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金斯科动兵败绩,莫斯科趁势崛起(下)
赵矜遂将全军士卒分为五队,令萧銎、何磐率领第一队,李庆熙、甘巴速率领第二队,颜士重、戴得功率领第三队,阔阔甘、也黎花真率领第四队,葛里申、别司丘耶尔赫夫率领第五队。每一天晚上派出一队人马,到敌军营前扰乱。五队人马轮番扰之,务必把敌军搞得睡不好觉。
由于是黑夜,金奥尔第斯科搞不清楚来袭汉军有多少,每一次都必须全营戒备。汉军一接战就撤退,累的不过是五分之一的人;金奥尔第斯科军却是全军惊扰。
这么折腾,汉军五队人马还没轮上两次,金奥尔第斯科军就已经疲乏了下去。索尔尼金斯基十分担忧,对大塔依杜列说道:“东方人的诡计多到你不能想象!他们很可能哪一天夜里发起真正的强袭,也可能趁我军都已经习惯夜里戒备白天睡觉,突然改为白天攻击!总之,这样对峙下去,我军十分被动,还是及早撤退吧!”
大塔依杜列很是恼火:“天杀的东方人!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我们难道不能反过来袭扰他们?”
“我们没有那么多弓弩!我们去袭扰的话,只会遭到杀伤。”索尔尼金斯基冷静地分析:“因此,我军掌握不了主动,只有被东方人拖到极度疲惫然后消灭的危险!以前鞑靼也擅长使用这种办法!我们绝不能陷进同一个坑里两次。”
“陷进同一个坑里两次”,这是波兰的谚语,恰似汉语的“重蹈覆辙”。大塔依杜列被这么启发,总算明白了,没有办法,只得拔营后退。
两军对峙于平原,没有屏蔽,也难以设伏。那么,谁先拔营后退,谁就麻烦,另一方便可趁势追击。金奥尔第斯科军这么一退,汉军趁势攻击,以弓箭杀伤金奥尔第斯科军,追捕其受伤、生病的掉队士兵。金奥尔第斯科军又平白损失了千余人马,士气低落。
汉军追出国境。赵矜这才再派使者去见大塔依杜列,阐明先前的误会,要求她为杀死炎汉使者之事赔礼道歉。然后,炎汉可以不追究她的错误,两国签订和平条约。至于小塔依杜列,就留在炎汉做人质,只要两国秋毫无犯,小塔依杜列必定会活得好好的。
大塔依杜列明白了事情原由,无话可说。她的士气已经低落,再战下去必无好处。梁赞大公出尔反尔,答应前来支援而按兵不动,更使她没有胜算。因此她只有与赵矜签订和约。
为了使大塔依杜列相信小塔依杜列确实没事,赵矜邀请她来本军大营。这就需要一个人质,先往对方大营。赵矜问众将谁愿前往,也黎花真出班道:“我可以前去。”赵矜嘉许,派也黎花真往金奥尔第斯科军大营。
女大公果然亲自来汉军大营面见赵矜。有人劝她不要,她恃着勇气,并不听从。按说赵矜完全可以使诡计拿下她,不过,传出去名声必不好,今后何以服人?不如做个信守承诺的典范。于是赵矜客客气气地招待了大塔依杜列,依照最好的礼仪。
大塔依杜列见到赵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想:“东方人的大王,原来是这个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强的。不过他身边的几个壮汉很威武。”
赵矜要是知道对方的评价,只怕要泪奔吧!堂堂大王在人家女大公的眼里,形象竟还不如何磐、甘巴速之流。不过无妨,能震住她就好。女大公虽然看不出赵矜有什么强大之处,但在内心确实不能不产生一股震慑感,还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必有他的不凡。
