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传奇陨落
沈源立刻递出一道深青色灵魂源力，裹挟着自己的声音落在伊格内修斯耳边，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伊格内修斯紧了紧手中的猎矛，眼中放出一抹锐利的精光，嘴角则不自觉挂起了一抹笑意，喝道：“原来今天的猎物是守护巨龙吗？真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奈法李奇此时回头看向伊格内修斯，一双龙目中尽是怨毒之色。
“就凭你，也想把我当成猎物？真是活腻歪了！”奈法李奇怒吼一声，口中紫黑色毒烟疯狂喷出，向伊格内修斯直冲而去。
沈源只觉头皮发麻，心中念头百转，思考怎么能替伊格内修斯解围。
这传奇猎人由于是背后偷袭，和沈源等人间隔着奈法李奇，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常规手段能够帮他解决这口杀伤力极大的龙息。
猎人此等职业乃是货真价实的近战类职业，对术法之流并无高深建树，想要让伊格内修斯化解铺天盖地的毒烟，实在是有些为难他。
可还没等沈源或是祖尔有所动作，视线中便又有一个庞然大物从空气中忽然浮现而出！
那是一头浑身覆着铁灰色鳞甲的巨大生物，身材敦实，爪掌坚厚，利齿如峰。最恐怖的是其体型，竟足有奈法李奇的三分之二大小，虽比不上这头异变过后的黑龙王，但对比其余三头守护巨龙，足称得上“庞然大物”这四个字！
这竟是一头巨熊！
伊格内修斯的狩猎伙伴，莎米！
莎米出现得极为突兀，令人难以揣度这样一头巨大如山的猛兽是如何骗过在场所有圣者的感知，出现在奈法李奇身旁的。
此时奈法李奇正扭头对伊格内修斯发动攻击，正对莎米的那侧空门大开，完全不设防御！
在荒野中积累过无数战斗经验的莎米怎么会放弃此等良机，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将奈法李奇的脖颈咬住！
利齿与紫黑色的龙鳞碰撞，发出咯嘣咯嘣的巨响，令人心胆皆颤。
尤其是沈源，想起曾经先
觉被莎米和伊格内修斯支配的日子，心理阴影瞬间涌上心头，饶是如今已经拥有了圣者的境界，也差点跌落半空。
奈法李奇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龙吟，前爪抬起抓向莎米的头颅，紫黑色的龙爪似是要将莎米的头盖骨整个掀下来！
莎米同样抬起一只肉掌，与龙爪拍在一起，口中依旧紧紧咬着奈法李奇的脖子不放，利齿间已经有紫黑色的毒血流淌出来。
毒血落在莎米唇齿间，腾起一阵阵黑烟，皮肉随之焦黑，骨骼变得枯黄。
莎米沉沉怒吼一声，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咬得更紧了两分。
两头巨兽扭打成一团，烟尘四起，间或有紫黑、殷红的血液向外喷洒。
伊格内修斯面对紫黑色的毒烟，竟丝毫不惧，沉喝一声，一头撞了进去。
毒烟翻滚，伊格内修斯高壮的身躯转眼从另一端扑出，一柄猎矛化作点点寒星，在滚滚尘烟中穿梭来去，激起道道血浪与大片碎裂的鳞甲。
沈源愣怔一下，就听祖尔低声道：
“他对毒物有很强的抗性，我们赶紧处理好这些毒烟去帮他！”
听到祖尔的话，沈源才回过神来，身上涌动的元素火光更烈几分，与祖尔、泰瑞拉斯联手，不多时便在漫天的毒烟中清出一条道路，向奈法李奇围杀而去。
这个时候，两兽一人的战斗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奈法李奇身体处处是伤，莎米更是凄惨无比，小山般的身躯左右共有七道深深的爪痕，深可见骨，却不见血色。
唯有紫黑色的脓液从莎米的伤口中溢出，散发着阵阵恶臭。
伊格内修斯也不好过，浑身皮肤和眼底都泛起深沉的紫意。饶是以这位传奇猎人的毒抗性，也无法完全豁免奈法李奇身上的致命剧毒，一番缠斗之下，毒素已经深入脏腑，处于爆发夺命的边缘！
“伊格！快去修整一下！”
一道深青色光芒扑入战圈，一枚灵祭印打出，暂时逼退了凶威滔天的奈法李奇。
格内修斯深深看了沈源一眼，沉声道：“不必了，毒龙之毒，是无解的。既然我的抗性无效，毒素入体，已经活不了太久，不如发挥余热。”
这句话平淡至极，就像伊格内修斯曾经对先觉介绍一座山谷里的花花草草时一样。
听起来，将要死的那人似乎并不是他。
沈源心头一颤，不由多看了伊格内修斯一眼。
倒影世界中的伊格并不认识沈源，但沈源却对他无比熟悉。
近处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那是莎米最后的癫狂。
伊格内修斯根本不理会沈源的反应，提着猎矛再次化作一道灰影。
奈法李奇身上又添一道矛伤，毒血迸溅，撒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沈源浑身汗毛倒竖，怒吼一声，手中灵祭印光芒大放，一道深青色灵魂源力瞬间冲入奈法李奇识海，将这头堕落的守护巨龙冲得一个趔趄，进而被悍勇无比的莎米狠狠压在了身下。
“死吧！”奈法李奇只短短半个呼吸的时间便恢复了清明，一双龙爪狠狠刺入了莎米早已血肉模糊的胸膛。
双爪一分，壮硕如山的胸膛就此爆裂开来，猩红的血水飞溅上天，如同一场瓢泼大雨般，染红了方圆数公里的焦黑大地。
“莎米！”
伊格内修斯目眦欲裂，身上腾起血色烈焰，伴随烈焰一同涌动的，是他渐渐化作飞灰的身躯。
所有能量尽数注入了猎矛，锐利的矛锋撕裂了空间，留下一道深邃的漆黑轨迹，直刺奈法李奇的胸膛！
噗嗤！
凝聚了一代传奇猎人毕生力量的攻击毫无悬念地刺穿了奈法李奇的坚厚龙鳞，穿胸而过，留下一道可怖的贯穿伤口。
失控的猎矛化作一点寒星，消失在了天边，也昭示着一位传奇猎人的陨落。
战场静了一个瞬间。
所有人都呆呆望着奈法李奇胸前的伤口，包括奈法李奇自己。
第四十一章 惨烈之战
“弱小的凡人，竟然伤了我！”奈法李奇低声呢喃道，如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清晰响在众人耳边。
泰瑞拉斯立刻意识到什么，大吼道：“没伤到心脏！”
奈法李奇冷哼一声，“没了这蠢猎人，你们已经没希望了！”
泰瑞拉斯的心向下重重一坠。
伊格内修斯的境界其实并不强，不过至圣境中品，与祖尔相差仿佛。就算加上莎米这个强援，也绝对没有在场的三头守护巨龙中的任何一头强大。
要知道，泰瑞拉斯他们可都是至圣境巅峰的强者。
但为什么伊格内修斯和莎米发挥出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三龙两人的组合？
为什么奈法李奇一口龙息就能耗去三龙两人大把的时间，却会被伊格内修斯和莎米打成重伤？
原因很简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伊格内修斯和莎米愿意拼命，而他们不愿意。
面对奈法李奇这样恐怖的毒龙，若没有绝杀的信念，将会束手束脚，一身战力十不存一，随便一丝毒气都会耗去他们巨大的精力。
反之，像伊格内修斯和莎米那样的战法，完全放下了心中对毒气的芥蒂，才能真正拥有和奈法李奇一战的基础。
泰瑞拉斯的双眼立刻红了。
“先觉，祖尔，你们两个退开。这是我们守护巨龙的家事，让我们来解决吧。就算今日之后，守护巨龙在世界上绝迹，也不能堕了我们千万年来的威名！”
其余两名龙王也都面色沉重，却紧跟着泰瑞拉斯的步伐，脸上再无一丝迟疑之色。
沈源和祖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凝重之色。
刚刚伊格内修斯已经试探出了奈法李奇而今的真正战力，并不比至圣境巅峰更强，甚至比最强时期的奈法李奇还弱了一些。可能是因为化身毒龙对原本肉身强度首屈一指的黑龙王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和负荷。
如果三头守护巨龙都愿意拼命，以沾染剧毒为代价，去搏杀奈法李奇，这头猖狂的
毒龙绝对活不过今日。
沈源甚至怀疑，如果泰瑞拉斯的生命力比想象中再厚实一些，说不定他一个人就能将重伤的奈法李奇杀死在这。
在这种情况下，沈源和祖尔这对师徒加入战圈的意义约等于无，甚至只有副作用。
静静看着他们死？
亦或是平白搭上两条圣者的性命？
沈源和祖尔一瞬间就有了决断，驾着清风向后飘飞了一段距离，确保奈法李奇身上的毒烟不会波及到自己两人。
奈法李奇微眯了眯双眼，沙哑着嗓子笑了笑，说道：“令我刮目相看！泰瑞拉斯，你这种胆小鬼，竟然也敢拼命了？来吧，让我看看你们三个有什么能耐！”
就在四头守护巨龙间即将爆发一场惊世大战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一座巨大的魔法阵从空气某处钻了出来。
这散发着莹莹奥术光芒的魔法阵旋转一周，悄然洞开了一道空间之门。
“我们来了！希望还没太晚！”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空间之门中飘然而出。
祖尔脸上先是一喜，眼神看向空间之门的另一端。
紧接着，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化作了极度的惊恐，惊声尖叫道：“迈迪翁！！！不！！！别过来！！！”
只可惜，这句话还未送到空间之门的另一端，迈迪翁便迈过了空间之门，抵达了这片战场。
来得不止是他一个，还有背后密密麻麻数十支队伍，彼此间泾渭分明，风格迥异。
有旌旗摇曳的精灵族神骏枪骑兵，有重剑厚铠的人族英武战阵，有法袍飘扬的神秘魔法师方阵，有朴素蛮荒的牛头人部族军队。
整个龙魂世界正在集结的军队，被迈迪翁这位强大的世界守护者在短时间内收拢到了一处，一同抵达了这处战场。
沈源眼前骤然一晕，一个念头豁然跳上了脑海：
这岂不是送进了奈法李奇嘴巴里的肉？
四头守护巨龙，两名圣境祭师，皆呆呆看着迈迪翁和神兵天降般的各族部队。
直到这个时候，迈迪翁才听
到了祖尔凄厉万分的尖叫，微愣之下，狐疑问道：“为什么？”
下一刻，一道紫得发黑的龙息从奈法李奇口中喷薄而出，劈头盖脸向迈迪翁和他身后的军队汹涌而去。
迈迪翁面色骤变，他一瞬间就明白了眼前的奈法李奇究竟变成了一头怎样的怪物，也明白了为什么祖尔会有这般反应。
一道巨大的奥术法阵出现在龙息之前，法阵内里是一片漆黑的黑洞。
那口浓郁至极的龙息却在法阵前一分为二，左右绕过了法阵的吸摄，从两翼瞬间扑入了各族军阵之中！
军中各有强者腾空而起，想要拦截这紫黑色龙息的进袭。
但毒龙的龙息本就扩散性极强，跨越了这么长的距离来到阵中，已然不是人力所能阻隔的了。
顷刻间，紫意在军阵中蔓延，直面龙息的那些战士尽数化作了青烟，随着盔甲、战刃一起，再不复存在。
没有立刻死在这一口龙息下的战士们也都或多或少被剧毒所沾染，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很快变成一滩脓血，从盔甲缝隙中零落而出，发出死前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
“你！”迈迪翁双目圆睁，惊怒万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意气风发带着全世界的援军降临战场，却在紧接着的下一刻看到了这样一幕……
“你去死吧！”
不知多少脸上带着紫意的圣者疯狂吼叫着，前仆后继涌向了奈法李奇。
黑龙王再如何壮硕，也挡不住这样的猛攻浪潮。
毒血再次飞溅，龙躯迅速变得残破，鳞甲碎裂满地，骨骼如战枪般横插在地上，煞是惨烈。
沈源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记不太清奈法李奇是如何被疯狂的圣者们撕裂分尸的。
当沈源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
迈迪翁的残破法袍刺得他眼睛生疼。曾经的世界守护者，那双苍老而睿智的眼眸中渐渐爬满了灰色，愤怒褪去，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后悔与自责。
第四十二章 功亏一篑
“对……不起……”
随着这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喃，迈迪翁的头颅垂落在地，身躯很快也化作一滩紫黑色的脓水，缓缓渗入了大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沙哑而低沉的笑声在残破的平原上来回飘荡。
那是一颗紫黑色的龙头。
一双龙角早已折断，左边的眼睛被安格斯生生用手剜了出来，脖颈的断面参差不齐，那是被三名圣者合力扯断的。
龙头兀自笑着，仅剩的一只龙眼看向沈源，眼中满是戏谑与嘲弄的神色。
“你看到了吗？沈源。”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我是无敌的！”
“这颗星球是这样，地球，也是一样的！”
“你们，都会死！都会死！没有例外！哈哈哈哈啊……”
沈源惊得浑身一抖，将他从噩梦中唤醒的，是另外一个更加深沉的噩梦。
“你闭嘴！”
沈源狂吼了一声，双手结成大地祭印，一根粗长的尖锐岩刺骤然从龙头之下探出，贯穿了坚硬的颅骨，将奈法李奇彻底钉死在地。
世界重归宁静，祖尔与沈源悬空静立，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此战过后，整个龙魂世界都显得空旷寂寥了许多。
