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真正危机
“‘走狗’么……哼,你是最没资格说出这个词的。www.uu234.net”
面对饕餮的挑衅,土伯倒并没有动怒,只是冷笑着反唇相讥道。
“当了人类上百年的爪牙,我看你连自己原本是谁都快忘了。”
“呵呵,就算我这一百多年来都在为人类效力,可我至少没做过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在这点上,我可和你不一样。”饕餮嘲讽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被植入‘诛心诅咒’的,不过从这一系列的破事来看,估计你早在鬼市开幕前就已经中招,被迫当枪使了吧?”
“……”土伯沉着脸,没有说话。
“其实从一开始,你们便打算夺取江湖上那些有修为者的魂魄,用来供养‘镇魂石’。所谓的‘鬼市邀请函’只不过是个诱饵罢了,而那祸斗的肚子则是消耗那些修为者的法力,并葬送他们性命的最好容器。”
饕餮看着土伯的眼睛,慢慢说道。
“只可惜啊,那祸斗的肚子后来被我剖了,你们的目标并没有达成。不过这点魂魄对你们来说恐怕也只是‘开胃菜’吧?因为你们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夺取神鸟三足乌的魂魄。”
“哼,说得我好像肯定他会来似的。”土伯冷哼道。
“就算你不能肯定,指使你的那名幕后者可是非常确信呢。因为他知道,只要听到‘镇魂石’的线索,三足乌便一定会前来,青鸟的仇他不可能不报。”饕餮说道。“不过从这一点上看,倒也变相证明了这次事件的幕后者,和当初给青鸟下套的,是同一个。”
“青鸟……”土伯的神情似乎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副冷漠的模样。
“当初青鸟因为被那幕后者所蛊惑,最后落到个被灭口后灰飞烟灭的结局。我估计那家伙这次利用完你之后,也少不了干同样的事。”饕餮耸耸肩,继续说道。
“你呀……到时候不但会赔上苦心经营多年的鬼市,连你的命都保不住,所谓的‘害人害己’,说的就是你这种蠢货。”
“哼,在这之前你先关心下你自己吧。”土伯眯起眼,似乎不为所动。“至少比起你来说,我可没有沦落到被封印妖力,连这光牢都破不了的地步。”
“哦?你就那么肯定我出不去吗?”饕餮轻笑着,玩味地望着土伯。
“这光牢可是特地为你定制的,别说你现在妖力被封,就算是一个世纪前的你,也不可能独自从中逃脱。”土伯冷声说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呵,我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死心’这个词。这点,一个世纪前的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饕餮扫了眼后方的那只傀儡亡灵,随后将视线移向土伯那双冷静的灰色竖瞳,似乎话中有话。
“我可不会那么乖乖地缴械投降。你的话……相信也是一样。”
“……你是想说,你要逃出这光牢给我看吗?”土伯回视着饕餮的眼神,神色未动。“就凭你一个?”
“呵呵,你错了。”饕餮眼中眸光一闪。
“我可没说,‘只有我一个’……”
呼吼——!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而诡谲的悲鸣宛如万鬼齐哭,忽然毫无征兆地呼啸而至!刹那间,一股阴冷的气息夹杂着某种法力波动,充斥在整片废墟上空,就连饕餮周身的法术光牢也在这阵声波突袭中变得忽明忽暗。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那声波并未对光牢中的饕餮造成半分影响,反而使得角落中那具原本沉默不语的傀儡亡灵出现了些许异变。
嘎喇……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丝裂痕从那傀儡亡灵的苍白面具边缘逐渐蔓延,只见那傀儡亡灵身躯似乎摇晃了一下,连脚步都在这声波中变得有些踉跄。但就在此时,一道赤色魅影忽然从天而降,没等那傀儡亡灵来得及离开,便见那抹魅影已冲至面前,朝着他的面门伸出了手掌……
啪!
一块苍白的碎片从黑影那形似骷髅的面具一角崩落,在陡然而起的黑色妖风中,一只无神的褐色眼眸出现在了破损的面具之后;而在只眼眸所注视的前方,则是饕餮那张难得显露惊讶的脸。
“……!这张脸是!?”
哗……!
仅仅一瞬的犹疑,那具傀儡亡灵便瞬间被暴起的黑雾所吞噬,待到黑雾散去,那傀儡亡灵却已不知所踪。
“哼,亏我特地给了你机会放你出来,竟然也会失手……看来你的实力真的已经不行了,饕餮。”
土伯的声音从饕餮身后幽幽响起,只见这名鹤发灰瞳的男子冷眼望着饕餮的背影,脸上似有不满。
“若不是我因这‘诛心诅咒’身不由己,决不可能放跑那只监视我的傀儡亡灵,要是他跑去通风报信,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饕餮没有说话,他只是注视着那傀儡亡灵消失的方向,一张脸渐渐沉了下来。
“饕、饕餮大人……那傀儡亡灵跑了,那蛙黾的‘思念能量体’还能不能找回来啊?呱咯咯……”
一只胖乎乎的蛤蟆从边上的废墟中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抱着“招魂幡”的鬼差蛙黾。
“……闭嘴。”饕餮总算收回视线,冷冷地怼了一句。“这么晚才来,之前干嘛去了?”
“对、对不起!蛙、蛙黾之前也是在准备‘鬼哭之术’,不然也不会那么慢……呱咯咯……”蛙黾紧张地扭了扭身子,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向前方的土伯。
“对了土伯!蛙黾的‘思念能量体’可是进了你的地盘,你得把蛙黾的东西还回来!不然……”
“不然你想怎么样?”
土伯俯视着满头冷汗的蛙黾,眼神中散发的威压令后者乖乖闭了嘴。
“……也罢,劫持‘思念能量体’的事,我的确有参与,也难怪你们鬼差会找上我。”沉默片刻后,土伯最终还是松了口。
“不过,我希望你们明白的是,我之所以听命于他们,并不是顾忌着我这枚‘诛心诅咒’。”
土伯伸手拂过胸口的六芒印记,随即将凝重的视线投向山下的“司阴街”。
“看吧,下面的那个法阵,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呱咯咯……那、那是!‘吸魂法阵’!?”蛙黾望着山下那道缓缓隐现的巨**阵,脸色一下子变了。
“坏了坏了!好大的法阵啊!这范围……都快覆盖整座酆都了!呱咯咯……”
“……所以,这才是那家伙威胁你的‘真正筹码’么……”饕餮注视着散布在城镇间的那一道道血色纹路,脸上的嘲讽之色已荡然无存。“那幕后者到底是什么人?”
“那家伙从不真正露面……就连给我植入这枚‘诛心诅咒’时也是。”土伯握紧了拳头,似乎对此深感屈辱。
“后续的所有指示都是通过那只傀儡亡灵传达,包括夺魂计划及纵容穷奇这件事。我不知道穷奇和那幕后者是什么关系,但两者之间绝非毫无关联。”
“穷奇么……”饕餮呢喃着,赤色眼眸中似乎又冷了几分。
“而且,他们此次的目的不仅仅是三足乌,如果对方启动法阵,不仅是我鬼市所有成员,连整个酆都县城的生灵都将成为‘镇魂石’的祭品。”土伯严肃道。
“我土伯虽然并非正派人士,但也不愿看到酆都就此覆灭,而我之所以暂时听命于他们,就是希望能接机找到破除法阵的方法。”
“但、但是启动‘吸魂法阵’需要大量能量,对方又从哪里得到这些能量呢?呱咯咯……”蛙黾道。
“别忘了,今天是清明节。”土伯看了眼蛙黾,冷冷说道。“你是鬼差不会不知道吧?今晚零点鬼门关闭时,便是整个酆都内思念能量体浓度最高的时刻。那幕后者一定会选在那时启动法阵,如果不加阻止,恐怕……”
轰隆隆——!
又一阵凛冽的不祥妖气从远处的“司阴街”尽头爆发开来,而这一次的爆发远比上一次更加猛烈,连山间地面都在这股妖气震荡中出现了丝丝裂痕。
“穷奇那家伙,是暴走了吗?”土伯脸色微变。
“这气息……姜爻那小子该不会……”饕餮眉间一皱,随即伸手拎起边上的蛙黾,对其快速耳语了两句。
“哎哎哎?真、真的要这么做吗?”蛙黾惊慌失措地挥着小爪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让你去就去,还不快滚。”
说完,饕餮顺手一甩,可怜的蛙黾便被远远扔了出去,转眼消失在了山间丛林之中。
“那边!那边有动静!”
“看到了!是土伯大人!!”
“土伯大人在那!快、快去帮忙……”
……
说话间,象蛇部队的喧嚣声追踪而至,饕餮瞥了眼远处攒动的人影,随即将冰冷的视线移向了眼前的鹤发男子。
“零点之前,让所有人撤出酆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鬼牙组。”
“你是想让我联合灵御台,安置酆都平民避难?”
“哼,不管先前是否故意,你的助纣为虐都是事实。”饕餮盯着土伯那张沉默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若不想你的鬼牙组被天下人唾弃,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完,饕餮便撇下伫立原地的土伯,在阵阵妖风呼啸声中,闪身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八章:穷奇之怒
轰……
剧烈的震颤沿着姜爻等人脚下的地面,从后方扩散而来。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重心不稳的姜爻一个踉跄,差点被震倒在地,所幸被边上的路星月一把扶住。
“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快走……”姜爻喘息着,随着他手背上那道金色铭文的逐渐消隐,姜爻的脸色也愈显苍白。
虽然先前靠着三人的配合,以及九牙借给姜爻的幻术力量临时摆了穷奇一道,但姜爻自己也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更何况在身体虚弱的当下接连使出式神与法力,他的身体已濒临极限。而旁边的路星月和沐剑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连续的战斗让三人已是伤痕累累。
“这震动……恐怕我们的陷阱已经被破了,穷奇他快追上来了!”
沐剑云说着,忧心忡忡地望了眼身后漆黑的荒郊野岭。即便他们之前成功穿过鬼市结界,沿着破庙的密道来到酆都郊外,但这并不代表危机已经过去,凭着穷奇的实力,追上他们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决不能让穷奇进入酆都县城伤害百姓,我们得往县城反方向走,把他引到无人的郊外山区……”
“……哼,你们以为还能跑得了吗!”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凛冽的妖风夹杂着冰寒刺骨的杀气霎那间奔袭而至,将三人一下子掀翻在地。
“唔额……!”
极具压迫感的风压令姜爻瞬间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一块岩石边上。姜爻只觉胸口一闷,转头吐了口血;然而这场厄运却并未结束,没等他来得及爬起,他的喉咙便被一只冰冷的手爪猛然掐住,霎那间一股窒息感涌上脑袋。
“放……放开我……!”
姜爻拼命挣扎着,却完全无法拨开扼着喉咙的那只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面前这名面目狰狞的橘发男子凌空提起,而自己对此却无能为力。
“哼,你不是会耍小聪明吗?怎么这时候不耍了?”
穷奇盯着姜爻那张发紫的脸,低声冷哼。
“我会让你知道,戏弄本大爷是什么下场!”
“住手——!”
沐剑云怒喝着,拔剑就要挥向前方的穷奇。然而穷奇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伸手随意一挥,一股凌厉的威压便连带着刀刃般的妖风席卷而至,将沐剑云及打算偷袭的路星月一并掀飞,径直轰入了远处的废墟之中。
“……这下,我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穷奇冷笑着,他并没有选择直接扭断姜爻的脖子,只是一寸一寸慢慢收紧了掐着姜爻脖子的手,像是在欣赏对方临死前那张痛苦的表情。而在持续的缺氧状态下,姜爻的视线已逐渐模糊,身体极度虚脱的他此时已无法唤起体内的能量海洋,就连先前曾觉醒了一瞬的蚩尤意识,也在吸收了其第五枚魂魄雀阴之后,再次陷入了沉睡。
可恶……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噗通……噗通……噗通……
剧烈的心跳声如鼓点般敲打着姜爻的鼓膜,迷离的意识中,他忽然感到自己左侧的衣袋中正渐渐升腾起一股炙热的能量,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回应着他的心声,开始随着他加速的心跳蠢蠢欲动。
这、这种感觉……又是那块黑色石头!?
喀……喀啦……嘭!
崩裂的碎声从姜爻的衣袋内不断扩散,最终演变成一声巨响!刹那间,只见一道浓烈的黑色雾气从姜爻的衣袋中喷薄而出,紧接着,那团雾气便积聚成一条巨龙般的黑影,扭头对着穷奇的面门呼啸而去!
吼——!!
“什么!?”
突如其来的异变令穷奇大感不妙,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扔下姜爻飞入半空,堪堪躲过了黑影的攻击。
“这是……腾蛇!你小子身上竟然带着‘腾蛇之卵’!?”
穷奇望着那条盘桓在姜爻身侧的黑色巨影,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只见面前的怪物蝠翼蛇身,墨鳞血瞳,长达十数米的躯体四周雾气缭绕,此等样态毫无疑问,正是神兽腾蛇。而此时这条刚孵化出的幼体腾蛇正踞着身子,以攻击的姿势围护在姜爻身前。
“可恶……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回过神的穷奇怒视着姜爻,而意识迷离的姜爻根本没来得及回答穷奇的质问,便被身边的腾蛇一把卷起,瞬间蹿入了远方的密林。
“混蛋!别想跑!”
看着到嘴的猎物又飞了,穷奇简直怒不可遏。他立即挥舞着骨翼,冲着姜爻的背影追了过去。
呼——
刀刃般的妖风夹杂着青色毒雾,以横扫千军之势刮过山间的密林,而那些被穷奇之毒所污染的树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很快,那些毒气风刃便追上了逃窜的腾蛇与姜爻,瞬间斩断了山石前路,将其生生拦下。
“咳咳……咳咳咳……!”
姜爻捂着胸口,痛苦地咳嗽着。虽然有腾蛇的保护使得他不至于当场毙命,但追逐之间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到了几口毒气,如今的他感到自己的肺部火烧火燎地痛,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跑啊,我让你还跑!你以为区区一条幼体腾蛇,就能护得了你吗!?”
很快,穷奇的声音便追随而至。在经历了接连的意外失手后,穷奇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
“我会用你的人头,送给饕餮当见面礼!”
“呵呵,比起他的人头,我更想要你的呢,穷奇。”
慵懒的声音随着一阵猛烈的飓风从天而降,在被风压驱散的毒雾背后,只见一道赤色魅影如幽灵般从黑暗中闪现而出,一脚踢向了穷奇的脑袋。
“!?”穷奇神情微变,立即闪身躲向一边,只听一记尖利的破风声擦着他的头皮划过,转瞬之间,原本穷奇所在的位置便尽数化为废墟。
“饕、饕餮……!?你怎么会在这!”
半跪在地的姜爻勉强抬起头,却发现缭绕的尘埃中缓缓映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神秘消失的饕餮。
“哟,那么多年不见,你的功力退步不小嘛,是被关傻了吗?穷奇。”
此时的饕餮并没有理会姜爻的追问,而是挡在姜爻身前,直视着穷奇那张额角淌血的脸,开口讽刺道。
“……你总算出现了。”
穷奇咬牙注视着前方那名红发男子,眼眸中除了阴冷,更夹杂着一丝愤恨。
“这一百多年来,我无时无刻都不在想,选择成为人类走狗的你,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呵呵,原来你特意从灵御台逃出来,就是为了见我?”饕餮笑道。“现在你见到了,可以滚了。”
“怎么,你就那么想赶我走吗?”穷奇挥舞着骨翼,冷眼俯视着下方的饕餮与姜爻,言语中透着不怀好意。“或者说……你就那么怕我干掉那小子吗?”
“就凭你?省省吧。你要是真能使出全力,恐怕这酆都早就连带着灰飞烟灭了。”饕餮平静地望向半空,赤色的眼眸倒映着穷奇那张冷漠的脸。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你的法力封印,其实根本没被完全解开。”
“……”穷奇双眼微眯,没有说话。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把你身上的封印勉强撕开了一道口子,不过在封印未解的情况下强行使用妖力,只会对你自身造成损耗。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饕餮摇摇头,继续说道。
“不惜消耗自己也要杀死那小子,他到底哪得罪你了?还是说……这都是你‘背后那家伙’的意思?”
“哼,我要做什么还用得着和你解释?”失去耐心的穷奇压根懒得回答,而在说话间,那些缠绕在穷奇周身的妖气毒雾又再一次聚集,凛冽的妖风伴随着强大的威压扩散四周,甚至远比先前更加猛烈。
“我就问你最后一句,你是选择继续当灵御台的走狗,还是选择放弃庇护那小子,跟我一起走!”
“不管是一百多年前,还是现在,我的回答从来就只有一个。”
面对着穷奇的最后通牒,饕餮的神情依然平静。“在我找到‘那个答案’之前,我会扫清任何阻碍,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好……很好!既然你下定决心要当‘叛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穷奇脸色狰狞,身体微微颤抖。“你就和那小子一起……去死吧!!”
轰隆隆——!!