大塔依杜列见过小塔依杜列,只见她好端端的,并没有受到伤害,这才放心。小塔依杜列告诉大塔依杜列,大王将送她到炎汉首都安汉府,与两位御妹作伴,她会过得很好,请姐姐不要担心。大塔依杜列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颇有些悔恨自己性情急躁,导致妹妹本来可以很有面子地归国,现在变成要做长期人质。已经走到这一步,后悔也没有用,只有接受了。
经此一战,金奥尔第斯科公国虽然损失不算太大,但对士气挫伤不小。女大公被迫接受和约,威望下降。各级领主劳而无功,都垂头丧气。其后,北方的莫斯科公国趁势向南进军,火速吞并了比什留科侯国、卡卢加侯国,金奥尔第斯科公国对此束手无策。莫斯科公国的南部国境遂拓展到与金奥尔第斯科公国接壤,国力虽相比金奥尔第斯科仍有距离,却已经跟老牌大国梁赞相差无几。
于是,莫斯科公爵达尼尔,把眼光瞄上了一块重要的地盘——弗拉基米尔城一带。那一带非常富庶,是东斯各国臣服于蒙古时期的首脑国弗拉基米尔大公国统治中心区。现在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已经恢复基辅大公国的名号,迁都到基辅。达尼尔公爵很想得到弗拉基米尔城及其周边地区,怎么办呢?就打算用别的土地去和基辅大公斯维亚托斯拉夫交换。反正斯维亚托斯拉夫是个无知小子,只要稍加诱导,应该会同意吧。
达尼尔便派遣大将伏佐维奇斯诺夫率军攻打本国西南面的鲍罗夫斯科侯国与奥博棱斯科侯国。这两个国家都是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的友好国家,塔依杜列大怒,发兵保护两国。这时距离与炎汉作战失败只有不到四个月时间,各地领主接到女大公的命令,对于又要他们征发人马很有怨言。如果前一战取胜,再征发还好说——毕竟取胜就有战利品,兵卒们多少比较乐意。前一战刚刚战败,马上又要征发,这简直是不可容忍的事。
索尔尼金斯基了解人心,力劝塔依杜列不要再发兵。但塔依杜列却认为自己的威望已经下降,如果不能保护两国,则更加没有脸面。必须与莫斯科公国一战,挽回声名!于是她固执己见,强令各领主必须拿出她索要的人马,跟随她出征。
达尼尔公爵探知金奥尔第斯科军发兵支援两国,并不惊奇,自己也不轻动,只派一支援军前往增援伏佐维奇斯诺夫。这时心腹大将瓦连京不无忧虑地对达尼尔道:“公爵殿下,伏佐维奇斯诺夫能够独力对付那么强大的敌人么?他并不是太过可靠的人。我认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达尼尔不露声色:“是么?可是他前几次打仗都打得不错。”
“那些都是对小国作战!对付强敌,他可不行。像金奥尔第斯科这样强大的对手,公爵殿下,还是请你亲自前往吧!带上我们的精锐部队,这一仗才有可能打赢。”瓦连京力谏。
“不。我可觉得,伏佐维奇斯诺夫已经足以赢得胜利。你不用再说了,我的战略已经决定。”达尼尔淡然地坚持自己的看法。
瓦连京不敢相信。半吊子的谋略家兼半吊子的武将伏佐维奇斯诺夫,能够战胜身为一流武将的女大公塔依杜列、加上一流的谋略家索尔尼金斯基?不过,公爵的神色不容置疑,瓦连京只有闭嘴了。
过不多久,前线传来消息:金奥尔第斯科军在进军的路上,发生哗变!一名伯爵的部队瓦解,另一名伯爵在部下的胁迫下倒戈投奔莫斯科军!这还不算,当女大公勉强重整人马来与莫斯科军对垒时,又一名伯爵临阵倒戈!莫斯科军趁乱攻击金奥尔第斯科军。索尔尼金斯基拼命收拾残局,总算使得金奥尔第斯科军退回到国内。金奥尔第斯科军由于逃亡、倒戈和战损,损失近万人,受到沉重打击。伏佐维奇斯诺夫率领莫斯科军顺利攻下鲍罗夫斯科、奥博棱斯科两国,奏凯回归。
原来,达尼尔早在战前已经收买了与本国相邻的几个金奥尔第斯科领主或其骨干部下,利用他们对女大公的不满,使他们的部队临阵瓦解甚至倒戈,极大打击了金奥尔第斯科军的内部。女大公虽勇,索尔尼金斯基虽有谋略,面对这种情况又能做什么?