沈源没再回过无云崖，他的心已经足够乱了，不需要一个虚假而悲惨的无云崖平添苦恼。
奈法李奇一战杀了龙魂世界上九成九的圣者，屠灭了各个势力的战力，只留下未出的老幼妇孺，何其悲惨。
但他口中喊的，却是沈源的名字，假想的敌人，却是地球。
与倒影世界格格不入，与现实世界那般相似。
这才是沈源真正的担心所在。
不论倒影世界被打成什么模样，沈源都知道那是假的，但如果这是真实未来的投影，事情便大不一样了。
还在地球上的奈法李奇是否也会以如此凶威，悍然屠灭整个地球的圣者？
现实世界中时间已经过了多久？这一切，是否已经发生了？
沈源对此一无所知。
接下来的一年，沈源便带着这无法言说的混乱思绪，在龙魂世界上飘飘荡荡，仿佛一个幽灵。
若难得心中能平静一刻，他就随处找个地方，修炼一段时间，稳步提升自己的境界，为离开后可能的大战奠定更牢固的基础。
一年的时间匆匆而过，沈源掐算着日子，在这一日清醒过来，识海内涌动不休的灵魂源力渐渐平息。
今日，就是沈源的灵魂被奈法李奇从龙魂世界召唤回地球世界的日子。如无意外，也应该是这方倒影世界就此结束，沈源终于能获得一线希望离开寂灭归墟的日子。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很快，这方倒影世界的天穹，如风中的肥皂泡般剧烈波动扭曲起来，大地也化作了水中倒影般，毫无实体之感，随着整片世界一起摇晃。
充斥天地的四元素迅速渗入大地，消失在这方世界中。
没了作为大世界基本的四象元素，这方大世界在眨眼间崩解，化作一团迷蒙的光影，渐渐归于了虚无。
在坍塌至一点的迷乱光影中，沈源看到了一条纤细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片白芒，从中沁出的气息，是沈源万分熟稔的“现实”！
沈源眉心深青色光芒一闪，灵魂源力化作灵躯，倏忽间离开了这具身体，向那纤细通道一头扎了过去！
只要游过这条通道，便能抵达现实世界，回到地球上！
就在深青色光芒几乎要彻底没入纤细通道，抵达另一端的现实世界之时，一只浅灰色的大手忽然冒了出来，一把便抓住了沈源的灵躯。
沈源惊呼一声，下一刻便觉天旋地转，竟被这只大手给扯了出来！
眼前那纤细通道一阵抖动，消弭于无形之中，再不复存在……
沈源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重归平静的混沌之境，旋即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在这倒影世界中枯耗了整整五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这是他回归现实世界唯一的机会！
如果寂灭归墟不出现波动，不主动放行，哪怕就是真神在
此，都无法挣脱出去！
眼前的机会一旦错过，恐怕这辈子都等不到下一个了！
“你去死吧！！！”沈源赤着双眼，身上灵魂源力化作一片深青色浪潮，向那浅灰色大手出现的方向猛扑而去。
一个穿着兜帽的高挑男子轻轻挥了挥手，身上浅灰色气流涌动，轻描淡写地击溃了沈源的含怒一击。
见到此人，沈源愣了一下，没再继续进攻。
兜帽阴影下露出一截尖窄的下巴，皮肤呈淡紫色，神秘而冷峻。
沈源曾经无数次地注视过这个身影，也被那兜帽下的双眼无数次地注视过。
“笛巧？”沈源沉声喝问道。
他早知道自己两人间应该会有一战的时候，但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笛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阻止自己回归现实……
兜帽微微抬起，一双泛着七彩光芒的眸子冷冷看向沈源，“我离开那处后，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你逃走前，截住了你。”
沈源微眯了眯双眼，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这倒影世界是你弄出来的？”
“我本来也没想要什么，不过在这倒影里看看那所谓的虚空守护者传承，到底是怎么来的。直到我感觉到了你。”
“万万没有想到，这寂灭归墟里竟然还会有活人在，有意思。”
“想来你和这倒影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才会在寂灭归墟里看到这个倒影世界。”
沈源心中念头连闪，从笛巧的话中听出了不少信息……
“……你把我老师怎么样了？”沈源紧攥拳头，低声问道。
刚刚那一次交手，沈源已经出了全力，但笛巧只是简单挥手，便将之消弭于无形。其境界已经达到了令沈源无法揣度的程度，恐怕……
恐怕眼前这人，是沈源见到的第二尊真神……
以对方的境界，既然注意到了虚空守护者传承，并且对其有了好奇心，便定然会先去找祖尔。
这倒影世界，毕竟只是一个没有逻辑的投影。虽然能反应出一定的真实，但终究不是最好的选择。
第四十三章 虚空灵源君
笛巧轻笑了一声，摇头道：“你是说祖尔吗？他前途光明，一时半会儿我们还见不到。所以我父亲吩咐我来创建一个倒影世界看看，研究一下那虚空守护者的奥秘。”
“什么意思？你们将老师怎么样了？”
笛巧诡秘一笑，“不必担心，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你会见到他的。”
沈源轻轻吞了口唾沫，压下了心中继续追问的**，接着问道：“那你究竟是谁？创造了龙魂世界的神灵吗？”
“神灵？”笛巧嗤笑道：“神灵算个屁啊。”
“我名笛巧，乃是第三位虚空之主的嫡子，你也可以叫我虚空灵源君。”
“虚空……之主……的嫡子？”沈源浑身一抖，瞬间从这新名词中推断出了许多骇人听闻的信息……
沈源强自扯着嘴角笑了笑，问道：“虚空灵源君大人，不知道为何阻止我回归现实呢？这寂灭归墟，实在是无聊极了。”
笛巧呵呵一笑，没有回答沈源的问题。他双目在周围环绕一圈，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在这寂灭归墟里，刻画这么多祭阵，是要做什么？”
在金曲破开次元壁从倒影世界中出来之前，沈源被困在寂灭归墟里，无聊之际便绕着倒影世界刻画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灵祭阵。此时金曲不知所踪，但笛巧和沈源相对而立的地方，正是原先倒影世界的所在，周遭俱是浮动不休的灵祭阵。
沈源尴尬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不是困在里面，没事做，就锻炼一下……”
他当然不会告诉笛巧自己刻画这么多灵祭阵，正是为了有朝一日用来对付笛巧的。
笛巧深深看了沈源一眼，似已经看透了沈源的心思，沉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敌意很深，但没必要如此。”
“你也修了虚空守护者的手段，与我们本属一脉。连你老师都归顺我们了，你又何必怀揣着这般心思呢？”
沈源心神一震，问道：“老师归顺你们了？”
笛巧笑道：“你以为呢？他花了一辈
子的时间去开解虚空的秘密，而今虚空本尊出现在他的面前，要他加入，他能拒绝得了吗？”
沈源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还未来得及对笛巧说什么，就听笛巧继续说道：
“你刚刚问我为何来此，我是来招安你的。跟我走吧，与虚空融为一体，变成我们的一部分，成为我的亲随。你能够抵达今生无法企及的高度！”
沈源狠狠吞了口唾沫。
招安？看样子……祖尔老师就是被他们这样招安的吗……
等等……祖尔老师怎么可能在龙魂世界即将撞上地球世界的时候离开？
如果我是老师……我绝对不会答应，至少会将这件事拖延一段时间，等到双界之乱彻底尘埃落定，才会再去考虑是否加入虚空……
虽然虚空是他探寻了一辈子的大秘密，但龙魂世界更是生他养他的大世界啊！以祖尔老师的性格，怎么可能就此抛弃？
沈源眼中光芒连闪，而后心中一凉，如坠冰窖。
既然如此，祖尔老师就不是被招安的，而是被……
强行带走的！
沈源只觉口中有苦涩的味道泛滥开来，苦笑道：“虚空灵源君大人，我恐怕……不能跟您走，至少现在不能。”
“哦？”笛巧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问道：“为什么？”
“我的家乡，地球，正危在旦夕，我要立刻回去。在那之后，如果虚空依旧愿意接纳我，我……”
“我会再考虑的。”
笛巧沉默了几秒钟，缓缓摇头道：“你恐怕没得选。”
来了！
沈源霍然抬头，一双深青色的眸中精光闪动，“灵源君大人，若连这点人伦常情都不顾及，怕也不是真心招揽吧！”
“一切都将寂灭，这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人伦常情。一切变数皆蕴于不变之中，早在天地初开的刹那，就注定了今时今日发生的事情。执着于心中的情绪，实在太过低级，太过可笑。”
笛巧说着，伸出一只紫色的纤长手掌，泛着七彩
的眸光冷了下来，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与我一同归去，虚空将会常伴你身，赐予你无限的力量。”
这句话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玄妙，既有诱惑人心的魔力，又有压迫心神的威严。
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般，这句话直直轰入了沈源识海，几乎直接摧毁了沈源的心志，在他灵魂深处埋下一颗听从指令的种子。
至圣境的灵魂源力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韧性，在笛巧的精神影响渗透进入沈源识海的第一时间，深青色的灵魂源力凝聚成团，险之又险地将之挡在了外面。
沈源只觉脑袋一晕，耳中嗡嗡震响，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因为识海受到了袭击，他深青透明的灵躯也摇曳扭曲了数番，险些就此消散。
一击无果的笛巧微微蹙眉，兜帽阴影下的七彩眸光彻底冷了下来，如同看着一具尸体般盯着沈源。
“笛巧……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源缓缓抬头，双眼中蕴着狂怒的火焰。
笛巧冷冷一笑，“你实在太过愚蠢了。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跟我走，或者死在这里。”
“我们虚空行者不可能遗落一个掌握了虚空元素之力的祭司在大世界里，尤其是地球那样的大世界里。这对我们而言太过危险了……”
“如果没有我帮你，你如何离开这寂灭归墟？”
“沈源，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好好考虑一下！”
笛巧自以为已经将利害关系陈述得极其明白，不再废话半句，只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沈源。
沈源缓慢而坚定地摇头说道：“如果不能回到地球，我宁愿死在这里！”
说着，沈源抬手在眉间虚抓，一道淡灰色的能量从他眉心处被挤了出来。
这淡灰色能量便是刚刚笛巧一句话间渗入沈源识海中，试图对他施加精神影响的源头。
沈源曾经见过这淡灰色能量。在倒影世界中，他从七个元素真魂中提取镇压出的能量，与这淡灰色能量如出一辙！
第四十四章 无法可用
亲眼所见之下，沈源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是你们！是你们操纵这些虚空能量，影响大世界中的生物，令他们陷入混乱自相残杀，最终导致整个大世界的毁灭！”
“也是你们！影响了奈法李奇的心智，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地球和龙魂世界的碰撞……从一开始，就是你们搞的鬼！”
沈源的目光如同化作两根实质的铁钉，狠狠刺向笛巧的面庞。
笛巧却丝毫没有诡计被人拆穿后的反应，而是冷笑着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可笑的凡人。可笑的想法。”
“我们虚空行者依靠虚空而生，就像祭司能够调用大世界中的四象元素一样，我们虚空行者也能调动虚空内的能量。你现在所能掌握的虚空元素，只是其中最宽泛的概念，成熟的虚空行者能从中剥离出许多不同的能量。”
“至于大世界的毁灭，也不是我们虚空行者的阴谋诡计。这是天道轮回，是生灭的交替，是虚空长河不断向前滚动的法则基础。”
“就像你们世界上，吃草的被肉食性动物捕杀，血肉变成养分，尸骨与皮毛重新回归大地。难道自然的衍变，在你这祭司的眼睛里，也变成大不韪之事了吗？”
或许是笛巧心中依旧想着要招揽沈源，或许是笛巧自衬实力，确信沈源的结局已经写好，说话间一点避讳都没有。
这一番话说得沈源哑口无言，呆愣在原地半晌。
“那奈法李奇呢？龙魂世界一点毁灭的迹象都没有，他一头至圣境的守护巨龙，怎么可能疯了？”沈源继续问道。
笛巧横了沈源一眼，摇头道：“我回答你这么多问题，有什么好处吗？我可以告诉你奈法李奇的情况，我甚至可以帮你杀了奈法李奇。只要你跟我走，做我的亲随。”
