受害者。”
“你是怀疑萧远和复活的阿璃一起主导了死亡游戏,并借机复仇?不,这不可能!而且阿璃已经死了……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姜爻质问道。
“人死虽然不能复活,但却有一种方法能让死人暂时如活人般行动,只是这种事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你说对吧?九牙。”陆境仪说着,转向一边的九牙。
“缚魂术。”九牙道出了答案。“这是种禁忌的邪术,能将死者的亡魂暂时禁锢在尸体之中并操纵对方,只是这种邪术代价极大且违逆天道,时至今日应该早就失传了才对。”
“但现实是的确有人使用禁术操纵了死去的阿璃,而且还赋予了她额外的力量,使她成为杀人复仇的工具。”陆境仪补充道。“而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恐怕来头还不简单……”
“等等,你们该不会是怀疑这些是萧远他做的吧?”姜爻再次紧张了起来。“萧远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在失踪前还给我发过一条求救短信,如果真的是他幕后主使,他没理由做这样的事啊。”
“……”陆境仪忽然沉默了一瞬,与九牙对视了一眼,待到再次开口,却意外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要揪出这个死亡游戏幕后黑手,眼下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纵的阿璃,如果能逮到她,说不定就能破解死亡游戏的迷局。”陆境仪放下茶杯,看向姜爻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不过,为了引出她,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十九章:双重诱饵
“你是想让我当诱饵?”姜爻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是的。”陆境仪倒也直言不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方似乎对你相当有兴趣,我想她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当然,我会派人时刻保护你,保证你的安全。”
“可上一次,对方好像对我身上的这枚刻印很是忌讳,都直接吓跑了……”姜爻指了指锁骨上的黑色刻印,苦笑道。“你确定我的出现真的不会帮倒忙吗?”
“死亡刻印么?呵,恐怕她怕的不是刻印本身,而是当时被这刻印吸引而来的某些家伙吧?”陆境仪看了眼姜爻领口内的那道刻印,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听说了,因为这枚刻印,你不是被黑白无常给找上门过吗?”
“原来她怕的是黑白无常来强制勾魂?如果她真是被强留于世之人的话,倒也难怪……”姜爻思忖道。“只是我不明白,我怎么会被烙上死亡刻印的?”
“死亡刻印是幽冥界的惩戒记号。”陆境仪说道。“天行有常,在幽冥界众鬼神眼里,万物的寿命均为天定,并早已记录在生死簿之上,维护生死簿的正常运作是他们的职责,如果有人一旦逆天改命,篡改生死簿,他们将对其刻上死亡刻印进行追踪,并将其拖入地狱,永远不得超生。”
“可我当初……什么都没做啊……”姜爻想起当初黑白无常的话语,对于十年前自己逆天改命篡改生死簿的事,他可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多少调查过你的事,事情的确多有蹊跷,只是如今你已经被刻上了死亡刻印,要想摆脱或许只能在其他事上将功补过。”
陆境仪微笑道,而这种看似和善的微笑在姜爻眼里显然是要给自己挖坑的征兆。果不其然,只听陆境仪再次开口,对姜爻循循善诱起来:
“人世间生与死是讲究平衡的,而这次死亡游戏事件所导致的大量人类非正常死亡,已经对万物的平衡造成了破坏,造成幽冥界目前一片大乱。如果你能协助这次解决死亡游戏事件,或许你身上的刻印会有一线转机也说不定。”
“只是有转机的可能……对方究竟会不会放我一马你也不确定咯?”
“有一线希望总比束手无策好不是吗?”陆境仪依然微笑着注视着姜爻,那目光像是要看穿对方似的。“而且……那个小女孩是找到你朋友萧远的唯一线索哦。”
“……”姜爻无语,不得不说对方的确戳中了他的软肋,事实上即便不让他去,为了找到萧远他也一定会偷偷参与,只是如此痛快答应对方的话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简简单单被忽悠进了圈套,更何况之前那场试炼的仇他还记着呢。
“要我参与你们的行动也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我一定要知道。”姜爻心下主意一定,随即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陆境仪。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那种‘无色属性’之人的?还有先前那场所谓试炼……难不成是要招揽我当灵御神使?”
姜爻当然没兴趣当什么灵御神使,之所以引向这个话题,无非是打算在对方向自己抛出橄榄枝时果断回绝驳掉对方的面子。说实在的,对于那场莫名其妙让自己大吃苦头的试炼,姜爻可是积了一肚子怨气。
“呵呵,很抱歉先前给你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陆境仪呵呵一笑,倒是半个字都没提灵御神使的事。“那场试炼嘛……与其说是测验你的水平,倒不如说是一场‘验证’,验证你到底是否真的是‘无色属性’之人。”
“……结果呢?”
“验证结果正如我所期望的,而且……还超出了我原先的预期。”陆境仪‘和蔼可亲’地笑着,但那眼神却让姜爻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不但确确实实是‘无色属性’之人,甚至还使用了凶兽之力消灭了攻击你的式神虚像,只不过你在控制能力上稍微弱了点,差点造成了反噬。”
“凶……凶兽之力?”姜爻这下彻底懵了。“你是说,我身体里面容纳了上古凶兽的妖力?”
“是啊,除了‘无色属性’之人外,还有什么人能被如此凶煞的力量所注灵呢?”陆境仪推了推眼镜,平静地‘欣赏’着姜爻诧异的表情。
“这、这怎么 可能!?我根本没有接触过上古凶兽,更没有机会被注……”话说一半,姜爻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张总是挂着嘲讽表情的俊脸,而那晚在西区别墅被灌输某股奇怪法力的记忆,此时此刻也忽然蹦了出来。
不、不会吧!!?
“看,我就说他会被吓着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姜爻猛地转过头,却看到九牙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红发男子,正靠在座椅上幸灾乐祸地聊着天。
“啧啧,看把这孩子吓得,脸都绿了。”九牙的语气甚是同情,可脸上的笑意却是克制不住。“你应该早点告诉他你是饕餮,好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嘛。”
“呵呵,你不也没告诉他你是九尾狐仙吗?”红发男子反唇相讥着,再次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姜爻。“哟,怎么说不出话了?不会是吓傻了吧?”
“你……你们……”姜爻瞪着这两个若无其事地说出惊人话语的男人,一时竟然不知该作何表示,只能将震惊的目光移向身旁的陆境仪。
“事实正如你所听见的,你之前在西区别墅中遇到这个红发男人,正是已被我们灵御台收归旗下的原上古四凶兽之一,饕餮;而带你来这里的九牙,则是目前隐居在人类社会中的九尾狐仙一族。”陆境仪平静地解释道。
“当时在我们对西区别墅采取行动前,饕餮受命潜入其中先行探查,不料正好遇见你陷入危机,同时他也察觉到你体质的特殊,因此便尝试着给你注灵,助你打倒对方,结果你也知道了。”
“原来你给我的所谓法力……就是凶兽之力?”姜爻目瞪口呆地转向红发男子。“你既然是上古凶兽,为啥不自己出手灭了那妖魔?”
“我的妖力被封印了啊,妖力虽然还在但不能自己使用,你之前不是听九牙说了吗?”饕餮摊手苦笑。“而且就我现在的身份,也是不能随便亲自动手的。”
“……?”姜爻疑惑,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对方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于是也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追问。
“你的身体虽然接纳了凶兽之力,但由于这种力量非常地凶煞霸道,不经过一定修炼恐怕无法驾驭,反而会造成反噬,严重的话还可能会丢掉性命,所以我建议你暂时还是不要贸然用这股力量比较好。”陆境仪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颗水蓝色的珠子,递给了姜爻。
“这是玄武珠,乃是由神兽‘玄武’体内孕育而成,可以帮助你调和体内妖气,不至于被妖气轻易反噬。”陆境仪说道。“这颗珠子先放在你这吧,等你哪天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了,再还给我好了。”
姜爻小心地接过了珠子,却见那珠子通体呈晶莹的蓝色,然而内部却隐隐约约流溢着丝丝淡金色光芒,仅仅在手上捧了一会儿,他便觉得内心似乎平静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珠子我先收下了,但不管怎么说这股凶兽之力也不是我等凡人能驾驭的,这次行动结束后请务必把我体内的这股妖力取走,我可不想时时刻刻揣着一颗*。”
姜爻想起了先前的种种经历,心中对自己拥有那股凶煞的力量没有半点兴奋,反而有些惶恐,自己先前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他至今依然心有余悸,这恐怕也是被妖力反噬的后果之一。
不过话又说回来,之前试炼遇险时在我内心嘶吼的那个声音……也是接纳凶兽之力的副作用?
姜爻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往下多想,在把玄武珠贴身放好之后,便开始询问陆境仪接下来的计划。
“这次要抓到那个‘起死回生’的阿璃恐怕不容易,对方警惕性很高,我不认为只放出我这个诱饵对方就会乖乖上当,对于这点你们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呵呵,你能考虑到这点很好,事实上我们也不止是布置了你一个诱饵,陷阱早就已经暗地里布置好了,就等着引蛇出洞。”
陆境仪的单片眼镜幽幽反着光,姜爻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总觉得对方听似随意的话语背后似乎并不简单。果不其然,话音未落,陆境仪便再次在茶几上方点出了一个屏幕,姜爻定睛一看,发现那似乎是一段在疯人院病房内的监控录像,而录像中唯一出现的那个男人似乎格外眼熟。
“这个人是……王鹏!?”姜爻终于认了出来,这人不正是当初自己在西区别墅救下的那个保安,同时也是目前除己之外唯一幸存的死亡游戏受害者吗?
“作为三年前那场孤儿院大火的纵火嫌疑人,这个王鹏比你起来可能更招那个人所恨呢。”陆境仪说着,指了指病房窗外的一角,眼尖的姜爻立马就发现了问题,只见一道鬼魅的娇小身影正掩藏在窗外的一处角落,幽幽地盯着王鹏。
“是‘死而复生’的阿璃!”姜爻惊讶道。“她没打算放过王鹏!”
“是的,只是因为发现了我们在保护王鹏,她有所顾虑才暂时没有出手,不过如果有另外一个她所觊觎的对象同时出现,那对她来说,恐怕就会按耐不住了吧?”陆境仪说注视着姜爻,说道。
“这次的‘双重诱饵’,她一定不会错过。”
第二十章:坑与被坑
夕阳的余晖渐渐从这座城市的边缘落去,而在这即将迎来下班高峰的都市一角,有一群人却在愈加忙碌着,丝毫没有要下班的样子。
是记者们,确切来说,是在等着抓拍某个重要证人转院的记者。
闹得满城风雨的死亡游戏依然是令时下新闻记者们兴奋而又纠结的存在。兴奋的是人们对该新闻的关注持续存在,纠结的是无论是西区别墅方面也好,警方也罢,对案件透露的消息实在是少得可怜,而如今他们得到此案唯一存活的证人即将从疯人院转院的消息,此等挖料的机会又岂能错过?这不,那堆原本在西区别墅蹲守的记者,一时间全部“呼啦”一下围到了疯人院,就等着拍点素材充斥空虚的报道版面呢。
“喂喂,之前可没说过会有那么多记者啊……?”
姜爻坐在汽车驾驶室里,望着被层层记者围攻的疯人院大门,满头黑线。
呵呵,消息不放出去,哪能引来人家上钩呢?
耳机里传来饕餮那轻轻松松的声音,仿佛这进行的不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战役,而是一场过家家游戏似的。
“可是那么多人,我这车还怎么开出去啊?”
这你不必担心,事情已经全都安排妥当,你只要淡定地带着人把车从后门开出去就行了。
“好吧……”
姜爻无奈,便也懒得再说什么,转头一看,发现从疯人院中央大楼出来了两个人影,正向自己走来。其中一个年轻男子虽然打扮成护工的样子,但姜爻似乎在蓬莱见过他,貌似是陆境仪的手下;而另一个面目痴呆的男子则更眼熟了,那正是当初被自己在西区别墅里救下,但又不幸精神错乱的保安,王鹏。
作为一场引蛇出洞的恶战,自然不能在人流密集的病院出手,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灵御台方面联合警方安排了一出“转院”的戏码,作为“诱饵二号”的姜爻则临时充当了司机的角色,而这一路上也将是对方出手的最好时机。
不过,虽然目前看似一片风平浪静,但姜爻敢肯定,那些灵御神使们一定隐藏在暗处密切监视着他们,包括那个号称在暗中保护自己的红发男人。
饕餮……吗?
对于那个看上去一脸不正经的男人不但并非人类,而且竟然是上古凶兽这件事,姜爻直到现在还有些消化不了,不过联想起先前黑白无常口中所称呼的“不祥的家伙”,以及在蓬莱时周围人对其的态度,对方这样的身份倒也不难理解。
姜爻想着,随即启动了汽车,停在了两人面前,待两人上车后,一行三人便绕开了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的疯人院大门,朝着后门缓缓驶去。
“出了门后右拐直接上高速,路线图应该已经发在导航上了。”扮演护工的青年男子交代道。
姜爻应允,而此刻三人的车离疯人院的后门也越来越近,只见门那边早已悄悄打开,姜爻不敢大意,他下意识地压低了鸭舌帽沿,平稳地开着车驶向门口。
“咦?看!那里有车出来!”
一阵嘈杂的声音忽然响起,却见原以为没人留意的后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名蹲守的记者,姜爻顿感不妙,正准备一踩油门突围出去,然而此时却发现那两名刚刚兴奋地蹦出来的记者突然脚下一停,紧接着又便像是搞不清目标似的,茫然地挠着脑袋,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呆坐了起来。
什么情况?