其后,达尼尔公爵亲自出马,攻灭了维尔霍夫斯科公国。诸多“斯科”并入莫斯科,莫斯科公国实力大为膨胀!
达尼尔试图用维尔霍夫斯科公国的地盘交换他垂涎已久的弗拉基米尔城一带。这个交换建议,基辅大公斯维亚托斯拉夫表示非常乐意——因为达尼尔还答应送给他许多战利品,包括送上好几个闻名遐迩的贵妇人给他做情妇。
这个交易眼看就要成功。不料,基辅大公国摄政大臣、同时也是特维尔公爵的夏塔尼耶夫坚决反对,使得达尼尔的打算泡汤。夏塔尼耶夫发现莫斯科公国急速膨胀,内心中已经暗暗懊悔和警惕,他极力警醒斯维亚托斯拉夫大公,否决了达尼尔的提议。
达尼尔心里面非常失望,表面上却依然奉承斯维亚托斯拉夫大公和夏塔尼耶夫,在前往基辅城觐见时,笑容可掬,就像他当年还在大公手下做臣子时一样。达尼尔与夏塔尼耶夫的关系已经破裂,只不过在面子上,两人还像是十分亲近的样子,一同打猎,一同喝酒、吃黄油面包,一同探讨国际大事。
世界形势风起云涌,单单东斯拉夫地区,兼并之潮愈演愈烈,有实力的大国,都在加紧吞灭周边的小国。
以前因为是在蒙古人的统治下,蒙古人为了让东斯人力量分散,尽可能地拆分他们的国家,这叫做“分而治之”。现在,蒙古人的统治已经瓦解,东斯拉夫各国纷纷谋求壮大。这其中,莫斯科的崛起之势尤其迅猛,是否有国家可以遏制?
(待续第六十一回:有几番生离死别,成若干功名富贵)
第五十四回加注:张弘范之死
张弘范在灭宋之后,于厓山石壁上刻了“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十二字而还。当年十月入朝,忽必烈赐宴内殿,重赏之。过后张弘范即发重病,据说是什么“瘴疠”(这实在奇怪了,有瘴疠却不在南方发作,偏偏到大都才发作)。忽必烈派医生诊治,派近臣商议用药,又派卫士为张弘范值守大门,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张弘范快病死了,沐浴更衣,让人扶到院子里,向着皇宫方面跪拜。然后吩咐设酒席,奏音乐,与亲友道别,拿出忽必烈所赐的宝剑、铠甲给儿子,嘱咐两句,端坐而死。终年四十三岁。
张弘范可谓文才武略,军旅之中作下许多诗词,作品被收入现代的《元曲三百首》,摘几首如下:
《鹧鸪天》
铁甲珊珊渡汉江,南蛮犹自不归降。
东西势列千层厚,南北军屯百万长。
弓扣月,剑磨霜,征鞍遥日下襄阳。
鬼门今日功劳了,好去临江醉一场。
《天净沙》
黄昏低映梅枝,照人两处相思,的是愁肠断时。
弯弯何以?浑如宫样眉儿。
西风落叶长安,夕阳老雁关山,今古别离最难。
故人何处?玉箫明月空闲。
《浣溪沙》
山掩人家水绕坡。野猿岩鸟太平歌。黄鸡白酒兴偏多。
幸自琴书消日月,尽教名利走风波。钓台麟阁竟如何。
一片西风画不成。无人来此结茅亭。野猿山鸟乐升平。
名利著人浓似酒,肝肠热醉不能醒。黄尘奔走过浮生。
新卜西山崦下庄。疏篱编竹草苫堂。门前流水柳成行。
满目烟岚诗酒地,十年鞍马是非场。虚名半纸几多忙。
第六十一回:有几番生离死别,成若干功名富贵(上)
话说汉军击败东斯联军,威名大振,趁胜渡河,一举平定河西,又击退了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的进犯。这时候汉军已经久战疲惫,赵矜命令京营人马以一日十里的缓速班师。这样的行军速度,权当吃饱了运动运动,比什么也不动更利于休养。
赵矜自己率领数百轻骑,先行赶回安汉府。这时已经是夏天了。今年又忙于东奔西走,到现在总算可以回京。不过依然不得空闲,必须安排许多大事,因为正值国家发展的又一个关键时刻。