沈源冷笑问道：“给你做舔狗吗？我做不到，抱歉。”
笛巧装模作样地轻叹道：“你口口声声说爱那个世界，愿意为了那个世界付出一
切。却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自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
沈源又是一声冷笑，似是已经看透了笛巧的花样，反唇相讥道：“你只保证帮我杀了奈法李奇，但是你敢保证地球世界继续繁盛千万年，而不被虚空吞噬吗？”
“你们只是利用奈法李奇，真正想要的，是覆灭地球世界。死一个奈法李奇有什么意义？你们挥手间就能再制造出千万个奈法李奇！”
笛巧眨了眨眼，并未否认沈源的推测，只是又说道：“做决定吧，你跟我走，或者死在这。”
“呵呵，你确定能杀得了我吗？”
沈源冷笑一声，眉间深青色灵魂源力光芒闪烁，身上散放出四色毫光，那是混沌真魂术在他识海中运转带给他的强大力量。
他而今的境界已经臻至至圣境中品，这混沌真魂术一经施展，便将他的战力推向了至圣境上品几近巅峰的程度。强大的力量波动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开来，与周围的无数灵祭阵相接，引起繁星般的青光回应。
笛巧冷冷看着眼前的沈源，薄薄的双唇勾起一个冷峻的弧度，正面对上沈源强大的圣者威压，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被掀动。
笛巧之强，如深渊浩海，令沈源心中没有半分底气！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源眉心深青色光芒闪烁，双手在胸前结灵祭印，一柄源力长剑自他眉间飞射而出，来到笛巧面前时，已有十数丈长短！
笛巧嗤笑一声，曲起纤细如女子的紫色食指，轻轻在面前一弹，正弹在那源力长剑尖锋之上！
叮——
随着一声震撼神魂的脆响，源力长剑支离破碎，如同一件脆弱的琉璃艺术品。
沈源却看都不看，双手祭印一闪，化作元素祭印。而后他双手连连变幻，速度快得惊人，祭印舞成一团幻影，竟是许久未出的连印之法！
只是笛巧弹指的短短刹那，沈源手中的祭印便已经变幻了一千四百三十四次！
一千四百三十四连印，
元素祭术，元素洪流！
巨量四色元素能量在沈源指掌间凝聚，随着沈源的引导，化作一道四色元素洪流，如怒龙般向笛巧汹涌扑杀而去！
笛巧微微凝眉，探出手掌在那元素洪流顶端轻拍一下。随着手掌落下时发出的轻微气声，涌动的元素洪流登时凝滞，而后在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中土崩瓦解，再不复存在。
而这次，笛巧退了一步。
沈源眼中精光一闪，在这一刻可谓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笛巧并非是不可战胜的敌人，几次交手下似乎已经露出了一些端倪。悲的却是沈源一身手段在这寂灭归墟中却只能用出三四成，大大限制了他的战斗力。这两招过去，沈源甚至生出了一种无招可用的错觉！
寂灭归墟中的一切都维持在“有”与“无”之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如沈源自身的灵魂源力，自然能够随心所用，但四象元素所生的元素祭术却绝大多数都无法成型。
因为即便是元素祭术，也需要保证其自身的元素平衡，除非像元素洪流这种四元素皆有之的粗放祭术，其余单一元素、双元素乃至三元素的组合祭术都不能用！
这倒也罢了，沈源凭借混沌真魂术逆推虚空元素，在这寂灭归墟中别提多顺当了，但眼前这人是谁？
这笛巧自称虚空灵源君，乃是第三位虚空之主的嫡子！
在他面前玩虚空祭术，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逆推虚空元素这个念头从沈源脑中一出现，便立刻被他掐灭了。
如此一来，灵魂源力对精神强大的笛巧作用微弱，元素祭术又乏善可陈，虚空祭术形同虚设。沈源竟有一种自己无法可用的荒谬之感！
身负三大传承的他，对敌时向来能用眼花缭乱的手段将之镇压轰杀，何时陷入过这般尴尬的境地。
笛巧站定后，并不反击沈源，半笼于兜帽阴影中的唇角上冷笑更甚，问道：“看到差距了吗？给我虚空灵源君做亲随，是你的荣幸。”
第四十五章 猫抓耗子
沈源冷哼一声，扭头就跑，一头钻入了周围层叠密布的灵祭阵中。
“笛巧，你别做梦了，我绝对不会给你做亲随的！”
笛巧淡淡一笑，似是不以为意。他闲庭信步般走入灵祭阵中，手指连连点出，淡灰色气流在他指尖吞吐，灵祭阵大片大片熄灭，其上的灵魂源力只能迟滞笛巧一个瞬间，便就此归于虚无！
“我虚空行者一族驯养许多虚空兽类，那些强大的虚空兽一开始也都性子刚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自由。但到头来，都变成了我族的奴仆，为我们代步护院。”
“其秘诀无外乎两点：鞭子，和食物。”
笛巧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现在沈源背后，手掌悄无声息探出，抓向沈源的后颈。
祭司本能带给沈源的危险预知能力使沈源矮身间避过了笛巧这一抓，身化青色长虹掠到远方，同时这处的所有灵祭阵都被他引爆。
汹涌的灵魂源力如怒涛般拍击在笛巧身上，却只让他迈出的脚步稍缓了缓。
“沈源，我很看好你，也对虚空守护者很有兴趣。虽然你一再忤逆我，我还是愿意做出一些让步。”
“我帮你杀了奈法李奇，收拢一百个你爱的地球人，让他们在我的虚空界邸中安度余生。没有人敢为难他们，生活质量只会更高。至于地球和龙魂这两个大世界，我无能为力。”
笛巧说着，一步踏出，与沈源之间的距离在他面前宛如虚设，竟是摇晃间出现在了沈源面前。
一指点出，直指沈源眉心！
沈源双目圆睁，爆喝一声，眉心深青色光芒涌动爆炸，竟有一柄虚空长剑从他眉心刺出，迎向笛巧的手指。
虚空祭术，虚空灵爆术！
虚空祭术，虚空之剑！
将虚空灵爆术用在自己身上，燃烧灵魂源力来催生虚空元素。这是倒影世界的祖尔提出的假设，沈源在过去的几年中实验过许多次，已经将这个手段烂熟于胸。此时用出，虚空元素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并未伤到他的灵魂
根基。
剑尖与手指相接，虚空长剑通体巨震，剑身扭曲了一下，重新化作最本源的虚空元素，被笛巧收入了掌中。
趁着这个间隙，沈源再次化作深青色流光，隐没于远处的层叠灵祭阵中。
笛巧笑着摆弄了一下掌中的虚空元素，朗声道：“不错不错，真的很令我吃惊！越是见识到你的手段，我就越舍不得杀你！沈源，我能在短短数年的时间中，让你成为真正的神灵，掌握真正的虚空秘法，战斗力千百倍于现在！你真的不心动吗？”
沈源冷笑一声，在层叠灵祭阵中喝道：“别说千倍，只要给我百倍战力，我就能把你像小虫子一样碾死。到时候你这虚空灵源君被自己的亲随捏死，岂不沦为笑柄，连你老爹都要颜面无光！”
“哈哈哈哈！”笛巧放生大笑道：“有气性！我喜欢！”
“我既然能给你力量，自然也能毁了你。”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在沈源耳边响起。
沈源浑身汗毛倒竖，想都没想，抖手打出了一直酝酿在掌中的元素洪流，同时引爆了周围的灵祭阵，再次向远处飞退。
这道元素洪流足足有四千余道连印加持其上，威能大得惊人。若是放在地球上，沈源怀疑能将大地轰个对穿，就连慧尘、姬闸那等绝顶圣者都不敢等闲视之。
然而笛巧却只是双手在胸前合拢，十指一抓，便将元素洪流生擒于掌中，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三步过后，他手中的元素洪流便化作片片四色光点，消失在寂灭归墟中。
“你也未免太小看你的未来主子了，就这两下子，虽然潜力非凡，但即便是给你一千倍的实力，也不是我一合之敌。”
“若我想要杀你，你早死了无数次。”
笛巧的身影如同拨云见日般，再一次飘飘然出现在沈源的面前。这一次，他连脚都没有迈。
沈源不由觉得有两分气馁。这笛巧从始至终都像是猫抓耗子一样，抱着个戏谑玩弄的心态。沈源全力一击虽然能让对方退上几步，却也仅此而已了。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一切手段都变成了挣扎，无力而可笑。
更令人绝望的是，连逃跑都没有地方逃。
灵祭阵在寂灭归墟中创造的空间随着两人的追逃而越来越小，可以预见的是，当所有灵祭阵都消失后，沈源将再没了闪转腾挪的余地，只能和笛巧面对面站着。
笛巧能够自如进来这寂灭归墟，应该也有手段能够离去，但沈源却逃不出这座囚笼。
虚空灵源君背负双手，藏在兜帽下的一双眼眸静静凝望着沈源，“逃啊，怎么不逃了？”
沈源将一口牙咬得咯嘣作响，怒吼道：“笛巧你不要欺人太甚！”
笛巧笑着摇头道：“沈源，你已经没得选了。负隅顽抗，你和你爱的人都要死，两个世界都要毁灭。做我的亲随，天地何其广阔，宇宙的秘密尽在你的掌握，还能和你的老师团聚，还能带一百个亲人进入我的界邸，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吗？”
沈源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灵祭印，冷笑道：“要仰你鼻息而生，还不如痛痛快快一死！我相信我的亲人朋友们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家园而屈从于你，更何况，我想要拯救的，远远不止一百个人！”
笛巧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个。”
“三百个。”看沈源无动于衷，笛巧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沈源只是冷笑，双手中深青色灵魂源力越加浓烈，周遭灵祭阵全都升腾起璀璨的光芒！
“四百个，不能再多了！”笛巧眉头微皱，沉喝道。
“你去死吧！”沈源怒吼一声，周遭无数灵祭阵全都爆碎，化作道道深青色的灵魂源力，如百鸟归巢般，尽数汇聚在沈源眉心。
瞬间，沈源的眉心被夺目的青光占据。
这无数灵祭阵乃是沈源在冗长的无聊时光中刻画的。因为寂灭归墟的特性，沈源刻画这些灵祭阵消耗的灵魂源力会在瞬间得到补充。积年累月之下，这些灵祭阵中蕴含的灵魂源力，远远超过了沈源自身识海中的力量。
第四十六章 寂灭禅语
如此强大的灵魂源力，在瞬间引起了质变，沈源的气息波动竟然在这一刻，拔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真神境！
笛巧面色微变，他也没有想到灵魂行者的手段竟然如此灵活，已经刻画成了灵祭阵的灵魂源力还能再收回来。
沈源手中灵祭印连连变幻，以连印的手段凝聚灵祭术。奈何笛巧有所警觉，在下一刻探掌向沈源拍来，沈源只来得及在短短时间中施展出五百三十个连印。
五百三十连印！灵祭术，灵魂震爆！
灵魂震爆乃是灵魂行者传承中最低级的攻击性灵祭术，若是有得选择，沈源当然不想用这么粗放的手段去攻击笛巧这个深不可测的敌人。
然而凝聚在他识海中的灵魂源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极限，再用连印一压缩提纯，带给沈源的压力简直要直接杀死他，除了灵魂震爆这种灵祭术，沈源也别无他选了。
一团璀璨的青色能量团从沈源眉心疏忽间飞出，落向笛巧眉心。
笛巧眼神一动，已拍出的手掌舍弃了沈源的额头，直拍这灵魂震爆能量团。
沈源狠狠一咬舌尖，识海中的混沌真魂术疯狂运转，为他委顿的识海注入了新的活力。
成败就在此一举，若是这一击无法取得显著的战果，沈源就真的要陷入黔驴技穷，引颈待戮的局面了！
在一团突然浮现的元素能量衬托下，灵魂震爆能量团猛然向上一浮，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绕开了笛巧拍来的这一掌，以极快的速度逼向笛巧眉心。
事出突然，笛巧连忙回掌防御，但已经来不及了！
灵魂震爆轰然击中了笛巧的眉心，就听笛巧一声惨叫，如同被一柄无形巨锤砸在额头上，仰头向后抛飞。
他一直披在身上的兜帽也终于脱身，飘摇落下。
兜帽后面，是一张尖窄俊美的淡紫色面容。其细长之处，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多少有些奇怪，但这奇怪中也蕴含着不可忽视的美感。
笛巧眼中原本盘踞着两团七彩光芒
，此时却缩回了笛巧眼底，看他痛苦皱起的双眉，就知道这直命中笛巧识海的一击令他十分痛苦。
有效果！
沈源心中先是一喜，而后立刻窜身而起，身上四元素毫光大放，掌中连印闪烁，元素洪流祭术已经被他捏在手心！
灵魂震爆虽然命中了笛巧，但距离杀死他还差得太远太远。
沈源心知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全身的能量都聚集在这一道元素洪流中，毫无半分保留！
就在沈源单掌探前，将要落在笛巧心口的时候，一只单薄纤细的紫色手掌悄然出现在沈源掌前，轻轻捏住了沈源的手掌。
这五根手指看似纤长，在沈源的感官中，却仿佛五根烧红了的烙铁，狠狠钳住了自己的手掌。
元素能量在瞬间飘散，笛巧手上的劲力寸寸入骨，只是瞬间，沈源的灵躯上便响起了“咯嘣咯嘣”的脆响，如同骨骼被人一点点捏碎时发出的声音！