姜爻有些意外,但转头一看到不远处微笑着对自己招手的九牙,心下便顿时了然,于是便也不再含糊,按照既定的路线开上了高速公路,油门加起后不消片刻便不见了影子。
根据计划,姜爻三人将驱车前往邻省郊区的一处疗养院,而选择的路线则比较迂回,尽量避开了人流密集的道路,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降低连累无辜的风险,另一方面较长的运送路线也算是给了暗中虎视眈眈的某人出手的“机会”。
姜爻边开着车,边小心观察着四周。虽然周围的景致看似一切如常,但姜爻还是很快发现了空中、道路旁似乎隐约闪烁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暗影,姜爻明白那应该是灵御神使们暗中放出保护他们的式神虚像,这种式神虚像普通人自然看不见,但对姜爻来说却并没有什么视觉障碍,也不知是不是被灌注了饕餮的妖力所致。
汽车一路不快不慢地行驶着,在下了高速后,随即又驶上国道,兜兜转转开了大半路程,似乎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连续开车开了四个半小时,纵使是姜爻也有点累了,他抬头瞥了眼后视镜,发现后座的护工男子一言不发地瞧着窗外,脸色倒是没有半点紧张,而王鹏则依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咳……如果这一路对方都没被引诱出来,我们到了疗养院后下一步该怎么办?”
为了避免疲劳所带来的注意力下降,姜爻有意开口与后面的男子攀谈起来,可惜对方似乎并没有聊天的意愿,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又把话头给堵上了:
“到了那边就知道了。”
姜爻深感没趣,便也没再继续尬聊,正当他思忖着是否开点音乐提提神之时,却听一句耳熟的女声从后方忽然传了过来:
“前方2公里处有一家加油站,你到了那边休息一下吧。”
“哦那正好,可以给车加点油……”姜爻刚开口,但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车里哪来的女人?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姜爻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却发现那个一直低头闷声不响的王鹏,此刻却忽然抬起了脑袋,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呲——!!”
刺耳的急刹车霎时响起,惊诧之下的姜爻条件反射地踩下了紧急制动,而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声音里就明显带上了不满:
“你……别突然急刹车啊!一惊一乍地成何体统!”
姜爻目瞪口呆地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王鹏”,而此时对方的脸上早已没有那种精神病患者的痴呆样,但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那个耳熟的女人声音,竟然是从此人口中传出来的。
“你你你……你是云澜!?”姜爻认出了那个声音,而看到旁边那名护送的青年男子满脸无奈地样子,他便顿时明白了过来。
“你在假扮王鹏充当诱饵?那真正的王鹏呢?”
“自然在安全的地方,我们怎么可能让重要的证人以身犯险?你别转头看我,快开车!”
扮成“王鹏”的云澜不耐烦地发号施令着,于是姜爻连忙整理心情,再次启动汽车往加油站开去。
“我说你们换人也事先告诉我下啊……差点被你吓死。”
姜爻瞄了眼“王鹏”那魁梧的身姿,再联想起云澜原本那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如此强烈的反差也难怪让姜爻吓一跳,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手段伪装的。
“这么机密的事情当然要低调。”“王鹏”再次坐定,满脸冷漠。“你继续开车,多余的不要问。”
低调吗?姑且不论先前那围攻堵截的记者,看看那周围明晃晃那么多的【式神】,怎么看也和低调搭不上边啊……
姜爻叹了口气,经此一惊吓他倒是彻底驱散了困意,车也开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国道边上的一处加油站。
车一停,后座的两人便假模假样地装着上厕所的样子,鬼鬼祟祟地躲远了;而姜爻一看他们这副德行就知道肯定是给指挥部打电话去了,便也懒得理会,一边给车加着油,一边开了听汽水,百无聊赖地倚在路边看着荒郊野岭的周围。
连绵的山峰围绕在曲折的国道两旁,耳边隐约传来轰鸣的水声,似乎附近有条大坝,只是附近荒凉的很,除了这所加油站,就没见到其他建筑,更别说什么居民了。
姜爻灌了口汽水,抬头远处山头边渐渐落下的夕阳,心情却是有些微妙。
这趟怕是白跑了……
姜爻暗暗想着,稍稍别过头瞥了眼躲在远处交头接耳的“王鹏”两人,又转头看向四周几个明目张胆晃悠的式神虚像,心中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太假了……也不知道藏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陷阱似的……
姜爻腹诽着,抬头又灌了口汽水,再次看向不远处那几个随意晃悠的式神们,数量不多,但一路上的走位可是够差劲的,暴露自身还不说,那种随意地样子就差着举个牌子昭告天下了,若不是普通人看不见他们,估计社会上早就引起骚动了。
不过普通人看不见,可不代表那个“阿璃”看不见啊……这不明摆着挖了坑让人家跳,哪个傻瓜会上当?
姜爻真的想扶额了,但他又偏偏无能为力,正当他想着是不是要提醒一下云澜比较好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你们终于完事啦?”姜爻无奈地说着,慢慢转过身,然而还没看清来者,却忽然两眼一黑。
“哐啷——!”
--------------------------------
“是,是……一切按计划进行。”
伪装成“王鹏”的云澜捧着电话,与那名护送的男子一起对着电话另一头汇报着。
“我在中途便故意露出了破绽,那些式神虚像也一直在可见范围内出现,我想,这个‘陷阱’已经足够*裸了,对方一定看得出来。”云澜的话语平静,但又似乎透着得意。“你们那边如何?消息是否顺利放出去了?”
是的,‘假王鹏’与陷阱的事一旦暴露,对方一定会转头来找真王鹏的所在,我们已经提前做了部署,让对方以为真王鹏这里警备空虚,有可乘之机,这样一来,我们这次设下的‘真正埋伏’便可大显身手了。
电话另一头的指挥者平静地说着,似乎胸有成竹。
“不得不说还是首领他有办法,能想出这种虚虚实实之策,对方肯定想不到这次的‘双重陷阱’竟然是这种二次反转的形式。”云澜说道。“接下来你们这边也会引来一场恶战,一切还请小心。”
放心,你们那边也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云澜轻轻舒了口气,但又随即不敢怠慢,与护送的男子一起赶回了车边,但他们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加满油的汽车边上空空荡荡,一罐没喝完的汽水突兀地掉在一旁,撒了一地。
而本该守候在此的姜爻,此刻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十一章:悲剧起始
哥哥……
轻轻的呼唤悠远而迷蒙,姜爻抬起头,试图循着声音摸索着出路,却始终突破不了眼前的这片沉重的黑暗。
有人吗?!
胸口的压迫感愈来愈剧烈,仿佛坠入了大海一般,就连呼吸也快要停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爻按着胸口,努力回想着先前的一切,然而他的记忆却始终如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混沌不清,渐渐地,他感到意识也开始恍惚了起来。
好……好难受……
胸口的压抑感快要到达临界点,体内的气息也慢慢变得紊乱,姜爻感到似乎有无数双手正撕扯着他的身体,挣扎间他忽然觉得眼前光芒一闪,紧接着虚无的黑暗便开始迅速散去,而那股痛苦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无踪。
只见在柔和的光晕笼罩下,一条破旧的回廊出现在姜爻面前。
这是在……哪?
姜爻低头看看自己完好的身体,又抬眼看了看这条陌生的回廊,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鼻息中满是古旧的气息,阵阵孩童的嬉闹声从回廊外隐隐飘来,姜爻犹豫了一瞬,随即迈开步子,走到回廊的窗台边,向外望去。
回廊外的楼下似乎是个简易的小操场,几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争夺着一直破足球,在泥泞的操场内奔跑着,满身的泥渍却掩藏不了脸上的欢乐,就连在一边旁观的姜爻也不知不觉地被孩子们的纯真所感染,一股温暖的笑意在心底缓缓流淌。
哥哥……
又一声轻柔地声音飘了过来,只是声音的方向却并不在窗外。姜爻连忙收回视线,想要在回廊内寻找声音的来源,而在这时他却忽然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回廊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皮肤很白,衣着简单干净,身上还披着一袭米色的风衣,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只见这个男人侧对着姜爻依靠在远处的窗台边上,低头看着下方,似乎也被下方嬉闹的孩子们所吸引了。
斑驳的阳光从窗外洒进了回廊,在男子那柔软的长发间映照上了点点光晕,姜爻注视着男子被长发掩藏了一半的侧脸,总觉得对方的样貌似乎有些眼熟,正在踌躇之间,却听一声娇柔而天真的童音从自己身后传了过来:
哥哥……你来看我了啊~
似乎是听到了那个声音,前方的男子回过了神,转头看向了姜爻所在的方向。
金色的光芒映衬着男子雪白的肌肤,线条柔和的脸庞上,那双好看的眼眸正透着和善的目光,对着姜爻温和地笑着。
“嗯,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脸庞。面对着这个朝夕相处了一年却又神秘人间蒸发的男人,姜爻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有些奇怪,虽然熟悉,但又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萧……萧远……?”
姜爻呆呆地看着对方,下意识地想要向那个男人走去,但还没迈开步子便听到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从自己身后由远及近。姜爻一惊,回头向身后看去,正看见一个留着娃娃头的少女兴奋地扑了过来,但又如鬼魅般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朝着前方的萧远飞奔而去。
“萧远哥哥,你总算来看我了~阿璃好想你啊~”
少女娇嗔着扑到了萧远的怀里,后者轻抚着少女的头发,温柔地笑道:
“抱歉,前阵子在忙些事,没能来陪阿璃……这些天阿璃有好好吃药吗?”
萧远低头看着女孩那面黄肌瘦的样子,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心疼,但又像是怕女孩发现似的,随即又小心地将担忧的情绪掩藏了起来。
“嗯嗯,阿璃有听萧远哥哥的话,每天都按时吃药,只是……”少女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下,慢慢垂下的眼帘。“只是阿璃的病还是不见好……再这样下去,恐怕不会有人收养阿璃了……”
“别这样说,阿璃那么乖,一定会找到好人家收养的。”萧远柔声安抚着,又转头看了眼窗外正欢乐玩耍着的男孩子们,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过……阿璃现在觉得,即便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能经常见到萧远哥哥。”少女忽然又笑了。“阿璃从小身体就不好,院长说我有先天疾病,平时也不太能出门,朋友也很少……但自从认识萧远哥哥你之后,阿璃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在这孤儿院里,只有萧远哥哥才真正对我好,像传说里的天使一样……”
“呵呵……在哥哥眼里,阿璃才是天使哦。”萧远笑了。“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好啊~”
“嗯……从前呢,有只布谷鸟离开了大家庭,一直独自生活在城市里,天天自由自在,到处玩玩逛逛找食吃。有一天这只布谷鸟不小心被野狗抓伤了,虽然拼命逃了出来,但最后还是掉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快要死了……不过庆幸的是,这家人家的主人救了这只布谷鸟,帮它治好伤后就放生了。”萧远抬头看着窗外,眼中似乎隐约涌动着一抹怀念与忧伤。
“这只布谷鸟啊一直记着这家人的恩情,好多年之后再次回到了当时救他的那户人家家里,但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原来那户人家前些年出了事,全家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女儿还活着,只是那个女儿却下落不明,于是那只布谷鸟决心找到那个女孩,不论要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那后来……找到了吗?”阿璃担心地问。
“嗯,找到了哦。”萧远笑着低下头,轻抚着阿璃的头发。“在见到那孩子后,那只布谷鸟便做了个决定,它会陪伴着这位恩人的孩子一生,以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唔……最后能找到那家的女儿是挺好啦,不过……这样一来,布谷鸟先生不就没法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了吗?鸟儿就应该属于蓝天,这是书里教的哦。”阿璃嘟囔着,似乎对这个故事有些其他想法,这倒让萧远哑然失笑了。
“啊!对了对了,光顾着听故事,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阿璃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在衣袋里翻找了起来。“……有了!给萧远哥哥的礼物~这是阿璃亲手做的哦!”
摊开的小手中,只见一只粗糙的鸟型木雕静静地躺在阿璃的手心里。
“这是院长教的~阿璃好不容易才完成了一个……看,阿璃还在上面刻了字,‘送给萧远哥哥’。”阿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阿璃刻的时候也没想好是哪种鸟儿,刚刚听了萧远哥哥的故事,那我就把这东西当成布谷鸟好啦~”
萧远愣了愣,他盯着少女手中的木雕,似乎有些意外,片刻之后,他再次笑了,那是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谢谢,我好高兴,真的。”萧远接过了小小的木雕,将脖颈中的颈链取下串了上去,随后将串好的木雕端端正正地挂在了胸前。“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姜爻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想上前却又不忍心打扰,而萧远和阿璃也像是完全无视了姜爻的存在,仿佛与姜爻不在同一时空似的。姜爻移开了视线,他不知此时该如何面对着这诡异的场面,而当他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之时,却忽然发现,原本在操场上的孩子们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不见。
砰——!!
剧烈的爆响声夹杂着滔天的热浪,将原本宁静的氛围瞬间撕碎。姜爻本能地护住脑袋,躲过了爆碎一地的窗户玻璃,刚回过神,他便惊愕地发现眼前的回廊烈焰喷涌,整座房子此刻已是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萧远……对了,萧远他……!!