这时候放眼看去,全国周边形势不错,开国以来的困局大有改善:东面已与海都汗国缔结盟约;西面已和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签下和平条约并取得了人质,和罗斯托夫公国保持友好关系共同发展经济,即使还有个梁赞公国不怎么友好,但也构不成太大威胁;南面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北地则已经发展成了巩固的后方根据地。
为了更好地经略全国,赵矜对全**事力量进行了重整。两大都督府变成了三大都督府。
镇东都督府保持不变,都督驻地苍岭关。主管苍州、穆州防务,主要负责警戒海都汗国。该都督府的戍军总兵力一万七千余人,相当于是“东方方面军”。其中苍岭关一万人、穆州二千人、乌拉尔河沿岸三千人,零散小营兵马若干。
镇南都督府进行改动,都督驻地从赞州移到铁门关,以便更接近前线。主管杰州、赞州、葛州防务,主要负责警戒罗斯托夫公国,以及高加索各国。该都督府的戍军总兵力一万一千余人,相当于是“南方方面军”。其中铁门关四千人、杰州一千人、赞州二千人、葛州一千人,零散小营兵马若干。
镇西都督府为新设,都督驻地奔州,即原奔萨城。河西地区无险可守,防御主要依靠城池。戍军目前只有六千余人,国家正以预备役部队和新招募部队进行充实,迅速为之扩充兵力。扩充完成之后,将达到一万六千人左右的规模,相当于是“西方方面军”。
除了三大都督府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连州。连州位于镇南都督府与镇西都督府的衔接处,本身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根据赵矜的规划,炎汉已经调集民力,在连州的对岸建设连州新城。这座新城所在的位置,即是后世的伏尔加格勒——也就是苏联时期闻名遐迩的斯大林格勒。国家将从河西地区移民十万,充实连州新城及周边地区。连州新城与连州旧城隔河相望,构成掎角之势,既是边防重镇,又是商路要站,成为仅次于安汉府的炎汉第二大城市、第二大经济中心、第一大河港。两大都督府所需的物资,有许多都从近畿、河东地区走陆路输送到这里,再走水路转送到伏尔加河上下游的各个港口,以及经由里海输送到杰州。这样,连州的地位进一步提升,从此升级为“连城府”。
新收取的河西地区,设立六个新州:奔州、萨州、卢州、赛州、跋州、米州。先前开拓的高加索以北地区,由于是在高山与里海一带,从此正式命名为山海地区,为了加强统治,在杰州与赞州之间的空虚地带新设一州:旷州。
就这样,随着疆土的扩大和未来战略的布局,炎汉全国增划为六大地区,共二府十九州:
近畿地区:安汉府、赞州、泽州。
北地地区:斡州、叶州。
伏东地区:连城府、明州、塔州、伊州、留州、葛州。
伏西地区:奔州、萨州、卢州、赛州、跋州、米州。
乌东地区:苍州、穆州。
山海地区:杰州、旷州。
除了三大都督府的戍军以外,连城府将驻扎一支独立部队,这支部队将由五千名水军、三千名陆军组成。两军协同操练水战与登陆作战,基本上就是海军与海军陆战队的关系。
安汉府的驻军——京营部队,作为全国最重要的机动兵力,编制将要扩大到三万五千人。这样,一旦有出兵需要,最多可以出动三万人赶往战区。
经过这次扩军,全国总兵力将达到八万以上。另外还有民兵,按计划,安汉府将保有三万民兵,连城府一万,各州最少也有一两千,全国的民兵总数将达到十万左右。
如此看来,炎汉已经很有实力了吧?
……慢高兴着!军队虽有八万,但要驻守各地面对各自的威胁,机动兵力只有三万,能够进行驰援和进攻作战的也就这些人马。民兵虽多,平时要生产,战时要协助后勤,很难动用到前沿战场上。炎汉的兵力要维持如此广大的国土安全,尚且不是易事,要打出去更必须量力而为。
更困窘的是——华夏民族已经没有新生力量可上战场!这一次扩军之后,作为国家中坚力量的华夏民族,能入伍的都已经入伍。今后打仗,华夏族的将士牺牲一个就少一个,除非打到中原,否则很难得到补充!