沈源痛呼出声，浑身上下的力量都被抽走，只能勉力抬头看去。
一双冰冷到了极点的七彩眼眸中，蕴含着狂暴的怒意。
他虚空灵源君，几时被人如此冒犯过。笛巧已经不想再招揽沈源了，虽然在他动身来寂灭归墟前，他的父亲一再叮嘱他，虚空守护者传承中有大秘密。如果能活捉或拉拢沈源，对他们这一脉而言将会是难以想象的好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个渺小如蝼蚁的凡人，竟然一次又一次忤逆他的意志，甚至还用神境的力量攻击自己的识海，简直是罪不可恕，唯有一死！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你去死吧！”
笛巧厉喝一声，手掌一搓。沈源的一条胳膊轰然爆碎，化作星星点点的深青色光芒，消散在寂灭归墟中。
紧接着，笛巧一掌横出，重重拍在沈源胸口！
沈源应声向后抛飞，身躯上出现了道道蛛网般的裂纹，仿佛被锤击过的冰雕，摇摇欲坠。
沈源此时已是灵躯，再无凡人的身体结构，只要识海不受到打击，身躯其余各处都称不上要害。
是以这一掌虽然势大力沉，却并未真正伤及沈源的根本。在抛飞的过程中，他身上深青色光芒一闪间，灵躯已然愈合，甚至连被笛巧碾碎的手臂都恢复如初。
只是他灵躯的光芒暗淡了许多，境界也就此跌落，重新回归到至圣境下品，只差一线就连圣境都无法保住。
“咳咳……”沈源捂着胸口，勉力稳住了自己倒飞的灵躯，眼中爬满了绝望。
太强了……笛巧实在太强了。
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撼动的……
笛巧双眸冰冷，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自己发胀的眉心，寒声说道：“你和整个地球，都要死。我会亲手将那个大世界撕成碎片的。”
“跪下！”
笛巧眼中七彩光芒爆闪，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从寂灭归墟的深处降临，重重压在沈源的双肩。
沈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笛巧面前。
笛巧冷漠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沈源眉间，“后悔了吗？晚了。”
沈源眼中满是倔强与不屈，低吼道：“动手吧！”
笛巧指尖有纯白色的光芒探出，眼看就要探入沈源眉间，摧毁他的识海，将他的存在从这世界上就此抹去。
沈源感知中，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慢了下来。
短短一瞬间，被拉得极长，以至于他能清晰看到笛巧指尖能量盘旋溢出的每一个细节。
这，就是死前的感受吗……
沈源呆呆地想到。
忽然，沈源看到了笛巧的眼神，那是一双惊愕无比，进而气急败坏的双眼！
不！不对，时间真的变慢了，这不是我的错觉！
不知何时，压在沈源肩膀的如山大力消失无踪，沈源在意识到事情有变的同时弹身而起，向后飞退。
“阿弥陀佛。”
一声悠悠佛号在寂灭归墟中来回飘荡，声音苍凉而悲悯，似乎一语间便是更古永存，万界凋敝。
沈源心头一震，是谁来了？
第四十七章 锁杀
寂灭归墟中，一点琉璃佛光亮起，一尊端坐在莲台上的佛影从中飘飞而出。
这莲台并不宽大，只比成年人的手掌略大些，而莲台上端坐的人，也并非宝相庄严的佛陀，而是一个双手合十在胸前的婴儿。
这婴儿幼小极了，皮肤甚至还有两分皱褶，连额间的胎毛都未褪尽，像是刚刚离开母体不久。
沈源看得大愣，直到感知到那婴儿身上的气息，才骇然喊道：“慧悟？是你吗慧悟？”
与婴儿外表截然相反的苍凉声音从他口中传出，“阿弥陀佛，小僧还报施主当日恩情而来，此间因果了断，小僧便登极乐。”
沈源心中闪过昔年的一幕幕画面。
他在帝皇明宫中以虚空长剑斩了慧悟的肉身，自此开启了慧悟不断死亡，不断复生的过程，每一次复生，慧悟都会年轻两岁。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慧悟的年纪越来越小，但境界却越来越恐怖。
而今降临这寂灭归墟的慧悟，便是一副婴儿模样，可其身上散放出的明亮佛光，却充斥着沈源无法揣度的神秘奥义！
真神境！
沈源定了定神，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向慧悟一礼道：“多谢大师相救，还请带我回归现实吧。”
慧悟却摇了摇头，笑道：“你得自己回去。眼前这是我最后一死，无力帮你。况且，你不造这个杀孽，地球如何安稳？”
沈源微微一愣，却见眼前的慧悟和莲台轰然爆碎，化作点点金光，涌向那笛巧。
此时的笛巧依旧凝立在原地，眼神剧烈挣扎闪动，但身躯却不得移动半分。他指尖原本要杀死沈源的能量只蔓延出不到半寸的距离，仿佛那短短一个刹那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对笛巧而言漫长得像是一年。
金光涌入，时间恢复正常，笛巧身上出现了一副佛光化作的枷锁，将他四肢牢牢禁锢，能量也就此被镇压在笛巧体内，无法外泄半分。
“动手吧，小僧不过能控制他一刻
。”慧悟的声音在寂灭归墟中回荡。
沈源再不迟疑，身上四元素毫光大放，元素能量在掌中化作一柄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向了笛巧眉心。
笛巧目眦欲裂，浑身筋肉疯狂抖动，却无法挣脱慧悟的束缚。
“寸！你不得好死！！！”
元素尖刀刺穿笛巧眉心时，这位虚空灵源君在寂灭归墟中尖叫着说出了今生的最后一句话。
紫色的鲜血迸溅，笛巧圆睁的双目渐渐涣散，七彩神光隐没不见。
沈源能够感觉到，在笛巧识海中那强大的灵魂，在元素尖刀刺入的一刹那间，溃散了。
“阿弥陀佛，施主大善。”
一声悠悠的叹息响起，笛巧身上的佛光枷锁消失，一道琉璃佛光离开了笛巧的尸体，向上一钻，鸿飞冥冥，再不见了踪影。
沈源愣愣地看了看笛巧的尸体，又看了看琉璃佛光消失的地方，良久无语。
笛巧的尸体开始片片崩解，从“有”化作了“无”，在寂灭归墟中真正归于了寂灭。
沈源无力地跌坐下去，进而仰面躺倒，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是……还以为自己成了圣者，就能高来高去，精神满世界投影，到处装逼到处收拾人了……”
“结果成天和这些大神打交道，依旧被这些真神踩在脚底下肆意蹂躏。”
“寸、笛巧、慧悟……哦对了，还有那个撕开次元壁从倒影世界里钻出来的金曲，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老子含辛茹苦教你那么多祭司手段，你倒好，把我一把推进倒影世界里去，还不说在外面等我。要是有你帮我，老子早把那傻子笛巧打死一百遍了。”
沈源口中不断碎碎念着，声音在寂灭归墟中很快被吞噬。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翻身坐起来，迷茫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慧悟和尚说我能出去，那我应该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出去才是。”
“咦？这
是什么东西？”
沈源满面狐疑地看着自己眼前悬浮着的几件东西，渐渐长大了嘴巴。
寂灭归墟中没有空间的概念，沈源刻画的所有灵祭阵都被引爆，所以整片寂灭归墟此时就只有一个点，所有存在于寂灭归墟中的东西，都会呆在沈源眼前。
就算是笛巧身上那件被打飞了的兜帽也一样。
“卧槽，这他妈的是笛巧身上披的那件兜帽衣！”
“这……这是神器啊！这是货真价实的神器啊！”沈源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哈哈哈哈！老子终于有神器了。寸那个小气鬼，就给我个神器投影，还被我弄丢了……无所谓！我沈源有自己的神器了！”
沈源一手抓着那件棕黑色的兜帽衣，另一手叉着腰仰天大笑不止，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
他本来看到笛巧的尸体消散在寂灭归墟里，还以为他身上的东西也都一样消失了，却不曾想会有意外之喜。
沈源研究了一下这兜帽衣，发现其对元素能量和灵魂源力没有半点反应，但是对虚空元素的吸纳和汇聚能力极强，远远超过了沈源的想象。
有这件兜帽衣在身，沈源的虚空祭术威力将会成倍提升，而对虚空元素的控制力也大幅增强。以他现在的灵魂源力强度，加上这件兜帽衣，应该能在大世界中随意施放虚空祭术，而不用担心失控的虚空元素将地球囫囵吞掉。
其防御能力也丝毫不逊色于曾经的黑魔铠，能够在虚空元素的催动下形成一道虚空守护罩，将沈源牢牢护持在其中。
对识海的精神攻击，这件兜帽也有相当的屏蔽能力，这也正是为什么沈源的灵祭术攻击对笛巧的影响微乎其微。
除了这件兜帽衣外，沈源还看到了一本书，书名《虚空观想法》。
以及一柄小剑。这小剑通体漆黑如墨，剑柄上串着一条银线，似乎是一个挂坠，边缘并不锋利，无法当做武器来用，沈源暂时不知道这挂坠小剑究竟有什么用处。
第四十八章 虚空长河
沈源披着兜帽衣，将小剑戴在胸前，兴致勃勃地翻开手中那本《虚空观想法》。
光看名字，沈源便知道这本书与虚空长河有脱不开的关系，说不定会触类旁通，对他的虚空祭术产生什么促进作用。即便没有实际用处，无法增加沈源的战斗力，单是探究更多关于虚空的秘密这一点，对沈源而言便弥足珍贵了。
此外，沈源离开这寂灭归墟回归地球的方法，很可能就要着落在这本书中。
沈源小心翼翼将手中的《虚空观想法》打开。
一道白芒在沈源眼前闪过，似是在沈源无法反应过来的刹那中没入了沈源的双眼。
沈源惊呼一声，以为受到了攻击，弹身而起，眉间有深青色灵魂源力引而不发。
视线从《虚空观想法》上挪开之际，沈源愣了一下。
眼前空无一物，寂灭幽深的场景已经消失，他此时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
灵魂源力四散探查，沈源心中了然。
这应该是那本书中铭刻好的幻境，并无半分攻击的意图，其存在的意义，应该是给翻开书本的人在幻境中展现什么东西。
果然，一片纯白的空间中，一个黑点出现在半空，从几乎肉眼难辨的微小渐渐变大。
当这黑点化作乒乓球般大小的时候，通体一震。一道纤细的灰色气流从中缓缓探出，就像新生命第一次触摸这个世界一样，缓慢而温柔地向外延伸。
灰色气流越来越壮大，更长、更宽阔，沈源很快在这灰色气流中看到了奔腾的现象，气流也越来越沉重，变得像水一般。
一条灰色的河流从依旧在不断变大的黑色区域中流淌而出，在空中蜿蜒向前。
紧接着，灰色河流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颜色各异，姿态也不尽相同。
见到这一幕，沈源心中巨震，低呼道：“虚空长河？”
灰色河流散发出了沈源熟悉的气息，那是巨量的虚空元素和其他一些沈源无法分辨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所发出的，正是虚空
长河！
而虚空长河中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大世界，散发着属于自己的独特光芒。
这些数不清的大世界在虚空长河中沉浮不定，随着虚空长河而一同向前滚动。
有光点就此熄灭，再没有亮起，那是一个大世界就此被虚空吞噬。
也有新的光点在虚空长河中诞生，如婴儿眼眸般明亮的光芒闪烁明灭，与周遭无数大世界一同，向前滚滚而动。
在虚空长河的.asxs.，那黑色区域与虚空长河的交界处，同样有无数新的光点喷薄而出，填满新出现的长河区域。
沈源满眼震撼，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
这才是……世界的全貌吗……
看着这虚空长河滚滚向前，无数大世界在其中沉浮生灭，沈源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以一个生物的视角，大世界便是足够宽宏的层级了，但在虚空长河中，连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曾经的沈源，认为圣者便是世间最强的存在。可当他成为圣者时，才意识到神灵的伟力是多么的超然。
但即便是伟大的神灵，在整个虚空长河中，都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地球世界和龙魂世界相撞，在两个世界的生物看来，是毁天灭地的灾难，但在虚空长河中，这只是两个光点靠得太近，互相摩擦一阵后一齐熄灭罢了。
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情。
沈源屏息苦笑了一声，终于能稍微理解，为何虚空会有那么强的蛊惑力量。
当一个人的三观被事实彻底摧毁，在新世界的背景下重新建立之时，还能坚守本心、不忘使命的人，万不存一。
虚空长河在沈源面前滚动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几乎凝固在空中，其内闪烁的诸多大世界也变得安静许多，悬浮在虚空长河内。
沈源心中一动，凑近一些，双眼在虚空长河中快速搜寻。
冥冥中有气机牵引，令沈源没费太大力气，就在浩如烟海的大世界中找到了两个连接在一起的光点。