姜爻连忙将视线投向萧远与阿璃所在的位置,却见此处已空无一人,震惊地姜爻左右回望着,他发现目及之处除了蔓延而来的烈焰外什么都没有,所有的退路似乎都已经被封锁殆尽。
磅啷——!
身后不远处出的一扇门猛地被人撞开,姜爻定睛一看,却发现此人正是萧远,只见萧远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这里的姜爻似的,冒着炎炎大火,踩着楼梯向楼上冲去!
“萧远!你等等——!”
顾不上犹豫,姜爻连忙拔腿奔了过去,跟着萧远冲上了楼。
噼啪……嘭——!!
爆裂的木梁在身边轰然倒塌,滚烫的热浪卷着火舌阵阵袭来,在萧远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刺眼的灼痕,但转瞬间伤口却又迅速自动愈合,消失不见。不过萧远显然没心思理会那么多,只见他白衣一甩,径直冲上了浓烟缭绕的二楼。
“阿璃……阿璃你在哪!?”萧远的嘶吼在烈火中响彻,很快,他便发现二楼楼梯口匍匐着一名瘦弱少女的身影。
“阿璃……?阿璃——!!”
萧远冲上前,试图抱起那名已气若游丝的少女,却发现竟然无从下手,鲜血浸染着少女单薄的身躯,犹如一只残破的布偶,稍一触碰便会分崩离析。
“萧远……哥……哥……阿璃……不想死……”少女微微睁开眼,气息却越来越弱。
“坚持住,哥哥马上救你!” 萧远说着立即伸出右手,只见一股似有若无的黑雾从他的掌心中延展而出,轻柔地修复着少女的伤痕,也将周围的浓烟火焰隔绝开来;而随着黑雾的持续输出,萧远那白皙的脸庞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但如此努力似乎仍旧无济于事,少女的气息却开始越变越弱。
“阿璃……我不会让你死的。” 萧远注视着少女的脸庞,忽然神色一凛,一种誓死的坚决浮现在他的眼眸之中。姜爻从没见过萧远露出这样的表情,诧异的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油然而生。
只见萧远深吸了一口气,腹部白光渐起,慢慢延伸到胸腔,到喉间……最后姜爻看到了一刻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珠子从萧远口出慢慢吐出,浮向了半空之中。
第二十二章:冤孽铸就
姜爻目瞪口呆地看着萧远吐出了那颗珠子,而这颗散发着奇异白光的珠子并没有在半空中停留多久,随即便忽地飞向了不省人事的阿璃腹部,隐没在了她那瘦小的身体之中。
淡淡的光晕渐渐笼罩在阿璃的周身,在珠子进入阿璃身体后,她那惨白的脸色似乎微微有了起色,呼吸也开始趋于平稳;而反观萧远则似乎一下子虚弱了很多,连身体都站不稳了
“唔……”
萧远踉跄着,差点倒下,而周围侵蚀而来的浓烟和火焰此时也纷纷突破了黑雾的方向,朝着两人围攻过来。
“还差一点……再坚持一下……”
萧远咬牙自语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抱起倒地的阿璃,看着周围的大火,紧接着,一件令姜爻震惊的事出现了。
只见一双巨大的灰色羽翅突然冲破萧远的白衣,从他的背后钻了出来,在那熊熊烈火中,姜爻只能愕然地看着变身的萧远抱着阿璃,冲破楼顶的窗门,朝着天际飞驰而去。
火光,慢慢地消隐,眼前的场景也逐渐如迷雾般散开,待到再次聚合时,已变为一片纯白,那是一间病房的场景。
姜爻静静在站在病房门口,这一次他没有再做什么多余动作,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渐渐清晰的场面,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那段故事。
还是萧远,还是阿璃,只不过此时的阿璃已浑身插满医用导管,一动不动。
场景的中萧远已剪去了长发,看上去更接近姜爻所认识的形象,而对方的眼中却只剩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阿璃,瞳孔中的忧虑愈加浓厚。
“三年……我给你的内丹也只能支撑短短三年……阿璃,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救你才好……”
萧远轻声自语着,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在忙乱的医护人员簇拥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仪器上那代表心跳的数值越来越小,直至归零……
……
场景又如迷雾一般消散再聚合,重新出现的萧远颓废地坐在病床边,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而病床上的阿璃脸上已蒙了一层白布。
“对不起……呜呜……对不起……我还是……救不了你……”
萧远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姜爻走到萧远身边,看着痛不欲生的萧远,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作为旁观者,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你想救她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回荡在冰冷的病房,姜爻诧异地抬起头,忽然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奇怪的黑影。
谁?!
姜爻看着眼前那团朦胧的人影,努力想要辨认对方的样貌,却怎么都看不清,但眼前的这个人所散发的气场,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不安。
“你……是谁……”萧远心如死灰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名不速之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黑影意味深长地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颗散发着微微金光的物件,而萧远在看到那物件的一瞬间,脸色陡然一变!
“这、这是……镇魂石!?”
“是的,只要借助这颗镇魂石的力量,我便可以施法让她‘不死’。”黑影没有理会萧远的震惊,继续说道。“只是,需要你付出一定代价,你愿意吗?”
“只要能救她,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萧远猛地站起身,身体微微颤抖着。
“好吧,那可是你说的。”黑影说着,随即摊开手掌,口中振振有词,而掌心中那颗物件也在咒语中逐渐金光大盛,并延伸出道道金色锁链,瞬间冲入萧远与阿璃尸首的胸口。
“唔……唔啊啊——!!”萧远的脸色霎时惨白,仿佛有股力量不断撕扯着他的魂魄,带来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姜爻见状脸色大变,他徒劳地想要扶住萧远,但双手却穿透了对方的身躯,如水中捞月一般没有丝毫效果。
渐渐地,萧远的神识开始恍惚,他拼尽全力转过头,看向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少女。
阿璃脸上的白布已经被吹了开来,她那苍白的脸庞上依然没有丝毫生气,然而随着金光的涌动,阿璃那原本紧闭的眸子却似乎隐约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动。
“阿……璃……”
萧远颤抖着,向女孩的方向伸出手,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那一刻,他终于看到了少女那猛然睁开的双眼。
那是一双如厉鬼版空洞无神的血眸。
“砰——!”
金光最终消散而去,萧远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半数魂魄换取一个傀儡,这就是你的选择么?”黑影说着,似乎叹了口气。他收起手中的金色物件,对着倒下的萧远扬了扬手,只见三个光点从萧远的胸口处飘荡而出,落入了黑影的手心,随即消失不见。
“可怜的孩子啊,这里有太多罪恶的灵魂逍遥世间,而受苦的却是你们这些无辜者……”黑影说着,转头看向从床上坐起的“阿璃”,而后者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不甘吗?愤恨吗?很好……我给你复仇的机会,而他给你的内丹便是你的武器。”
黑影说着,伸手指向阿璃的腹部,只见阿璃的腹部白光一闪,紧接着一道白色气流从阿璃掌心聚集而出,如流星般萦绕周身。
白光……原来阿璃所用的杀人白光是出自萧远?
姜爻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脑一片混乱,而在这时,更让他混乱的事发生了。
只见倒在地上的萧远样态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开始被密布的灰色羽毛所取代,清秀温和的面容变为了丑陋的异类,尖利的鸟喙,钢钩般的利爪,失去了人形的萧远终于在姜爻面前露出了他原来的样子。
尸鸠。
那个在西区别墅害他差点丧命的鸟妖,那个被他失控打伤失去一爪的妖魔,那个在地上奄奄一息,最后被夺命白光误杀的尸鸠,便是姜爻一直寻而不得的亲友——萧远。
尸鸠就是……萧远?!不、不!这不可能——!!
“轰隆”一声,姜爻的脑海一片空白,他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只显出原形的尸鸠在那道黑影的控制下慢慢起身,如失去神识的傀儡般与阿璃一起臣服于黑影脚下,而那道黑影则满意地点了点头,冷漠地开了口:
“想要维持缚魂术的运作,还需要更多鲜血的祭奠,替我去‘捕猎’吧……这一切既是为了你们的复仇,更是为了我的计划。”
不……别去……!萧远……萧远……!!
“萧远哥哥已经死了,是你害死了他。”
冰冷的话语从身后冷不丁地响起,姜爻猛地回过头,却看见混沌之中,一个面黄肌瘦的娃娃头少女正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阿璃!?
姜爻大惊,连忙转头看回场景,就见那场景已慢慢泛黄,逐渐消散。
“如果别墅那晚不是因为你,萧远哥哥也不会被连累,是你……都是因为你他才会死……”少女幽怨地说着,对着姜爻扬起了手。
“我要你为萧远哥哥偿命!”
话音刚落,姜爻忽然发现自己脚下那混沌的黑暗竟然变得如沼泽般泥泞,一只只黑手密密麻麻地拔地而起,像影子般争先恐后地攀附上他的身躯,撕扯着把他往下拖。
放、放开我!
断层的记忆慢慢衔接了起来,姜爻想起了自己的“诱饵任务”,想起了自己中招失去意识前的画面,他奋力挣扎着,而他体内的平静已久的力量海洋也在一系列的精神刺激下荡起了阵阵涟漪,随着涟漪的不断扩大,混沌的四周开始剧烈动荡了起来,紧接着如琉璃一般,破碎殆尽。
“轰隆——”
耳边的水声震耳欲聋,姜爻猛地清醒,却惊觉一阵水汽伴着失重感扑面而来,他赫然发现此时自己的身体正急剧下坠!电光火石之间,他条件反射地挥手伸向身边的一条藤蔓,随着一阵“啪啪”声响,经受不住冲击的藤蔓应声而断,但也让姜爻的速度稍稍慢上了几分。
得到了缓冲的姜爻瞪着泛红的双眸,求生的**让他下意识地驱动着身体内的能量脉流,只见他的双手紫光一闪,随即化手为爪,狠狠地抓向了坚硬的岩壁。
“哗啦啦……”
被扒落的碎石滚落而下,岩壁上赫然出现了五道长长的爪印,姜爻那被紫光包裹的五指犹如钢刀般插进了岩壁之中,而姜爻则借此之机终于稳住了身形。缓过神的姜爻低头向下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此时的他正挂在一处岩壁之上,而身下的大坝水声沸腾,若是再慢上半拍,他恐怕将瞬间被泄洪的激流吞没,死无葬身之地。
“你逃不了了。”
稚嫩的声音从头顶再次幽幽传来,姜爻咬牙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充满怨恨的瞳孔。
“我恨你……我恨你夺走了我的萧远哥哥……”
悬浮半空的“阿璃”瞪着空洞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下方的姜爻,僵硬脸蛋上呈现着一种异常的青黄,姜爻甚至能看到她那破旧的衣裙下,那已经掩盖不住的腐烂身躯。
“死吧……为我的萧远哥哥……偿命!”
“砰!”
夺命的白光从阿璃的手掌中飞出,如锋利的匕首直插姜爻的面门,姜爻见状连忙闪避,堪堪躲过一击,却不想那白光恰好击中姜爻攀附的石壁,顿时碎裂的石块连带着失去支撑的姜爻,直直坠向了下方奔腾的激流。
第二十三章:追杀终点
视线中,半空那道娇小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变为一道模糊的黑点。
在人生进入倒计时的这一刻,姜爻却奇怪地没有产生那种濒临死亡的惊恐,飞速下坠的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点背后那夕阳隐去的蓝紫色天空,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放缓,所有的景致化为了人世间最后一抹美丽的色彩,深深印在了他的瞳孔之中。
只是这抹色彩中,却忽然混入了某道异样的颜色。
那是一道妖异而又刺眼的火红。
姜爻瞪大了眼,却见那火红中夹杂着一道黑影,在视线内越放越大,而在那飞扬的火红发色之下,他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认真的英俊脸庞。
“是……是你!?”
没等姜爻说完,便见那道飞速追来的身影忽地向边上石壁一踩,只听“砰”地一声,石壁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而那身影则借着石壁的反推力瞬间冲到了姜爻面前,双手抱起姜爻的腰间,身体一转,反手就把姜爻整个人往石壁上方甩了出去!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连姜爻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自己的身体如一颗炮弹般飞向上空,眼看着就要撞上石壁,情急之下他再次驱动体内的能量,包裹着紫光的五指猛地插入石壁之内,几经跌宕之后终于稳住了身形,他连忙低头看向那道将自己送上来的身影,却发现在反作用力下,那抹红与黑交织的色彩已加速向下坠落,消失在了白茫茫的水雾之中。
“饕餮——!!”
回过神的姜爻焦急大喊,而此时一阵尖利的呼啸声再次从头顶上方飞来,伴随着那道阴魂不散的杀人白光,姜爻知道那个梦魇般的少女又追来了。
“嘭!!”
散落的碎石在白光的打击中纷纷扬扬,勉强捡回一命的姜爻可不打算再次重蹈覆辙,他一边躲闪着白光的追击,一边趁着尘埃的掩护开始迅速往上爬,所幸饕餮将其扔到的位置离石壁尽头不远,不消片刻他便爬到了上方平地,抬头一看,发现那道娇小身影正浮在前方不远处,怨恨的神情让她那张青黄的脸庞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死……”阿璃面目扭曲,空洞的瞳孔泛着血红的凶光,死死地盯着姜爻,像要把他撕碎一般。“去死……去死吧!”