俗话说:“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打仗哪能不死人?那么,目前炎汉有着大约四万名华夏族将士、两万名华夏族民兵,这六万人,今后只会越打越少,如何珍惜和保存他们,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至于还有二十多万名华夏族男子,有的不愿当兵,有的做着不可或缺的工作。国家大量培养匠人,也是以华夏族为核心力量的。一言以蔽之,华夏族的人力资源已经运用到了极限。
那么怎么办呢?
一方面要想方设法补充,这包括自行前来和赎买。因为炎汉政权的影响力,远道而来投奔的,一个月倒也有那么十几、几十个人,这只是涓涓细流,毕竟华夏本土离现在的炎汉太远了。至于赎买,炎汉与伊儿利汗国、海都汗国的奴隶赎买交易正在顺利进行,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女奴。男性的工匠苦力是高价值的劳动力,伊儿利汗国不会给炎汉,海都汗国更不会。至于人口繁衍,这几年新生出来的华夏族都还是婴儿,要参军入伍还早呢!只有少量以前的少年奴隶,现在渐渐成年,比如偏将军弓里敖的儿子弓里疾,今年已经长到十五岁,随着父亲加入汉军。
另一方面,可用女人做补足。女人一般是不上战场的,但是自古战乱年代,男人实在不足时,女人也得上。哪怕到了现代也还如此。比如越南战争期间,越南女子应征入伍者极多;中印战争时,中**队打到印度首都新德里以北仅仅数百公里,印度方面慌得给新德里的女人们发放枪支,准备投入首都保卫战——还好中国主动退兵了。新中国在面临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美、苏、中、英、法,中指**)的全面包围时,也曾有过一个全民皆兵、男女皆扛枪的时代。
动用了两方面的办法也只能勉强维持华夏族在炎汉军中的主导地位,剩下的必须由本地民族补足。其中北地民族尤为可靠,北地新兵是今后国家兵力补充的一个重要来源。
说起来,赵矜娶了一位北地妃子并十分善待她,这起到了良好的政治作用。随着疆土的扩大,东斯各族占炎汉总人口的比例大为增加,于是,纳一名东斯妃子的政治需要更加迫切了……赵矜考虑到这个需要,下令在伏东、伏西地区招收一百名宫女,并准备从中挑选一位妃子。
立妃一事还不是急迫的,当务之急是奖赏功勋、职务调动与烈士抚恤。因此赵矜一回到京城即颁布命令,追赠鹿祥为伯爵、散骑常侍,刘商、史逞为子爵、散骑侍郎,杨洪、田疆为男爵、散骑员外,将他们的肖像供奉在忠烈祠。还有许多阵亡将士的牌位,皆供奉在忠烈祠。忠烈祠四季皆有祭祀活动,平时亦开放给军民祭拜。
为了激励将士奋勇立功,从今开始封给功臣爵位。不过,炎汉采取中央集权制度,不同于欧洲封建国家的分封。欧洲封建国家,各级领主拥有自己领地的统治权,有自己的军队,管理自己的属民,实际上都是王。皇帝、国王、大公这些是大王;公爵、侯爵、伯爵这些是中王;子爵、男爵、骑士这些是小王。炎汉的分封只是形式,有爵位的功臣可以得到分封领地上的税赋,作为自己的收入;但他们对领地没有支配权,领地的军民依然归属国家统一管理。这样就避免了各级领主拥兵自重、计较自己领地的私利,不听指挥,不服从国家安排。