阴冷的寒风与毒雾在剧烈的震荡中猛烈爆发!霎那间,一道巨大的妖影虚像在穷奇背后若隐若现,迸发的凶煞妖气就连天地也为之变色。只是此番景象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穷奇的妖气到达顶峰之时,穷奇自己的脸色却似乎变得越来越灰白,而这一破绽又岂能逃得了饕餮的目光。
“我说过,你是在损耗你自己。”
话音未落,饕餮的身影忽然再次凌空跃起,轻松躲过了飞来的风刃,径直冲向了半空中的穷奇。
“就凭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你!?”穷奇大惊,然而此时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这名红发男子撕开了围护的毒雾,将手伸向了他的脖颈。
哗啦!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条缠绕着诡异金光的锁链忽然蹿出浓雾,冲着饕餮的胸口直刺而去!后者神色一动,立即收拳闪身躲过。在刺耳的呼啸声中,那两条锁链重重砸在了饕餮后方的山石之上,将整片山石瞬间化为齑粉。
“……呵,又是你。”
饕餮冷眼注视着那道浮现在穷奇身边的鬼魅黑影,随即将视线移向了对方手中那枚散发着妖异金光的物件,一张脸渐渐沉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啊……这一次,你手上多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饕餮盯着黑影脸上那张形似骷髅的惨白面具,缓缓说道。
“原来‘镇魂石’在你手上……傀儡亡灵。”
第二百三十九章:无力回天
不祥的气息肆虐在阴风缭绕的午夜上空,翻滚的乌云之下,四道身影两两对峙;而面对着饕餮的质问,那道黑影却始终一言不发,仿佛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只是矗立在穷奇身边,沉默地注视着饕餮与姜爻。www.uu234.netwww.uu234.net
傀、傀儡亡灵!?
回过神来的姜爻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摇晃地站起身。妖异的光影中,他看到了那只面具缺失一角的傀儡亡灵就这么站在前方的迷雾中,一动不动。
真的是傀儡亡灵……他手上的,就是“镇魂石”??
姜爻望着那道黑影,一时间惊疑不定。阵阵法力波动从黑影手中那枚散发着金光的物件四周不断扩散,那怕只是看上一眼,便像似要摄人魂魄似的,让人心神难安。然而不知为什么,在见到这只傀儡亡灵的那一瞬,姜爻心中忽然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某种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挥之不去,隐隐的不安在暗地里悄然发酵。
“哼,多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
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即便在那黑影的帮助下躲过了危机,但被救下的穷奇却丝毫不领情。而在穷奇的呵斥之下,那傀儡亡灵似乎总算有了反应,只见其轻轻抬起头,朝着上空的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吼呜呜——!
一阵怪物的嘶吼忽然划破夜空,并迅速由远及近。错愕的姜爻连忙抬起头,就在视线的前方,他看到了一团锈红色的“烈火”冲破迷雾,从众人顶上陡然落下!
“这是……祸斗!?”姜爻惊讶地望着那只飞掠而至的黑色巨犬,赫然发现对方那原本被剖开的肚子竟已愈合如初。非但如此,那只祸斗还径直护在了那傀儡亡灵身前,对着姜爻与饕餮虎视眈眈。
“竟然连祸斗都能收服,你果然和一般的傀儡亡灵不一样。”饕餮注视着前方的黑影,低声说道。“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轰……
低沉的雷鸣搅动着急剧阴沉的天色,在这逼近零点的夜色中,一团团模糊的影子开始在天边不断聚集;而与此遥相呼应的,是远方酆都县城上空那逐渐弥漫而起的红色微光。
“‘吸魂法阵’吗……啧,没时间在这磨蹭了。”
穷奇望了眼那一条条从县城底下映现而出的红色纹路,总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只能将尚未熄灭的怒火强压在心底。他转过头,将视线扫过下方的饕餮,随即聚焦在姜爻那张发青的脸庞之上。
“呵呵,就算有饕餮护着你,你也终究只是一个区区人类而已。”穷奇注视着姜爻脖颈间那些逐渐显露的青色纹路,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冷笑。“看来……已经不需要我再出手了。”
哗啦——!
凛冽的飓风从穷奇周身席卷而起,并迅速将身边那只傀儡亡灵笼罩。而眼见那傀儡亡灵即将再次逃离,饕餮又岂肯就此放过,但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发现身后的姜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唔!?”
姜爻抓着胸口,踉跄着跪在了地上。听觉、嗅觉、触觉……一个个身体感官在体内毒气的侵蚀下渐渐离他远去,而他胸口那阵火烧火燎的刺痛也在刹那间决堤,并朝着他的脑袋奔涌而上。
“你怎么了?”察觉有异的饕餮立即转身冲向姜爻身边,而当他看到姜爻脖颈上的那些青色纹路之时,饕餮的眼神顿时变了。
“这是……!”饕餮脸色一凝,他伸手扒开了姜爻胸口的衣襟,却见姜爻的心口处赫然布满了毒气侵蚀所致的纹路,不知不觉中,先前那几口吸入的毒气已蔓延至姜爻全身。
“……穷奇!”饕餮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猛地抬起头,赤色双瞳中难得流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怒色。
“哼……你总算是露出了你‘本来的样子’啊,饕餮。”穷奇俯视着饕餮那张略显狰狞的脸,冷声说道。“可惜啊,已经来不及了。”
“唔……额……!”
姜爻痛苦地倒在了饕餮的怀中,在穷奇的冷笑声中,姜爻隐约看到前方那只傀儡亡灵突然转过了头,将那只布满裂痕的骷髅面具转向了他的方向。
嘎喇……
面具的裂痕在盛起的飓风中愈演愈烈,而在那被吹散的浓雾之后,那双隐藏在面具破口下的褐色眼眸,也终于显露了出来
这……这双眼睛是!?
姜爻的心脏忽然“咯噔”了一下,他睁大了双眸,颤抖地盯着前方那张骷髅面具,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深处疾速蹿升。
嘎……嘎……哗啦——
残破的面具终于抵挡不住凛冽的阴风,霎那间四分五裂,也将面具之后那张苍白的脸彻底展现在了姜爻面前。
清秀的五官,熟悉的面容,眼前的那张脸依然和姜爻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只是那双原本温柔而略带忧虑的褐色双眸,如今却已无半分灵动,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空洞与木然。
“萧……萧远……你是……萧远!?”
在见到那张脸的那一瞬,姜爻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那个曾经和他朝夕相处了整整一年的男人,那个曾在最后一刻给他发过求救短信,却最终以妖魔之姿死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如一个牵线傀儡般站在他面前,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不!这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姜爻大吼着,残酷的现实将他心中的那块伤疤再次撕得鲜血淋漓。而面对着姜爻的呼喊,萧远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已化为傀儡亡灵的他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在狂风的呼啸声中,与祸斗一起飞入夜空,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不,别走,萧远!萧远——!”姜爻顾不上胸口锥心的疼痛,挣扎着想要起身追向萧远的方向,全然忘了自己的危机尚未解除。
磅!
一团夹杂着毒气的风刃从半空中骤然成型,猛地刺向下方的姜爻,被护在姜爻身侧的腾蛇闪身挡了下来。被弹开的毒气风刃扎进边上的林地,瞬间便将方圆数十米的山林化为焦土。
“死到临头还想着着别人,看来你这小子不但无能,而且还愚蠢得无可救药。”
冷酷的声音穿过缭绕的毒雾,回荡在阴沉的夜空之中。
“即便刚才腾蛇帮你挡了一击,但只要中了我的毒,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穷奇俯视着姜爻脸颊上的青色纹路,随即将视线移向了边上显露怒容的饕餮,低声冷笑。
“从你选择卑躬屈膝地当人类的走狗的那刻起,你已经不配被称作为‘四凶兽’之首了,饕餮。”
穷奇睥睨地说着,在一阵妖异的光芒中,他背后那对巨大的苍白骨翼再次在妖气飓风中展翅而起,将穷奇带入高空。
“我会让你知道,‘叛徒’……是没有资格守护任何东西的!”
话音刚落,穷奇便挥舞着骨翼,在席卷而起的妖风中消失不见。
“唔……咳……咳咳!”
姜爻脸色惨白,剧烈咳嗽着。点点黑血顺着他的七窍流淌而出,在先前的情绪激动之下,毒气已渗透进了他的五脏六腑。此刻的姜爻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也说不出任何话语,被剥夺所有感知的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生命的气息已开始从他身上逐渐抽离。
“姜爻……姜爻!”饕餮半跪在地,俯身抱起地上的那个男人,却发现对方已没有了任何反应。属于生灵的光芒渐渐消隐在姜爻那半睁的漆黑眼眸中,一丝丝青色纹路攀爬至他的脸颊,毒入骨髓的他,显然已无力回天。
“……”
饕餮怔怔地注视着怀里这名即将死去的男子,向来遇事游刃有余的他,此刻眼中竟然划过了一丝茫然。
【你想要的‘那个答案’,只有通过这个男人才能找到。而他,也是你解开当年真相的‘唯一钥匙’。】
“唯一的……‘钥匙’……”
白泽的预言在饕餮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面对着温度逐渐消失的姜爻,饕餮眼眸中的光芒开始变得慢慢趋冷,而在那赤色瞳孔深处流露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与其让你就这么死了,不如……就‘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轰隆隆!!
血红的雷光交错在红光蔓延的酆都县城上空,空气中愈加浓厚的能量体宣告着零点的迫近。在这阵阵不祥的法术波动中,就连原本盘踞在姜爻身边的那只幼体腾蛇也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只见它忽然扬起头,朝着东南方向望了一眼,随即便撇下边上的姜爻和饕餮,在升腾的云雾中抽身离去。
……
“嗯?那是……腾蛇!?”
沐剑云惊讶地望着半空中那条飞腾而过的巨影,脚下的步伐微微一滞。
“那腾蛇是从前面的林子里飞出来的,说不定姜爻就在那!”路星月心急火燎地奔向前,嘶声大吼道:
“姜爻!姜爻你在哪!?姜……”
哗啦——!
一道闪电从夜空中劈落而下,将两道半跪在地的黑影,映照在了路星月和沐剑云的瞳孔之中。
只见眼前的姜爻正无力地低着头,汩汩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淌而下,而此刻咬着姜爻脖子的,正是那名从身后紧抱着他的红发男子。
第二百四十章:过往伤痕
“姜……姜爻……”
路星月愣住了,他死死盯着前方的黑影,身体不由微微颤抖了起来。但很快,这份颤抖便愈演愈烈,连眼中的惊愕也瞬间化为了而滔天的怒意。
“饕餮!!你、你竟敢把姜爻他——!”
“……等等!先别激动!”
边上的沐剑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出手阻止了路星月的暴走,而此时那名咬着姜爻脖子的红发男子也终于松了口。他伸手放下怀里的姜爻,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抬头看向前方的路星月两人。
“你、你的脸……!”在看清眼前男子面容的那一刻,路星月的怒意中顿时多了一丝错愕,只见倒映在他那金银双眸中的,是饕餮那张布满青色纹路,却又毫无表情的脸。
“这是……穷奇之毒!”沐剑云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饕餮,随即又将视线移向地上的姜爻,发现原本弥漫在姜爻脖颈间的那些纹路已逐渐褪去,这才对眼下的情况有所顿悟。
“你把姜爻体内的毒,吸到自己身体里了?”
“哼……”
饕餮轻哼一声,不置可否。而路星月见状也顿时顾不上其他,他连忙冲上前扶起姜爻,发现对方的胸口正微微起伏着,在被抽离毒素之后,他的脸色似乎好转了许多。
“他还很虚弱,我们得赶快把他带去治疗才行。”
沐剑云跟着上前扶着姜爻,又抬头望向前方略显疲惫的饕餮,认真说道:
“穷奇之毒非同小可,即便同是凶兽的你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抗过去,快跟我回灵御台!陆首领一定有办法治好你。”
“哼,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这点毒我还真没放在眼里。”饕餮冷漠地看了眼沐剑云等人,随后转过身,望向远方那座被红光包围的酆都县城。
“零点快到了……不快点离开的话,连你们也会被卷进这‘吸魂法阵’里面。”
“吸魂法阵!?”沐剑云一惊,连忙顺着饕餮的视线向县城方向望去,脸色顿时变了。
“有人打算在零点启动法阵,献祭整座城的生灵。这件事,不是你们一两个人能阻止得了的。”饕餮说道。“你之前不是放出过神使之印吗?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得赶紧联合所有赶来的援军阻止法阵发动!”沐剑云咬牙说道。“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还有事要办。”饕餮头也没回,也没有挪步的意思。“快滚吧。”
“……”沐剑云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而边上的路星月也没有犹豫不决的意思,在架起昏迷的姜爻之后,两人便朝着城外的方向匆匆离去……
……
“呵……到头来,还是下不了手啊……”
无奈的叹息回荡在沉重的黑夜之中,饕餮低下头,看着掌心中扩散的青色纹路,轻声苦笑。
远方的城镇被盛起的红光逐渐包围,呼啸的妖风卷起阵阵鬼哭之音,盘桓在饕餮的耳畔。恍惚间,他仿佛又记起了一百多年那个他不愿想起的夜晚。那场生灵如繁星坠落的血色之夜所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从此以后再无自由,更是将一道再也无法抹平的伤疤永远刻在了他的心底深处。
【……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再吃人……这是我和你,最后的约定……】
“……我可以遵守当年的约定,可你呢……”
饕餮呢喃着,赤色的眼眸中除了逐渐浓重的黑暗,更是交杂着一抹凄凉与悲哀。他抬起头,远眺着前方那片被法术光芒染红的天际,眼底翻涌的复杂心绪终于被寒意所压制,最后回归平静。
“哼,‘转移结界’么……看来土伯那家伙多少还是出了点力。”饕餮望着那张在酆都上空逐渐聚拢的半透明光膜,轻声呢喃道。“不过就这种构筑速度,怕是根本赶不上。”
饕餮说着,抬头将视线移向乌云周围那些若隐若现的黑色虚影。在鬼门即将关闭的当下,那些汇聚而来的“思念能量体”浓度也在这最后关头到达了高峰。
“事到如今,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轰——
不祥的妖风伴随着道道暗紫火焰,霎那间从饕餮的周身喷涌而出!与此同时,一枚巨大的凶兽虚影也在其背后缓缓映现,只是随着那虚影的出现,饕餮脸上的那些青色纹路也开始加速蔓延。
“中了穷奇的毒还要勉强使用妖力,你是想死吗?”
“……是你。”饕餮抬头瞥了眼那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多少诧异。“呵,你是怕我真吃了你那宝贝徒儿,才特意赶过来的么?”
“他体内可是聚集了五枚蚩尤魂魄,就凭现在的你,根本动不了他。”女子冷声说着,慢慢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了那张原本属于“白雉”的脸。
“果然……我就说他体内怎么又多了一魄,看来是你做的手脚。”
饕餮注视着“白雉”,冷笑道。
“要是让灵御台的人知道堂堂妖神府首领凤凰大人,竟然在暗地里利用人类收集蚩尤魂魄,你觉得这妖人两族的‘和平协议’,还能持续下去吗?”
“……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那么多,更何况现在可不是废话的时候。”
“白雉”说着,忽然伸手一挥,一条黑色巨影便从空中飞驰而下,朝着酆都城的方向飞去。而那黑影,正是先前从姜爻衣袋中孵化的幼体腾蛇。
“我知道你想通过吃掉那‘思念能量体’来阻止吸魂法阵的发动,但就你这种中毒状态,怕是自身难保。”“白雉”看着饕餮那张布满纹路的脸,平静地说道。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特意塞给姜爻 ‘腾蛇之卵’吗?除了保护他,更是为了应对现在这种局面。”
吼——!
话音刚落,一道震天怒吼伴着纷繁的雷鸣,从酆都上空席卷而至!只见那条巨大的腾蛇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刹那间,一股夹杂着奇异雷光的狂风暴雨便从其口中喷涌而出,朝着下方的酆都倾盆而下。
哗啦啦——
密集的暴雨在一瞬间将大地尽数笼罩,只是在那雨滴中,赫然夹杂了一丝丝暗紫与猩红的电光。如此出人意料的场面令饕餮的眸中隐约带上了几分诧异,但很快便化为了然。
“呵,原来如此……竟然是条变异腾蛇。”
饕餮盯着酆都上空奔腾的巨影,终于撤下了周身的妖气。而就在这须臾之间,酆都城下的那道道血红纹路便在这雷光电雨的洗礼下逐渐褪去,一场近在咫尺的危机,就这么在短短十数秒内,烟消云散。
铛……铛……铛……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宣告着清明之日的终结;随着漫天风暴的逐渐平息,留给这片大地的,就只剩下危机过后的寂静。酆都城里的那些百姓或许不会想到,就在短短数分钟之前,一场厄运正堪堪与他们擦身而过。
“传闻腾蛇一族中,有一种变异体,能复制任意属性的妖力,并一次性使用。”饕餮望着那条从空中飞回“白雉”身边,并环伺在其身侧的幼体腾蛇,终于再次开了口。
“你故意让这条变异腾蛇从姜爻身边孵化出来,就是为了复制他体内的蚩尤之力吗?”
“想要一次性销蚀‘吸魂法阵’,没有一定霸道的力量是办不到的。而他体内的蚩尤之力是最好的解决方案。”“白雉”说道。
“这次的事件我之前已得知风声,所以才潜入鬼市调查。那枚‘腾蛇之卵’也是以防万一才布下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哼,说的倒好听,你之所以特意潜入鬼市,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吧?”饕餮盯着“白雉”的眼睛,瞳孔中寒光流动。
“姜爻体内的第五枚蚩尤魂魄,应该就是你送上门的吧?我倒要开始怀疑,他之前体内的那几个蚩尤魂魄,是不是也是出自你的手笔。”
“你要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我只能说,我决不会做出伤害姜爻的事。”“白雉”平静地回视着饕餮的目光,随后又似有所感地望向西方的天际。
“灵御台的部队快到了,我不能再留在这了。”
“白雉”说着,闪身跃上了腾蛇的身躯。
“至于三足乌,他现在已经安全了。但如果你下次再见到他,记得让他多加小心,他已经被‘某些家伙’盯上了。”
“‘某些家伙’……呵,你好像知道不少事呢。”饕餮盯着上方的“白雉”,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我就再问你一句,这次‘镇魂石’和穷奇的事,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使用‘镇魂石’这种邪物,也不会残害无辜生灵,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白雉”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我与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饕餮沉默着,脸色在暗影中晦暗不清。他没再说话,只是目送着“白雉”与腾蛇的身影越升越高,最终融入弥漫的云雾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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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滚的乌云黑压压地密布在无人的荒野一角,弥散的薄雾在先前那阵飓风骤雨之下,逐渐被驱散殆尽。
“吸魂法阵居然被解除了……饕餮啊饕餮,这该不会也是你的‘杰作’吧?”