“……我总有一天会死,但在那之前,我必须替萧远完成一件事。”姜爻摇晃着从地上爬起,但这一次他没有逃跑,而是平静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女。“萧远为了救你,不惜把重要的内丹给了你,甚至牺牲半数魂魄……我想,他绝不希望换来的,是一个杀人傀儡。”
“……去死……去死……去死……!”少女机械地重复着诅咒的话语,似乎对姜爻的劝告充耳不闻,只见她手上再次白光渐起,再次冲着姜爻的面门打去,但这一次还未打中,白光便像是突然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在离姜爻咫尺距离时消散无形。
“怎么回事!?”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与恼怒,随即再次聚集白光向姜爻打去,然而结果毫无改变,此时姜爻的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圈看不见的护盾,在闪烁的微弱紫光中,那流星般的白光被一一化解消散。
“还没发觉吗?其实刚才在岩壁上你就打中我了,但我却没有跌下去,因为你的攻击越来越弱了。”姜爻盯着面前那不人不鬼的娇小身影,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他的内丹……已经不足以支撑你胡来了。”
“什么?!”阿璃大惊,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却看到腹中有道白光微微闪烁着,并开始迅速黯淡,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璃出现了一瞬的迟疑,而当她回过神时,却赫然发现贴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双交织着愤怒与冷酷的血红双眸。
“砰——!”
阿璃只觉眼前一花,便被跃起冲到眼前的姜爻死死扼住了手腕,狠狠地拽回了地面。
“放开我!放开我——!!”
被姜爻压在身下的阿璃尖啸着,腐烂的面庞在挣扎下开始片片零落,露出了表皮下那骇人的骸骨,那已经不是一个可怜的人类少女,而是一个被禁锢疯狂的亡灵傀儡。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不能坐视你万劫不复……我虽然没能救到萧远,但至少……我可以替他阻止你!”
姜爻咬牙说着,体内那奔腾的能量随着他下意识的驱动迅速包裹上周身,脸上的暗纹也开始丝丝显露,但这一次他的意识却没有断线,反而格外地清晰。
“……哥哥……萧远哥哥……为什么……为什么!!”阿璃嘶吼着,挣扎愈发激烈,姜爻甚至都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她了,但这时,他却忽然发现手上抵抗的力量消失了。
少女沉默着,不再抵抗,像是一具失去灵魂重新恢复成尸体的躯壳,但姜爻的直觉却告诉他,那种死一般的沉默,却是危机爆发的征兆。
“快闪开!!”
一声焦急的爆喝突然响起,姜爻猛地被一道黑影扑开,而就在姜爻滚离阿璃身边的那一瞬,一阵黑色气流突然从阿璃周身窜出,而气流中那具娇小的身体也开始浮空而起,渐渐佝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具躯体中破壳而出。
“啧,不好,她要‘堕魔’了。”
熟悉的声音暗含忧虑,姜爻抬起头,这才发现适才救了自己的那道黑影竟然是本已坠落激流的饕餮。
“你还活着?!”
“废话,我可没那么容易挂。”饕餮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双眼却是紧紧盯着气流中那道愈发扭曲的身影。“少了尸鸠内丹的支撑,缚魂术要失控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堕入魔道,结果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有什么办法阻止吗?!”姜爻一听,顿时也急了,连忙追问道。
“有是有,但恐怕不那么容易。”饕餮严肃地说道。“缚魂术往往需要‘介质’才能够维持,就她的情况来说,恐怕‘介质’便是那颗尸鸠内丹,只要破除内丹,理论上就能解除缚魂术。”
“可如果内丹不是‘介质’,那岂不是会加速她的堕魔?”姜爻问。
“是的,但我们已经没时间了,只能赌一把!”话音未落,饕餮身体便微微一俯,紧接着便如一只离弦之箭,向黑色气流中的人影冲了过去!
“轰轰轰——”
像是发现了饕餮的打算一般,那股黑色气流中顿时分出了数道气刃飞向对方,但这点攻击在饕餮眼里却是不够看的,只见他步伐未停,身形一闪便将这些攻击躲了个干净。
“用我给你的法力,破开她身边的气流!”饕餮突然开口对姜爻命令道。
“这……具体要怎么做!?”姜爻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刚才不是已经驱动过你体内的能量了吗?”饕餮说道。“屏息静气,把身体里的能量聚集在手掌!”
“……”姜爻无语,先前虽然在生死危急中下意识地驱动了体内的力量,但这毕竟还是碰运气的成分居多,不过如今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犹豫不决。
姜爻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果断摈弃杂念,按照饕餮的指示集中精力,试图将体内的能量脉络集中于手掌。
必须阻止她……必须要救她!
渐渐地,姜爻感到一阵冰冷的气息随着自己的意识驱动,从五脏六腑慢慢集中于手掌,暗紫色的电光随着能量的聚集在掌心中跳跃,越来越亮,愈演愈烈,最终聚集成了一只球形闪电。
“这、这是……!?”姜爻惊诧不已,而此时前方饕餮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你小子愣着干嘛?还不快扔过去!那孩子的堕魔已经快完成了!”
姜爻猛地回过神,却见那黑色气流中的人影已开始爆出犄角与利爪,整个人影已不复人形,见此情形姜爻不敢犹豫,他抓着掌心中的球形闪电,向着黑色气流奋力一扔!
刺眼的紫色光芒在姜爻脱手的那颗霎那爆开,瞬间充斥眼际,姜爻不由伸手挡在眼前,待到再次看向前方时,他突然发现那道如龙卷风般包裹着阿璃的黑色气流,赫然破开了一个大洞,而在那睁眼闭眼间,他看到了一抹赤色魅影冲破了龙卷风的包围,将整只手刺入了中间那只似魔非魔的怪物腹中。
尘埃落定,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看来,这次是赌对了呢。”
饕餮平静地看着眼前那逐渐零落消散的身躯,轻轻抽出了插入对方腹中的那只手。
只见一枚散发着黯淡白光的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而萦绕在珠子周围的赤色咒语,也在那一刻消散殆尽。
“这颗内丹为了不让你堕魔,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你的萧远哥哥即便不在了,也依然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你啊……”
饕餮轻抚着手中布满裂纹的白色珠子,言语中似在叹息。他再次抬起头,看着那最后退去所有丑陋外壳,露出最原本面貌的娇弱少女,微微笑了。
“你解脱了,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少女的脸上已不见了那种狰狞与怨恨,在飞散而去的荧荧光点中,饕餮似乎隐约看到了一张笑脸,一张属于小女孩的……最纯真的笑容。
谢谢……
残留的黑色气流终于散去,姜爻追上前,却只看到那名矗立原地的红发男子,而那位娇小瘦弱的少女则与破碎的白色内丹一起,化为尘埃,消散在了微风之中。
第二十四章:所谓真相
“所以……那名控制阿璃与尸鸠的幕后黑手,使用了镇魂石?”
陆境仪平静地听着汇报,食指在办公桌上轻轻点着,似乎若有所思。
“很有可能。据姜爻的说法,他在被阿璃控制时曾无意窥见到了阿璃与萧远过去的记忆,也目睹了萧远为了复活阿璃而被剥离魂魄控制的过程。”面前的云澜说道。
“虽然我们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他说的就是事实,但镇魂石的事保密级别极高,那小子以前不可能听说过,这次能从他口中说出这个词,恐怕不是巧合,况且……”
云澜忽然停顿了一些,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况且从我们发现的情况来看,萧远……不,尸鸠他的确缺失了半数魂魄,而这世上有能力剥离三魂七魄的,恐怕就只有镇魂石。”
“镇魂石……传说中能操纵魂魄,逆转轮回的魔物,竟然重现于世了……?”陆境仪思忖道。
“当年蚩尤兵败身死,为了阻止其转生,人们也是用了镇魂石才将其的三魂七魄打散,但镇魂石本身极其邪门,当初唯一的那颗在使用后便破碎殆尽,不可能还留存于世才对……”云澜一脸忧心忡忡。
“而且,当年使用过镇魂石的先人曾留下遗训,禁止人们再次使用镇魂石,并将其列为禁忌之物,即便在灵御台内部也是少数人才知道这件魔石。如果此次事件真的是有人在利用镇魂石所为,我怕……”
“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沉吟片刻后,陆境仪终于再次开了口,将视线投向不远处那个躺在沙发上看八卦杂志的红发男子。“对了,姜爻那小子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唔……他呀,得知真相后气得半死,说是再也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了。”饕餮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一边把手上的一大块三明治塞在了嘴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太大意……如果我让那些式神跟紧一点,他就不会……就不会遇到那样的危险……”云澜低下头,轻轻咬着嘴唇,泛红的眼中流露出自责之色。
“哎,这你可就错了,他气的不是被你们利用,也不是被害得差点没命,而是你们瞒着他萧远就是尸鸠的事。”饕餮移开了脸上的杂志,瞥了一眼陆境仪。“而且,擅自抹去萧远在人类社会中‘存在痕迹’的,不也是你们吗?”
“可是,将人类社会中暴露身份的妖类痕迹抹除也是为了社会的稳定,这是我们灵御台的职责……”听着饕餮那阴阳怪气的嘲讽,云澜又忍不住了。
“但这恰恰就是他最不能容忍的。”饕餮打断道。“对于你们来说,萧远可能只是一个闹事的小妖怪,处理了也就处理了;但对那小子来说,却是独一无二,活生生的友人,你们的做法可是比杀死萧远更为残忍呢。”
“……我明白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暂时先让他缓一下吧。”
陆境仪推了推单片眼镜,看着饕餮平静说道。“不过……他既然已经被灌注了凶兽之力,那便意味着他今后的命运已不再为他个人所掌控,而造成这点的,可是你哦。”
“呵呵,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劝不了他了,他还死活要我把妖力收回去呢,这我哪办得到啊,都快被他气死了。”饕餮把杂志扔一边,起身穿起外套,像是不准备再待在此处。“这次我可是够配合了,妖力给了,任务也完成了,后续的事你们自己处理。”
“你……!”云澜像是要再说些什么,但被陆境仪眼神阻止了。
“镇魂石的事我会再派人去查实,这次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
陆境仪和蔼地笑着,但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叫住了饕餮。
“啊对了,说起来,当初黑白无常要带走那小子时,你在场吧?”陆境仪看着饕餮,似乎话中有话。
“十年前,生死簿突然发生异变,阎王派了无数鬼差来捉拿那个篡改了生死簿的人,却在这十年间一无所获。而如今终于找到了身上刻有死亡刻印的那小子,却什么都没做就放走了他,这怎么想都不太合理……当时现场发生了什么事吗?”
“喂喂,你不会真以为是我救下了那小子吧?以我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阻止黑白无常?”饕餮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放弃抓人了,至于原因我哪知道。”
“是吗。”陆境仪笑了。“可我怎么感觉你有事瞒着我呢。”
“我哪有本事瞒着你这老狐狸。”饕餮伸手打开办公室大门,回头看了眼注视着自己的那名中年男子。“认识你的这一个世纪以来,我就没看透过你。”
“呵呵,彼此彼此。”
陆境仪依然平静地微笑着,目送着那一抹妖异的赤红消失在了大门之后。
------------------------------
姜爻独自一人窝在咖啡厅角落的沙发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话也不想说。
阿璃的事件已过去近一周,社会上再也没有出现过死亡游戏的受害者,偶尔爆出的零星消息也很快被证明是跟风的恶作剧,在警方的严肃取缔下,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死亡游戏终于偃旗息鼓,在社交网络上的热度也很快被明星八卦所淹没,人们对于新闻的遗忘速度总是如此迅速,只是对于姜爻来说,这场事件给他心灵留下的创伤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痊愈的。
屋外的细雨朦朦胧胧,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在这座生活多年的城市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又显得如此陌生,尤其在发现那些路人中,还混杂着某些“非人的存在”,这让姜爻的心情变得愈发有些微妙。
哎……
姜爻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视线从窗外的人群中移回,或许是接受了饕餮妖力的缘故,他已经开始渐渐能辨别人群中的妖类,即便对方面貌与常人无异,但姜爻还是能瞬间感觉出异样。
如果此刻萧远坐在我面前,恐怕我也会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觉吧?
想到萧远,姜爻的心情再次陷入了悲伤,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逃避,他害怕回到那间寝室,害怕勾起那些与萧远相处的记忆,点点滴滴,真真切切,如一把把匕首,不断捅向姜爻心中那难以结痂的创伤,让他勾起别墅那晚的血色回忆,让他想起那只倒在血泊中的鸟妖尸鸠。
但那些记忆,却又是他不愿丢弃的,因为他知道,或许如今自己的那些回忆,是萧远在这个人间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萧远……
姜爻摩挲着手中早已见底的咖啡杯,又想起了当初在阿璃的幻境中所窥见的那道神秘黑影,如果不是被那个人控制,萧远和阿璃也不会落到这样的结局,可以说那个人才是主导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只是对于这个人,姜爻没有半点线索。
相貌、姓名甚至是性别都一概不知,唯一的线索,可能便是对方手中那颗被萧远称为“镇魂石”的东西,只是网络上这东西的介绍信息几乎为零,即便姜爻动用了黑客技术,依然没有半点可靠消息。
或许灵御台那边会有“镇魂石”的资料,这点姜爻也有猜测,只是在经历的萧远的事之后,他对这个秘密机构的信任已经降为冰点,而且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以那个陆境仪的老奸巨猾,他敢肯定自己一旦开口向他们求助,自己便会再次陷入连环巨坑,那种被人耍的团团转的体验他可再也不想经历了。
师父……你在哪?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姜爻陷入了迷茫,他突然怀念起了那张严肃但又让人感到安心的脸庞,那个曾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拯救自己的老妇人。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脖颈,却只摸到空空荡荡的项链,那枚恶魔老太婆留给自己的唯一物品,早已在那晚噩梦般的别墅之夜中破碎殆尽,而自己曾经依赖多年的那个人,也早已抛下他云游四方,不知所踪。
“原来你躲在这里。”
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姜爻面前,姜爻从放空中回过神,当他将视线从咖啡杯移向面前的那道窈窕身影之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拉下了脸。
“怎么是你……”姜爻阴沉地吐了一句话,随即别过脸。“我应该有和那个男人说过吧?我再也不想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
“……是,但……我觉得有些事我还是必须和你解释清楚。”
面对着姜爻的态度,云澜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没走,在姜爻对面坐了下来。
此时的云澜并没有穿着一贯的那身蓝色制服,而是一袭浅紫色连衣裙,精良的剪裁将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显露无遗,瀑布般的乌黑长发整齐地披在肩上,使得她看上去少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多了几分妩媚,仅仅一登场,便吸引了周围不少艳羡的目光,只是如此美景却似乎并没有缓和姜爻心中的不满。
“我想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说的。”姜爻站起身,将外套披上肩膀。
“是吗……即便是有关萧远的事?”云澜抬起头,直视着顿下脚步的姜爻。
“难道你不想知道,萧远……尸鸠他最后的去向吗?”