但也有一个特殊的情况,即自治领主。目前共有铁厄訇戈、阔阔甘、也黎花真、孛锐阿巴希、孛锐阿惕沁、孛锐阿贝格、孛锐阿吉尔这些自治领主,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部族,除了每年向国家缴纳一定额度的财物以外,其余归他们自有。这跟“承包上缴”的形式有点相像。自治领主同样可以被授予爵位,因为有自己的部族,便没有分封的户口。
金钱与物质的赏赐不计,有功人员的主要职位升迁有:
鹿裔坚守明州功勋卓著,升任镇西都督,改领奔州镇抚使。
陈龟年当先驰援明州,且又协助坚守,功勋可嘉,建号横野将军,领卢州镇抚使。
甘巴速野战有功,攻城首登更立下大功,又杀死敌首脑,功勋卓著,建号荡寇将军。本来还可以领一个镇抚使做做,因他只会陷阵,故不领。
许妤追随大王,多有战功,至此建号建兴将军,领跋州镇抚使。这次外放,既是对她的锻炼,也起到暂时协助鹿裔安定伏西地区的作用。
阔阔甘多番参加野战,统领女营骑弩兵杀敌、扰敌有功,建号游击将军,暂时代替许妤统领缇骑。
颜士重身为二十二骑之一,起义以来多有战功,至此建号护军将军。
戴得功作为起义时骨干之一,东西转战多有战功,至此建号领军将军。
林宓身为二十二骑之一,治理斡州、训练民兵卓有成效,至此建号材官将军。
高敬和作为起义时骨干之一,作战有功,镇守乌东地区有劳,至此建号威东将军。
姚蛮子作为起义时骨干之一,多有战功,至此建号威西将军。
葛里申作为起义时骨干之一,战功虽然不太够,但其女儿阿扎伦卡设奇计拖住奔萨公国人马,对于汉军战胜金奥尔第斯科军功不可没。作为奖励,建号建宁将军。
别司丘耶尔赫夫虽是降将,在留州两度危难时力战护城,显示忠诚与能力,建号靖边将军。
契瓦洛夫擒拿大公投降,使得炎汉轻而易举攻克奔州,影响很好。为示表彰,特别给予建号折冲将军。
沈骐侦察、野战有功,升为偏将军。
另外,由于发展水师的必要,赵矜想要重用房元度,但是房元度并没有战功,按理不能成为将军。他的两个弟弟有功,但不能归在他头上,何况他们主要都是出使的功劳,属于文官而不是武将。
这怎么办呢?赵矜问询房元度。房元度笑道:“主公,不知微臣可否考试?”
赵矜听了一喜:“对啦,还有考试这个办法!……不过,你能考吗?”
“微臣必不是何磐大人对手,虽如此,与他战平却也不难。”
“哈……以智平之,是吗?”
“是也。只怕于何磐大人面上不好看。”
“这倒不怕。只要你真的有把握战平他,我给你安排考试。何磐的面子么,丢一丢不要紧,反正他自从战平许妤那时候起,已经丢过了,啊哈哈!”赵矜这么说着,乐得开怀大笑。一般来讲,做君主的必须尊重众将,不能故意让他们丢面子,否则只怕他们记恨,有损君臣关系。不过,何磐有所不同,赵矜与何磐混得极熟,早已清楚他的性格——这家伙容易生闷气,但却不是真正的小肚鸡肠!
于是当真考试。房元度利用何磐对自己的不屑,故意装作不济,只逃不打,把何磐急得哇哇大叫。何磐举锤满场追打房元度,追上之时皆被房元度大刀挡住——房元度的武器,乃是向孟世伯学来的大关刀,重六十斤,挡几下何磐的锤子不成问题。结果何磐越追越焦躁,驱马过急,最后竟累到战马趴下!
赵矜遂宣布:考试结束,算是打平。房元度占上风,考试合格,拜为偏将军。
何磐大怒,攘臂不服:“那厮只顾奔逃,如何占得末将某上风?”
赵矜教训他:“何中尉,这是你的不对了。若是战场之上,你犯了急躁毛病,他可取你性命,何止占你上风?”