穷奇阴沉地喃喃自语着,半晌之后,他终于将视线从红光散尽的天际中收回,重新移向了围拢在前方的那张淡青色光膜。
“‘追捕结界’吗?看来之前有谁向清明之神通风报信,想把我们堵在这呢……喂,‘上头那家伙’有什么新指示吗?”
穷奇转过头,瞥了眼身边那只面具已碎的傀儡亡灵,却见对方依然静默地坐在祸斗的脊背上,空洞无神的褐色瞳孔毫无情绪,似乎对穷奇的询问无动于衷。
“切,差点忘了,这家伙只是个傀儡。”穷奇撇撇嘴,但忽然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即警惕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身后。
啪嗒……啪嗒……
伴随着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一双宝石般的蓝色眸子忽然出现在了岩石背后的阴影中。
“你是……”
穷奇注视着那道缓缓走出黑暗的灰发身影,双眼微微眯起。
只见出现在穷奇面前的,正是那名失踪已久的半妖——无。
第二百四十一章:孽债之偿
“半妖……”
见到这名灰发蓝眸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面前,穷奇似乎有些诧异,但眼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m.www.uu234.net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穷奇冷眼盯着前方的无,在提出质问的同时,警戒的妖风也开始缠绕周身。然而面对着穷奇的戒备,无那张如人偶般美丽的脸却并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他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宁静如水,也没有想开口回答的意思。
“哑巴么……”穷奇眉头微皱,在急于撤离的当下,他可没耐心在这耗费时间。而正当他打算速战速决之时,先前沉默矗立的无,却忽然从怀中取出了某件东西。
“这是……”穷奇望着无手中那件散发着妖异红光的物体,脸色微微一变。“陆吾内丹!?”
无没有说话,他只是低下头,蔚蓝的眼眸中倒映着掌心跃动的红光。
只见他手中的那颗球形琉璃通体血红,晶莹剔透,散发的光芒宛如红宝石般璀璨。不仅如此,那琉璃内部似乎还包裹着一枚黑色珠子,阵阵法力波动交织着强烈的妖气,从琉璃中心的珠子扩散开来。而在这股妖气的影响下,一道似有若无的黑色图腾忽然在无的脖颈间闪过,此情此景也被穷奇尽收眼底。
“……原来如此,你也是‘我们这边的’。”
穷奇低声自语着,眸中的警惕终于被了然所替代。他抬起眼,重新审视着前方的灰发人影,而此时的无依然一言不发,只是伸手将掌心中的红色琉璃转向前方那张淡青色光膜。
哗啦……
随着一阵刺眼的红光闪过,一道空间传送门赫然出现在了光膜之上。而见到那传送门开启后,那只原本被结界阻挡的祸斗立即凌空一跃,转眼便与背上的傀儡亡灵一起,在传送门内消失不见。
“陆吾内丹拥有空间转移的效果,看来‘上头那家伙’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早有预料啊……”穷奇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向伫立原地的无。
“怎么,你不走吗?”
“……”无抬起头,平静地看了眼穷奇,轻轻摇了摇头。
“随便你吧。”见无没有要走的意思,穷奇便也不再废话,转身消失在了传送门之中。
呼……
潮湿的微风拂过无额前的碎发,无注视着逐渐消失的传送门,随即又似有所感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了远方某处。
“……”无沉默着,眼眸深处似乎划过了某些冰冷的东西,但又转瞬即逝。他收起了手中的红色琉璃,转身向着远处走去,很快便融入了漆黑的夜色,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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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去那边搜一下……”
“啧,人都跑没了,看来我们来得太晚了……”
……
天际的巨型勾玉印记渐渐淡去,最终在微风中烟消云散。而在这神使之印的召唤下,一大队身着深蓝色制服的人马终于赶到了这条“司阴街”,只是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已是一片荒凉的残垣,先前还热热闹闹的鬼市,此时竟无半点人烟可寻。
“鬼市竟然被破坏成了这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位身着制服的青年男子来回扫视着几成废墟的长街,满脸凝重。
“也不知道当初放出神使之印的那位同僚是否还安全,这件事得赶快禀报陆首领!”
“陆首领现在恐怕也没空管这事吧?听说【太宰部】那边貌似出了个‘叛逃者’,我记得……好像姓周?蓬莱那边估计有的忙了。”另一名男子接口说道。
“竟然有‘叛逃者’!?那现在抓到了没啊?”
“刚刚才抓到……唔,也不能说是‘抓到’吧,我听人说是自首的。”
“呵,被整个灵御台追捕,恐怕也只有自首这条路可走了……唉,今天一天都没消停过,咱们也别磨蹭了,赶紧干活吧。”
……
忙碌的身影们在“司阴街”四处查探着,只是他们没注意到的是,某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悄悄穿过废墟阴影,往“司阴街”的出口匆匆跑去。
“啧,那帮灵御神使竟然那么快赶过来了……真是背!”
气恼的嘟囔伴着沉重的脚步声,从阴影角落中窸窣传来。只见一名满脸横肉的光头男子正拖着鼓鼓一麻袋东西,在夜色中气喘吁吁。
“呼……呼……得赶紧离开这,要是被灵御台的人逮到,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光头男子转头看了眼后方,一脸焦虑的同时,手中却始终不肯放下那包沉重的麻袋,生怕掉了似的。
“哼,难得有机会捞一票,怎么可以就这么空手回去。”光头男子看着那包装得鼓鼓囊囊的麻袋,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
说实话,他对那颗“镇魂石”半点兴趣都没有,而他之所会来鬼市,其实原本是冲着倒卖黑市情报来的。只是他没料到今年的鬼市最后竟会演变成一场闹剧,而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这场闹剧还给了他趁火打劫的机会。那些在先前的动荡中急着逃离的摊贩们或许不会想到,自己匆忙间落下的货品竟然被这厮捡了便宜。
“这些宝贝们足够卖个几百万了,到时候拿去赌个几把,一定能把之前输的赢回来!要是再不够的话……”
光头男子嘀咕着,脸上渐渐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想起了当初在“黑魂堡”废墟中无意间窥见的那个男人,那个黑发男子周身所散发出的特别妖气,毫无疑问,正是极其罕见的凶兽之力。
“凶兽之力……呵,竟然被我发现了一个拥有无色属性体质的人!真是天助我也!只要卖出这个情报,那老子的下半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哈哈哈哈!”
光头男子咧嘴冷笑着,似乎已经在憧憬未来纸醉金迷的生活。
“说起来那个男人的脸我之前好像见过,就是在‘特别挑战’里给我脸色的那个男的吧?我记得他好像叫……姜……姜什么来着?”
哗啦——
一阵凛冽的寒风忽然从光头男子前方扑面而来,被迷了眼的男子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了下,而当他重新转过头时,却发现面前忽然多了一道眼熟的瘦小身影。
“嗯?是你……!?”
光头男子盯着这名出现在他面前的灰发人影,脸色顿时从紧张转为了狰狞。
“好啊……你这个狗杂种,总算是出现了!”光头男子伸手指着前方的无,破口大骂道。
“之前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逃跑!?你以为是谁养了你这杂种那么多年?这次,老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无的脸上依然没有半分波澜,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光头男子的眼睛,一动不动。
“……你、你给老子等着,回去后再好好收拾你!”
不知是出于担心引来灵御神使,还是因为被无盯得有些发毛,在骂了两句后,那光头男子的态度终于稍微收敛了些许。只见他别过头,把手中的麻袋朝着无一扔,伸手颐气指使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替老子拎着!”
“……”无没有回答,甚至都没看向那只麻袋。夜色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表情,只有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寒光。
“……昨天为止。”
平静的轻语忽然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那光头男子愣了一下,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你刚才说啥?”
“我替母亲还的‘债’,就到昨天为止。”无淡漠地说着,他慢慢伸出手,指向了前方这名面露诧异的光头男子。
“接下来,该我和你‘清算’了。”
兹拉……
随着无食指的轻轻一划,一道血口突然出现在了光头男子的脖颈之上。那男子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痛苦地捂着脖子,在喷溅而出的血液中倒在了地上。
“三十年。作为你祖上曾帮助过我母亲的回报,我答应母亲会护你三十年。而昨天,便是约定的最后一天。”
无俯视着在血泊中不断抽搐的光头男子,言语中没有任何感*彩。
“母亲的‘债’已经还完。而你,也该为你的所作所为‘还债’了。”
“咕……”光头男子微微张着嘴,似乎像是要说什么,却只能在喉间化为一阵血泡。他瞪着暴起的眼珠,逐渐扩散的瞳孔中倒映着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随即归于黯淡,再无神采。
“呵呵,你终于还是下手了……”
一道鬼魅的人影慢慢走出黑暗,站定在了无的身后。无平静地转过身,看了眼那名留着小胡子的西装男子,似乎对这个名为“刘芒”的来者并不意外。
“如今这个人世间对你的最后束缚已经消失,现在的你,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刘芒冷笑着,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前方的无。迷蒙的淡蓝妖气从刘芒的周身扩散而出,待到对方站定在无身边时,这名西装男的身形已幻化为一位妖娆美艳的黑发女子。而她正是不久前曾参与【鬼门事件】,后又神秘失踪的天狗妖族——零泉。
“无……吗?呵,作为继承了陆吾血脉的你,是时候该恢复你‘本来的名字’了。”
零泉注视着面前这道灰发蓝眸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说是吧?无玥。”
第二百四十二章:暗影阴谋
“……”
被称作无玥的灰发半妖平静地注视着零泉,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www.uu234.netwww.uu234.net
“也罢……既然你已经按照我们的要求,从祸斗的肚子找回了分裂的陆吾内丹,那么这次‘上头’对你的考验也算是通过了。”
面对着无玥的冷淡,零泉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也并未有生气的意思。
“现在的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们吧。”
零泉瞥了眼无玥脖颈间那一闪而过的黑色图腾,嘴角轻轻一勾,随后又似有所感地转过身,将视线转向了出现在后方的那两道黑影身上。
“哼,你们两个总算是回来了,姜爻那小子的下落查到了?”
“是的。只是很遗憾,结果并不是你所期待的那样。”
低沉的声音从其中那名高个黑影处传来,只见来者正是号称黑鲨兄弟的那两个黑衣人,而两人对眼前的零泉似乎并不陌生,像是早就知晓其身份一般。
“姜爻已经离开了酆都,而且是在灵御神使的护送下。我们恐怕没法再出手了。”
“竟然被那小子给逃了……?穷奇这个废物,连区区一个人类都搞不定!”
零泉那张美艳的脸因不满而微微扭曲了一瞬,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无玥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中,似乎隐约起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波澜,但转瞬便又消失不见。
“说起来……那个姓姜的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啊,竟然惹得零泉大人您那么生气。”边上另一名矮胖黑影搓着手,一脸谄媚地说道。“零泉大人您身手不凡,要处理这种小喽啰不是轻而易举吗?又何必暗地里委托咱俩兄弟混入鬼市,偷偷下黑手呢?”
“怎么,不愿意吗?”零泉眯起眼,有些面露不悦。
“哪有哪有!能为零泉大人您效劳,是咱们两兄弟的荣幸!”矮胖男子闻言赶紧点头哈腰,脸上在几经变幻之后,终于挤出了一个忿忿不平的表情。“只是这次那小子命大,几次下手的机会都被他躲掉了,真是可恨!哎……”
矮胖男子装模作样地叹息着,又悄咪咪地瞄了眼零泉的脸色,话锋忽然一转:
“这次咱们虽然没干掉那小子,但也按照计划,在挑战里坑掉了许多不听话的江湖势力,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哇!您看在‘那位大人’面前,能否帮忙美言几句~就说咱们……”
“只要你们今后乖乖听话,‘那位大人’是不会亏待你们的。”零泉扬起手,不耐烦地打断了矮胖男子的话。
“这次通过鬼市的事折了一大批地下江湖的势力,而那土伯也身中‘诛心诅咒’,实力大减,今后地下江湖的格局必将重新洗牌。而这,也是你们的机会,可别忘了你们身上背负的‘任务’。”
“那当然!‘那位大人’交代的事,咱们兄弟俩一定全力以赴!”
矮胖男子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而边上那高个男子则注意到了远处那些攒动的制服身影,开口拉回了正题:
“灵御台的增援部队来了,咱们该走了。”
“不过这酆都外围已经被清明之神布下了结界,恐怕不好办呢。”矮胖男子纠结道。“唉,我就说之前不该眼睁睁地看着那鬼差蛤蟆跑去外面,现在可好,肯定是那家伙跑去给清明之神报的信,这下要怎么走呢?”
“哼,那还不简单。”
零泉说着,将视线投向前方的无玥,而后者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掏出了怀中那颗陆吾内丹,在身边打开了一道传送门。
“这次被姜爻那小子逃过一劫,但下一次……他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零泉冷哼了一声,随即头也不回地踏入了传送门之中;而那黑鲨兄弟在诧异地看了两眼无玥手中的红色琉璃后,便也乖乖闭了嘴,转身跟着离开了。
阵阵喧嚣伴随着一队队人影从远方逐渐逼近,无玥垂下眼,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扫过脚下光头男的尸体,随后又抬起头,望向那黎明即将升起的墨色天边。
“姜……爻……”
几不可闻的轻语飘荡在清晨第一缕晨曦之中,并与那道消失的瘦小身影一起,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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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爻……小爻?
唔……谁在说话……
姜爻眉头微皱,轻轻睁开了眼。
“小爻,你醒了?”
温柔的声音伴随着眼前这双熟悉的褐色双眸,看得姜爻不由一阵恍惚。
“你呀,怎么又在沙发上睡着啦?小心着凉哦。”
萧远无奈地笑了笑,俯身将姜爻滑落在地的外套拾了起来。
“萧远,你……昨晚去哪了?”睡眼惺忪的姜爻抬头看了眼窗外,发现似乎已是清晨时分,朦胧的晨曦恰到好处地投射进屋内,也为眼前的男子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抱歉,我……我昨晚通宵加班,忘记告诉你一声了……”
萧远轻轻移开了视线,脸上似乎有些疲倦。他转身走向桌边,放下了手中的购物袋。
“那个……我刚才去便利店买盒饭,正好碰上买一送一,等会咱们把饭热一热,一起吃吧。”
“谢谢……麻烦你了。”姜爻见萧远岔开了话题,便也识相地不再多问,连忙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呵呵,咱们可是当了一年的室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客气什么。”萧远温和地笑了笑,将盒饭从袋子里拿了出来。“对了,有件事……我想和小爻你商量一下。”
“怎么了?”
“我最近……可能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唉?怎么那么突然……”姜爻诧异道。
“嗯,抱歉。”
萧远低声呢喃着,褐色的双眸深处似乎涌动着某种悲哀与无奈。
“……如果她最后还是走了,我也就没理由再留在这了。”
“‘她’?”
“啊……没、没什么。”萧远回过神,连忙笑着摆了摆手。“就……可能有工作调动而已,别担心。”
“是这样啊……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姜爻小心地问道。
“……嗯,会的。”萧远看着姜爻有些伤感的样子,不由笑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重聚的,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萧远……”
姜爻望着眼前这名微笑着的男子,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总感觉心口堵得慌,纷繁的心绪化作一团乱麻纠结在一块,让他无从开口。而面前萧远的身影则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愈加飘渺,与四周的景物一起,在忽然弥漫的黑雾中渐渐远去。
萧远?萧远!别、别走——!
姜爻急了,他试图奔向前方的萧远,却始终无法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愈发浓厚的黑雾吞噬着四周的一切,而在这黑雾缭绕之中,萧远的身姿也开始笼罩上了一层墨色,就连那双褐色瞳孔中的温柔,也在这黑暗的侵蚀中逐渐褪去,化为了空洞与木然。
什么!?
姜爻惊愕地望着面前陡然剧变的男子,断层的记忆开始纷纷涌向他的脑海。穷奇的怒喝,狂风的呼啸,以及那张显露在骷髅面具下的褐色双瞳……那名曾经温柔谦和的友人,此时却是以一具傀儡亡灵的样态再次回归,而这,绝不是姜爻想要的“重逢”。
是谁……到底是谁把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姜爻浑身因愤怒而战栗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空间“哗啦”一声开裂,一条巨大的断崖出现在了他与萧远之间;而与此同时,一根根青色纹路宛如毒蛇般从断崖深处攀爬而出,渐渐缠绕上他的四肢,将其往无底的悬崖拖去。
可恶,放、放开我!
姜爻拼命挣扎着,但那些青色纹路却像是渐渐抽干了他体内的气力似的,麻木着他的身躯,蚕食着他的意识,将他一寸一寸慢慢拖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唔……
姜爻的视线渐渐被黑雾所浸染,神识也在昏迷的边界摇摇欲坠。恍惚中,他仿佛再次听见了那道熟悉而温柔的声音悄然传入耳畔,跨过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从虚无中飘荡而来。
小爻,快醒醒……
萧、萧远的声音……?!