第二十五章:回忆背后
“……”姜爻沉默着,没有反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云澜小心地观察着姜爻的脸色,试图找到些许情绪流露,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年轻的小伙,正当她琢磨着是否要再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姜爻慢慢转过了头,忽然笑了。
“呵呵,又来了……”姜爻脸上虽然笑着,但言语中却不无嘲讽。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萧远他还活着,想要见到他的话,就要我加入你们成为灵御神使,用我那特殊的体质帮你们做事?”
“这……”云澜一愣,一时说不出话。
“我记得,当初你们的首领还当着我的面,说什么‘阿璃是找到萧远的唯一线索’,结果呢?其实那个时候你们早已知道萧远的真正身份和下落,只是为了继续吊着我做你们的诱饵,才隐瞒不说吧?”
姜爻坐回了沙发,盯着对面云澜那张精致的脸,语气冰冷。
“从一开始莫名其妙地给我灌输凶兽之力,到后续一系列的步步为营,为了让我乖乖为你们所利用,你们的谎言还少吗?或许之前刻意抹去萧远的存在,想必也是你们引诱我步入你们圈套的诱饵吧?而这一次,你们又打算用同样的套路吊着我吗?”
“……”云澜神色复杂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你们了。”姜爻摇摇头,看向窗外雨幕中斑驳的来往人影。“或许你们的世界,本就不该是我这样的凡人能涉足的。”
“……很抱歉让你经历了这些,但请你相信,我们并没有像你说得那么不堪。”面对着姜爻的怒气,这次云澜反倒没有气恼,而是平静地开了口。
“首领他一直都很关注你,也在暗中保护着你。西区别墅事件是个意外,而之所以没有告诉你萧远的身份,也是怕刺激到你……如果当时我们告诉你萧远就是那只被你亲手打倒的尸鸠,你能相信吗?”云澜看着姜爻的双眸,一字一句说道。“或者说,你……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姜爻的心中陡然一痛,不自然的别过头,显然云澜的话刺中了他内心那块最敏感的地方。
“也许我们有些做事的方式让你觉得不满,但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害你,若不是这样,首领他也不会将他贴身携带多年的‘玄武珠’交给你,也不会私下里替你摆平你当黑客惹下的那些事。”
姜爻愣了愣,诧异地看了云澜一眼。
“这些年来,你因过去履历的问题一直找不到工作,只能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接单当黑客赚钱维生,虽然你算是比较有原则的,只是替一些打官司的委托人调查信息收集证据,没有作奸犯科,但你的行为毫无疑问足够你关进去几年了,更何况上次你还侵入了秋水集团主服务器调查情报吧?”云澜直言不讳道。
“你们都知道了……”
“你自以为是的那些小聪明,在国家机器面前都只是小儿科罢了。”云澜摇了摇头,叹息着。“本来这些话首领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不希望对他有所误会,也不希望看到你在这条邪道上越走越远,到时候就算是首领也保不了你。”
“……就算用了这些小聪明,我也依然没有救到萧远……”姜爻低下头,将脑袋埋在了双手中,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之后,剩下的便是深深的悲哀与懊悔。
“我一直在想,当初萧远和我发的那条求救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本我以为是他遇到了危险,希望我去救他,不过现在看来,这是他在彻底被控制、失去自我意识前的最后呼喊,希望我能阻止他,但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甚至……还在最后害死了他……”
“那个……其实萧远他……”云澜看着眼前痛苦的姜爻,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她张了张口,但又很快想起了什么,话说一半便生生止住,咬着嘴唇移开视线,回避了面前男子投来的疑问目光。
“……怎么了?”
“不,没什么。萧远……尸鸠他已经重入轮回了,要知道妖类一旦交出部分魂魄,除非死去,恐怕一直无法摆脱被人控制的命运,我想……你最终还是帮到了他,他解脱了……”云澜喃喃说着,没有看向姜爻,对方那悲伤的眼神让她感到沉重。
“是吗……”姜爻的眼神暗淡了一瞬,再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真的希望能对萧远有所补偿,那么能做的就只有揪出操纵他的幕后黑手,但那名黑手可不是单凭你一个能逮到的,况且……你自己的危机也还没过去吧?”云澜说着,看了眼姜爻锁骨上的黑色刻印,叹了口气。
“其实你一开始猜的没错,我这次来的确主要是想说服你加入我们,协助我们一起调查死亡游戏背后的真凶,但我也知道你需要时间冷静……等你想通后再来找我吧,你应该知道找到我的办法。”
云澜说着,站起身,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包里取出了一枚物件,放在了姜爻面前。
“对了,这是首领让我带给你的。这个东西,我想……由你保管是最合适的。”
姜爻慢慢抬起眼,将视线移向摆在桌面上的那枚小小的挂件。
那是枚断了一边翅膀的,做工粗糙却又曾被那个人小心呵护的,布谷鸟木雕。
啪嗒……啪嗒……
屋外的细雨渐渐转大,最终变为滂沱大雨,将这座繁华的都市笼上了一丝萧瑟。
云澜撑开伞,走出咖啡厅,刚走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眼落地窗内,那道肩膀微微颤抖的孤独背影。
“哎……”
云澜叹息着,抬头望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随后转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
“……确定那些条子没查到我头上?”
黑暗中,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捧着电话,紧张地在确认些什么,而随着电话中的报告,男子脸上那紧张地表情终于慢慢松弛了下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男子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将肥硕的身躯嵌在了办公椅上,压得椅子吱嘎作响。“那个姓廖的死了也好,就算警察查到了当年孤儿院的事,脏水也可以往死人身上泼,反正现在证人死的死疯的疯,再怎么查也没我的事。”
放松下来的男子点了支烟,喷了口烟圈,说道。
“啧,早知道会搞出那么多破烂事,当年就不该指使他们去搞孤儿院那块地皮,现在可好,钱倒没赚着,倒差点把自己给栽了。”
男子忿忿不平地说着,又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连忙问道:“哎对了,那件事……风声没走漏吧?之前好像有个小混蛋侵入我们集团主服务器,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男子说着,看了眼桌面上的某张照片,照片上的青年男子白净清秀,那双眼睛虽然看上去有些睡不醒的样子,但目光中却透着坚定。
“啧……还是不行,要是那件事被条子知道,我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保险起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小子给做了,免得节外生枝……喂喂?你在听吗?喂喂……?”
滋……滋……
一直刺耳的杂音后,电话中突然没了声音。男子骂了一声,随手扔了手机,靠在皮椅上抽着烟。
他回想起半个多月前那个神秘到访的人物,也亲眼见识到了对方那令人战栗的绝对力量,那已经是远远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存在,他丝毫不怀疑对方只要动动小指头,他便会在顷刻间尸骨无存。所以,他屈服了,屈服得无比彻底,别说让他提供别墅配合藏尸,甚至是挑选受害者,将受害者引诱向铺设好的死路这种出卖良心之事他都做得义无反顾。
当然,他本来就没什么良心,只是后来死亡游戏闹得那么大,害得差点连累到他,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真特么背啊……怎么净让老子碰上这些破事,那家伙是人是鬼?不,管它是不是人,老子可再也不想遇上了……”男子正嘀咕着,一回神,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个人影。
“谁!?”男子大惊,但当他看清面前那道黑影的容貌时,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到惊讶,最终又演变成了一种畏惧的谄媚。
“啊……是、是您啊……失敬失敬。”男子堆着笑脸,连忙想要起身迎接,却尴尬地发现自己那肥胖的身躯卡在了皮椅里,一时出不来。
“抱、抱歉……今儿怎么只有您一个?那位大人呢?”男子一边挣扎着,一边转着眼珠瞥向四周,只是似乎并没有看到那名令他心惊胆战的家伙。
“呵呵,一点小事而已,不需要劳烦我家主人。”柔媚的女声幽幽传出,却听是那人影笑着开了口。“这次的事就告一段落吧,之前你配合得不错,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位大人还要啥要求尽管说,在下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男子抹去了冷汗,猥琐的视线悄悄上下扫着面前的倩影,连连献媚。
“哦~那可是你说的哦。”人影说着,伸出了芊芊玉指朝着男子眉心一点,男子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眼神便陡然一滞,脸上的猥琐尚未褪去,他的身躯便软趴趴地瘫倒了下来,再无声息。
“收了你这条贱命,真是脏了我的手……”人影冷冷地抛下一句话,随后拿起桌面上的那张照片,鲜红的指甲轻抚着照片中那个清秀男子的脸庞。
“有意思的小家伙,让我看看你……到底还有些什么能耐吧~”
黑暗中亮起了一团蓝色的火焰,慢慢越扩越大,最后呈星火燎原之势吞噬了整个屋子,而印着姜爻头像的那张照片也在烈火中飘摇而落,渐渐扭曲,最后和屋内的物品与尸体一起……化为灰烬。
(《死亡游戏篇》 完,下一篇章《黄泉古墓篇》)
第二十六章:诡谲幽村
“抱歉,周少爷……还是不行。”
一个魁梧的保镖无奈地放下电话,转身看向站在越野车旁的那名外表儒雅的年轻人。
“这片林子太偏僻了,没有信号,没有无线网络……我们的手机也快没电了,再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该说抱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非要拖着你们陪我探查开发地周边,也不会迷路抛锚,更不会被困在这荒山野岭。”年轻人摇了摇头,又将视线转向另一名在越野车前盖下不断鼓捣着的矮小保镖,只见对方正满头大汗地修理着车,但从神色来看,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不行……发动机烧了。”矮小保镖终于放弃挣扎,叹息着合上车前盖。“这个地方太邪门了,不但导航失灵,连这台进口新车都那么莫名其妙报废了,这不正常啊!”
“天快黑了,到了晚上林子里说不定会有野兽,我们不能在这干耗着。”年轻人想了想,果断做出了判断。“以我们行驶的距离来看,这里应该离最近的村庄不远,要不我们走走看吧?说不定能碰上村民。”
“也对……这样,我先去探探路,阿奎,你保护好少爷。”那名魁梧的保镖点了点头,在对那名矮小保镖关照了句后,随即便朝着一个方向探寻而去。
三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直至夕阳越落越下,那名魁梧的保安依然没有回来。
“啧,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老七该不会出事了吧?”
那个叫阿奎的矮小保镖来回踱着步,似乎有点焦躁,而那名坐在一旁的年轻人倒没有慌乱,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思忖片刻后便起身,说道:
“走,我们去找找他。”
“可是,万一他回来发现我们不见了……”
“我们留下书信,并一路上做好记号,就算他回来也能找到我们。”
年轻人说着,从背包中掏出一瓶荧光剂,将里面的药剂灌进背包网袋中的那瓶矿泉水中,随后又在矿泉水瓶底下戳了个小洞,混杂着荧光剂的矿泉水便像滴漏一般,一滴一滴地落在草地上,在渐渐昏暗的环境中倒是变得愈发明显。
“想不到项目用的工业试剂在这里倒派上了用处。”年轻人笑了笑,将装备了矿泉水瓶的背包背在了身上。“我们一路走一路会留下痕迹,这种荧光剂的效果能持续很久,我想他回来的话一定能发现。”
“好办法!真不愧是少爷!”阿奎崇拜地夸赞着年轻人,随即不再磨蹭,开始收拾东西,然而还没收拾多久,两人便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树林丛中,隐约发出了些许异响。
阿奎立即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掏出腰间的短棍,一个闪身挡在年轻人面前,对着发出异响的树丛虎视眈眈。
声音越来越近,两人的神经也越来越紧张,就在阿奎快要出手攻击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老……老七?”阿奎一愣,只见斑驳的树影中,钻出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这正是适才前去探路的保镖。
“老七,你怎么才回来啊。”阿奎笑着,上前拍了拍老七的肩膀,这才忽然发现这名高大魁梧的保镖背后,竟然还站着一位陌生的干瘦老头。
只见这名老头驼着背,身材也不高,草帽下的脸上沟壑密布,背上背着一筐野菜,年纪看上去应该已六十有余,只是与普通山民有些不同的是,这个老头的皮肤却是异样的惨白,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颧骨,以至于阿奎一瞥之下差点吓了一跳。
“这位是……?”年轻人显然也发现了老头的存在,向老七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这位是黄大爷。”老七笑着介绍道。“少爷您猜得没错,这附近果然有村庄,这位黄大爷就是那个村的村民,他可以带我们去暂住一晚。”
“啊,太好了……谢谢您!”年轻人感激地向老头行了个礼。
“哎,不用客气。俺听说了,你们的车抛锚了,还好遇上了俺啊,不然这大晚上地待在这片林子里,可是要出事的。”老头摆了摆手,随后又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因为……这林子里头啊,有妖怪!”