何磐哑口无言。赵矜叮嘱他今后要吸取教训,懂得控制情绪,并且许诺将来有合适的宝马时送他一匹。何磐这才怏怏不乐地拱手下去了。
(待续本回下节)
第六十一回附图:玄黄三年炎汉州府示意图
(请见三楼:http://www.uu234.net/thread-355022-1-1.html)
第六十一回:有几番生离死别,成若干功名富贵(下)
经过了一番升迁和调整,炎汉目前主要的文臣武将如下:
爵位(封地)官职将军号姓名
辅国侯(2500户)大司马左将军李荼
安国侯(2200户)大司徒后将军何安平
宁国侯(2000户)镇南都督领杰州右将军乌达
定国侯(2000户)镇东都督领苍州前将军齐劲
忠勇伯(1500户)镇西都督领奔州虎翼将军鹿裔
修武伯(1200户)赞州镇抚使镇军将军萧銎
威猛伯(1000户)虎贲中尉冠军将军何磐
羽葆子(800户)虎贲卫尉军师将军李庆熙
建武子(800户)旷州镇抚使龙骧将军李圭
赞武子(600户)连城府镇抚使武卫将军廉钧
仪卫子(500户)跋州镇抚使建兴将军许妤
忠敢男(400户)京营都尉护军将军颜士重
忠果男(400户)京营都尉领军将军戴得功
宣义男(400户)斡州镇抚使材官将军林宓
显荣男(400户)司农卿虞默
显文男(400户)司行卿郑文初
显诚男(400户)司寇卿张翰
显信男(400户)太仓卿刘仕德
刚猛男(300户)京营都尉荡寇将军甘巴速
勇猛男(300户)戍军都尉威西将军姚蛮子
显节男(300户)卢州镇抚使横野将军陈龟年
归化男(300户)赛州镇抚使折冲将军契瓦洛夫
恪勤男(300户)伊州镇抚使建宁将军葛里申
归义男(200户)明州镇抚使靖边将军别司丘耶尔赫夫
忠敬男(200户)穆州镇抚使威东将军高敬和
宣威男(200户)侍御使房勉之
宣文男(200户)侍御使房简之
向义男(自治领主)缇骑都尉游击将军阔阔甘
向化男(自治领主)泽州镇抚使偏将军铁厄訇戈
士爵(100户)叶州镇抚使偏将军独隆翰
士爵(100户)留州镇抚使偏将军周伯荣
士爵(100户)萨州镇抚使偏将军安丰
士爵(100户)塔州镇抚使偏将军古卢腊牟
士爵(100户)米州镇抚使偏将军素迷独
士爵(100户)葛州镇抚使偏将军谭胜
士爵(100户)京营都尉偏将军呼合珥
士爵(自治领主)京营都尉偏将军也黎花真
士爵(自治领主)戍军都尉偏将军孛锐阿巴希
士爵(自治领主)戍军都尉偏将军孛锐阿惕沁
士爵(自治领主)戍军都尉偏将军孛锐阿贝格
士爵(自治领主)戍军都尉偏将军孛锐阿吉尔
士爵(100户)戍军都尉偏将军弓里敖
士爵(100户)戍军都尉偏将军郑通福
士爵(100户)偏将军车楚尔良
士爵(100户)水师都尉偏将军房元度
士爵(100户)水师都尉偏将军沈骐
自从起义至今,已快三年整(1279-1282),炎汉凭着得力的武将文臣迅速发展壮大,到今天坐拥二府十九州。功臣的功劳不能忘记,烈士的贡献更不能忘记。在忠烈祠落成之时,赵矜亲自主持祭祀,六军感泣,十万百姓挥泪如雨。
鹿祥是炎汉第一位死后追赠散骑校尉的上将。有诗赞曰:
炎汉诸将赞?鹿京兆
鹿祥本是一勇夫,安平教之勤读书。
宅心仁厚明爱憎,饥困羸弱必相护。
起兵之初随兄长,皆为上将镇京都。
后得虎贲三千士,身任左卫破敌多。
苍岭关外中毒箭,君王同僚急吮血。
右臂残去不自怜,尚思为国赴边厥。
含笑死难明州保,魂魄回绕安汉城。
待到秋夜花鸟静,月中似闻朗诵声。
祭过烈士,封毕功臣,赵矜在京处理事务,不觉一月有余。
这一月中,除了军事政事,亦有些闲事值得一提。其中有司农卿虞默与司行卿郑文初的妻儿家小,因赵矜先前派人访求,这时终于从海都汗国被赎了过来。两家团聚,泣不成声。
虞默之妻怨道:“官人你为何这般狠心!撇下我等,迳来此间?”
已经是男爵、朝廷四卿之首的虞默颤抖着哭道:“当日我自身尚且朝不保夕!若不下这般狠心,岂有今日?”