姜爻的意识猛地清醒了一瞬,他勉力睁开眼睛,赫然发现此时漂浮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只如木偶般的傀儡亡灵,而是一如他记忆中的,那名拥有着和曦笑容的友人。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重聚的……但不是现在。
萧远温和地笑着,抬头望向姜爻的身后。
看,有人来接你了。
来接我?嘶……脖子……好痛!
后颈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姜爻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但就在这睁眼闭眼间,他却忽然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脖颈间流入了他的身体,化解着他四肢的麻木。而就在同一时刻,一道道暗紫火焰忽然从这黑雾缭绕的墨色空间中破壁而出!
轰隆隆——!
交缠的暗紫烈火不断撕裂着整座空间,而在那烈火的灼烧下,那些缠绕着姜爻周身的青色纹路也在被不断地逼退,最后彻底化为灰烬。
这是……
姜爻从惊诧中回过神,他连忙起身再次看向前方,却发现萧远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萧远?萧远你在哪!?
姜爻焦急地大吼着,纷乱的思绪搅动着他心底的焦躁。只是在这暗紫烈火的熊熊包围之下,那些黑雾早已退散殆尽,连带着萧远的影子,不再有任何踪迹可寻。
……为什么……
姜爻茫然地站在暗紫焰火之中,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脑海中的记忆几经沉浮,而他的意识却依然宛若沉于水面之下,显得混沌不清,这让他一时竟有些恍惚之感。
【呜啊啊啊——!妖怪、妖怪吃人啦!!】
一道刺耳的惨叫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划过姜爻的脑海,打破了他短暂的迷茫。
什、什么声音!?
姜爻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周围这些暗紫烈火中,竟然还掺杂了某些他从未听过的杂音。绝望的哀嚎与灌入体内的那股暖流交织在一起,瞬间冲入了他的意识,将某些血色画面闪现在了他的脑海。
【救命——!我还不想死……!】
【它、它要吃了咱们整座村子!】
【谁、谁来救救我们——!】
一幅幅凄惨的画面浸润着铺天盖地的鲜血,有如走马灯一般在姜爻眼前飞速掠过。一时间,烈火声、崩塌声、嘶吼声交织着悲愤的心绪,在姜爻脑海中横冲直撞。
怎么回事!?唔……
姜爻捂着耳朵痛苦地半跪在地,却完全阻止不了那些声音的入侵。被撕扯着的意识中,他似乎隐约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话语幽幽浮现在耳畔。
【咳……咳咳……你还记得……欠我一个‘承诺’吗?】
男子的声音气若游丝,却不知为何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姜爻的心脏,一股明明不属于自己,却又不由感同身受的痛苦与悲哀充斥着胸腔,令他的心渐渐下沉。
【……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再吃人……这是我和你,最后的约定……】
你……你究竟是谁?
哗——!
喷涌而出的火舌摧毁着周围的空间,姜爻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被那汹涌的暗紫火焰瞬间吞噬,顷刻卷入了无底的虚空之中……
第二百四十三章:隐藏杀机
“……唔啊!”
磅啷……
掉落的瓶罐声将沉睡的意识陡然唤醒,躺在床上的姜爻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方斑驳的天花板,紧接着便是床边一脸惊讶的路星月。www.uu234.net
“姜、姜爻?你醒了?”
路星月观察着姜爻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星月?我……我这是……?”
姜爻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这才惊觉先前的一切不过一场噩梦,只是梦中那股痛彻心扉的悲伤却依然盘桓于心间,让他半晌回不过神。
“我们已经离开酆都了,这屋子是我找的临时落脚点,暂时安全。”见姜爻似乎恢复了意识,路星月总算松了口气,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药瓶。
“你中了穷奇的毒,昏迷了一天一夜,差点救不回来。多亏饕餮帮你吸出了体内的毒素,你才能捡回这条命。”
“饕餮?他、他人呢?”姜爻连忙问道。
“他……不在这。”路星月脸上似乎有些犹豫,他移开了视线,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把你从鬼市接出来后就没见过他,可能是回灵御台了吧?”
“什么?他……嘶……”
后颈传来的一阵刺痛令姜爻身体不由一颤,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后面竟然贴着几层厚厚的纱布。
“啧,别乱动!你受了伤,正要替你换药呢。”路星月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揭下带血的纱布,将手中的药敷在了姜爻脖子的伤口上,又仔仔细细地包好。
“我说饕餮这家伙也真是的,救人就救人,咬那么狠干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把你怎么了呢……这要是换成普通人,估计这一嘴下去半条命都没了。”
“咬?”姜爻茫然地摸了摸后颈的纱布,不由想起了梦中感觉到的那股从脖颈涌入体内的暖流,以及那些伴随着暖流涌入脑海的陌生画面。
那些片段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
“你呀,现在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把自己的伤养好才是。”路星月摇摇头,叹了口气。“目前外头挺乱的,地下江湖的大佬们在这次鬼市里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现在各种势力群魔乱舞,我估计接下来这世道不会太平了……”
“对了,说起来……其他人呢?”姜爻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左右环视四周,焦急追问道。“沐……额……那、那个……”
“你说那个‘云鹤’小哥吗?”路星月看出了姜爻想要问什么,却也不揭穿,心照不宣的接过了话头。“当初是他和我一起把你带出酆都的,后来他有事就先走了。他人没事,不用担心。”
“……那就好。”姜爻轻轻舒了口气,但脸上的阴云却并没有散去。“没想到这次的鬼市竟然闹那么大,也不知道后来白雉和三足乌他们怎么样了……”
“白雉她来看过你,这药就是她给的呢。”路星月扬了扬手中的药瓶,说道。“至于三足乌嘛……呵,看看你的左手背吧。”
“嗯?这是……”姜爻抬起左手,赫然发现手背上竟然隐隐闪现出一枚篆体“乌”字,淡淡的光芒环绕其周,但很快又随着字符的消隐融入姜爻的手中,消失不见。
“式神铭文!?三足乌他……他干嘛突然给我式神力量?”姜爻诧异地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大概是感谢你当初在鬼市救了他吧?这家伙,最不喜欢欠人人情了。”路星月耸耸肩,笑道。
“话说回来,那家伙要来看你也不大大方方地来,非要半夜三更溜进来,偷偷给了你力量就要走,正好被我逮了个正着。”
“那他……当初是怎么离开鬼市的?”
“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只说今后可能会回天界修养一阵子。”路星月嘟着嘴说道。“回去修养也好,省得他老是有事没事盯在我后头,我也乐得清静。”
“毕竟差点被‘镇魂石’夺魂,修养是应该的。”一想到那颗失踪的“镇魂石”,姜爻的心情不由再次沉重了起来。“也不知道灵御台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说到灵御台,我听说他们内部好像出了点事。”路星月思忖道。“虽然只是小道消息,我也不太确定,但貌似连【军机部】都出动了,似乎要抓一个‘叛逃者’。”
“叛逃者??”
“我以前有和你说过啊,一旦成为灵御神使,那一辈子都不可能脱离灵御台的掌控,一旦有不轨之心,那就会被冠上‘叛逃者’的罪名,下场惨得很。”路星月摇摇头,说道。“所以当初我才劝你别加入灵御台,虽说特权多,但也不自由啊。据说这次的‘叛逃者’,还是个新加入的编外人员呢。”
“新加入的……编外人员?”姜爻呢喃着,心中忽然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星月,你知道那名‘叛逃者’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我也记不清了,好像叫……叫……”
“周文涛。”
低沉的男声伴随着一阵零碎的脚步声涌入这间狭窄的小屋,只见十数名身着深蓝色制服的陌生男子突然破门而入,将路星月与姜爻两人团团围住。
“灵御神使?”路星月望着这群来者不善的男子,脸上的表情顿时从震惊演变为愤怒。“哼,你们灵御台什么时候也学会私闯民宅了!”
“说起私闯民宅,你是最没资格说我们的,‘异界商人’路星月。”
为首的那名神色冷峻的制服男子瞥了路星月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要不是当初叶家最后选择不追究,现在的你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什……!?”路星月脸色一变,原以为当初入侵叶家盗取龙骨钥匙的事早已瞒天过海,却不想早已被灵御台当作秋后算账的筹码,这令他深感耻辱。
“你们到底想干嘛!”
“我们这次要找的不是你,而是他。”男子说着,将目光转向病床上的姜爻。“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要我和你们走可以,但你们必须告诉我,文涛他到底怎么样了!”姜爻盯着前方的男子,冷声说道。
“我刚才已经说了,周文涛是‘叛逃者’,他将受到应有的审判。”
“这、这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与否,将由灵御台理事会审判后决定。”男子注视着姜爻,意味深长地说道。“至于他的审判是否会有回旋余地,这取决于你。”
“我?”
“是的,如果你能以灵御台成员的身份替他做担保,或许他的事还会有一线转机。”
“无耻!你们这明摆着是在威胁!”路星月愤怒道。“我看‘叛逃者’什么的恐怕也是你们故意搞出的借口吧!”
“你们要怎么想那是你们的事,我没有义务和你解释那么多。”
为首的男子盯着姜爻那张沉下去的脸,冷冷说道。
“现在的你只有两个选择,加入灵御台,又或者……眼睁睁地看着你那发小好友,就此沦为阶下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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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蓬莱大厅,沐剑云独自行进在黄昏笼罩的大厅一角,脸色在交错的阴影中晦暗不明。
【是吗?那个‘有趣的消息’果然是真的……】
陆境仪的低语回荡在沐剑云的脑海,也让沐剑云的神情不禁沉重了几分。
【你有确认过,那串‘束铃’里的蚩尤残魂后来去哪了吗?】
沐剑云微微低下头,将心中的纠结化为了沉默,一如先前在陆境仪面前的反应。
【哎……也罢。此次鬼市前有穷奇出世,后有吸魂法阵,能在不伤及平民的情况下平息风波已实属不易,而你所发现的陆吾遗骨更是事关重大,或许……与那掌握‘镇魂石’的幕后者有关也说不定。今后的局势,已经不是单靠灵御台一方就能把控的了。】
陆吾遗骨……“镇魂石”……难不成妖神府内部出了什么事?
【不过,这次饕餮因穷奇之毒身受重伤,恐怕近期都没法执行任务。而涉及妖神府内部的事务,灵御神使也不太方便牵扯其中,恐怕……得另寻合适人选前去调查了。】
合适的人选……吗?首领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沐剑云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心事重重。
说实话,此次鬼市的经历早已超出了沐剑云当初的预期,不仅仅是他发现了陆吾已死的秘密,更是差点与整座酆都生灵一起成为“镇魂石”的祭品。而穷奇的出现不可能只是巧合,甚至是那幕后黑手设计的一环也犹未可知。
至于十年前姜爻的继父姜淮买走‘龙骨钥匙’的事,也已经在这倾覆的鬼市中断了线索,成了未解之谜。
“……哥哥……剑云哥哥!”
急切的喊声将沐剑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停下脚步,转头一看,发现青羽正急匆匆地向他跑来。
“剑云哥哥……文涛,文涛他出事了!求你……求求你帮帮他!”
“青羽?别急,慢慢说。”沐剑云见状连忙安慰道。
“文涛他……他被舅舅扣上了‘叛逃者’的帽子,现在被软禁了!”青羽喘息着,拉着沐剑云的袖子焦急说道。“要是再不救他,怕是……怕是要……”
“‘叛逃者’!?怎么会这样?”沐剑云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清明节,你出差的时候……”青羽垂下眼帘,双眸闪烁着纠结的光芒。“其实这次主要是舅舅在挑事,文涛他只是被卷进了舅舅和首领斗争,我、我决不能看着他成为牺牲品!”
“父亲他竟然……”
沐剑云眉间紧皱,他抬头扫了眼不远处那几个盯着这边探头探脑的人影,随后轻轻拍了拍青羽的肩膀,低声说道: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别急。周围人多眼杂,要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我父亲耳朵里,恐怕会适得其反。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可是……”青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看到前边那几个窥探的人影后,便也只能作罢,随即与沐剑云一起,匆匆离开了大厅。
……
“哎,怎么那么快就走了?还以为能看场好戏呢~”
不远处,一名高个男子一脸八卦地望着沐剑云和青羽离去的背影,悻悻说道。
“呵呵,看青家大小姐那副样子就知道,估计是为了那‘叛逃者’的事,找她表哥求情了吧?”
边上另一位身着深蓝制服的女子不屑地笑了笑,开口揶揄道。“也不知道那姓周的毛头小子到底哪点好,竟然让堂堂青家大小姐急成这样。”
“这事就算沐家少爷求情也没用吧?之前穷奇出逃的事到现在都没查清楚,是不是有内奸还是两说,这沐部长的压力可是大的很呢。这次他拿‘叛逃者’大做文章,估计也是想转移焦点吧?那小子也是背,正好被用来借题发挥了。”
“好在那小子是被九牙大人亲自护送进【太宰部】自首的,要是被【军机部】他们抢先一步抓到,那可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可不是?听说沐部长知道后气得半死,功劳都被【太宰部】抢了……哟,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是【太宰部】的小唐吗?”
高个男子说着,冲着迎面走来的那名青年男子招了招手。只见这位相貌平平的青年手中抱着一叠资料袋,像是来跑腿的。
“小唐,又来替你们紫墨部长送报告啊?”
“是啊,这几天事多,没办法。”小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
“也对,毕竟你们部门里出了这样的事,紫墨部长估计也是焦头烂额吧?”
边上的女子笑脸盈盈地补了一句,话里话外却并不怀好意。而小唐则权当没听懂,傻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后便就此别过,转身走出大厅,步入了夜色笼罩的蓬莱花园。
“……哼,‘焦头烂额’么……”
几不可闻的低语在扬起的微风中飘散而逝,而说话的那个人脸上早已不是先前那副憨厚的神态。只见这名被称作“小唐”的青年男子抬起头,冷笑着注视着头顶那两颗阴阳双星,墨黑的瞳孔深处闪过一抹妖异的寒光。
“等着吧,恐怕没过多久,这灵御台里会焦头烂额的,就不止紫墨一个了。”
(《鬼市魅影》篇完,下一篇章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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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如果把每个故事篇章分别归为一部的话,暗界神使至今已经写完五部了~接下来的第六部会写到饕餮的过去,需要好好磨一下。但因为我同时要忙于暗界神使动画和广播剧项目,所以小说这边需要暂时休个刊(但我会加油肝存稿的~),第六部再开的时间另行通知,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暗界神使动画和广播剧哦,感谢!
第二百四十四章:血色雨幕
轰隆——!
震耳的雷声追随着苍白的闪电,在这片山林夜幕中划开一道狰狞的裂痕。一位身穿长马褂的少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望了眼愈渐狂妄的暴雨,将瘦小的身体小心地往树洞里挪了挪。
“嘶……好痛。”少年揉了揉扭伤的脚踝,叹了口气,随即再次将视线投向眼前这片在狂风骤雨中摇曳的山间树林。
少年有些后悔了,原本只是不想上私塾课才赌气出走,却一个不小心在林子里迷了路,更糟糕的是他还偏偏崴了脚,这下可真困在林中出不去了。
“怎么办啊……阿爹阿娘一定很担心吧?”少年纠结地垂下眼帘,轻轻握紧了小拳头。“可恶,都怪二娃那小子,一直在课上嚷嚷着下血雨会闹鬼啊,还会有妖怪吃人什么的,明知道本少爷最怕这些还……”
哗啦——!
又一声闪电劈头盖脸地轰在山林之间,吓得少年身躯一颤,这让他的抱怨里立马带上了一丝哭腔。
“呜……有谁……有谁来救救我……呜呜呜……”
沙沙……沙沙……
草丛中忽然传来的窸窣声一下子引起了少年的警惕,他紧张地盯着前方黑漆漆的树林,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二娃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连忙一瘸一拐地站起身,颤抖着往后退去。
不、不会真的有鬼吧……?
沙沙……沙沙沙!
窸窣声越来越近,而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一道隐隐约约的黑影。
“别、别过来……”
少年吓得快哭出来了,然而更绝望的是他发现已退无可退,供他躲雨的这个树洞本来就不深。
“救命、救命啊——!”
“……欧阳少爷?”
惊喜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柔,少年楞了楞,小心地从手臂间探出脑袋,却见一个身披斗笠、撑着油纸伞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赵……赵先生?”少年望着眼前这位笑容温和的白袍青年,满腹的委屈和不安顿时化作泪水倾泻而出。“呜呜呜……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找我了……呜呜呜……”
“呵呵,怎么会呢?老爷夫人发现少爷您不见了,急得派人到处找呢。”
被称为“赵先生”的青年微笑着,把身上的斗笠解下,披在了少年身上。“来,我们回家吧。”
“唔……”少年擦了擦眼泪,刚想上前一步,却又像触电般停顿了下,青年这才发现少年的右脚踝已肿得老高。
“给,伞拿着,我背你。”青年二话不说便蹲身背起少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这么在滂沱大雨中缓缓前行。
“……先生,对不起。”少年望着浑身湿透了青年,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我不是故意要逃您的课的,只是……只是……”
“过去的事就算了。”青年笑了笑,说道。“下次可别再赌气出走了,老爷夫人可担心呢。”
“嗯。”少年点点头,又转头小心地瞄了眼黑漆漆的四周。
狰狞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摇曳曳,仿佛张牙舞爪的鬼怪,将两人团团包围,这让少年不由再次想起了之前二娃说的那些话,抓着青年肩膀的小手微微握紧。
“先生,您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有吃人的妖怪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就是听人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四个超~可怕的大怪兽,专挑下雨天吃小孩……”
“哈哈,您从哪儿听说的呀。”青年闻言,不禁莞尔。“别担心,就算真有,我也会保护少爷您的。”
“先生……”少年听了,心中不由一暖,紧张的神情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那……先生您相信‘血雨传说’吗?”