“妖怪?”年轻人似乎来了兴趣。
“是啊,传说这片林子深处有一口通向阴曹地府的‘黄泉井’,还有只吃人的妖怪守在那里,要是谁晚上误闯了林子就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咧!”老头瞪着浑浊的眼睛,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惨白的脸色在落日的阴影中显得有些瘆人。
“黄泉井……妖怪……这应该只是谣言吧?”阿奎干笑着,一副不自然的表情,看样子是联想到了某岛国著名恐怖片。
“呵呵,不管有没有妖怪,晚上待在林子里总还是不安全的,我们快走吧。”年轻人笑了笑,似乎也没有太过在意,在简单收拾了行李后,一行人便在老头的带领下,在寂静的林间穿梭着。
“话说……大爷您那么晚回去,家里人会不会担心啊?”
“哎,家里就俺一个,老伴早些年走了,儿女也在外打工,俺一个人待得没劲,就四处走走。”老头笑着回答道。
“不过看得出来,虽然您儿女不在身边,但他们应该还是挺在孝顺您的吧?”年轻人看了一眼老头身上的服装,相比于普通的山区村民,这个老头倒是穿着身名牌外套,价格还不菲,只是这外套尺寸似乎有点偏大,老头那瘦小的身材穿上去稍微有点不伦不类。
“嘿嘿,谁说不是呢?他们可孝敬俺了。”老头似笑非笑地说着,侧头瞥了眼身边衣冠楚楚的年轻人。“话说小哥你一看就是大城市出来的,怎么会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呢?”
“因为工作,出差来的。”年轻人笑了笑。“家里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就只能靠我撑着了。”
“哟,家里的顶梁柱啊,不容易不容易。”老头啧啧嘴,说道。
“呵呵,其实我以前挺羡慕我弟弟的,能为了自己的理想打拼,不像我,连反抗家里的勇气都没有。”年轻人苦笑着摇摇头。“不过,现在我想通了,如果我不撑着家里,那小子恐怕也没法自由地追求梦想了,支持弟弟的理想可是我这个兄长的责任啊。”
“俺多嘴问一句啊,令弟是干啥的?”
“他啊,是个漫画家哦。”年轻人转头看向老头,一直以来十分沉稳的眼神中多了些许自豪。“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后续送一套他的作品给您。”
“哈哈哈,行啊,到时候送给俺孙子看。”老头说着,抬头看了看前方,伸手忽然一指。“看,俺们村到了。”
三人连忙抬头望去,只见那老头所指的前方尽头隐约出现了荧荧灯火,袅袅炊烟伴随着晴空皓月,俨然是一座与世无争的古老村庄。
“想不到这深山老林里竟然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年轻人眺望着小村庄,不禁赞叹道。“大爷,您这村庄叫什么名字啊?”
“俺们这儿啊,叫赤泉村。”老头呵呵一笑。
“赤泉村……没听说过呢……”
“呵呵,很久以前这附近有条泉就叫‘赤泉’,虽然现在早就干涸了,但俺们村还是保留了赤泉村的名字。”
老头说着,带着三人走向村口,但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三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对了,进了村之后,你们晚上可别到处瞎转哦,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也别问,这可是为了你们好。”
“哦哦……好的。”三人闻言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应承了了下来,出门在外,这些当地规矩还是好好遵守为妙。
一行人沉默着进了村,向村尾老头的住宅走去。这座村子相当古老,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气息,而两旁的建筑几乎都是简陋的土房子,现代化气息少得可怜。不过即便年轻人和两位保镖谨记老头的教诲没有随便张望,但他们还是很快察觉到了村民们投来的异样眼光。
“少爷……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这些人看我们的眼神,怎么像要把我们吃了似的。”阿奎走到年轻人身边,在耳边小声说道。
“……可能村里人很少见到外乡客吧。”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说道。
“啧,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们看那些人,个个脸白得像死人似的,不会是这村里有瘟疫吧?”这次连一向少根筋的老七也犯嘀咕了,但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却见前方带路的干瘦老头忽然停下了脚步。
“到了到了,这儿便是俺的屋子。”老头笑呵呵地转过身,指了指前方一座陈旧的土屋。“俺带各位去偏房吧,今儿也不早了,吃了饭就早点休息吧。”
三人千恩万谢地进了房,而在偏房的大门关上之后,房内的三人却是愁上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总觉得这里有些古怪,从走进村子开始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赤泉村……我们之前看的电子地图上也没有这个地方啊。”阿奎靠在窗边,小心地观察着外面,心中的疑虑愈发浓厚。“而且……这地方那么简陋,明显经济条件不好,但那老头却是穿着一身名牌,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该不会是怀疑……这里是那种传说中的‘黑村’,专门引诱外乡人谋财害命的地方?”老七一听,顿时也有些被吓到了。“难怪那身衣服那么不合身……敢情是抢来的?哎哟,这可不好,少爷一看就是有钱人,这下不是羊入虎口了嘛!?”
“咳咳,你们先别瞎猜了,说不定人家真的只是一片好心。”年轻人摇摇头,微微清了清喉咙,不知为什么,自从进村以来他身体就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是太累了吗?
年轻人正想着,却听一旁的阿奎突然喊了起来:“少爷少爷,你们看,外面好像有动静!”
阿奎忽然像发现了什么,连忙招呼着另外两人来到窗前。
只见苍白的月光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簇拥着一座诡异的青色棺木,朝着村外的树林深处幽幽而去。
第二十七章:山林鬼棺
“大半夜的出殡?这也太……太……”老七瞪着眼支吾了老半天,硬是没把“晦气”那两个字说出口。
“看这人数,几乎是整个村都出动了,这阵势不简单。”阿奎看着押送棺木的漫长队伍,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这怎么看都不像出殡,既没有人披麻戴孝,而且又是半夜抬棺,这可是大忌啊。”
“如果不是出殡,那这帮人半夜抬棺材干嘛?”老七问。
“我怎么知道?”阿奎白了老七一眼,似乎是嫌弃对方太罗嗦。“要不,咱跟上去看看。”
“可是,那位大爷说让我们不要随便走动……”年轻人有些犹豫。
“哎呀少爷,都什么时候了?我现在啊越看这个村越觉得不对劲,如果真发现他们有问题,咱们也好趁这个机会跑路不是吗?”老七哭丧着脸劝解着,看样子是早就不打算在这里多待下去了。
“这帮人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我也不太放心,不如我先去探查,你们先留在这,如果一小时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赶紧走。”阿奎目送着逐渐远去的队伍,提出了建议。
“……不,我们别再分开了,要走一起走。”年轻人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拎起背包说道。“一路上小心行事,如果情况不对我们立即逃跑。”
三人一合计,随即立马行动,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出殡队伍”之后。
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借着月光,三人看到了队伍中混杂的男女老幼,果然是整个村都出动了,只不过诡异的是,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木然地表情,衬着他们的苍白皮肤,那种行尸走肉的样子有如百鬼夜行;而人群中央那口醒目的青色棺木,则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了一辆板车上,由几个青壮男子缓缓推进着。
这是一口样式古老的棺木,但体积足有普通棺材的三倍大,在月光的照耀下,甚至还能看到棺木外镌刻的复杂而又奇异的花纹,只是令人感到诡异的是,棺材的棺盖周围贴着密密麻麻的黄纸符咒,像是封印着棺木里的什么东西似的。
“那个……你们觉不觉得,那口棺材的盖子……好像在动?”老七盯着那口巨大的青色棺木,迟疑地说道。
“你眼花了吧?被封死的棺材里怎么可能有活物?”
阿奎鄙视地白了老七一眼,但心中也并非毫无困惑,至少从这棺材的体积和样式来看,这绝不是普通的棺材,而棺材周围所贴的那些符咒更是让人心里发怵。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却瞥见了一旁的年轻少爷脸色微微变了变,阿奎连忙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正看见这支一路行进至树林边缘的“出殡”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三人紧张了起来,连忙俯身躲进旁边的灌木丛中藏好,生怕被人发现;而那支队伍中的村民则似乎也并没有察觉他们的跟踪,队伍一停后,便自行散开,规规矩矩地排成了两列,至于中央的数个壮丁则继续推着那口青色棺木,穿过人群,将棺木小心翼翼地抬到树林边缘一处高高的泥台之上。
“他们……到底要干嘛呐?那架势也不像是要封馆入土啊……”老七嘀咕道。
“而且看那泥台的造型,怎么感觉像是个祭台?”阿奎小声说道。
“有谁会用棺材祭祀的啊?而且还是大半夜……哎哟,我觉得搞不好这村里的人在搞什么邪教仪式……”
老七啧啧嘴,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见阿奎忽然打了个噤声手势,三人再次紧张地朝泥台望去,正瞧见一个瘦小的老头从人群中走出,慢慢登上泥台的阶梯,朝着上面摆放的棺木走去。
月光穿过树林边缘斑驳的树丛,笼罩着老头的周身,将其惨白的面庞和上面那条狰狞的刀疤显露无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将三人带来村庄的黄大爷。
只见黄大爷拎着一柄黑色长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口青色棺木,而令三人感到惊恐的是,随着黄大爷的步步逼近,他们清晰地看到了泥台上的棺木微微震动了起来,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抗击着棺盖的封印,试图破棺而出。
“那……那棺材真的在动!”老七无法淡定了。“该不会……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这里面真的有‘粽子’吧?”
“粽子你个大头鬼啊!僵尸片看多了吧?给我小声点……”阿奎忙不迭地捂上老七的嘴,生怕对方嚷嚷着把人引过来。
“可是……唔……”老七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紧接着他忽然两眼一瞪,视线死死锁在了泥台上的老头身上,他慢慢伸出手,颤抖着指向前方,阿奎和年轻人见状转头望去,却看到了一幕令他们永生难忘的场面。
他们看到了那个有如死人般苍白的老头,突然围着棺木跳起了诡异的舞步,口中似乎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他猛地挥起手中的黑剑,将其拦腰插入巨大的青色棺材之中。
吼喔喔——!!
而随着黑剑的没入,棺木开始剧烈震动,与此同时一阵让人心悸的巨吼声从棺木中悚然传出,在黑暗的树林中久久回荡。
三人目瞪口呆,但更令他们惊恐的还在后面,只见那黄大爷在棺木的震动渐渐平息后,径直抽出了黑剑,而黑剑一抽出,三人便看见一股浓稠的黑色液体从棺木被剑刺穿的缺口上汩汩流出,此时那些原本如行尸走肉的村民们见状突然像灵魂附体一般,争先恐后地扑上泥台,伸手接着那从棺材中流出的黑色液体就往口中灌。
“他、他们这是在……唔额——!!”
见到如此恶心的情形,老七再也忍不住了,一扭头呕吐了起来,另两位也是强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连连向后退去,但却一个没留神被石头绊了一记,双双倒在了地上。
“什么人!?”
接连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大感不妙的三人扭头就跑,然而他们这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精壮村民,向他们步步逼近。
“唉……俺早就提醒过你们了,不该看的不要看,咋还是不听劝呢?”
包围的人群中渐渐走出了一个干瘦的身影,那正是先前还在泥台上“作法”的那个黄姓老头。
“啧啧,俺本来不想要你们的命的,不过你们既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俺只能让你们留下了。”老头叹息着,随后对周围人打了个手势。“把他们处理掉。”
“少爷,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怒吼,见状不妙的老七瞬间掏出腰间的短棍就朝包抄而来的村民冲去,硬是用自己魁梧的身躯为年轻人开出了一条道,而阿奎也顾不上犹豫,拉起年轻人的手就往人墙外突围了出去。
“老七!!”
年轻人回头看着在人群中拼杀的老七,似乎想要对方一起走,却被阿奎硬生生阻止了。
“老七他有能力自保!少爷你先走,不然也只能当累赘!”
阿奎拖着年轻人,一路抵挡着零散村民的袭击,朝着村外的树林没命地跑去,然而正当两人即将跑入树林之时,阿奎突然一个踉跄,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阿奎……你怎么了?!”年轻人慌忙停下脚步,试图将阿奎扶起,却发现阿奎的右小腿上赫然插着一支利箭,整个右腿顿时血流如注。
“少爷,别管我……快、快走!!”阿奎回望着后方追击而来的村民,对着年轻人大声喊道。
“不,不行!你留在这就是送死,我不能让你死!”年轻人决然说着,俯身架起阿奎就要往前赶,而这时又一支利箭呼啸而来,擦着两人的头皮扎在了地上。
“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谁也逃不了……别管我了少爷!我阿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放倒的人!”阿奎甩开了年轻人的手臂,咬牙将腿上的利箭折断,掏出短棍挡在年轻人的后方。“保护少爷是我和老七的责任,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办到!周少爷,快走吧!现在也不是演苦情剧的时候!”
“可是……”
“快走!!”