这两个
大世界彼此相连，但空间壁障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共同阻隔外部的虚空元素，如同一双连体婴儿般，共同呼吸，在虚空长河中同进同退。
“地球和龙魂！”沈源激动地低呼，在他心意转动下，虚空长河迅速放大，将地球和龙魂世界呈现在他面前。
他能清晰看到两个大世界上的山川河流，能清晰看到两个大地相接处巨大的撞击痕迹，甚至能隐约看到两个世界中的城市，还有穿梭在城市中蚂蚁般的人们。
沈源情不自禁地微笑。不必谁告诉他，他便知道，这是虚空长河如今的状态，相连在一起的两个世界的状态比他想象中好得多，并没有战火连天生灵涂炭的迹象。
奈何，沈源并没有办法仔细观察两个世界的情况，根无法在里面准确找出某一个人，否则他一定会去看看程阮。
他不知道现实中过去了多久。虽然在沈源的感知中过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但他心中从未忘记过，自己还有个未婚妻，未婚妻腹中，还有自己的骨肉。
沈源恋恋不舍地看了一阵，随着他心念移动，虚空长河在他面前疾速缩小，令他能够再次看到虚空长河的全貌。
虚空长河流动的速度再次加快，诸多大世界生灭不断，沈源很快便找不到地球和龙魂世界的所在，但他对此并不在意。
这是虚空长河今后的行动轨迹，是还未发生，但注定会发生的大势。
不多时，沈源看到了虚空长河的终点。
那是一片同样的黑色区域。
灰色的虚空长河汇入其中，没有掀起半分浪花。
临近终点之处，虚空长河内的大世界已经变得极其稀疏，九成九的大世界都在漫长的时间中化作了虚无，被虚空彻底吞噬。
但仍存的大世界却广阔无比，生机十分磅礴旺盛，其上闪烁的光亮也极其明亮。
即便是以沈源而今的视角，这些生存到了最后的大世界也巨大得无法忽视，比起长河上游的大世界，大了何止百倍。
第四十九章 世界是如此运行的
整个虚空长河中的大世界也呈现相同的递进趋势，越是靠近终点的大世界，便越是广阔，越是强盛。
沈源的灵魂源力小心探入起末两个黑色区域中，心中了然道：
这两个区域就是寂灭归墟。
并不是两个寂灭归墟，.asxs.的寂灭归墟和终点的寂灭归墟，其实是同一个寂灭归墟。
但虚空长河并未连成一个闭合的形状，而是有始有终的线段之态，使得寂灭归墟看起来像是两个。
沈源理解不了起末两个寂灭归墟同时存在，彼此并不重叠，但实则为一的状态，只知道寂灭归墟就是这样一种存在，至于其运行的规则，完全不是沈源能够探究的。
静静观察了一会儿虚空长河的终点，沈源忽然微微蹙起了双眉，虚空长河在他的心念下迅速放大，令他能清晰看到虚空长河终端与寂灭归墟的连接处。
这就是整个虚空长河的终点，所有物质与非物质在这里化作“无”，重归寂灭。
但仔细看去，沈源却发现，每一个抵达终点的大世界似乎并未进入寂灭归墟，而是在距离寂灭归墟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突兀消失在了虚空长河中。
由于其消失的点距离寂灭归墟极近，很容易被误认为这些大世界最终落入了寂灭归墟中。
若不是沈源盯着这里发呆，恐怕都察觉不到这处的诡异。
这些大世界……就这样消失了？
不是说诸天万界最终都沉眠在寂灭归墟中吗？
为什么它们最终并未进入寂灭归墟呢？
沈源凝眉，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难道是这《虚空观想法》的疏漏，并未将大世界进入寂灭归墟的最后过程表现出来？
沈源想了半天，都无法得出有效的结论，只好继续观看虚空长河接下来的衍变。
在他的注视下，虚空长河起末两端的寂灭归墟渐渐变得巨大无匹，最终将整条虚空长河彻底侵占，将沈源的全部视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而后，寂灭归墟抵达了最大的状态，开始迅速缩小，重新变成了一个极其微小，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点。
奇点继续膨胀，虚空长河再次出现，万千大世界再次闪烁，开始了一个新的轮
回。
沈源深吸了一口气，退出了这个幻境。
在他手中，《虚空观想法》静静躺着，书页闭合，仿佛从未被人打开过。
“人力渺小，天道浩瀚……不可揣度，时刻保持敬畏。即便是有朝一日踏入了真神境，也不过是虚空长河中小小的一只蝼蚁罢了。”
沈源叹息了一声，轻轻捏住了胸前的漆黑小剑。
进入《虚空观想法》的幻境，其意义并不只是观看整个虚空长河的运行。在这个过程中，沈源获得了许多的体悟和知识。
这些收获无法用语言来尽述，但沈源的心灵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礼，获得了一次蜕变，许多事情在他心中，已褪去了神秘的面纱。
笛巧来自一个名为虚空行者的种族，这个种族自虚空中诞生，在虚空中组建国度，分化阶级。充满了吞噬力量的虚空对他们来说就像水之于鱼一般，如无必要，虚空行者是不愿意踏足任何一个大世界中的。
而今沈源身上的兜帽名为虚空法衣，即便是在虚空行者一族中，也是珍贵的物品，是身份的象征。
《虚空观想法》这本书则是一位虚空行者中的大能，虚空之主以大神通留下的，以供后裔参悟学习虚空的奥秘。
至于沈源胸口那枚漆黑的小剑，则大有来头。
其名——归墟剑。
虚空之主以自身境界和手段，能够勉力从寂灭归墟中凝练某种能量，化作一种世间至为坚硬的石料，被称作归墟石。这归墟石神妙极多，在三名虚空之主联手炼制之下，化作了剑型。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神奇之处隐没，唯独衬托出其中一种神妙，变成虚空行者一族无往不利的重器。
是以，虚空行者一族中其实有许多归墟剑的存在，但每一柄归墟剑的效用都不尽相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沈源胸前这柄归墟剑，能够刺穿虚空长河与寂灭归墟的无形界限，令持有者进入或离开寂灭归墟。
其使用似乎有诸多限制，否则笛巧也不用耗费许多时间，直到沈源几乎要离开寂灭归墟的时候才堪堪赶到。但沈源一时半会儿探寻不清，只知道这柄归墟剑应该能带自己离开。
沈源调运四元素能量，在灵魂源力的帮助下逆推化作虚空元素，注
入了归墟剑中。
归墟剑上闪过一道灰蒙蒙的剑气，低沉的剑鸣响彻寂灭归墟。
随着剑气刺出，一个灰色的缺口出现在寂灭归墟中，沈源双眼微闭，心中不断观想着虚空长河中地球和龙魂世界的位置，抬步跨入了其中。
眼前深灰色光影闪烁，沈源骤然感到浓重的虚空元素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沈源心中陡然一惊，连忙运转灵魂源力，将自己浑身都包裹在其中。
旋即，沈源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有虚空法衣的存在，周遭的虚空元素并未攻击吞噬沈源，只如温水般将沈源包裹在其中，甚至令沈源觉得舒适异常。
他本想直接降临在地球世界上的，但离开寂灭归墟这个过程似乎产生了一些偏差，将沈源放在了虚空长河中。
这就有些糟糕了……虽然有虚空法衣的存在，但我而今的境界不过至圣境下品，如果距离地球和龙魂太过遥远，说不定一直到死都无法抵达。
沈源心中紧张，连忙四下搜寻。
很快，沈源看到了远处一道蔚蓝和玄黄交织在一起的光芒。
光芒中，两个大世界如连体的双球一般，彼此相接在一处。
正是地球和龙魂！
沈源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向地球飞去。
也不知道，地球上现在过去了多久，大家都还好吗？
龙魂世界的撞击究竟给双界带来了多大的伤损？
怀揣着无限的期盼和激动，沈源距离双界越来越近。
就在双界的空间壁障几乎占据了沈源的全部视野，他能透过空间壁障清晰看到双界上的山川河流的时候，一个不容忽视的身影忽然破开了地球世界的空间壁障，大步向沈源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浑身洁白长袍，头戴白色帷帽的修长男子，面容被白色帷帽牢牢遮掩，浑身没有半分气息外露。浑然天成间，仿佛也是这虚空的一部分。
沈源瞳孔微缩，立刻停在原地不再移动。
这身装束他极为熟悉，甚至曾亲自穿在过身上。
正是沈源曾经垂涎三尺，却始终不得真用的……
白神袍！
第五卷，寂灭归墟，完。
第八十九章 神灵寸
若奈法李奇和祖尔有过接触，那奈法李奇既然还活着，就证明……
沈源瞬间红了双目，歇斯底里地吼斥道：“我杀了你！”
“哈哈哈哈……”奈法李奇仰天长笑，一双如乌云盖顶的双翼在背后轻轻舒展，投射下的阴影瞬间将沈源和大半个桑京城笼罩在了其中。
“一个极意境的小祭司，凭什么杀我？你的所有祭术，即便是勉强动用的那一点点虚空元素，在我眼中，都不过是小孩子丢出的纸团罢了！”
四元素能量骤然在沈源身上升腾而起，随着他手中虚空祭印的引动，一柄虚空长剑凭空凝结，向奈法李奇的左眼激射而去！
奈法李奇无声冷笑，左眼眼皮轻闭。
锵！
一声脆响，虚空长剑化作齑粉消散在奈法李奇眼前，而他柔软细密的鳞片上，竟然连一个白点都没能留下。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沈源的面色再次变得惨白。
眼前这头庞然巨龙，已然不是“圣境”两个字能够揣度的了。
即便是姬闸那等绝顶圣者，也无法轻描淡写地将虚空祭术这般化解。奈法李奇表现出的力量，已然是无限接近神灵的程度！
沈源缓缓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穹。
能够对抗神灵的，只有神灵啊……
他相信，在不知何处，一定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看着桑省大地，看着奈法李奇。
可那尊名为寸的神灵，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的意图，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当个局外人，眼睁睁看着两个世界相撞在一起。
沈源心中充满了绝望。
第九次双界牵引随着每分每秒的流逝而愈加接近，那将是他死亡的审判，也将带给地球和龙魂世界前所未有的浩瀚灾劫。
奈法李奇将会在灾劫中获得新生，跨入神灵的境界。
他不知道赤帝国是否有能力从双界撞击的灾劫中生存下来，可即便是逃得了一寸火苗，又能如何呢？
面对真神境的奈法李奇，任何反抗都显得是那般可笑。人类艰难延续下的文明，在奈法李奇面前，不过挥翅间就能碾碎。
看到沈源脸上的万般迷茫和绝望，奈法李奇不由得嗤笑道：“凡人的力量，凡人的心志。何其可笑，何其可悲。这辈子都难以超脱，命运被他人掌控。无数次的挣扎求存，最终只换来了一个惨死的结局。”
“沈源，你体内的锚点，是我成神路上最重要的一个阶梯。我让你随心做个选择吧。”
“等你死后，想要我带着你的灵魂，亲眼看看这两个世界的结局吗？”
“你也可以选择不愿意，直接在第九次双界牵引中魂归寂灭，就此迎来永恒的安宁。”
“这两种选择，我都可以满足你。说吧，向伟大的神灵奈法李奇许愿吧。”
沈源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最终，寥寥几幅他和神灵寸之间交谈的画面在他眼前定格。
不可能……神灵寸做了那么多，数次出面帮我，替我解围，保我性命，不可能只为了眼睁睁看着奈法李奇这头怪物在地球上肆虐猖狂。
神灵寸……他一定是有计划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至今都未能出手。
念及此处，沈源心中升起两分信心，也多了两分悲切。
曾几何时，他坚信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今日，却不得不仰仗旁人……
“唉……”沈源低叹一声，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丢在了地上。
“奈法李奇，我不知道你对地球了解多少。这个大世界中，可不止你一个神灵。”
奈法李奇的双眼瞬间被滚落在地的黑白双色小球吸引，一双龙目瞪得溜圆，眼中满是呆滞震撼之色。
“这……这是……”
一缕黑光将神魔假面化作的小球托起，来到奈法李奇面前。
“神器？不是……不是神器……这是……神器的投影？”
“这是什么品阶的神器？这怎么可能是神器？”
“这……这是一个世界？”
“不……这是……一枚钥匙？”
奈法李奇口中无意识地快速呢喃，显见是震惊到了极点，才会将心底的想法暴露出来。
沈源心头一凛，暗道厉害。奈法李奇不过第一眼看到神魔假面，便能知道眼前这东西是一枚钥匙。
关于神魔假面，显然还有更多、更深层次的东西被神灵寸所埋藏，沈源无从得知，更无法染指。
他只能将之当成一件玄妙非常的器具来使用，但对于神灵寸而言，远非如此。
奈法李奇站在了真神境的边缘上，此时骤然看到神灵寸的宝贝，即便只是一个投影，其中蕴含的高深莫测的神灵手段，也对奈法李奇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奈法李奇回过神来，探出龙爪一把将沈源攥在了掌中，口中迸发出的声浪几乎要将沈源活生生震死。
“这是谁的东西？地球上还有神？？快告诉我！”