“血雨传说?”
“嗯,听二娃说……如果有一天,天上下了像血一样红的雨,那就说明那地方有很大的冤情,会有冤魂化成厉鬼现身报仇。这……这是真的吗?”少年轻声说道。
“唔……这个嘛,我也没见过。”青年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过如今这个世道啊,比起鬼来,可能还是人更可怕一些吧。”
“……”少年一愣,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眉间隐约蒙上了些许愁容。
虽然他不知道“打仗”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私塾里的小伙伴一天比一天少,这是事实。前些日子,他还听到管家王伯和阿爹偷偷商量,说什么洋人快打来了,劝阿爹尽快安排山庄里的人逃难,离开这座暮色山。至于山庄里办的这家私塾,可能也难逃关门的噩运。想到这里,少年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赵先生,您教书教得那么好,为啥要偏偏来咱们山庄里教书呀?”少年问道。“咱们地方偏,条件也不好,之前的那位先生可教了没几天就跑路了。”
“呵呵,所以呀,如果我不来,谁来教你们这些娃娃念书呢?”青年笑了笑,温和的声音中透着坚定。“放心,就算老爷停办私塾了,我也会陪你们到最后一刻的。”
“赵先生……”少年心中一酸,眼眶不自觉地又红了,他赶紧抹了把眼泪,东张西往地试图转移注意力,而在此时他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在前方树林尽头。
“那是……王伯?”少年认出人影的衣裳,毫无疑问那正是朝夕相处的山庄管家,那也意味着回家的路近在咫尺。
“喂——王伯——我们回来啦!”少年趴在青年背上,兴奋地朝着人影挥手大喊。然而奇怪的是,不论少年如何呼唤,前方的人影却始终低着头,站在那一动不动。
“王伯怎么不理我?是生气了吗?”少年怯生生地嘀咕着,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背着他的那名青年脸上,已没有了先前那副平静的神色。
“嘘,别说话。”青年叮嘱了一句,随即放慢了脚步,在雷雨中小心地靠近前方的人影。
哗啦啦——
闪烁的雷光如银白的水蛇在天际中翻滚,树影斑驳之下,前方那道人影也终于显露真容。
那的确是王伯,只是对方那身灰色马褂此时已被鲜血染成通红,一把长刀从王伯的腹部贯穿而入,将他苍老的身躯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流淌的鲜血混着雨水在王伯的脚下汇聚成一大滩血泊,倒映着他那双早已没有神采的浑浊双眸。
“哇啊啊——王、王伯他、他……!?”
少年快吓疯了,手脚一软,从青年身上一屁股滑了下来,摔倒在地。
“少爷!您没事吧!”青年见状赶紧想要搀扶少年,却见少年惊恐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青年后方。
“前……前面地上……还有好多人!”
青年连忙转头望去,果然看见雨幕中接连倒着数具尸体,向着前方的山庄脚下连绵而去;而那些尸体无一不是熟面孔,似乎都是从山庄里逃出来的家丁,却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糟了,山庄里出事了!”青年神色一凌,连忙抱起地上的少年,将其藏在边上一棵巨大榕树的树洞之中。
“少爷您先躲在这,千万别出来!”青年一边关照着,一边将树枝草丛堆到树洞口,挡住里面少年的身影。
“如果天亮我还没回来,您就往山下跑,有多远跑多远!明白了吗!”
“可、可是……”
“记住我的话,千万别出来!”
说完,青年便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冲入雨幕,朝着远处的山庄狂奔而去。
滴答……滴答……
冰冷的雨水渗透过树洞上方,滴落在少年的脸庞,惊魂未定的少年颤抖着,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离家出走才会出事的吗?阿爹……阿娘……你们到底在哪啊?
少年痛苦地闭上眼,将头埋入膝盖,只剩下雷雨声在耳边肆虐。不知过了多久,树洞外的声音渐渐消隐,显然这场雷雨已告一段落。
咔嚓……
似乎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听得真真切切。
是先生回来了吗?
少年再次抬起头,犹豫片刻后小心地俯身向前,透过洞外的树枝缝隙向外望去。
王伯的身影依然凝固在前方不远处,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后,地上的血迹已几乎被冲刷殆尽,只剩下惨白的尸体在月光下矗立着,无声地诉说着冤屈。凛冽的风声吹拂在地狱般的树林之中,幽怨,萧瑟,宛如鬼哭。
没有人吗?那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鬼……?
少年越想越害怕,心中积攒的孤独与恐惧,在极度的不安下呈几何状爆发,甚至让他将先前青年的告诫抛在了脑后,他已经一刻都不想和这些尸体们待在一块了。
“先生,阿爹,阿娘……求求你们,不要抛下我!”
说着,少年慌忙起身扒开了洞口的树枝,一瘸一拐地钻出了树洞,在望了眼遍地的尸体后,便忍着脚上伤痛,朝着山庄的方向跑去。
一具,两具,十数具……倒在山庄周围的尸首越多,少年的心便越是抽紧,他已经不敢想象山庄内部是什么情景了。
阿爹,阿娘,你们在哪……
少年摇摇晃晃着跨进残破的山庄大门,迎面便看到倒在地上的那道瘦小身躯,而这个身躯的主人明明在两三个时辰前还在私塾里和他打闹玩笑,如今却满身是血,再无生气。
“二娃……”
目睹同伴惨死的尸首,少年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木然地呆立在原地,甚至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向他一步步靠近。
“小心!”
一声疾呼将少年的神识霎时唤醒,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一道白色身影猛地推了开来!飞溅的血花中,少年看到赵先生那单薄的身躯挡在了他的面前,鲜血从先生胸前的血窟窿喷涌而出,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面前那名手持尖刀的蒙面黑影。
“啧,怎么还有一个。”
蒙面黑影冷漠地瞥了眼倒地的青年,随即又将视线移向了前方那名呆若木鸡的少年。
“找了一圈都没有,难不成灵御台他们要找的那件宝贝,在你身上?”
说话间,十数道黑影从山庄的角落里陆续现身。刀刃的寒光闪过少年那双空洞的瞳孔,而此时的少年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在他生命的倒数几秒里,仿佛世界已归于静止,只有刻骨的悔恨如毒药般在意识中蔓延。
都怪我……这都怪我!
如果我当初没有出走……
如果我听了先生的话……
如果能回到这一切发生之前……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轰隆隆——!
一道刺耳的雷鸣毫无征兆地划过天际,原本银白的残月也在陡然聚集的云层中,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红。
啪嗒……啪嗒……哗啦啦……
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从意识的边缘缓缓侵入,少年低下头,愣愣地看着在手心中汇聚而成的血色雨滴,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了当初二娃告诉他的话。
血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笑了,空洞的眼眸配着咧开的嘴,呈现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诡异脸庞。这令那些原本打算上前的黑影们顿时脚步一滞。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最近的那道黑影不屑地啐了口,拔刀指向少年那纤细的脖颈。
“原来……血雨传说,是真的。”少年扭曲地笑着,慢慢举起手,指向前方黑影的身后。
“看,他们来找你了。”
咔嚓……咔嚓……
异样的声响从身后冷不丁地窸窣而来,顿觉不妙的黑影猛然转身,却见那名理应毙命的赵先生竟从地上慢慢爬起,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就这么低着头站在他身后。
“什……什么!?”黑影们大惊,连忙退后数步,然而令他们感到惊恐的画面却并未结束。
一个,两个,三个……
只见周围那些倒地的人影用一种扭曲的姿势缓缓起身,仿佛死而复生的幽魂,矗立在这血色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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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时隔n个月,《暗界神使》第六部“血雨传说篇”终于和大家见面啦~(我真的有在努力赶稿,没有太监!)这次新篇章将讲述主线内容,饕餮的“心结”、以及百年前他与陆境仪的过去也将在本篇章中揭晓~与此同时,姜爻也会在新的冒险旅程中结识一位特别的“新同伴”,相信大家一定会喜欢这名新角色的!
对了,《暗界神使》动画也将在全网开播,广播剧第二季也会在全网播出,敬请期待哦!
第二百四十五章:惨案疑云
“啧啧……太惨了,这简直就是灭门啊。”
一名身着深蓝制服的高瘦青年捂着手帕,在迅速扫了眼地上这批面目全非的残尸后,便强忍着胃部的不适,伸手将尸体上的草席盖了回去。
“院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些人应该是在没来得及还手的情况下,迅速毙命的。”另一名身穿同样深蓝制服的清俊青年说着,抬头望了眼这座布满白绫四合院,随即压了压头上的学生帽,将他那双淡灰色的瞳孔掩藏在了帽檐的阴影之下。
这间木质四合院面积不大,布局传统,在阴天的光线下略显破落,看上去有些年份了。院子四周悬挂着写着“奠”字的白纸灯笼,地上撒着纸钱,似乎这家人正经历着白事。而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喷溅在院内的那一片片血迹。鲜红与惨白交错在院中,让人触目惊心。
“严村长,这些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灰瞳青年转过身,将视线投向了后方那名身穿粗布长马褂的老者。
“就在今天早上。”被称为“严村长”的老者叹了口气,哀声说道。
“这家人的大当家过世了,昨天是头七。原本乡亲们是打算今天来院子里帮忙出殡,没想到这一进门就发现……哎!冤孽啊!”
“一夜之间,全屋上下无一生还……这家人以前有和谁结过仇吗?”边上那名高瘦青年依然没放下嘴边的手帕,只见他白着一张脸,悄悄瞄了眼院子角落那堆盖着草席的尸首,开口问道。
“这家人姓曹,是个猎户。院里人都挺老实的,平时就上山打打猎,本来接触的人就不多,更别提什么仇家了。”严村长摇了摇头,说道。
“说起来啊,他们大当家的前阵子上山打猎,但不知怎么的,居然失踪了!几天后才被发现昏倒在山脚下,一直醒不过来,十天不到就去了。”
严村长咋咋嘴,一脸痛惜。
“听说啊,那曹大当家死前浑身溃烂,七窍流血,那叫一个惨吶!现在他们全家上下又遭到这种事……哎,当初我就劝过他,让他别去暮色山打猎,要是他听了我的劝,也就不会出那么多事了。”
“暮色山?”两位青年面面相觑,似乎没明白严村长的意思。“这暮色山有什么问题吗?”
“两位原来不知道吗?”严村长诧异地看了眼面前的两人。“这暮色山就在咱们村北边,原本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以前山上还有座挺大的山庄呢,叫暮色山庄,是一位姓欧阳的官老爷住的地方。”
严村长一边回忆着,一边捻着胡子,开始了长吁短叹。
“听说那欧阳老爷以前好像是在京城当官,后来退下来了,就来到暮色山隐居。他为人挺低调的,平时不怎么露面,不过他在山庄里建了一座私塾,请了私塾先生给山里的孩子们教书,还分文不收,真是个大善人呐!只是前几年……这暮色山庄出事了。”
严村长感叹着,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一夜之间,整座山庄连带着上下几十口人,被一场山火吞了个干净……那火啊,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等到好不容易灭了火,别说山庄了,连山庄里的尸首都烧光了!从那以后啊,暮色山就不对劲了。”
“您的意思是……?”
“这暮色山……闹鬼了!”严村长盯着面前的高瘦青年,陡然加高了音量,那副神叨叨的样子让对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闹、闹鬼?”
“可不是嘛!”严村长一脸凝重。“那次山火之后,暮色山就开始出现‘血雨’了,就是那种……像血一样鲜红的雨!更诡异的是,据说每次下血雨时,暮色山庄里的那些亡灵就会出现,在林子里游荡,咱们村的人就碰上过几回呢!”
“这……”高瘦青年转头和同伴对了眼,没说话。
“在咱们这有个说法,叫‘血雨夜,厉鬼出’!传闻这血雨就是冤魂的戾气化成的,那些冤死的亡魂会在血雨里出现,找人报仇呢!”
“可是刚才您不是说,暮色山庄是因为山火才遭难的吗?那应该是意外才对,何来‘报仇’一说?”灰瞳青年不解道。
“哎,其实啊,那山火来得蹊跷。所以也有一种说法是,欧阳老爷他们是被官场上的仇人害死,并放火毁尸灭迹的。”严村长压低了嗓子,绘声绘色道。“也有人说啊,是因为欧阳老爷从京城带了不少秘宝回暮色山,这才被人盯上的。哎,谁知道呢……”
“秘宝……?”灰瞳青年嘀咕着,眉间微皱。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因为这血雨,冤魂索命的传言就越闹越大。”严村长继续说道。“村里人都说去暮色山会被冤魂诅咒,不得好死!所以除了暮色山里原住的那个小村子之外,咱们这些周边的村子已经没有人敢去那了。只是这曹大当家的不信邪,偏偏要去暮色山打猎,这下可好,不但自己躺那儿了,还连累了一家人。”
严村长再次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前方四合院的正堂,只见一座棺材静静摆在正堂中央,隐藏在阴影之中。
“姑且不论这是不是冤魂作祟,这出了那么多人命,衙门的人不管吗?”高瘦青年插了一句。
“衙门?呵,连京城的那位小皇帝都退位了,哪有人管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啊。”严村长摇头道。
“这些年世道不太平,听说北边的军阀又打起来了,洋人貌似也要有动作。咱们村里那是死的死逃的逃。这不,曹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咱们村里连帮忙收尸的人手都凑不齐,这才向马乡长借了你们过来帮忙。”
严村长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抬头看向面前的两名年轻人。
“对了,听马乡长说,您两位是学生……什么联合会的?不好意思啊,老头子我记性不好……看两位的打扮,应该是留洋回来的吧?一看就很能干!”
两名青年沉默了一瞬,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虽然让你们这些留学生来干体力活实在大材小用,但咱们是真的没办法了,要是不尽快处理这里尸体,那可是要闹瘟疫的!”严村长无奈道。
“您放心,我们会安排人手和您一起处理的。”灰瞳青年点点头,像是应允了。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这就回去召集村里剩下的乡亲,一起来帮你们啊。”严村长连声感谢道。“哎,希望世道快点好起来吧,这一打起仗来啊,苦的还是咱们老百姓呐……”
说完,严村长便推开院门,匆匆离去,只剩下院内那两位深蓝制服的年轻人,对着满目疮痍的命案现场,一脸凝重。
“这事,大哥你怎么看?”高瘦青年收起手帕,转身看向边上的同伴。
“不管怎么说,反正不可能是怨灵作祟。”灰瞳青年摇摇头,坚定地说道。“那些村民暂且不论,但我们灵御台的人可不能信这套。”
“就算不是怨灵作祟,但这些人的死法确实蹊跷。”高瘦青年说道。“尸体我检查过了,所有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但最致命的伤口却都是咽喉部位的撕裂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高瘦青年顿了顿。
“他们都是被活活咬死的。”
呼……
一阵的阴风吹堂而过,使得这片被布置成灵堂的四合院又苍凉了几分。两个年轻人互视着,没有说话。半晌之后那位灰瞳青年重新压了下帽檐,打破了沉默。
“你的意思是说,是‘那个不祥的家伙’干的?”
“不是没有可能。”高瘦青年正色道。“我们本来就是追着那家伙才来到这附近的,而之所以来这村子探查,也是因为听说这里一夜之间有大量人类被害。虽说那家伙目前只是头刚重生的幼兽,但杀死这些人依然绰绰有余。更何况它身上还带着伤,因此变得更加狂暴也说不定。”
“这……”
“我倒不那么认为。”
没等灰瞳青年回话,一声平静的话语冷不丁地从两人身后冒出。两人脸色一变,连忙转身望向身后,却见一名同样身着深蓝制服的长发男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院中。只见其正蹲在不远处,伸手掀着草席,对着下方血肉模糊的尸体细细端详着。
“沐境仪,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见到那名长发男子,高瘦青年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似乎对其很不待见。
“哦,我倒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不姓沐了,应该叫你‘陆境仪’才对。”
高瘦青年冷笑着,言语中的敌意与不屑毫不掩饰,然而被他称为“陆境仪”的那名长发男子却丝毫没有愠怒的样子。他抬起头,推了推脸上的单片眼镜,随即伸手指向了草席下的尸首,继续平静地说道:
“你们看,这些尸体伤口上的齿痕,不像野兽,更不是妖类。如果是‘那个家伙’所为,别说伤口了,尸体都不一定能剩下。况且,这院子里也没有留下他的妖……”
“够了!”
似乎已忍无可忍,高瘦青年怒喝着打断了对方的分析。
“你都已经抛弃我们沐家,转去做陆首领的养子了!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装腔作势干什么?你不是嫌我们沐家落魄不屑与我们为伍吗??现在又来……”
“境渊,别说了。”
灰瞳青年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出声,制止了高瘦青年的暴怒。
“可是境泫大哥,他……”
“沐境渊,我让你别再说了!”
灰瞳青年那少见的怒容令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只见那名被唤作“沐境渊”的高瘦青年咬咬牙,随即别过头,不再说话。
“你刚才提到的那些,我已经察觉到了。但我想,你要告诉我们的不止是这些吧?”