阿奎大吼着,朝着年轻人的后背推了一把,随即转身朝着奔至而来的人群冲了出去!年轻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咬牙朝着前方的树林跑去,当他再次回头看向阿奎之时,却发现阿奎的身影已渐渐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谁……有谁能来救救我们!
年轻人绝望地在树林中穿梭着,清冷的月光穿过密布的树丛,零零落落地洒在林间,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而后方隐约传来的人声则表明着老七与阿奎并未能阻止这场追杀。
年轻人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擅自来深山勘察,后悔跟着老头来到此地,后悔将无辜的同伴卷入危险,而现在他能做的就只能是逃跑,希冀着能找到人帮助他们,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昏暗的草地中,似乎有着点点荧光,一滴一滴,朝着未知的前方蔓延而去。
这是……我当时留下的荧光剂!?
像是在绝望中揪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年轻人的精神顿时一震,他知道只要顺着自己留下的记号,就能找到那辆越野车,而越野车上的应急装备或许就是他找到救援的唯一希望。
身后的追逐声渐渐消失不见,似乎村民们放弃了追杀,而年轻人仍一心追逐着黑暗中的那条荧光路标,但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见荧光路标一路延伸向前,在斑驳的月光中变得有些隐约难辨,而与此同时,一股不祥的感觉在他心头慢慢蹿升,挥之不去。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顺着路标向前望去……
他看到了一口井,静静地矗立在苍白的月光中。
年轻人定定地站在原地,想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绳索束缚着他的周身,令他动弹不得;然而祸不单行的是,他很快便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自己身后慢慢靠近。
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年轻人的呼吸也越来越紧促,神经顿时紧绷到了极点……他僵硬地转过头,当他看到身后的那个黑影的那刻,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只见一双泛着荧荧绿光的眼睛正贴着他的背后,死死地盯着他。
第二十八章:变故突现
“小爻……?小爻你在听吗?”
无奈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姜爻从走神中拉回。
“啊?哦……怎么了?”
姜爻回过神,连忙从邻桌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面前这位留着长发扎着小马尾,颇有些艺术气质的青年男子,却迎来了对方鄙视的目光。
“我说……咱俩也好久没见了,难得出来吃个饭,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和邻桌美女眉来眼去,把我当电灯泡啊?”周文涛撇撇嘴,转头瞄了眼餐桌隔壁的那抹俏丽身影,恰好看到对方也往这看了过来,媚眼一眨,递了个秋波。
“啧啧,你看看,人家这是看上你了啊~得了得了,为了我兄弟的‘性福’,我这电灯泡还是闪人吧~”周文涛说着,作势就要起身,却被姜爻忙不迭地按了下来。
“哎别别别,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姜爻满脸尴尬,低着头,似乎努力地避开着邻桌的那道秋波。“我只是……额……只是觉得人家有点眼熟而已。”
“哎哟,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看上去眼熟’这套,你要是真看上人家,走,兄弟我带你搭讪去!”周文涛胸脯一拍,表面上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但屁股压根动都没动,而姜爻早就看出来这个怂蛋只是借机拿自己开刷罢了,于是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实话,如果邻桌的那位真是个美“人”的话,姜爻倒不至于那么局促,可惜这位美女可不是什么“人”,只是个披着美人皮的妖罢了,姜爻进餐厅后一眼就看出来了。只不过要命的是,那个美女妖似乎注意上了自己,一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自从经历了前阵子的那场死亡游戏事件,姜爻的生活便再也回不到从前,姑且不论那时时刻刻存在的死亡刻印威胁,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他越来越能辨别出人群中所混杂的妖类存在。虽然他也知道妖的数量并不多,而且大部分的妖都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与人类共同生存着,但这种心理适应过程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度过的。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来,给你说个正事~”似乎是不忍心看着姜爻继续尴尬下去,周文涛十分体谅地转移了话题,从包里拿出一份公司介绍放在姜爻面前。
“有个工作机会介绍给你,我有朋友在这家公司上班,他们正好招人,要不要试试?”
自从在上次萧远事件中,和周文涛电话打了一半断线后,姜爻因为接连的变故连续几天都没有开过机,也没有回过寝室,这让周文涛一度以为姜爻因生活所迫误入了传销团伙,急得他差点报警,甚至不惜动用家族势力找人,这让姜爻十分感动,只是这一系列的奇异遭遇是他无法解释的,况且他还被灵御台下了封口令,所以最后只能想方设法勉勉强强搪塞了过去。
不过虽然搪塞是搪塞了过去,但副作用却是周文涛从此开始给他热心各种介绍工作,生怕他误入歧途,这倒是姜爻始料未及的。
“这次的这家公司来头可不小啊,财团b,全球知名娱乐公司,公司文化相当开明,以你的能力,去应聘绝对没问题!”周文涛指了指姜爻面前的公司介绍,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啊,我听说……这家公司里面的美女特多哦~”
“哦~听上去不错啊。”姜爻心中感激对方的好意,便也没拒绝,拿起资料封面扫了一眼,只见封面上一个橙色双马尾的卡通美少女跃然纸上,似乎是这家公司的官方形象,明艳可爱的笑脸昭示着这家公司的青春与活力。
“除了这家以外,我还给你找了其他几家,虽然专业不对口,但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呗~”周文涛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堆文件,铺在了姜爻面前,这倒让姜爻有些受宠若惊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那么为我费心。”
姜爻看着面前的资料,心中感动之余,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先前的那段惊险经历,想起了萧远与阿璃,饕餮与灵御台,以及……那个害了萧远的神秘黑影。姜爻心里清楚,如今的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他既无法无视周围的妖魔安心当一个普通人,更无法放任那个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对于姜爻来说,萧远事件后留下的心结还远没有解开,依然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哎~我说你啊,别整天愁眉苦脸的,人生苦短,好好珍惜当下才是正道。古人有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永远不知道命运会在什么时候捉弄你一下,就说前阵子闹得老大的死亡游戏吧,有多少人一被蛊惑,就这么去了。”
周文涛看着姜爻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但他很快又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忽然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把头探了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啊,我也有听说,那个死亡游戏的传闻,貌似有着另一个版本。”
“另一个版本……?”姜爻端起杯子抿了口茶,诧异地看了眼周文涛,不知道这小子对真相知道多少。
“我听说啊,那个死亡游戏其实是种‘诅咒’!”
“诅……诅咒?”姜爻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有些哭笑不得。
“唉,你可别不信~网上扒这件事的帖子可是铺天盖地啊,听说那些个受害者们其实都曾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只不过没受到法律制裁而已。”周文涛一本正经地八卦道。“所以啊,网上还有人猜测,说不定是有个暗地里的‘正义使者’用诅咒的力量为民除害呢,打个比方,就像是以前某本漫画里说的那样,在死神的小本本上写写名字就把坏蛋干掉的那种~”
“‘正义使者’……吗?可是,如果不是以法律,而是以传闻、听说之类的消息就可以随意把人定罪或处死,那么像我这样在外界看来背负着‘弑父’恶名的‘白眼狼’,是不是也活该被死亡游戏给处死呢?”姜爻放下茶杯,平静地说道。
“这……”周文涛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不管外界怎么说,十年前也好,现在也罢,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无辜的,你和你后爹的感情明明那么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是周围的人不这么认为,包括那个人也是……她宁愿出国也不愿再见到我。”姜爻低下头,看着茶杯中自己倒映的脸庞,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张相似的、熟悉的女性面容。
“当年在现场发生的事,你到现在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吗?”
“嗯……当时的记忆一片空白,等我恢复意识时他已经倒下了,而现场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我,我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姜爻叹息着,下意识地伸手拂过锁骨上那道普通人看不见的死亡刻印,随后从茶杯倒映上移开视线,眼神似乎有些放空。
“十年了……如果我能记起当年发生的事,不少谜团应该就能够解开了……”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把姜爻再次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一看却见是面前周文涛的手机响了,然而当周文涛接起电话后,姜爻发现对方的脸色突然一变。
“什……什么!?我哥他……”
周文涛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
“好、好,我马上回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姜爻关切地问道。
“我哥出事了,我得马上回去一趟!”周文涛心急如焚。
“我和你一起。”见此情形,姜爻自然没法不管,而周文涛也没有拒绝,两人结完帐便冲出餐厅,匆匆离去。
-------------------
“滋嘎——!!”
刺耳的刹车声在一幢宏伟的别墅前戛然而止,只见出租车上跳下了两道焦急的身影,而等在别墅花园门口的那位白发老者一看到那两道身影,便急匆匆地迎了上去,连声音都似乎有些颤抖:
“二少爷,您可总算回来了啊……!”
“李管家,我哥他……我哥他现在怎么样了?”周文涛冲到老者面前,紧张地问道。
“大少爷他……唉,我还是带您进去看吧。”
老者叹息着,便也不多言语,转身领着周文涛和姜爻一路进入别墅,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口,而房门口早就站着一个面色凝重的高大中年男子,姜爻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周文涛的父亲,也是国内顶尖大财团周氏集团的一把手。
只是这位叱诧商界的成功男人早已褪去了工作时的那种凌厉气势,眼中的血丝和苍白的脸颊透着深深的憔悴,而他身边的烟灰缸则密密麻麻地塞满了烟头,此时的这位男人不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财团总裁,而是一位忧心忡忡的父亲。
“周伯父……”姜爻礼貌地向周父打了个招呼,而后者也对着姜爻点了点头,随后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的周文涛。
“爸,我……我回来了,我哥他……?”面对着自己许久不见的严厉父亲,周文涛显然一下子拘谨了不少,他一边焦急地瞄着对方身后的房门,一边小心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一时不敢上前。
“……”周父盯着周文涛看了几秒,嘴唇微微一动,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在把手中的烟蒂掐灭后,身体微微一侧,将房门让了出来。
“……进去吧。”
周文涛和姜爻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走上前,轻轻推开了房门。
似有若无的医用药水味从门内幽幽飘来,在一张围绕着医疗仪器的病床中,姜爻看到了一位与周文涛有着同样面容的男子正紧闭双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第二十九章:阴影再现
“哥……”
在看到病床中男子那苍白面容的一瞬间,周文涛的身体不由微微一抖,随后连忙将视线移向了床边守着男青年的那位中年妇女。
“妈,我哥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前阵子不还好好的吗?”
“哎……文海他前几天去外地考察新的旅游开发地项目,但不知为什么中途突然失踪了……我们找了好久才在一个深山边缘找到他,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不醒……”周母红着眼睛,悄悄抹了把泪。
“好好地怎么突然去了深山……而且怎么没人陪着他?”
“听说原本阿奎和老七也陪着他一起的,但我们在现场只找到了文海……警方已经出动警力搜山寻找另外两人,但……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周母叹息着,再次泪眼婆娑地看向病床上的年轻人。“现在只有文海知道他们三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却一直醒不过来。国内外的医生专家都来看过了,各项检查也都做了,但就是查不出任何病因,眼瞧着他身体一天天地虚弱下去,我……我真怕他……”
周母哽咽着,开始泣不成声,周文涛见状连忙上前安抚着母亲,但对于眼下这种束手无策的情形,他除了安慰,什么也说不出口。
姜爻看着周家母子那番痛苦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他默默地转过头,再次将目光投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周文海。
周文海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瘦削的面颊毫无气色,与姜爻印象中那副平日里健康的样子大相径庭。说起来,从少年时代起,姜爻便与周家的双胞胎兄弟相识,虽然他平时与弟弟周文涛走得比较近,但对于儒雅温和的周文海,他也是如兄长般尊敬;而周文海也一直对姜爻照顾有加,甚至在姜爻和周文涛生活最落魄的那段日子,也是多亏了他的暗中接济才撑了过去,只是周文海本人从来不提这事,姜爻也是到后来才后知后觉,但对于这份恩情,他可是一刻都没忘。
“文海哥……”姜爻注视着虚弱的周文海,心痛之余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明明眼前这个病床上的男人近在咫尺,却又有种奇怪的距离感,让人下意识地不敢靠近。
姜爻有些疑惑,他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再次向床上的周文海看去,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到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淡金色半透明物质如薄膜一般笼罩着病床,将周文海整个人覆盖在内。
这是……结界!?
姜爻诧异不已,他转头看了看对此浑然不觉的周家母子,又回头望着结界内昏迷的周文海,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而正当他伸出手,打算对那层结界一探究竟之时,病房大门却猛地开了,紧接着一个耳熟的声音悠悠传入了病房。
“那么多人挤在这,可是会打扰到病人的哦。”
姜爻一愣,转头看向病房门口,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衣冠楚楚的九牙正站在房间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而他身边的那个熟悉的红发男子则依然是那副随性的表情,只是这次对方倒没有开口嘲讽,视线轻轻扫过姜爻后便移了开来,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你、你们……?”面对着如此意外的场面,姜爻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反而先前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周母在看到那两人后像见了救星似的,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啊,两位大师……实、实在不好意思,正好文海的弟弟和朋友来看他,我想,可能对唤醒他有帮助……”周母局促地说道,对九牙两人态度十分恭敬。
大师……?
姜爻斜眼瞥了眼一旁的九牙和饕餮,凭这两个上古老妖怪的真实身份,他丝毫不怀疑他们是耍了什么手段忽悠了周家人,只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家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而九牙两人也显然没有与姜爻相认的意思,反而开始与周母侃侃而谈。
“亲朋好友的呼唤或许的确有作用,但目前病人的病情还不是特别稳定……”九牙看着周母,温和地说着,那张如沐春风的笑脸着实无法让人拒绝。“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多休息吧,您看如何?”