沈源晃了晃脑袋，勉强让自己不晕过去，装模作样地冷笑一声，“奈法李奇，地球是那尊神灵的家。你如此胡作非为，那尊神会怎么想？”
“他更古存在，生命无比悠长，见识了不知多少星河生灭。你？”
“怕不是太岁爷头上动土，嫌命长了。”
奈法李奇脸上神情数番变化，最终化作了明悟之色，缓缓将沈源放了下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他会帮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嘿嘿，你觉得自己有了依仗？我告诉你，锚点这种东西，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一开始能灵魂穿越到地球世界上，也不是我一力造成的。”
“地球上有神？那又如何？整个虚空都是我的后盾。”
听到这话，沈源不由得一愣，暗道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参与到了这整件事的谋划中？
“我刚刚的提议，你想好了吗？你要亲眼看着地球和龙魂世界的下场，还是要魂归寂灭？”奈法李奇再一次问道，似乎压根儿没有被眼前这无法揣度的神器吓到。
沈源平静地笑道：“呵呵，让我多活一段时间吧。带着我的灵魂，我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我会永生，你看不到我死。”
沈源摇头，“你会死。上天要毁灭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你已经疯了。”
“我从未有一天，比现在更加清醒。”
奈法李奇说罢，探出硕大的龙爪在沈源面前一抓，似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向后一扯。
一道青黑色的灵魂从沈源眉心飘出。
他的双目中缓缓失去了神采，一头栽倒在地。
奈法李奇玩味地看了看爪中的青黑色灵魂，自语道：“很厚实的灵魂嘛，竟然将黑龙城的戾气都纳入了灵魂本源中。我当年布置那阵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会有个傻子这么做。”
一缕黑芒将沈源的灵魂封印成球，而后在奈法李奇的龙爪中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
远离地球和龙魂两个大世界的另一片空间。
这空间中充斥着紫色的光芒，天上悬着九个紫阳，向广袤无边的大地播撒着能量，驱动这个空间内无数生灵的轮回生灭。
最中心的区域，是一片清秀雅致的小竹林。竹林深处，落着一间小房，背靠苍山，面朝镜湖，十几株海棠花随风摇摆，妍丽生姿。
院中还放着竹摇椅、玉茶具、凤凰琴等风雅之物。
此时，这院中站着两个人。
一人是个老者，须发皆白，双眼中闪动着万千光芒，似有万古宇宙在其中流淌生灭。
另一人身材比老者高出不少，身姿挺拔，面容被从头上垂落的白色帷帽遮了个严实，浑身气息也被白袍紧紧锁住，半点未曾外露。
若沈源在此，定然认得这老者，便是神灵寸。
至于老者后面的白袍人，沈源也不会觉得陌生。
因为那身白袍，是货真价实的白神袍。是沈源心中无数次渴望，却无从挖掘其真正价值的白神袍。
“怎么样？”白袍人开口问道。他声音十分清澈，听起来是个年轻男子。
神灵寸看着手中一面水镜，缓缓点头道：“都在计划之内，沈源的灵魂已经被抽走了。我现在要着手将他的灵魂从那头龙身上偷出来，丢进龙魂世界里。”
“然后呢？”白袍人接着问道，语气满是迟疑，能想象到那白色帷帽下定是一张双眉紧锁的脸。
“然后……”神灵寸缓缓抬头，双眼似是洞穿了万千空间壁障，透过了无尽虚空。他看到了地球，还有笼罩在地球周遭的黑灰色气流。
“就到了我迎接命运的时刻……”
“什么？”白袍人不由得上前两步，紧张而敏感地问道。
“没什么。”神灵寸笑着摇头，“我要开始了，别说话。”
白袍人明显还想再追问什么，却看到神灵寸身上涌起层层七彩光芒，交叠的双手中有神奥难明的波动散发，倏忽间落向了地球世界。
白袍人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借助白神袍的力量，他的精神力也随之飘到了地球世界上，远远看着神灵寸的手段。
奈法李奇此时正从地上抓起沈源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双翅一展，便向西南方向急速掠去。
那里正是地球与龙魂世界相距最近的点，当第九次双界牵引发生在那里的时候，龙魂世界将会以最快的速度撞在地球上。
至于沈源的灵魂，已经被奈法李奇镇压在自己识海最深处。就像是沈源曾经将王少峰的灵魂镇压在自己识海中一样。
第九十章 龙魂坠落
以奈法李奇此时的境界，沈源的灵魂纵然强大，甚至还有恐怖万分的黑龙城戾气埋藏其中，却也无法挣动半分，只得在一片混沌迷茫中浑噩不觉。
可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一道隐晦的波动悄然飘进了奈法李奇的识海中。
识海乃是一个生物的核心，无论身体如何损伤，只要识海完整，灵魂无缺，总归还有一线生机。
也正因为此，所有生物的识海都无比敏感，一旦受到外力的入侵，立刻便会有所察觉。
更别提此时的奈法李奇。作为一头站在真神境门前的黑龙王，奈法李奇的识海一旦遭受到侵袭，立刻便会本能地回以排山倒海般的精神力攻击，杀死任何胆敢侵犯他的生物。
然而这道隐晦的波动，却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奈法李奇的识海中，并未遭受到任何的阻击。
看奈法李奇展翅向地球西南方飞去的动作，似乎神灵寸的动作没有引起他半分警觉。
这隐晦波动以极快的速度在奈法李奇识海中盘旋一圈，而后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它带着一颗青黑色的灵魂，倏忽间穿越了大片虚空，进入了龙魂世界中，深深埋入大地。
做完这一切，神灵寸唇角轻轻勾起，似是笑了笑。
站在神灵寸背后的白袍人奇道：“不需要唤醒他的意识吗？”
神灵寸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他自有奇遇。现在唤醒他，还少不了费一番口水，有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然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神灵寸正色问道。
白袍人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你……是不是要死了。”白袍人颤声说道。
神灵寸沉默，半晌后苦笑一声，“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白袍人沉默，进而点头。他声音极沉重，深处似乎还埋藏着几分哭音，“记得。”
“那就好，我心安了。”神灵寸欣慰一笑。
……
奈法李奇飞临太平洋上空的某一点时，精神力察觉到掌中的身体产生出一阵奇异的波动。
这是属于锚点的波动。
奈法李奇暗道来得果然好快，而后双翅一按，落在海面上。
原本怒浪翻滚的大海，在奈法李奇降临的一瞬间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似是惧怕这头黑龙王的威严。
奈法李奇将沈源的身体放在海面上，双眼满是兴奋地向上看去。龙魂世界仿佛近在咫尺，抬手就能从空中捞下来一般。
“沈源，出来看看吧，第九次双界牵引的盛况！”
奈法李奇的声音颤抖中带着两分扭曲，笑容中携着两分癫狂。
下一刻，他却双目呆滞地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找不到沈源的灵魂了。
不过几分钟之前，他才亲自将沈源的灵魂镇压在了自己识海中。
而现在，那个灵魂就这样悄然消失了……
“怎么……可能！！”奈法李奇失声狂吼道。
就在奈法李奇心中一片混乱的时候，被他放在海面上的身体轰然爆散成了漫天血雾。
没有沈源的灵魂主导，这具身体在第九次双界牵引之下，根本形不成任何抵抗力。
紧接着，地球世界轻轻颤抖了起来。
天上清晰可见的龙魂世界动了。
与前八次牵引不同，这次的龙魂世界并未迎来空间跳跃，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地球坠落而去！
奈法李奇可以清晰察觉到，龙魂世界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用不了多久，整个地球的天穹都将被龙魂世界所填满……
然后，双界贯通。
奈法李奇的眼神骤然平静了下来。
“逃吧，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等到双界贯通，等到我登临神境，一样会将你抓回来，让你眼睁睁看着我将你热爱的一切碾成齑粉！”
……
龙魂世界，石爪山脉中。
一群牛头人正呆呆仰头看着天空。
就像地球世界能清晰看到龙魂世界的山川河流一样，这群牛头人也能清晰看到地球上的景物。
龙魂世界颤抖了起来，携着连绵不断的轰鸣声，快速向地球冲了过去！
“这……这是第九次了，要撞上去了！”
“祖尔呢？还没找到他吗？”
“没有……祖尔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牛头人们顿时乱做了一团。
“可恨啊！为什么不能在死前杀了那个罪魁祸首！”
“不一定会死呢！我们不是提前做好了土元素法阵吗？”
“对！对，等到这次事情结束，罪魁祸首肯定会出现，我们杀了他！”
石爪山脉中，一双又一双赤色的眼睛在汹涌的杀意中燃烧着。
姆多大陆的另一端，一个熊猫人迎风而立，身周四元素光芒环绕游动，将他拱卫在其中。
他身材壮硕，黑白色的皮毛下，是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仅存的一只眼睛中满是坚定的战意。
熊猫人背后还站着一名蓝衣女子，姿容绝丽，头生一双龙角。她此时满脸担忧之色，开口问道：“金曲……你准备如何？”
熊猫人金曲回身，轻舒双臂，将蓝衣女子揽入怀中。
“宝贝，我要去平衡四方元素。否则，在两个世界相撞的一瞬间，龙魂世界上将会掀起无比猛烈的元素潮汐，所有人都会死。”
蓝衣女子紧紧搂住了金曲的腰，似是想要将爱人留下，“你答应过我，余生都陪我的！”
金曲笑了笑，伸手抹去了蓝衣女子眼角的泪痕。
“我的余生，就到这里了。”
“不！我们一起死吧……不要管什么元素潮汐了。”蓝衣女子依旧紧紧抱着金曲，拼命摇着头。
金曲低头，在蓝衣女子额间一吻，“先觉曾经告诉过我，大爱是牺牲。他算是我的半个老师，如今祖尔不在了，他也不在了。我既然已经入了圣境，就要承担起圣者的责任。”
“不！不！我不懂什么是大爱，我只是一个小女人，我不要那些，我只要你！”
“你说过，只要我说，你什么都给我！”
“我要你！你不准去！”
蓝衣女子变得语无伦次，脸上满是凄惶之色，十根手指已经化作龙爪，深深刺入了金曲背后的皮毛中。
金曲喟然一叹，身体转为淡淡的青色，消去了实体的存在，遁入了虚灵界中。
蓝衣女子失去了支撑，颓然跌坐在地，双手不断挥舞着，却只能从金曲淡青色的身影中一穿而过，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下辈子，我还追你。我还要骑在你头上，让你带我飞遍四陆六岛，看遍这世间的所有美景。”
蓝衣女子的视野已经被泪水晕染得一片模糊。
她似乎看到曾经那个身材滚圆的熊猫人站在她面前，对她傻笑，端着杯子向她敬酒，口中说道：
“别了，我的爱人。”
长啸震空，一道四元素光柱接天而起，四元素能量汹涌而来，将金曲的身体吞没。
元素禁术，四元素升腾术。
金曲手中祭印连动，口中呢喃轻诵道：“地、火、水、风，听从我的召唤。我，元素祭师，金曲，愿放弃自己的躯壳。身归元素，魂归元素，命归元素。自此，我即元素。真魂所依，神念相通！”
“元素禁术，元素升腾者转生术！”
冲天而起的四元素光柱，骤然分了开来。
大地于南，清风于北。烈火在东，寒冰在西。
四道元素光柱中，分别走出了一个光影，俱是金曲的形象！
每一个元素光影的身上，都带着至圣境巅峰的无匹气势！
大地光影挥动手臂，坐在地上痛哭失声的蓝衣女子顿时晕了过去。大地一阵翻滚，将她娇小的身躯吞没，沉入了大地的最深处。
四道元素光影聚于一处，手臂相携，气息完美交融为一，瞬间突破了极限，抵达了另一个境界！
真神境！
这一瞬间，金曲的精神力扩散开去，将整个龙魂世界都笼罩在其中，仿佛这方大世界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其中的一花一木，一风一土，金曲都能将之掌握，洞悉其最本源的所在。
金曲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一个地方，低声呢喃道：“先觉？你……你还在？为什么只有一个灵魂……”
烟花绚烂，却易冷。
金曲知道自己时间极为有限，虽然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却没时间去仔细探查。
他只得摇头低叹，最终化作四团最为精纯的元素能量，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因为他的牺牲献祭，在即将到来的惊天碰撞中，龙魂世界遭遇的浩劫，将会被抵消极大的一部分。这也正是为何，龙魂世界并未在激烈的碰撞中最终化作无数碎片和尘埃，被虚空彻底吞没的最重要原因。