沐境泫伸手压了压帽檐,转身看向前方的陆境仪,开口道。
“说吧,你从尸体上,到底发现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还魂尸影
阴冷的微风拂过满地的纸钱,围在院中盘桓几许,随即消散在院中的这三名男子的身边。
沉默片刻后,陆境仪终于再次推了推脸上的单片眼镜,随即起身,将盖在那些尸体上的草席一张张掀开。
“从表现上看,这些人的致命伤似乎是咽喉部位的撕裂痕迹,但仔细检查的话,可以发现并不是每一具尸体咽喉上的撕裂伤都能达到致命的程度。况且……”
陆境仪说着,转身走到一具女性尸体旁边,用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拨开浸润着血液的粘腻长发,将尸体的脖颈部分完整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这排齿痕是……” 沐境泫望着尸首脖颈上那排明显的牙印,淡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没错,是人类的齿痕。”陆境仪说道。“虽然其他尸体上的齿痕残缺不全,但总体特征与这具女尸身上的大同小异。也就是说,这些人身上的伤痕,都是被同一个人咬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被某个人咬死的?开什么玩笑!”
边上的沐境渊一听,顿时又忍不住开怼了。
“人类的咬合力一般才四十二公斤到四十六公斤左右,就算受害者毫无抵抗地任凭对方咬,要咬断受害者的喉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同时咬死那么多活生生的成年人!你到底有没有常识!?”
面对沐境渊的冷嘲热讽,陆境仪并没有辩驳什么,而是伸手轻轻一挥。霎那间,只见一把柳叶般轻薄的蓝色小刀在陆境仪的法力幻化下凌空而出,落在了陆境仪的手心之中。
“是不是人咬的,很快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那枚锋利的蓝色小刀便插进了女尸脖颈的伤口之中,在陆境仪的操作下鼓捣着什么。如此不适的场面令沐境渊的胃一阵抽搐,而反观陆境仪倒是面不改色。
没过多久,只听“啪嗒”一声,一枚指甲盖大小、沾着血迹的坚硬物体便从尸体的伤口中被挑了出来。
“人类的……门牙?”沐境渊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境仪手中那枚血淋淋的牙齿,顿时没了底气。“可是……这不合逻辑啊!怎么可能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虽然这些撕裂伤是被人咬出来的,但我刚才也说了,那并不是这些人的致命伤。”陆境仪说着,转身指向尸体的伤口。“这些人的真正的死因,其实是‘它’。”
“这痕迹是……!”沐境泫盯着那些逐渐从齿痕伤口蔓延而出的黑青色纹路,脸色顿时一变。
“是毒。”
陆境仪说着,将手中的那枚门牙近距离展示给了沐境泫。“而且毒的源头,是这枚牙齿。”
“也就是说,这枚牙齿的主人本身便带有剧毒,而这些受害者是被咬伤后中毒而亡的?”
沐境泫盯着那枚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牙齿,脸色又凝重了几分。“这种毒既然如此猛烈,那此人又如何能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连杀那么多人?除非……”
“除非那人本身便是‘死人’。”
陆境仪将那枚牙齿小心地放入特制的琉璃收纳瓶中,随即摘下手套,看向边上那堆凄惨的遗体。
“虽然具体是什么毒种还无法断定,但初步看来是‘尸毒’的可能性很高。只是如此烈性的尸毒闻所未闻,只怕……”
“等等等等,你是说……杀了这些人的,是一具散发着尸毒的尸体!?”沐境渊回过神,立马质疑道。“胡说八道!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人死虽然不能复生,但如果用一些妖邪法术操纵尸首,将其异变为怪物傀儡,倒也不是不可能。”陆境仪的话语依然不紧不慢。
“可如果真是用妖术操纵尸首,那这现场必定残留下妖气,但我从进门起就没有感觉到任何妖气残留。”相比沐境渊的急躁,沐境泫倒是冷静多了。“而且,就算有人用我们未知的手段让尸首‘复活’,那这具‘杀人尸首’又是从哪来的?”
“别忘了,这院子里的尸体,除了边上的这些,应该还有一具……”陆境仪推推眼镜,忽然话锋一转。
“还有一具?”
沐境渊一愣,忽然猛地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转过身,看向了正堂大厅里那具摆在灵堂中央的棺材。
阴森的冷风穿堂而过,将正堂那虚掩的大门吹得“吱嘎”作响,而里面的那口棺材则静静躺在阴影中,在白绫与纸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阴森。
“……大哥,你先待在这别动,我过去看看。”
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沐境渊迅速冷静了下来。只见他伸手凌空一挥,一把银色长剑应声幻化而出,凌厉的剑锋顿时吹起满地的纸钱,而沐境泫见状刚想开口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头作罢。
啪嗒……啪嗒……
谨慎的脚步渐渐靠近前方正堂,沐境渊一边持剑,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灵堂内那具被掩藏在阴影里的棺椁,直到站在正堂门口后,他才终于看清了那具棺椁的全貌。
那是一口简陋的薄木棺材,周身被漆成了黑色,一枚惨白的“奠”字端端正正地写在棺木一端,黑与白的对比分外刺眼。而更令沐境渊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棺盖的一角竟然已被平移了开来,露出了一道一尺见方的漆黑洞口。
“好家伙,难道这棺材里的东西还真尸变了?”
沐境渊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扬起手中的银色长剑,摆出了战斗姿势。
“管你是什么鬼东西,碰到我们也算到头了!”
磅啷!
随着手起刀落,面前的棺盖顿时在一道利落银光下被吹飞了出去!然而全身紧绷的沐境渊等了老半天,却不见棺材内有什么动静,定睛一看,却见棺材内空空如也,连个尸首的影子都没瞧见。
“怎么回事!?”
沐境渊哑然,而随后走来的沐境泫和陆境仪倒没什么惊讶的样子,像是对此早有预料。
“呵呵,如果那杀人的异变尸首还在这,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平安无事地聊那么久。”陆境仪伸手扶了下眼镜,对着沐境渊微微一笑。
“你、你明知道还故意误导我!?”沐境渊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陆境仪却压根没理,而是径直走到了被掀到一边的的棺盖旁,细细观察着什么。
“看来我猜得没错,这异变的尸首确实曾经躺在这。”
陆境仪指着棺盖内部的一只青色手印,说道。“手印上散发的气息和那颗牙齿相同,而且手印周围还留着点组织粘液。我听说,这曹大当家当初就是浑身溃烂而亡的吧?”
“照你这么说……这杀害众人的罪魁祸首,难道真是七天前去世的曹大当家?”
见到摆在眼前的证据,这下就算是沐境泫,也似乎有些动摇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在没有妖邪法力的操纵前提下,一具尸体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或许这一切的起因,和当初曹大当家那次上山打猎有关。”陆境仪看着沐境泫,平静地说道。“此外,从现场留下的痕迹看,这具异变的尸首似乎往北面逃走了。”
“北面……暮色山?”沐境泫抬头望向远处那座阴森的山林,脸色凝重。
“恐怕是的。”陆境仪点头道。“既然整件事由去暮色山打猎而起,那么要查清真相并找到那具异变尸首,就只有派人去暮色山一探究竟了。”
“这……”沐境泫的淡灰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纠结,没等他开口回答,边上的沐境渊就已经嚷嚷开了。
“陆境仪!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军机部的行动指手画脚?”
沐境渊一脸怒容。
“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追捕重生的幼年饕餮!这是第一紧急要务,哪来的人手管其他事!更何况现在所有的论断都只是猜测,在没有妖邪作恶的确切证据下,我们灵御台不能对任何世俗案件插手,这是铁律!你是想让我们违纪吗!?”
“‘世俗案件’么……”陆境仪喃喃自语着,抬头望向那些躺在院中已无生气的人们,脸上的神色在镜片的反光中显得晦暗不明。“可如今这个世道,除了我们,又有谁能替那些冤魂主持公道呢?”
“你……”沐境渊语塞,咬牙低下头。“这个世上每天都有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每天那么多命案,你又怎么可能为他们每个人主持公道?”
“找出这些命案的真相不仅仅是为了告慰逝者,更是为了避免生者重蹈覆辙。”
陆境仪低头推了下眼镜,重新看向前方的沐境泫。后者回视着陆境仪的目光,在沉默片刻后,移开视线,叹息着摇了摇头。
“暮色山范围太大,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们军机部无法派人手擅自展开搜查。况且正如境渊所言,此次我们来此的目的是搜寻幼年饕餮,如果不及时收服凶兽,恐怕会造成更多无辜民众伤亡。因此曹家的事,我爱莫能助。”
沐境泫说着压下帽檐,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不过,既然你已经不是军机部一员,那你要做什么,我也无权干涉。”
沐境泫的声音再次从前方传来,陆境仪抬起头,看着远处那道背对他的清俊身影。
“曹家人的遗体,我会找人处理,并且护送附近村民尽快逃离这片区域。至于暮色山……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能说,你的行动,我和境渊都不知情。”
“大哥?”沐境渊似乎有些意外,但沐境泫却并没有理会。
“这件事诡异之处甚多,暮色山中可能危险重重,看在我们曾经兄弟一场的份上,希望你……多加小心。”
说完,沐境泫便不再言语,推门而去。而沐境渊也不好多说什么,在最后看了眼陆境仪之后,便匆匆跟了上去,只剩下陆境仪一个人,独自留在原地。
“谢谢你,大哥。”
陆境仪的轻语消散在微风之中。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景,随即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眺望向北边那座被暗红雷云笼罩的山林。
“暮色山……吗……”
……
…………
轰隆隆……
低沉的雷鸣回荡在这片萧瑟树林上空,在暗红色的天幕上闪过一道道刺眼的划痕。斑驳树影中,数道扭曲的人影互相交叠着,匍匐在乱石之上。
滴答……滴答……
鲜血从那些冰冷僵硬的残躯中一点一滴地落下,在乱石间汇聚成一条蜿蜒的“溪流”,如毒蛇般向前逐渐蔓延,最终停留在一道瘦小人影的脚边。
只见一名红发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二百四十七章:噩梦回响
轰——!
交错的闪电不断划过暮色山上空,苍白光芒映照出红发少年那张冷漠的脸庞,而少年的视线前方,则是那几具乱石上狰狞扭曲的尸体。
只见那些尸体身着粗布褂衫,一副山野樵夫的打扮,而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是,这些遗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噬过一般。
啪……啪……哗啦啦——
淅淅沥沥的雨滴最终汇聚成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落在乱石之上,冲刷着蔓延的血色“溪流”,却依然难掩刺鼻的血腥气。
“哟,正饿着肚子呢,倒有现成的送上门来了。”
红发少年冷笑着,轻轻舔了舔嘴唇,伸手拂过腹部那道刺眼的伤口。要不是经历了接连的追杀,他也不至于连夜蹿入这座荒芜的暮色山。如今的他不仅身负重伤,更是接连几天颗粒未进,此种窘迫处境令他在食物的选择上少了许多门槛。
啪嗒……啪嗒……
少年的脚步逐渐靠近前方的乱石堆,然而才没走几步,他却忽然停下了。
“这股气息是……?”
少年的赤色双眸微微眯起,视线所及之处,却见那些尸首的伤口处隐约蔓延出些许黑青色的纹路,其中掺杂的诡异气息令少年顿时倒了胃口。
“切,还以为多少能填肚子呢……真恶心。”
似乎是被扫了兴致,少年的脸色有点难看。他伸出手,朝着前方的尸体堆轻轻一挥。只听“轰”的一声,那些尸体瞬间被一道暗紫火焰尽数包裹,没过多久便化为灰烬,消散在磅礴大雨之中。
“血腥味容易把那些发狂的杂碎引来,要是惊动了灵御台那帮人可就麻烦了……唔!?”
少年眉间一皱,再次低头看向腹部的伤口。殷虹的鲜血从被雨浸湿的粗布衫内渗透而出,似乎是因为刚才动用了妖力,而导致了伤口再次崩裂。
“……得赶紧找个地方养伤。”
少年嘀咕着,转身准备走人,然而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没等他走两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忽然引起了他的警惕。
谁?
红发少年顿住脚步,死死地盯着从前方的树丛。
沙沙……沙沙沙……
随着窸窣声的越来越近,红发少年的神经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什么东西?滚出来!”
哗啦啦——!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白光闪烁之间,他看到了一道穿着寿衣的影子低着头,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前方树丛之中。
“这是!?”
少年皱起眉,不仅仅是因为那道影子的样态极其诡异,更因为对方身上散发的那股令人不悦的气息。只看一眼,少年便明白了先前那堆尸体是谁的“杰作”。
“呵,看来不干掉这家伙我是走不了了……”红发少年冷哼一声,一团暗紫色的焰火在他的手心中忽隐忽现。“速战速决吧。”
正当少年准备出击时,却听一道雷鸣在不远处忽地凌空炸开!苍白的雷电刹那劈中边上一棵高耸的杉树,树干断裂的轰鸣连带着整棵烧焦的枯木,朝着少年的方向劈头盖脸地倒了下来。
“……!”少年脸色微变,连忙闪身一跃,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倒下的杉树顿时在地上砸出了个大窟窿。而当少年回过神,试图再次寻找那道诡异身影时,却见对方已没了踪迹。
“跑了吗……”少年站起身子,眉宇间似有疑惑。“那到底什么东西?而且那股气息……”
刷……!
话音未落,一道尖利的破风声突然由远及近,擦着少年的头皮呼啸而过!少年忙不迭地俯身一滚,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又两道冒着寒光的蓝色飞刀紧随而至,插在了少年先前所在的位置。
“看来这趟暮色山,还真没白来呢。”
平静的男声从林间幽幽传来,少年望向前方这名戴着单片眼镜的长发男子,心中顿觉不妙。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逃跑,从腹部伤口传来的剧痛令他的动作顿时一滞。
糟了!
刀光剑影间,瞬息的停滞足以致命。待到少年重新抬起头时,却见三道蓝色利刃连带着刺眼的雷光,已飞至他的面前……
轰隆——!
…………
“……唔啊!”
姜爻猛地睁开眼,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大口喘息着。意识深处的雷鸣恍惚在耳边回响,他似乎还未从先前的梦魇中回过神。
茶几,座椅,飘动的窗帘……眼前的休息室依然保持着姜爻先前进入时的模样,丝毫未变。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两颗巨大的阴阳双星沉默地悬于天际;而脑海中残留的雷声轰鸣,也随着姜爻意识的逐渐回复,消失于无形。
刚才那是……梦?
姜爻扶着脑袋,梦里的画面仿佛笼着一层薄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唯一记得清楚的,只有那三道扑面而来的蓝色刀光,以及随之而来的危机感。
那是什么?我怎么会做那种梦?
“嘶……好痛。”
脖颈后传来的刺痛让姜爻迷蒙的意识瞬间清醒,他不由伸手轻触颈后的纱布,这才想起自从被带来蓬莱后,自己似乎有段时间没换药了。
没错,此时的姜爻正身处灵御台总部——蓬莱。
当初鬼市一战时,是饕餮把姜爻身上的穷奇之毒吸出,这才保了他一命,只是从那时起,姜爻体内的蚩尤意识便陷入沉睡。而更祸不单行的是,姜爻刚苏醒,就被灵御台的人强制带走,用来要挟他的,正是被扣上“叛逃者”帽子并被软禁的周文涛。如今的姜爻便是在那群人的安排下,在这座无人的休息室里等候陆境仪的召见。
不知道文涛的处境怎么样了?还有……饕餮他……
一想到那名再次拯救了自己的红发男子,姜爻的心中不禁有些愧疚。虽说饕餮本身就是个强大的存在,但穷奇之毒也非同小可,这次饕餮将姜爻体内的毒吸入了自己体内,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姜爻不知道,他只知道从苏醒到现在,他就没听到关于饕餮的任何消息。以往的饕餮虽然来去如风,但像这次那样音信全无却是前所未闻,这让姜爻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他该不会出事了吧……?
想到这里,姜爻心中的焦躁又开始翻腾了起来。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在休息室里来回踱着步,随即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冲着休息室门口走了过去。
“站住,你不能随便离开这。”
不出姜爻所料,两个卫兵果然挡在了门口,一副警惕的样子。
“怎么,去厕所都不行吗?”姜爻没好气地说道。“我人都在你们蓬莱了,还能插了翅膀飞走不成?”
“……”两卫兵面面相觑,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妥协。“要去厕所可以,但我们得跟着。”
“随便你。”
姜爻没心思和他们扯淡,径自走向左侧走廊尽头的一处洗手间,转身拐了进去;而那两卫兵则守在了洗手间外,并没有跟进去。
磅!
关上单间隔门,姜爻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心中开始飞速整理思绪。他讨厌被监视,虽然不敢确定,但在那间休息室时,他总有种被偷窥的感觉,这让他更加烦躁;而在这蓬莱里,似乎只有洗手间才能让他暂时摆脱偷窥感,冷静思考一些事。
既然文涛是要挟我的筹码,那么反过来说,具有“价值”的他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如果要救出他,我手上又有哪些“筹码”呢……话说回来,一旦同意成为灵御神使,势必接触到更多历练任务,甚至像第一次来灵御台时那样再被“试炼”一次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我身体里的秘密就……
姜爻纠结地低下头,他身体里有五枚蚩尤魂魄的事是万万不能让灵御台他们知道的。而这些蚩尤魂在带给他危机的同时,也是他恢复记忆、找出十年前继父被害一案真相的必要线索,可谓一把“双刃剑”。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姜爻想了想,心中有了计较。他站起身,正准备打开隔门,却听单间外传来了些许琐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小声闲聊。
“哎,饕餮那家伙的事听说了没?”
饕餮?
姜爻一惊,连忙贴着门板屏息静听。
“哦,那事啊,听说了听说了。”另一个男子一边洗着手,一边接了话。“那家伙如今也算是废了,呵……陆首领貌似正头疼着呢。”
‘废了’?什么意思?饕餮他到底怎么了??