“啊……好,好的,我自然是听两位的。”周母一脸诚惶诚恐。“之前也多亏了两位大师,文海的病情才没有继续恶化,那么我们……”
“那个……伯母您和文涛继续陪着文海哥吧,我就先不打扰了。”
此情此景,姜爻自然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于是便也知趣地自动告辞;而九牙和饕餮在装模作样地关照了几句后,便也跟着离开了别墅,只不过一出门,便看到了早已守在不远处等着他们的姜爻。
“这件事,你们是不是最好解释下?”姜爻抬起头,注视着走来的两人说道。
“解释什么?”九牙笑了,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你们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姜爻脸上虽然平静,但言语中可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周家?而且文海哥身边的那个结界……应该是你们布置的吧?”
“因为如果我不出手布置的话,他恐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九牙平静地摇了摇头,回望了眼宏伟的周家别墅,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三魂七魄少了一半,神识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要是不用结界暂时封住,恐怕剩下的也要散逸而去,到时候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什、什么……?!怎么会这样?”
“人类与妖类一样,三魂七魄一般难以轻易分离,除非……被某些力量强制剥离。”九牙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爻。“你前阵子不就亲眼见识过类似的事吗?”
“三魂七魄被强制剥离……?对了,萧远……!”姜爻想起了当初在阿璃的记忆画面中看到的场面,心中顿时“咯噔”一声。“难不成……这次文海哥的事也是一样……也是那个害了萧远的黑手所为?”
“这倒不能肯定,至少目前我们还没看出对方对周文海出手的动机,而且剥离魂魄并不容易,相当耗费精力,如果对方要害死周文海没必要用这种迂回又费力的方式处置。不过……”九牙顿了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
“不过我发现周文海身上,有微弱的瘴气存在,这点有些不大寻常。”
“瘴气?”
“是的。瘴气一般由堕入魔道之物所散发,而堕魔之物残暴嗜血,不容于三界,基本上只在三界缝隙中游荡,周文海身上的出现瘴气实数反常。”九牙说道。
“瘴气对人体会造成侵蚀,所以我已经把周文海身上的瘴气清除了,而这件事对于灵御台来说,也是一个值得调查的点,再加上魂魄剥离的现象存在,这同时姑且也算是目前追查萧远事件黑手的一条可行线索。现在周文海的情况不容乐观,虽然我已布下了结界,但在缺失部分魂魄的情况下,他恐怕撑不过多久,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尽快找回他丢失的魂魄才能够唤醒他。”
“那……要去哪里能找回来呢?”姜爻急忙问道。
“这怕是要去周文海出事的地方走一趟才行了,只不过……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九牙的话语中似乎颇为无奈。“虽然灵御台有心调查,但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不得不有所顾忌,甚至无法直接派出灵御神使展开行动。”
“究竟是什么原因比救人还重要?”
“唉……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九牙叹了口气。
“此次周文海出事的地方位于黑水之间的员丘山一带,距离妖类联合政府妖神府的总部‘槐江山’并不远,属于对方的辖区之内。说实话,在没有妖魔作恶的确切证据情况下,灵御台并不太方便大张旗鼓地派人探查,毕竟上古以来这两个组织就保持着微妙的关系,表面上和平相处,但私底下制衡的小动作可不少呢,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难免投鼠忌器。”
“……灵御台他们可以顾忌着上层斗争而不顾文海哥的生死,但我决不能见死不救!”姜爻双拳紧握,忿忿不平地说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灵御神使,就算我去那里调查,也没人能阻拦我……”
“你打算独自去深山调查?呵,别怪我没提醒你,深山老林里可是精怪们的聚集之地,贸然闯进去的话,别说找寻魂魄,不把自己搭进去就不错了。”九牙毫不留情地浇了盆冷水。“而且,就算你找到了周文海散落的残魂,你又有什么能力把它带回来?”
“这……”姜爻语塞,完全答不上来。
“其实你不必那么心急,先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这次灵御台虽然不能直接派灵御神使调查,但让某个‘编外临时工’先行查探还是可以的,如果能找到相应证据证明周文海出事的确是有妖魔作祟,那么他们也就师出有名了。当然,这一次我也被那家伙顺便拖下了水。”
九牙无奈地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那名红发男子,姜爻一看,却见此时的饕餮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树旁望着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才想起来今天似乎都没听到这家伙说过一句话,如此消极颓废倒让姜爻有些意外了。
“……他怎么了?”姜爻问。
“呵呵,还能怎么呢,想必是因为被陆境仪逼着出工所以不爽咯。”九牙笑道。“不过在无法直接派出灵御神使调查的情况下,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唯一的苦力选项。”
“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上古凶兽不是一共有四个吗?除了他之外其他凶兽呢?”
“这个嘛……”
“我说,你们还打算闲聊到什么时候?”正说着,却听一旁的饕餮突然开了口。“前面那家伙,可是盯着你们看好久了。”
姜爻一愣,抬头顺着饕餮的视线看去,正看到不远处的街角口,隐约有道影子正窝在角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第三十章:修炼境地
谁?
姜爻紧张了起来,不过身边的九牙倒是没有任何意外的样子,只见他淡淡一笑,说道:
“那孩子还没走啊?说起来,貌似她还是跟着小爻一路来到周家别墅附近的呢。”
一路跟着我过来的……?我竟然都没发现……
姜爻大惊,而但当他看清角落那个人影的样子时,惊讶的表情顿时又演变成了尴尬。
只见这个偷偷摸摸躲在街角偷窥姜爻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餐厅瞄上他的那位美女妖。
“喂~白雉,还在那躲什么呢?过来吧。”九牙对着街角的人影伸手招呼了一声,那人影见状微微一愣,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慢慢走出了角落,怯生生地向姜爻等人靠了过来。
高挑的身姿,雪白的肌肤,被精心打理过的大波浪长卷发披在肩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楚楚动人,再配上修身的白色斜一字领上衣与牛仔短裤,活脱脱一个回头率极高的都市辣妹,只可惜如此美景姜爻完全没心思消受,毕竟被妖怪跟踪可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即便是位美女妖……
“九……九牙大人,饕餮大人,抱歉,我……我本来没想跟踪你们,只是……”被称为“白雉”的美女妖说着说着,视线又不自觉地打量上了姜爻,看得后者一阵鸡皮疙瘩。
“只是什么?难不成你看上他了?”九牙欣赏着姜爻尴尬地表情,恶作剧般地故意对白雉问道。
“啊……不,不是的,您误会了。”白雉一听,白皙的小脸上顿时掠过一抹飞霞,连忙摆手道。“我只是……只是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尸鸠的气息,觉得有点怀念而已……”
尸鸠……萧远?
姜爻有些讶异,他想起了自己身上贴身保管的那只木雕,那也是萧远唯一留下的遗物。
“原来如此,说起来你和尸鸠的关系还不错呢。”九牙点头道。
“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妖类们都很互相照顾,大家听说了尸鸠的事也很难过……”白雉的眼睛黯淡了一瞬,一边习惯性地轻抚着左耳上的钻石耳钉,一边弱弱地说道。“其实刚才……我也无意中听了到点你们的对话,关于害了萧远的那个幕后凶手,你们有线索了是吗?”
“不知道算不算线索,只是目前有个人类似乎遭遇了与尸鸠类似的情况,姑且调查看看。”九牙看着白雉,平静地说道。
“我……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调查?”白雉的眼睛泛起了期待的光芒。“深山中很容易迷路,我可以当你们的向导,毕竟山林的地形我很熟。”
“唔……如果是妖类前往出事地探查的话,灵御台那边自不必说,妖神府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怨言,饕餮,你觉得呢?”九牙思忖了片刻,看向了一旁的红发男子,而后者则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是同意啦?太好了!那我……我现在就回去做准备!”白雉兴奋地说着,一转身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没搞清状况的姜爻一脸茫然。
“那……我呢?能不能也带我去?”姜爻顿了顿,试探地开了口。
“这个嘛,就要看他的心情了。”九牙掩嘴笑着,指了指饕餮。“本来他还指望着给了你凶兽之力后就可以轻松甩锅,从此逍遥自在,没想到因为你小子完全没想要当灵御神使,害得他只能继续给陆境仪当苦力,这不,这家伙正不爽着呢。”
……这都能怪我?
姜爻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眼倚在树旁装模作样看风景的饕餮,心中琢磨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哄哄这位大爷,却不料对方恰好转过头,将赤色的双瞳移向了自己,懒懒地开了口:
“我记得某人好像说过,再也不想和我扯上任何关系了吧?怎么这才没过几天,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去,还在记仇呐……
姜爻心中吐槽着,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谁叫自己有求于人呢?
“那个……当时我在气头上,不好意思……”姜爻斟酌着语句,小心说道。“这次要去的深山老林情况叵测,你给我的凶兽之力说不定能帮上忙……”
“帮忙?呵呵,不帮倒忙就不错了,你忘了前两次你失控时是谁在替你擦屁股的?”饕餮撇了撇嘴,睥睨地说道。“连基本的‘修炼’都不会的人,还想帮忙?省省吧。”
“修……修炼?”这下姜爻可真茫然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九牙。
“呵呵,这也不能怪小爻,虽然‘修炼’对于每个灵御神使是个基础必修课,可他刚接触我们的世界,不懂是很正常的。”九牙笑着打了圆场。
“所谓的‘修炼’,便是指人类通过打通自身气息脉络,从而使借来的妖神之力融会贯通的一种修习。对于能借用妖神之力为自己所用的灵御神使来说,修炼的等级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借用妖力的数量和种类,修炼得好的人甚至能突破自己原有的五行属性,并增加【式神】数量的上限,毕竟每个人一开始能借用的妖力数量是有限的。”九牙解释道。
“对于小爻你来说,由于你天生是‘无色属性’体质,因此可以借用各种属性的妖力,甚至是凶兽之力,这是你的优势;不过也因为你没有进行过‘修炼’,因此你体内能容纳的妖力数量很有限,而且也很难掌控凶煞的凶兽之力,这也是你前几次差点失控的原因。一般来说,除非修炼到高阶,很少有灵御神使敢像你一样,用【注灵】的方式用妖力直接武装自己,这也是怕妖力失控造成反噬。”
“可那次我在与阿璃最终决战时,貌似还控制得不错……”
“那是因为有玄武珠的辅助。”九牙说道。“偶尔一次没什么问题,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底子太薄的人用外力辅助强制使用被灌注的妖力,最终消耗的是自己的生命,我劝你还是先把修炼等级练上去再说。”
“……那……‘修炼’具体要怎么做呢?”
“这个嘛,每个人的修炼方法都因人而异。一般‘修炼’是通过自身体内聚集气息,不断累积后用‘气’打通脉络,这种修炼更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内功修行’,根据各人的天赋不同,达成相应等级的时间也不同。而在灵御台内部,灵御神使修炼的等级也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星级评价,三星及以上的灵御神使基本上个个都修炼到了高阶。此外,修炼不但能使人更容易控制妖力,而且对于人类本身也是有想象不到的好处哦。”
“好处……?”
“嗯……这么说吧。”九牙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对姜爻抛出了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你猜猜灵御台首领陆境仪他今年几岁?”
“大概……四十多?”姜爻回想起陆境仪那张儒雅的脸,岁月的痕迹似乎在他身上并不明显。
“哈哈,说出来你可别被吓到,他的年纪可是有三位数了哦。”
“什……什么?”如此弹眼落睛的答案果然成功把姜爻给镇住了,在姜爻的心里,陆境仪除了腹黑高官男的头衔外,顿时又多了一条“老妖怪”的标签。
“呵呵,对于陆境仪这种修炼到极高境界的人类来说,他们的身体情况可是远远超出人们常识的认知。”九牙哈哈一笑,似乎对姜爻震惊的表情早有预料。“当然,这类人屈指可数,高等级的修炼也是靠着天赋和多年累积才能达成的,我在人类社会混了千百年,像陆境仪那类顶尖的修炼者我都没见过几个。”
“多年累积吗……那对于我来说,在把‘修炼’练到高阶之前,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使用凶兽之力了?”
“呵呵,那倒未必。”九牙看着姜爻,忽然话锋一转。“话说,你先前在运用凶兽之力时,应该有察觉到体内的能量流吧?
“嗯,有倒是有……”
姜爻想起了自己体内的那股能量海洋,只不过他没说的是,这片能量海洋里除了饕餮的凶兽之力外,似乎还混着另一股奇异的未知力量……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由于你现在体内已经有了一股能量流,而且还有玄武珠的辅助,因此对你来说,可以直接跳过‘聚气’这一步骤,借用那股能量流来打通脉络,从而事半功倍,那可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捷径呢。”九牙说道。“而且如果能在体内顺利控制妖力的能量流,那么对你今后控制并使用凶兽之力也是大有好处的。”
“这么好?”姜爻有些惊喜,但很快他便被饕餮无情地泼了盆冷水。
“呵呵,你当修炼是买菜呢?”饕餮嗤笑一声,说道。“就算走捷径,也只是比别人快了那么一丁点而已,要等你练到能完全控制凶兽之力时再去救人,周文海的坟头草恐怕都一丈高了。”
“你……”姜爻一听顿时来气,刚想再说什么,便见到饕餮转头看了过来,脸上似笑非笑,这让姜爻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要真想跟我去,也行,不过……你总得付出点什么来展示你的能力和诚意。”饕餮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姜爻,嘴角微微一勾。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