……
地球世界上，无数难民化作的浪潮疯了般向赤帝国标注出的四个地点狂涌而去。
正是四大秘地的所在之处。
这个计划被赤帝国称为“震离计划”。早在战争还在进行，姬闸还未死的时候，就已经基本成型，并且投入准备了。
无数赤帝国居民在漫长的时间里，从深山避难所被迁入了四大秘地的空间碎片中。
在完成了赤帝国居民的收纳后，四大秘地空间碎片中，大约还有一亿三千万的容纳量。
这些难民潮中，最快抵达的一亿三千万人，将会被四大秘地收入，一同渡过眼下这前所未有的天灾。
第九十一章 新时代的序曲
这样一个看似不走心的决定，实际上是赤帝国上下在多次预算评估后，得出的最好方案。
首先抵达的，一定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异能者。
双方本就处于战争状态，全世界的异能者都围绕在赤帝国国境线周围。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行动能力远超普通人的异能者将会率先抵达赤帝国的四处秘地。而白龙城信科部在大量人流到来之前，有足够的能力对这些异能者进行异能管制。
异能者的觉醒本就是一种人类基因上的进化，收纳这些异能者，对赤帝国乃至整个世界来说，意义非凡。
接下来抵达的将会是普通士兵和拥有私人交通工具的富人。
这两类人如果运用得当，也将会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
之后便是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普通人，这对灾后重建、人类基因的多样性贡献极大。
至于剩下的数十亿人……赤帝国无能为力。
超帝国和南帝国等国家因为与赤帝国间相隔整片大洋，注定难以享受到赤帝国的救赎，便各自启动了本国的应急计划，数艘宇宙飞船逃出了地球大气层，向无尽的虚空深处漂流而去。
……
沈源的灵魂在此刻苏醒。
他悚然一惊，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觉寒意顿生。若他现在还有身体，定会有涔涔冷汗从他额角滚落。
他感觉到无穷的力量正在碾压他的灵魂，这种力量十分熟悉，曾经多次在沈源身上肆虐。
正是双界牵引之力。
奈法李奇施加在他灵魂上的封印也被这巨力撕裂，而沈源正是被灵魂中传来的剧痛所唤醒。
沈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精神力快速扫过身体周遭，发觉自己被大量的沙土包裹，土元素十分浓郁。
至于奈法李奇，则根本不见了踪影。
沈源心下诧异，暗道自己都已经灵魂离体了，怎么还会受到锚点的影响，被第九次双界牵引的力量碾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做鬼都不放过我？
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留在地球上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团血肉残渣。但他清晰地感觉到，如果不做些什么，自己的灵魂很快便会消散。
沈源心念电转。
过往这些年中接连发生的事情，宛如拼图般，在沈源脑中渐渐组合成了一条清晰的线路。
一条生路。
灵魂行者传承……
与神灵寸的相识……
聚怨隐德阵内的大量怨气……
八件元素圣器中元素真魂引入识海……
沈源喟然一叹。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都是为了今日，为了此时此刻。
沈源灵魂中结了一枚灵祭印，灵魂本源在这枚灵祭印的调动下翻腾了起来。
属于沈源自身的灵魂本源向内收缩，从聚怨隐德阵内凝练而来的灵魂本源则向外扩张，来到了整个灵魂的表面，将他的精神力与灵魂本源尽数包裹在其中。
紧接着又是数百道灵祭印从沈源灵魂中飞出，镇于青黑色灵魂本源四处，将之加持得颇为牢固。
双界牵引巨力不断挤压着沈源的灵魂，将最外面的青黑色灵魂本源压得扭曲变形。但在灵祭印的不断加持和修补之下，这层坚韧的防护罩始终顽强地为沈源提供庇护。
沈源的意识则不再理会陷入了拉锯战的牵引巨力和灵魂本源，沉入了记忆最深处。
那里，有一枚闪闪发光的灵祭印。明亮的青光闪动飘忽间，似是在召唤沈源前来。
这枚灵祭印之复杂，远远超过了沈源此前施展过的任何祭术。因为在其中蕴含的不是单一的祭术，而是一整个传承。
灵魂行者传承。
曾经的沈源对灵魂行者传承多少有些忌讳和抗拒，因为从一名元素祭司转修成灵魂行者，便意味着他要放弃自己的身体。
虽然和元素之间的亲密关系依旧会被保留下来，但对沈源来说，放弃肉身已经是无法接受的代价了。
然而在此时此刻，沈源却别无选择。
他不知道
自己的身体现在在哪儿，甚至不知道其是否完好。
以沈源极意境的境界，如果躯壳就在附近，他一定能有所察觉。
这便导致了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如果沈源不转修成灵魂行者，他的灵魂最终将会消散。
没了**的支撑，没了识海的保护，灵魂其实是极为脆弱的东西。
……
从第九次双界牵引开始，到龙魂世界真正撞击在地球表面，只用了十个小时。
就像是一颗鸡蛋撞上了一个烂番茄。
两个世界的空间壁障毫无悬念地被撕裂，笼罩在世界外围的元素位面中掀起了滔天的元素风暴，顺着与大世界之间的联结疯狂倒灌而入。
大地片片碎裂，地火从裂缝中喷溅出来，腾上千米高空，将天穹染成了一片黑红色。
龙魂世界和地球世界都在咆哮，仿佛是两头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巨兽，向彼此发动着致命的扑咬。
空间壁障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围绕在大世界之外的虚空，如水银泄地般，从每一处空间壁障的裂痕中钻了进来。
每一个瞬间都有千万张扭曲的巨口张开，侵吞两个世界内的一切物质，将之转化成虚空的一部分，继续吞噬剩下的秩序。
程阮静静矗立在四大秘地空间位面中。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默然无言，最终只得长长一叹，俏脸上挂起一抹苦笑。
这完全就是世界末日的征兆……人力如此渺小，如何能与天威抗衡？
即便是在进化的路程上走过了相当的距离，能掌握远超前人想象的力量，甚至登临圣境，眺望神灵的高度。
但终究不得超脱，一切都是枉然。
四大秘地掌握的空间碎片在两个世界碰撞的瞬间，借助大地上前所未有的强大震动，脱离了地球的引力，高高飞上天空，躲避浩劫最初的冲击。
在赤帝国的设想和计算中，地球这个大世界应该远比龙魂世界更为坚韧。
因为地球本是一个庞大到难以估量的大世界，在远古时期被大巫打得崩溃后，又被大巫以神鬼莫测的手段重组，化作而今的地球。
是以这个地球世界虽然体积和龙魂世界相差仿佛，可其密度、质量、坚固程度都应该远超龙魂世界。
从这个角度来推算，当龙魂世界和地球世界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地球的空间壁障所受的损失应该不会那么大。
故此当四大秘地渡过了双界碰撞时爆发出的强大震波后，他们应该有充足的时间来修补地球世界的空间壁障，阻止虚空的进袭。
虚空元素的能量层级远超凡人的领域，但并非不可战胜的。在诸多圣者的带领下，他们完全有可能顺利渡过这次冲撞，转危为安。
可正所谓，世间不如意事十之**，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龙魂世界比想象中坚固得多。
地球世界的空间壁障，像是个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的玻璃罩，破损的程度已经令人无从下手……
当四大空间碎片回落，重归地球表面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将是无边无际的虚空，接踵而至的，是无可置疑的死亡。
“那就……一起死吧。”程阮的脸上浮现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同归混沌虚空，也许无数年后，组成我们身体的这些物质，会被另一个世界吸纳转化，变成秩序，重新组成我们。
那时候，也许就是轮回中所说的，下辈子吧。
程阮轻轻闭上了双眼，心中有些遗憾地想到：可惜不能与他死在一起。漫漫虚空长河，这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
就在大地崩碎，虚空肆虐，人类皆闭目等死的时候，一个孤绝的背影不知从何而来，悄声出现在了两个世界的壁障裂口处。
这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身穿一袭紫色长袍，眼中有万千星河闪灭，无尽洪荒更替。
仿佛在他眸中，能看到更古久远的时光。
一眼便知宇宙之生，一眼便悟宇宙之灭。
这老人轻轻抬手，拇指与食指缓缓捏在了一起。
就像要捏起一颗尘土般，轻柔
而细致，和缓而专注。
在两指并起的瞬间，虚空停止了咆哮。
不断被撕裂的空间壁障恢复了安宁，凝固在这一刻的状态，仿佛被人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
升腾的地火和风暴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道，化作烟尘落在地上，再不掀起半点涟漪。
天复清，地还明，阳光再次洒落两个世界。
虽然天穹的一角依旧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但在老人那伟岸的背影之下，这些似乎都不是问题。
“出来吧。弄这么大阵仗，不就是找我吗？”老人沉声呢喃道。
啪啪啪……
无尽虚空中，响起了一串寂寥的掌声。
三个人影接连从虚空深处飘了出来。
这三人皆面目混沌，看不清容貌。
他们身材颀长而削瘦，若仔细分辨，只比寻常人高挑一些。但乍一看下，却令人不由觉得，这三个人的体型瘦到了极致处，几乎能钻进物质分子的间隙中去，似乎下一秒就会穿过某种屏障，彻底消失在物质世界里。
三人都穿一身散放着七彩光芒的华美长袍，行止间拖着长长的幻影，甚是迷幻，仿佛神话故事中专门惑人心魄的魔怪。
“时空神王的大名，果然不虚。想来尊下也等我们多时了吧？”为首一位混沌者边鼓掌，边开口说道。
这句话似是在瞬间穿透了无数平行空间，带起无数声回响，在虚空中来回荡漾。
神灵寸冷笑一声，一双闪动着万千星光的眸子扫过三人，摇头道：“竟然三位虚空之主都为我而来了，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心甘情愿了。”
为首的虚空之主理所当然地点头说道：“理应如此。当日攻陷时空神殿的时候，也不过三弟一人带队罢了。今日我三人齐出，你这光杆司令，该授首伏诛了！”
神灵寸眯了眯双眼，冷喝道：“若非你出那些幺蛾子扰我，我怎么可能被困在归墟之境里。时空神殿若有我统御，别说三个虚空之主，就算三十位，也奈何不得我们。”
这满头紫发披肩而下的虚空之主朗声大笑道：“分而化之，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计谋。寸，你输了。”
“今日你必死。你死后，虚空将会占据绝对的上风，将整条时间线推入寂灭归墟！在序乱重启前，你们将再无翻身的机会！”
说话中，神灵寸指间一直有璀璨神光闪烁。
原本悬在两个世界天穹上的恐怖裂口已悄然弥合，碧蓝色取代了一望无际的黑灰，肆虐猖狂的虚空被彻底驱逐出了两个大世界。
以举重若轻之势修补好了两个大世界的空间壁障，如此手段，堪称神迹！
那三名虚空之主依旧悬在无尽虚空中，隔着空间壁障遥望神灵寸。
眼见两个大世界的空间壁障恢复如初，为首那名紫发虚空之主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神王大人，来与我等一同见证这条时间线的结局吧。”
神灵寸冷哼一声，脸上毫无惧色，一步跨入了虚空，声音在无尽虚空长河中来回激荡。
“尔等也太小觑我了。自我洞悉你们计划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布局。今日的确是我旅途的终点，但绝非是你们的胜利。”
“旧神虽死，新神已立！属于这条时间线的另一个篇章，早已拉开了序幕。可笑你们这群终日活在虚空中的蠢物，还沉溺在自己的梦中无法自拔！”
“用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我会在终途等着你们，万亿年后，再来与我分说！”
无尽的虚空深处，渐生涟漪，很快演变成激烈的翻腾。
虚空如一壶沸水，震荡不休，碾碎了难以计数的世界，甚至在数个瞬间阻断了时空，将刹那凝成永恒，万物熔炼为一。
过了不知多久，无尽虚空长河才恢复了平静。
时空复位，世界再次运转。
只那四尊在虚空深处相斗的神灵，就此失去了踪迹，往后的万亿年中，都不再为人所知晓。
第四卷，与狼共舞。
全卷终。
第一章 混沌之忆
一片混沌迷蒙中，忽然亮起一点青光。
这光芒逐渐炽盛，从光芒深处，有一道身影飘然而出。