姜爻心中一紧,突然有种想要出去问个清楚的冲动,然而终究还是被理智压了下来。
“我之前听人说,陆首领好像已经物色好了人选,接替饕餮的活。你说,该不会就是那个姓姜的无色体质者吧?”
“呵呵,那小子还嫩着呢,哪能接替得了饕餮。不过陆首领的确召回了一个人帮忙,你猜是谁?”
“啧,别卖关子了,赶紧的!”
“就是陆首领的那个徒弟。”
“什么!你是说那个‘美杜莎’?他他他……他回来了!?”
“可不是嘛!说起那家伙啊,能力是真的强,性格却是真的差。听说上次他回来时,把六部部长得罪了个遍,逼得陆首领赶紧把他又送走了。这次他回来啊,可有的好戏看咯……”
……
两名男子的闲聊声逐渐远去,姜爻悄悄推开门朝外瞄了眼,确定没人后小心地走出了隔间。
陆境仪竟然还有徒弟?以前没听说过啊……还有,饕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姜爻站在洗手台前,心中却是越想越心焦。只是沉浸在思绪中的姜爻没注意到的是,一道黑影正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背后。
第二百四十八章:意外风波
滴答……滴答……
水滴的轻响悄悄回荡在耳边。姜爻低头面对着洗手台,心中反复琢磨着先前偷听到的那些话语,直到眼角余光忽地从前方镜子上瞥到一团黑影,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谁在我后面!?
姜爻慌忙转身,一道修长的身影霎时映入眼帘。
这是一名容貌极其美丽的男子。修身的黑色制服勾勒出对方那高大匀称的身姿,深灰色的长发被一卷黑色发带束在发尾,随意地披在一边;淡绿色的眼眸仿佛一对晶莹的琉璃,掩藏于一副金丝边眼镜之后,再加上挺拔的鼻梁以及那张棱角分明的雪白脸庞,看上去颇具异域混血美感。
外国人?
这是姜爻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男子那张不输九牙的美丽脸庞,一时说不出话。
说实在的,在见惯了九牙的美貌后,姜爻本以为自己早就对外貌这种事处变不惊了,然而在见到此人的那一刻,他却依然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这让他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只是眼前这张美丽脸庞在姜爻的注视下,却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看什么看。”
男子唇齿微动,吐了一句标准汉语。
他会说中文?
姜爻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他连忙移开视线,开口道歉:
“不、不好意思……”
“让开。”
追随而至的话语没有丝毫客气可言,在对方那略显厌恶的目光提示下,姜爻终于察觉到,此时的他正杵在唯二两个洗手台中间。换言之,他挡路了。
“抱歉……”
虽然男子的态度让人不悦,但姜爻也不想在这蓬莱惹事,于是赶紧侧身退了一步,让出一个洗手台。而这名黑衣男子也没再理会姜爻,走上前低头洗手。
这个人,是灵御台的?
姜爻一边心不在焉地洗着手,一边通过前方的镜子反射,偷偷观察着边上的男子。
男子身上的制服剪裁精致,样式与其他灵御神使的制服略有相似,然而颜色却是全黑的。虽说姜爻接触过的灵御神使也不少,但这种制服还是第一次见。
既然能出入蓬莱,那此人八成是灵御台内部人士。不过他好像没有佩戴菱形水晶?照道理说,每个灵御神使应该都会佩戴才对,他的身份到底是……?
姜爻思忖着,心中不由联想起先前在隔间内偷听到的谈话。然而就在此时,却见镜中的那名男子忽然猛地抬起头,刀子般的目光瞬间通过镜子的反射,径直刺向姜爻!
“……!”淡绿色的眼眸中杀气腾腾,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姜爻顿时寒毛倒竖。自知理亏的他连忙心虚地移开视线,转身准备走人,然而那名黑衣男子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给我站住。”
男子的声音低沉,音量不响却极具威慑力。姜爻身体一僵,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的四肢,顿时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有、有什么事吗?”姜爻努力稳住心神,僵硬地转过身,尴尬地望向身后那名黑着脸的美貌男子。
“这句话该我问你。”男子伸手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双眸中满是厌恶。“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我,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我没恶意的。”姜爻没想到男子竟然对自己的视线如此介意,只能赶紧再次道歉,然而对方却仍然不依不饶。
“既然你眼睛不想要了,那不如我替你摘了。”
“啊?”
眼前男子的话语着实超出了姜爻的理解范围,然而更令姜爻感到愕然的是,这个男人貌似不是在开玩笑。只见他真的伸出手,迈开长腿,朝着姜爻一步步逼近。
“等、等等……”姜爻看着逐渐靠近的男子,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然而那股束缚着他的无形力量却让他动弹不得,这下姜爻可真的有点慌了。
这人是变态吗?只不过多看了他两眼,竟然要挖人眼睛??
姜爻冷汗都快下来了,而他体内的那股能量也随着陡然升起的危机感,开始在五脏六腑流转。
“别过来!”
眼看着黑衣男子的手即将伸到他的面前,姜爻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拼命试图挪动双腿,在体内能量的冲击下,那股束缚四肢的力量终于出现了些许松动。
“……?”男子的脸上隐约划过了一丝诧异,伸出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而此时的姜爻终于挣脱了腿上的束缚,并趁此机会迅速退到洗手间门口,警惕地与男子拉开了距离。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上前,只是冷冷地盯着姜爻的脸,看得姜爻有些发毛。
“出什么事了?!”
似乎是被争执的声音惊动,原本在门外守着的卫兵忙不迭地冲进了洗手间,然而刚进门便迎面看到了站在前方的黑衣男子,脚下连忙一个急刹车。
“你你你……你是……!!”在见到黑衣男子的一瞬间,两名守卫的表情顿时从惊讶变换到惊恐,随即又像意识到了某件事,忙不迭地转过脸移开视线,一个闪身把洗手间大门让了出来,那副惶恐的样子仿佛见了鬼似的。
“……”见有其他人闯了进来,黑衣男子终于放下了手。只听他轻哼一声,随手整理了下衣领,之后便不再理会姜爻和那两个守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洗手间。
“呼……终于走了,吓死我了。”见黑衣男子走远,两名守卫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了下来,他们这才想起还有个姜爻被晾在一边,先前的惊吓让他们都快忘了这小子才是他们应该看守的对象。
“那人是谁啊?”姜爻瞄了眼男子远去的背影,转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那两名守卫,却发现这两人的脸色甚是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半晌之后,其中一名守卫终于开了口。“现在跟我们去中央办公室,陆首领要见你。”
“陆境仪终于要见我了么……”姜爻的脸色沉了下来,对他来说,这个老狐狸才是他眼下首先该应付的对象。
先不管刚才那个男人了,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把文涛救出来。
姜爻深吸了一口气,在迅速整理完思路后,很快拿定了主意。而经历了刚才那场风波的两名守卫似乎也无心言语,各怀心思的三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很快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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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洁而空旷的办公室里,陆境仪独自坐在办公桌后,沉默地看着手中的那份机密报告。
暮色山。
在雪白报告纸的映衬下,标题中那三个加粗的关键字显得格外刺眼。陆境仪盯着标题中那个地名,深沉的双眸中看不出情绪。
“即便过去了一百多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陆境仪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报告,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伸手打开了办公桌右侧的一张抽屉,从深处取出了一枚擦拭得十分干净的相框。
相框内镶嵌的,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相片中站着三位身穿制服的青年男子,左侧的高瘦青年一脸不满,似乎对拍照片这件事不情不愿;右侧那位戴着单片眼镜的长发青年则温和地微笑着,与左侧青年形成鲜明对比;而中间站着的,则是一名戴着学生帽的清俊男子,淡灰色的双瞳平静而坚定,即便隔着照片,也能感到对方眼神中那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当年的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陆境仪注视着照片中那名灰瞳男子,一贯平静似水的双眸中似乎隐约激起了些许涟漪,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忽然从办公室大门处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门外守卫那毕恭毕敬的通报声。
“陆首领,姜爻人已带到。”
“进来吧。”
陆境仪说着,将手中的相框放回了抽屉。
吱嘎……
办公室大门应声打开,露出了门后姜爻那张略显阴沉的脸。而护送他的那两名守卫在完成任务后,则识相地退出了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好久不见。”陆境仪笑了笑,从办公桌后站起了身。“听说你在鬼市受了伤,现在身体可还……”
“话先说在前面,我不接受任何威胁。”没等陆境仪客套完,姜爻便直接开门见山。“不管你们打算给文涛按什么‘罪名’,我都不会因你们的胁迫而帮你们做事。还有……”
姜爻盯着陆境仪的眼睛,语气骤然变冷。
“如果你们敢伤到他一分一毫,我敢保证,你们永远也别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呵呵,这就是你想说的?”
出乎姜爻意料的是,陆境仪在听了这番带刺的言论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份文件袋,递给了姜爻。
“先看看这个吧。”
“……”姜爻有些诧异,他看了看面带微笑的陆境仪,又瞄了眼睇过来的文件袋,愣是没敢接。
他可是深知陆境仪这老狐狸的手段,要是被卷进对方的逻辑里,恐怕被那家伙卖了还会替他数钱。所以姜爻才故意赶在陆境仪开口忽悠之前先发制人,以打个对方措手不及。然而如今的确“先发”了,但看陆境仪那副早有预料的样子,是否“制人”了可真不好说。此时的姜爻不禁在心中哀叹,和这老狐狸比,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
“别担心,我没打算威胁你。”
似乎是看出了姜爻的犹豫,陆境仪呵呵一笑,直接拆开了文件袋,将里面的一份文件展示在了姜爻面前。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你很想知道的消息。”
第二百四十九章:想见之人
“这是……?”
姜爻望着眼前的这份文件,双眸微微睁大。
这是一份红头通知文件,抬头印章俱全,看上去十分正式。而其内容虽然寥寥数语,但却告知了姜爻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周文涛的叛逃者罪名……已撤销?”姜爻读着文件上的内容,又抬头看了眼陆境仪,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说,文涛他……”
“他是自由的,并没有被拘禁,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陆境仪笑了笑,将文件收起。“虽然当初那小子的确惹出了一些风波,但如今误会已解除,他也就没理由再背着叛逃的罪名了。”
“可是,之前带我来这的那些灵御神使不是说,文涛被你们抓了,还要接受审判,除非我加入灵御台做担保……”姜爻捏着手中的文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向陆境仪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怨念。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在骗我?”
“呵呵,如果不那么说的话,你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来这呢?”陆境仪推了推单片眼镜,那副“老奸巨猾”的模样看得姜爻牙痒痒。“不过,虽然我们的确没有强制囚禁周文涛,但他现在人的确在蓬莱,是他自愿来的。”
“自愿?”姜爻皱起眉。
“是的。在你前往鬼市期间,他遇到了点麻烦。”陆境仪看着姜爻,语气稍稍变得有些严肃。“他被人盯上了,差点被绑架。”
“什么!他受伤了吗?到底是谁干的?”姜爻大惊,连忙追问道。
“别担心,他恰巧被九牙救下了,人没事。”陆境仪说道。“至于试图绑架他的人,很遗憾,并没有被抓到。也正因为如此,九牙才把他送到蓬莱,至少在这里,他是安全的。”
“文涛之所会被绑架,难道是因为我?”姜爻咬着牙,脸色愈发难看。
“绑架者的动机目前不得而知,在事情查清之前,我们只能对周文涛进行贴身保护。而考虑到他和你之间的关系,不排除对方也会对你出手,这也是我们派人尽快把你接回蓬莱的原因。”陆境仪注视着姜爻的表情,说道。
“此外,听说这次你在鬼市十分活跃,虽然你没有暴露自己的体质,但也不代表地下江湖里没人打你主意。而一旦被地下江湖的势力盯上,你所面临的麻烦可不是一星半点,除非……有灵御台做你的靠山。”
“呵,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加入灵御台?”姜爻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差点又着了陆境仪的道,立马把心中的警戒天线竖了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陆境仪呵呵一笑,对姜爻的警惕不以为然。“事实上在你被大张旗鼓地接到蓬莱的那一刻,你背后的这座‘靠山’就已经自动建好了。”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如果你是地下江湖的势力,在你发现某人被灵御台首领特意请去总部后,你会认为他和灵御台是什么关系呢?”
“这……”姜爻语塞,他已经意识到陆境仪打的什么算盘了。
“有时候‘谣言’也是一种保护伞,这对你来未尝不是好事。”陆境仪说着,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当然,要是你真心想加入灵御台,我也欢迎。”
好一个老狐狸……
姜爻无语,此时的他终于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下就算他不愿意,“灵御台走狗”这顶帽子也已被牢牢扣在了他头上,至少在外界看来如此。而一旦背负了这座“靠山”,必然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点姜爻很清楚。
“我知道你很担心周文涛,我已经安排好了,你随时可以见他,顺便验证我刚才说的话。”陆境仪坐回办公椅上,倒是没有提什么“代价”。
“我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少见他为妙……”姜爻低下头,他心里明白,周文涛是因为他才会被当成筹码,受人觊觎。之前的绑架事件或许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他一再表现出对周文涛的关心,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总而言之,周文涛会暂时待在蓬莱,他的安全你不必担心。”陆境仪说着,随手翻阅起了桌上的文件,像是准备要忙其他事了。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你可以走了。”
“就没……其他事了?”见陆境仪那么简单地就放过了自己,姜爻一时间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你希望我给你找点事做?”陆境仪笑道。
“额,不……”姜爻嘴上连忙否认着,但脚下却一步都没挪。
“你好像有话要问我?”似乎发现姜爻还杵在那,陆境仪再次抬起了头。
“那个,我……”姜爻踌躇着,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陆境仪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等着姜爻。
“其实……我的确有件事想向您打听。”纠结了老半天后,姜爻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想知道饕餮在哪?我想见他。”
“哦?为什么突然要见他?”陆境仪饶有兴趣地看着姜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句。
“我……”姜爻的脸色有些复杂,他微微低下头,伸手抚过脖颈后的纱布。
“我想向他道谢。当初在鬼市是他救了我,但在这之后就没他的消息了。”
“你想见他,就只是道谢那么简单吗?”陆境仪推了下单片眼镜,镜片中映照着姜爻那张纠结的脸。
“也不只是这样,我、我听到了一些事……”姜爻决定不再掩饰,抬头径直看向陆境仪。“饕餮他是不是出事了?我很担心他,让我见他吧。”
“很遗憾,你现在恐怕见不了他。”陆境仪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轻轻叹了口气,如此反应让姜爻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为什么??”姜爻急忙追问道。
“想必你也知道,他在鬼市受了点伤,而且还不是小伤。”
“果然是因为穷奇之毒!”姜爻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毒解了吗?”
“穷奇作为四大凶兽之一,他的毒几乎无解。”陆境仪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着镜片。“而对于同为凶兽的饕餮来说,穷奇之毒虽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伤害也非同小可,需要长时间的闭关静养才能逐渐祛除毒素。”
“闭关……静养?”
“是的。简单来说,他化为了原形,陷入了沉睡。”
“那么严重!?”姜爻大惊,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身上有他的妖力,或许对他的恢复有帮助……让我见见他吧,我不会打扰到他的!”
“我可要提醒你,如今的他,并不是人类的样子。”陆境仪说着,抬头看了眼姜爻。“上古凶兽的原形极为丑陋,他们的样态和散发的气息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范围。当年围猎饕餮时,仅仅被他原形所震慑的灵御神使就有不少,你确定要见吗?”
“我要见的是他本身,和他的样态有什么关系?”姜爻的话脱口而出,丝毫不带犹豫。
“……”陆境仪停下了手中的擦拭,他再次抬头望向姜爻那张认真的脸,深邃的眼眸深处不知流动着怎样的情绪。半晌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戴上了眼镜。
“就算你想见他,但你有没有想过,饕餮他是否想见你?”陆境仪十指交叉,注视着姜爻说道。“虽然饕餮平时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心气比谁都高,你觉得他会愿意将他最虚弱、最丑陋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吗?”
“这……”姜爻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既然他选择了独自闭关,那么旁人所能做的,就只有尊重他的选择。”陆境仪摇摇头,给出了结论。
“那……那他要闭关多久呢?”
“很抱歉,这点谁也不知道。可能几年,也可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也就是说,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陆境仪轻轻点头,说道。“人类的寿命和凶兽比只是转瞬即逝,或许等到饕餮醒来,我们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
“怎、怎么会这样……”
姜爻闻言,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声,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而当初饕餮曾在员丘山说过的话语也再次从他心底浮起,恍惚回荡在耳边:
对于我来说,时间是一条没有终点的长河,千百年来很多人和事来了又去,遗忘也就成了必然,说不定百年之后……我也会忘了你。
如果饕餮百年后醒来,他……是否还会记得我?
姜爻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介意这点,而他内心翻滚的纠结也同样浮现在脸上,被陆境仪尽收眼底。
“如果你真想帮他早日恢复,也不是没有办法。”陆境仪忽然话峰一转。
“什么办法?”姜爻暗淡的眼神忽然亮了一瞬,连忙追问道。
“虽说穷奇之毒几乎无解,但也不是百分百没有解毒的方法。”陆境仪说道。
“传说中有一枚圣物,名为冰璃珠。它是由西王母的眼泪,融合昆仑之巅的万年寒冰炼化而成,世间仅有一颗。在法力运作下,冰璃珠不但能在刹那间冰封万物,还可以解世间各种奇毒。有了它,想必饕餮身上的穷奇之毒也将很快被驱除。”
“那这冰璃珠,到底在哪呢?”