这人满脸迷茫地看了看周遭似是未分清浊的天地，挠头自语道：“这是在哪儿？”
青光中飘出的人影正是沈源。他只觉浑身都轻飘飘的，连带思绪也异常轻快，仿佛吹一声口哨便能飞出千万里去。
可这轻快的思绪显然无法承担太过沉重的记忆，此时沈源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姓甚名谁，更别提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一直过了数盏茶的功夫，沈源才狠狠一拍脑门，脸色严肃起来。
“对了，我被奈法李奇抽了魂魄，不得已转修了灵魂行者……可这儿是什么地方？”
“我……这是成功了？”
“应该是成功了……按照灵魂行者传承中的说法，如果转修失败，第一时间便会魂飞魄散。”
沈源眼瞅自己散发着青光的半透明手掌，暗道这的确是灵魂行者的灵躯应该有的模样，而且成色颇为纯粹。若历史上还有其他灵魂行者，沈源也应该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轻轻拍了拍脑门儿，四下转悠了几圈。
为今之计，定然要火速赶回地球去。他的亲人、朋友可都在那颗前景堪忧的世界里，更别提还有一头几乎可以与神灵并肩的黑龙王在世界上兴风作浪。
沈源即便是回去了，也多半拿奈法李奇没什么好办法，但至少他还能为自己爱的人和世界尽上最后一份力。
但求个问心无愧吧。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沈源心中也只能是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他转了三圈，都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口，甚至没弄明白自己现在在哪儿。
周遭是一片混沌迷蒙，并没有颜色这个概念，更没有任何实体，沈源甚至感觉不到上下左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这样的存在和虚空有些相似，但沈源心中再清楚不过，这里并非虚空长河。
虚空内虽然没有实体物质，却有实实在在的颜色，更能
分得出方向和时间，远不似这里一般混沌。
正在沈源心下焦躁不安的时候，周遭的混沌忽然抖动了起来，随之有沉重的蹄声和喘息声从后面接近沈源。
沈源正暗自惊诧，回头张望声音的来源。
他眼前的混沌中突然绽放出一片光芒。
光芒凝成了具体的形象。
那是一座陡峭高山，以及坐在崖边的两名牛头人。
就像是电影院的放映机投射出光芒，在荧幕上展现了电影的开场。
两名牛头人脚下的山壁几乎是直上直下。矗立在平原上的绝峰显得是那般突兀，像是一个被神灵随手丢在这里的水杯。只不过其型号大得吓人，最顶峰直入云中，从两名牛头人的视角，低头便能看到半山腰处翻滚不休的云海。
沈源立刻呆住，他认得这两名牛头人。
左手边那容貌青涩的牛，是先觉。
右手边身材高大，面带风霜的坚毅战士，是安格斯，牛头人部族的酋长。
沈源早从祖尔口中得知了安格斯的死讯，此时再见他和安格斯初逢的一幕，不由得悲从中来，两滴晶莹的泪光从他眼角渗出。
日头渐渐西斜，昏黄的阳光洒落在傍晚的无云崖，将一个牛头人的背影投射在身后平坦的地面上。
先觉一个人坐在悬崖边，两只硕大的牛蹄悬在空中，轻轻摇摆着。落日的余晖和远处传来的野兽嚎叫声，将他高大的背影衬得有些孤单。
“孩子，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仿佛闷雷一般浑厚的声音响起，一只粗壮的手拍了拍先觉的肩膀，声音中不无关怀。
先觉侧头看了一眼身边战士打扮的牛头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酋长。”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喜欢坐在这个方向。快要入夜的时候，照在脸上的夕阳总是会让人觉得很心安、很平静。那个时候，我的父亲还在。” 安格斯双手撑在自己的身后，将宽阔的胸膛完全展露在如火般绚烂的阳光下。
“来，这个角度。” 安格斯在先觉的肩上拍了拍，示意他学自己的动
作，“这样子，会好一点。”
安格斯的身子向后仰着。他在落日下的剪影显出两分自然和洒脱的味道，与身旁弓着背的先觉反差很强烈。
先觉笑了笑，学着安格斯的样子，将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身后，上半身向后舒展开来：“似乎是有些不一样，只可惜和我的心情不太相合。”
安格斯摘下了自己腰间的酒囊，拔开塞子灌了一口之后塞到了先觉的手中：“可以和我说说。”
先觉沉默了一会儿，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一道灼热的烈焰从喉间一直烧到了先觉的腹中，似是将他的五脏和骨骼都融化了。
无云崖上的风很大，两个牛头人坐在崖边，脑后的长鬓在风中飘扬着。
又过了好久，就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入石爪山脉的怀抱中时，先觉终于开口了。
“我的爱人去世了。”他又喝了一口烈酒，牛眼中泛出了两点醉意。
……
身处混沌中安静旁观回味的沈源看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感觉有一阵寒意涌上了心间。
他的记忆不可能出错。沈源清晰记得自己当时说的不是这句话。
他那时候还只是个高中生，哪里来的爱人？他穿越成为先觉之前，对他生活影响最大的一件事，是他的母亲，李萍之死。
他清晰记得自己那时候和安格斯倾诉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然后安格斯宽慰了他，让他去了预见之池。
就是在预见之池中，沈源数次见到了母亲的亡魂。
虽然不能相伴，可偶尔得见，对沈源来说，依旧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眼前的场景并不因为沈源的凝眉而暂停，依旧向前滚动着。
安格斯无声地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我父亲离开我的时候，我坐在预见之池里，也喝了很多酒。怎么，你可是个祭司，居然也会看不透亲人的生生死死。”
“不，我不是。”先觉摇了摇头。
“哦？”安格斯眯着牛眼，脸上的表情很柔和：“那你是什么？”
第二章 混乱的场景
“我……我是个旅者。”
“旅者，有意思。” 安格斯点头笑道：“我小时候曾经一度十分崇拜吟游诗人。只可惜，最后浪迹天涯的梦想还是没能实现。”
“当年你喝酒的时候，是一个人吗？”先觉盯着崖边不断翻腾的云海，轻声问道。
“不是，加鲁陪着我。” 安格斯顺着先觉的视线看去，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离，似也想起了旧事。
先觉愣了愣，转头看向安格斯，说道：“他……杀了你的父亲。”
“我父亲死在他的刀下，却并不是他杀死了我的父亲。我没有因为这件事恨过他，我的父亲也没有。” 安格斯悠悠道，深吸了一口夜风送来的清爽空气。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个令人尊敬的先知曾经对我说过：那些先于我们离去的兄弟、亲人、战友，都从未真正地消亡过。只是世间规律，万物轮回罢了。” 安格斯轻轻跳了起来，俯身对先觉说道：“夜了，外面风露太重，你也早些回去吧。你可以去预见之池看看，若是不想回村子，不如就在那里修炼一段时间。我会打点卫兵，没人会打扰你。”
说罢，安格斯在先觉的肩上拍了拍，扭头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酋长，你的酒囊。”先觉举起手中的酒囊向安格斯喊道。
“送你了，你需要那个。”大酋长头也不回地说道。他高大伟岸的背影在已经彻底黑了的夜空之下，显得十分温暖，让先觉的鼻子酸了一下。
不知觉中，沈源已经盘膝在混沌中坐了下来，单手托腮，认真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甚至隐约透出两分诡异的记忆。
他怀疑自己可能要死了。据说人死之前，脑中会回忆起自己这一辈子经历过的大小事。
不过相对于他无法掌控的生死，他其实更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沈源心中再清楚不过，当他第一次进入预见之池的时候，见到了李萍的亡魂。但眼前的先觉与安格斯说“我的爱人去世了”，而非“我的母亲去世了”。
那么，当眼前这个先觉进入预见之池的时候，他会看到谁？
沈源心中止不住地好奇。
就在沈源瞪大眼睛想要寻求答案的时候，面前的光影忽然一阵模糊。
当眼前的场景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从星月高悬的夜晚变成了烈日当头的中午。
“诸位无云崖新晋的祭司们，欢迎你们来到祭司新典。今年的祭司新典，十分特殊。因为将要主持这次祭司新典的，是龙魂世界上唯一一位圣者祭师——祖尔！”
安格斯站在台上朗声说罢，台下一阵翻腾。
热烈的声浪中，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牛头人。
先觉那时候哪里知道祖尔是谁，更不明白周围这些祭司为什么如此激动。
旁观的沈源气得骂娘，暗道这种留下明显漏洞然后立马就跑的行径简直是猪狗不如。
眼前这祭司新典，已经是沈源变成先觉的第五天了，预见之池早就成了过去时……
旋即，沈源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老狐狸人乘着一道清风来到了安格斯身旁。
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头戴兜帽的高挑祭司，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沈源不由得多看了这高挑祭司几眼。能被祖尔带着一同前来无云崖的，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可沈源并不记得这个人。
“我是祖尔，愿大地聆听你的声音，愿清风常伴。”祖尔简单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闭上了双眼。
站在他身侧的高挑祭司上前两步，轻咳道：“我是祖尔大人的弟子，名为笛巧。接下来，将由我为大家进行元素亲和测定，对于祭司来说，这是极为重要的一环。你们依次上来……”
这高挑祭司后面的话沈源都没有听清。
他已是在惊骇中弹身而起，险些将头扎进眼前这场景中去。
先觉是祖尔唯一的关门弟子！
至少在灵魂重新穿梭回到地球世界之前，沈源都没有听说过自己有任何一个师兄弟！
笛巧这个名字，沈源做了五年
的先觉，更是从未耳闻。
“这不对……这绝对不对……”沈源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不是我的记忆。这是什么地方？”
沈源站起身来，双手结成灵祭印，施展开大魂占术，想要弄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
然而似乎有什么莫名的力量阻断了沈源的大魂占术，使其总是在最后一刻失败，更不能向沈源传递任何信息。
在沈源数次施术失败之际，先觉已经懵懂站在了笛巧面前。
沈源深深吸了口气，注意力再次回归到眼前的场景中。
过去的这段时间，沈源从程阮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信息的重要性。
大魂占术形同虚设，而今能够给沈源提供信息的东西，就是眼前这莫名其妙的场景。沈源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去观察这场景中的每一丝细节，最终将这些信息转换成自己的优势。
他心中轻叹一声，暗道如果是程阮在这里，说不定此时已经弄明白了很多事情，不会像自己这样毫无头绪。
场景中的先觉轻轻伸出手，被笛巧的双手上下交握在了中间。
“地、火、水、风，听从我的召唤。赐福眼前的祭司，许他四象元素召唤之力，化为坚硬的盾牌，锐利的战剑，护佑余生，相携与共。”
属于祭司的咒语在周遭天地间来回激荡，于元素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元素化作潮汐般的能量向先觉涌来。
沈源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莫名出现的笛巧当真深不可测。
笛巧此时念诵的咒语，和祖尔当日的一模一样。
在沈源还是先觉的时候，他也用同样的咒语给其余祭司加持过祝福，引领他们走入祭司之路。但他绝对无法做到这一步。
笛巧此时引来的元素赐福，甚至和沈源记忆中祖尔曾经做到的不相伯仲！
场景中，先觉浑身剧震，目光变得涣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悠扬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