“一百多年前,冰璃珠曾经作为拍卖品在鬼市出现过,但当时被盗走了,如今下落不明。”陆境仪翻阅着手中的文件,说道。
“遗失了一百多年??”姜爻眼中刚升起的希望顿时又凝固了。“这……难道就没什么线索吗?”
“线索倒是有,只不过是传闻。有消息说,冰璃珠在当年被盗后,曾出现在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尘封已久,被外界称为‘鬼山’的不祥之地。”陆境仪似乎话中有话。
“那地方叫做……暮色山。”
第二百五十章:冤家路窄
“暮色山?”
姜爻愣了愣,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暮色山地处北方,离你以前曾去过的员丘山不远。”陆境仪说道。“那地方群山环绕,交通不太便捷,与外界也联系甚少,因此知晓那个地方的人并不多。”
陆境仪翻着手中的文件,随后抬头,看向姜爻。
“一百多年前,暮色山曾发生了一系列惨案。也是从那时候起,‘鬼山’的传言在当地不胫而走,时至今日依然无人敢涉足。”
“惨案?”姜爻皱起眉。
“是的。不过当时正处于战争年代,很多关于当年的事已不可考。包括冰璃珠的线索,也只是传闻的程度而已。”陆境仪简单地带了一句,看上去并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
“由于消息的不确定性,加上那地方处于妖神府的管辖范围内,这些年来灵御台也没法大张旗鼓地去那里搜查。因此冰璃珠是否真的藏在那里,谁也说不准。”
“不论如何,有线索总是好的。”姜爻思忖道。“就算如今冰璃珠不在暮色山,去那里探查一下的话,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其他蛛丝马迹。”
“不过问题也正在这里。”陆境仪推了推眼镜,说道。“刚才我也说了,那地方处于妖神府的管辖范围内,我们灵御台不方便派灵御神使前往探查。除非……”
“我去吧。”
没等陆境仪说完,姜爻就已猜到了对方的言下之意,直接给出了回答。
“我不是灵御神使,并不受你们和妖神府之间协议限制,之前员丘山那次不也是一样吗?”
“呵呵,之前还对我各种防备,现在怎么答应得那么爽快了?”陆境仪十指交握,看向姜爻的目光中似有深意。“暮色山里情况不明,潜伏着危险也说不定。你刚从鬼市回来,伤还没痊愈,真的要去吗?”
“可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帮饕餮?”
姜爻反问了一句。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之前陆境仪的所有话术或许就是为了引导他做这个决定。不过为了救饕餮,他也懒得介意了,就算明知道是陆境仪特意挖的坑,他也心甘情愿往下跳。
“你要想清楚,之前逃走的穷奇或许还在盯着你,你这趟旅途可能会搭上你的性命。你确定要冒这个险吗?”陆境仪望着姜爻的脸,再次开了口。
“要是我真的被穷奇盯上,就算待在家里也是一样危险。”姜爻摇摇头,没有任何动摇。“多说无益,这趟暮色山,我去定了。”
“……”陆境仪注视着姜爻那清澈而坚定的双眸,没有说话,像是在考虑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终于移开了视线,并合上了手中的文件。
“有句话我很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陆境仪的脸上依然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只是姜爻却并没有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任何笑意。
“你……为什么要为饕餮做到这种地步?”
“……”姜爻一愣,他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当初他要寻找失踪的萧远时,饕餮好像也问过他类似的话。只是对于从小到大饱尝人情冷暖的姜爻来说,哪怕是他人点滴的善意,在他眼里也好比极夜中燃起的光芒,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因此“不能对一个曾帮助过自己的人见死不救”已经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信念。
而如今要救饕餮,或许也是出于同一理由,但又似乎有一丝不同的情绪参杂其中,一种姜爻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情绪——
他想再见饕餮一面,哪怕只有一面。
面对着姜爻的沉默,陆境仪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平静地直视姜爻的眼眸,似乎想从中寻找着某些答案。
“饕餮他救过我那么多次,而这次,该轮到我救他了。”斟酌许久后,姜爻终于开了口,同时将另一种情绪掩藏在了心底。
“是吗……”陆境仪伸手推了推单片眼镜,温和地笑了。那一瞬,姜爻隐约从陆境仪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欣慰,但又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姜爻的错觉一般。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那我也会全力配合你。我会派一个帮手和你一起去暮色山,保护你的安全。”
陆境仪说着,按了下桌面上的通知铃。
“进来吧。”
吱嘎……
伴随着身后大门的开启声,某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首领,您找我。”
耳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姜爻的身体忽然没来由地一抖,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浮现在脑海之中。
这个声音……该不会是!?
姜爻猛地转过身,正对上了一双冷漠的淡绿色眼眸。眼前的这名美貌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洗手间里号称要挖掉他眼睛的那名黑衣人。
“你、你不就是之前的那个变……”
姜爻没想到陆境仪口中的“帮手”竟然是这个人,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不过顾忌着边上的陆境仪,姜爻还是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变态”两字给咽了下去。
“哦?你们两个认识?”陆境仪显然是注意到了姜爻的反应,笑着问了一句。
“那个……其实……”姜爻支吾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认识。”相比姜爻的犹豫,这名黑衣男子倒是否认得干干脆脆。只见其顺手关上门,转身走入办公室,直接无视了边上的姜爻。
“既然不认识,那我就介绍一下好了。”陆境仪貌似看出了些什么,但也没戳破,只是笑眯眯地招呼两人上前。
“这位就是姜爻,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无色体质者。”
陆境仪对着姜爻示意了一下,开口对黑衣男子介绍道;而后者只是干巴巴地“嗯”了一声,压根看都不看姜爻。如此态度对姜爻来说倒是毫不意外,他甚至觉得要不是顾及着陆境仪的面子,此人可能连一声“嗯”都懒得给。
“呵呵,姜爻虽然不是灵御台的人,但也曾帮灵御台解决过不少案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见黑衣男子反应冷漠,陆境仪笑着打了个圆场,随即又将视线重新投向姜爻。
“想必你也注意到了,你边上这位的制服和普通灵御神使不一样。因为他隶属于灵御台海外分部。”
“海外?”姜爻诧异道。“灵御台在国外也有分舵?”
“是的。”陆境仪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徒弟,也是灵御台海外特别调查官——月琉璃。”
“月琉璃……”姜爻默念着,抬眼将视线扫过对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倒是和眼前的美貌男子相当匹配,只是姜爻很快从对方的脸上读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不耐烦,于是连忙移开了视线。
美则美矣,可惜心理有点变态……
姜爻心中腹诽着,当然,这样的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琉璃平时驻扎在国外,难得才回一次蓬莱。虽然他生长于不列颠,但因为身上有一半华人血统,且从小就加入了灵御台,因此在语言方面和大家并没有障碍。”
像是没察觉到姜爻那复杂的心理活动,陆境仪继续介绍道。
“另外,月琉璃其实只是我们为他起的中文名,既然两位接下来要共事,那么也可以交换一下本名……”
“就叫月琉璃即可。”
没等陆境仪说完,黑衣男子便冷冰冰地插了一句,显然没打算告诉姜爻本名。而陆境仪见状也不勉强,转身走回了办公桌之后。
“琉璃作为海外特别调查官,并不为妖神府所熟知,也正因如此我才派他与你同行。目前除了你之外,也只有他这样的身份才能参与这次暮色山的任务。”
陆境仪看着姜爻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又补了一句:
“别担心,虽然琉璃他性格比较慢热,但人品端正,实力也很强。有他在,相信你的安全应该能够得到保障。”
我怎么觉得,有他在我更不安全了呢?
姜爻瞄了眼边上那位散发着冰山气场的黑衣男子,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但眼下陆境仪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认了下来。
“后续有关冰璃珠的资料我会派人送给你,今天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陆境仪对姜爻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但却并没有让月琉璃一同退下的意思。姜爻一看便知这师徒俩有话要说,作为外人的他也只能识趣地闭了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你和姜爻之间,之前发生了什么?”
见姜爻离开,陆境仪也终于开门见山了。
“……没什么。”月琉璃没有正面回答,但此时的他语气倒是恭敬柔和了不少。
“我没对他做什么,别担心,师父。”似乎怕陆境仪误会,月琉璃又赶紧补了一句。
“不用紧张,我相信你。”陆境仪微笑着,也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这次临时把你调回来,也是事出有因。”
“应该不只是当那小子的保镖那么简单吧?”月琉璃似乎早已心知肚明。
“你猜的没错。”陆境仪说着,将一份文件递到了月琉璃的手中。
“这次去暮色山,我有两件特别的任务要交给你。”
第二百五十一章:背后隐秘
“特别的任务?”
月琉璃翻阅着手中的文件,眉头随之慢慢锁起。
“这些是……?”
“文件上记述的,都是上世纪初在暮色山发生过的失踪或死亡案件。”
陆境仪迎着月琉璃诧异的目光,开口说道。“只是由于战争,很多卷宗已遗失,当年实际发生的案件应该要比这里记载的多得多。”
“上世纪初……一百多年前?”月琉璃双眼微眯,似乎联想到了某件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百多年前的暮色山,好像还发生过一件大事。”
“是的,就是那场悲剧导致了暮色山被灵御台和妖神府联手封山至今,长达上百年。”
陆境仪微微点头,对月琉璃话中所指心照不宣。
“不过,也正因为那次封山,才使得当时发生在暮色山的种种诡异事件线索中断,就此沦为悬案。其中就包括你手上的这些。”
“您的意思是,要我去调查一百多年前的这些悬案吗?”月琉璃的话语中似有疑虑。“可毕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世纪,早已时过境迁,您又为何偏偏要执着于这些陈年旧案呢?”
“解开这些悬案的真相不仅仅是为了告慰逝者,更是为了避免生者重蹈覆辙。”
陆境仪推了推脸上的单片眼镜,话语依然平和宁静,然而月琉璃却从中感受到了某种坚定,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
“事实上,如果当年能及时查清这些案件背后的真相,或许百年前的那场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这……怎么说?”
月琉璃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陆境仪,却见自己的这位师父低头沉默了一瞬,半晌之后才抬起头,忽然提了一个看似突兀的问题:
“你听说过血雨吗?”
“血雨?”月琉璃愣了下,回想片刻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一百多年前,在暮色山那一带曾流传过这么一句话:‘血雨夜,厉鬼出’。”
陆境仪平静地介绍着,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据说,如果某个地方存在着天大的冤情,天上便会落下像血一般鲜红的血雨,而惨死的冤魂也将在血雨夜中重生,寻人复仇。”
“这……应该只是民间的怪谈吧?”
“不,我亲眼见过。”
面对着月琉璃的将信将疑,陆境仪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其实不论是当年的那场悲剧,还是那些诡异案件的背后,都有着‘血雨’的痕迹,可以说它关联着一切事件的‘源头’。只是这‘源头’,至今仍未找到。”
“您的意思是说,当年的那件事背后其实另有乾坤,而且真相和血雨有关?”陆境仪的话令月琉璃深感意外。“这、这怎么可能?我记得当年那场惨案明明是因为……”
月琉璃皱了皱眉,像是顾忌着什么,没有说下去。
“知晓当年那场悲剧内幕的人并不多,而且由于当时政局不稳,无法进一步探查,最后只能临时通过结界封山的方式阻止悲剧扩散。”陆境仪摇摇头,继续说道。
“虽说在封山之后,血雨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只要没找到‘源头’,终究还是暗藏隐患。而如今……该来的还是来了。”
陆境仪说着,将边上另一份印着“机密”字样的文件递给了月琉璃。
“暮色山……血雨!?”月琉璃看着文件内的内容,脸色顿时变了。
“是的,血雨再次出现了,就在数天前。”陆境仪的声音有些低沉。“而且更糟糕的是,暮色山的结界被破坏了。”
“难道说,是有人破坏了暮色山的结界,才导致血雨再现?”月琉璃想到了某种可能,神情变得更加阴霾。“可灵御台与妖神府联合布下的结界不是一般的人或妖能破坏的,到底是谁破坏了结界?”
“能做到的,也只有神明,或者上古凶兽这种级别的妖类了。”陆境仪似乎意有所指。
“是穷奇!”陆境仪的话让月琉璃瞬间联想到了什么。“时间对得上,前不久穷奇正好在鬼市出现过,难不成他之后逃去了暮色山?”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考虑到穷奇背后还藏着那个掌握着镇魂石的黑手,这件事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陆境仪十指交握,一字一句地说道。
“血雨关联着当年血案的‘源头’,而如今血雨再现,也将预示着悲剧可能再次上演,说不定这便是那名幕后黑手的目的之一。只是目前这一切都还在猜测阶段,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我明白了,所以才需要我暗地里先行探查。”月琉璃看向陆境仪的眼神中多了一份了然之色。
“是的。如果说那名幕后者破坏结界就是为了触发血雨,引导灾难,那么顺着血雨这条线调查,也许就能揪出幕后者的尾巴,并阻止对方的阴谋。”陆境仪轻轻点头。
“您放心,琉璃一定不负所托。”月琉璃郑重地做了承诺,并将手中的文件小心地收好。
“一百多年了……是时候该查清当年事件的‘源头’,彻底铲除暮色山的隐患了。”陆境轻叹着,视线扫过边上那只放着相框的抽屉,随后将目光转向月琉璃。
“琉璃,你的能力我不怀疑,但有一点我还是得再重申一下:遇事千万不要冲动,更不要逞强,这也是我最担心你的地方。”
“别担心师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月琉璃似乎不愿提起这个话题,悄悄移开了视线。“倒是那个姓姜的小子,您真的放心他去暮色山吗?”
提起姜爻,月琉璃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听说他要去暮色山找冰璃珠,比起血雨,这东西找起来更虚无缥缈吧?”
“他是找不到冰璃珠的。”陆境仪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冰璃珠,根本不在暮色山。”
“不在暮色山?那您为何要让他去……”
“这就是我交给你的第二件特殊的任务。”陆境仪的眸光深处,似乎闪烁着某些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我要你从他身上,探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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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看!有人出来了!”
空旷的蓬莱大厅中,两名身着深蓝制服的女子偷偷从角落里探出脑袋,将炙热的目光投向中央办公室大门;然而遗憾的是,她们目光的温度随着姜爻走出的身影迅速冷却,转瞬便化为了失望。
“不是他啊……”
似乎是没见到满心期待的那个人,两位女子脸上的表情略显落寞,但仍旧没有挪动脚步,像是还在等待着某人的出现。
“哟,两位姐姐,在看什么呢?”
另一位同样身着深蓝制服的男子从边上路过,见两位女子那偷偷摸摸的样子,不由好奇地凑上前瞄了两眼。
“哎,你小子别打岔,姐姐我在等帅哥出来呢。”其中一名女子别过头白了男子一眼,随后又忙不迭地把视线移回了前方办公室门口。
“帅哥?”
男子望了眼不远处的陆境仪办公室,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们说的帅哥,是不是一个灰头发,绿眼睛,长得像外国人一样的男人?”
“原来你也知道啊!”另一名女子诧异地看了眼男子,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刚才我们路过这里时,正好看到一个超正的大帅哥进了首领办公室!天啊,那张脸那身材……比起九牙大人都毫不逊色!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额……两位姐姐应该来灵御台不久吧?”男子望着面前那两张满怀憧憬的脸,不由流露出些许同情的目光。“那个人……怎么说呢,我劝姐姐们还是不要多看他的好。”
“怎么了?为啥不能看?”像是察觉到了男子脸上的古怪表情,一位女子疑惑地反问道。
“知道那人是谁吗?”男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瞟了眼前方的办公室,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那人是陆首领的徒弟,外号‘灵御台美杜莎’,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美杜莎’?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种外号?”女子眨巴着眼睛,不解道。
“因为他……看不得啊!”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男子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说道。
“这个人极度讨厌别人看他,简直到了变态的程度!我跟你们讲啊,之前我们部门有个男的就因为多看了他两眼,结果被他揍个半死,在医院里住院了两个多月才出来,简直丧心病狂!”
“这么夸张!?”两名女子显然被吓到了,眼睛瞪的滚圆。
“不止如此,听说他小时候还犯过事,好像失手杀了人!不过那都是在他加入灵御台之前的事了……”
“真的假的?可如果他真的是杀人犯,那陆首领又怎么会收他做徒弟?”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你们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男子说着又往前方瞥了眼,正好看见远处的姜爻有意无意地回头望向自己的方向,于是连忙心虚地别过头,对两名女子打了个手势。
“嘘,别再说了,免得被外人听到,赶紧走吧……”
……我已经听到了。
姜爻看着远处角落中匆匆离去的三道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回收了第五枚蚩尤魂魄之后,姜爻体内的妖力不仅又提升了一个台阶,连他的感官也比之前敏感了许多。再加上这蓬莱大厅空旷寂静,就算那几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所说的话还是传得老远,被姜爻尽收耳底。
‘灵御台美杜莎’吗……
姜爻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终于明白了之前两个守卫那副见了鬼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不过最令姜爻在意的,却是那段话中所透露的另一个信息:
听说他小时候还犯过事,好像失手杀了人!
‘杀人犯’。
这个词对于姜爻来说是一块藏在心底的伤疤,也是他从小到大背负的沉重十字架。这十年来,因为被冠上莫须有的弑父罪名,姜爻众叛亲离,没少受苦,因此他很清楚这个词会给一个孩子带来什么创伤。而月琉璃与他相似的经历,也让他对月琉璃产生了几分好奇。
那家伙心理那么扭曲,难道和这个有关?当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啪嗒……啪嗒……
正当姜爻沉浸在思绪之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过神来的姜爻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已向他走来,站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