于是夫妇抱头痛哭。那边郑文初一家亦哭成一团。乱世多艰,作为同林鸟的夫妻亦难以相保,好在如今投奔到英明的主公,得以建功立业。又多亏了主公,家人破镜重圆,共享荣华富贵。一切的悲剧都变成了喜剧,真是莫大的幸福。
至于小塔依杜列,刚来到安汉府的时候抑郁寡欢,后来在杏儿、萍儿照顾下渐渐有了笑容。但她毕竟举目无亲。赵矜有一次去看望两位御妹,瞥见小塔依杜列落寞的神情,心有不忍,问她:“你想要回国吗?”
小塔依杜列吃了一惊,才发现赵矜,愣了一会儿道:“想。”
“那么,我派人送你回国吧。告诉你的女大公姐姐,这是我的友好表示,不要觉得我国是软弱可欺的。如果胆敢进犯我国,必有灾难性后果!”赵矜斩钉截铁道。
小塔依杜列瞪着赵矜看,良久喃喃道:“是的,我明白了。”这时候她望着赵矜的眼睛,已经油然而生一股敬畏。
次日,赵矜即让两位御妹为小塔依杜列饯别,再次日,派使者送她回国。至于她回国之后,大塔依杜列是否领情,是否恪守与炎汉的和约,赵矜就不多想了。反正,只管建设好自己的国家,一旦有事,自有应对之法。
叶州镇抚使、偏将军独隆翰参加了救援明州的战役,这时跟随赵矜来到首都,看望做妃子的妹妹维尤伊。赵矜要为独隆翰在京城修建宅邸,独隆翰辞谢,表示不愿增加劳工负担,自己一介军人,住军营便可。赵矜见他不失本色,不禁暗暗嘉许。先前授爵、升迁时,独隆翰已多有战功,够得上建号资格,晋身男爵也是可以的。但他身为国舅,情愿谦让,因此依然做着偏将军,只领受士爵。这些事迹,令赵矜对他的朴素和良好品质深为赞赏。送走独隆翰,赵矜在与群臣的宴会上对他评论道:“战场上争先,评功时退后,不愧是我的国舅爷!至于那些只会凭着裙带关系吃香喝辣、犹如酒囊饭袋般的国舅爷,各个国家多的是了。我的国舅爷可把他们比了下去,连带本大王都面上有光。”
众文武皆称是,欢喜赞叹。房元度道:“国舅大人如此德才兼备,也是主公开导有方之力啊!”房勉之忙道:“我等亦多蒙主公教诲,方能无往不利!”房简之跟着说起来:“若无主公提点,我等犹如盲人瞎马,不知往何处去。”
赵矜听了大笑。何磐极为不悦,眼睛睁得溜圆,恨不得把三兄弟赶出去。三场考试在安汉军民口中广为传诵,何磐先后大战许妤、甘巴速、房元度,跟这些女人、残疾人、文人尽数战平,落得个“战平虎将”之外号,气得发昏。军营里有士兵胆敢拿这个私下说笑,被何磐逮住几个,一个个提起来掼到河沟里去。传言依旧不息。
还有一件趣事。赵矜答应何磐给他一匹宝马,但是天下宝马难求。赵矜为此还亲自带何磐到安汉郊外大牧场拣阅战马。设于安汉府的御马场——王城马场,在牧草茂盛的季节将马放牧到郊外,枯草季节再收到城内。赵矜时至今日,阅人无数,阅马亦多矣,可不是当年带着蕙娘初次跑马时可比,算得上是个相马大师了。但是,仔细拣阅了整整一天时间,看过了上千匹今年新出的骏马,难以找到一匹配得上威猛伯、冠军将军、虎贲中尉何磐阁下的极壮实的宝马。
赵矜令牧马人再挑马来,牧马人面面相觑道:“大王,王城马场的好马就这些了。”赵矜道:“这样……那看来得到别的御马场挑挑了。”
随着疆土的开拓,除了原有的王城马场、苍原马场、北地马场之外,如今又新设了山海马场、河西马场,全国共有五大御马场了。炎汉的马政可谓不遗余力,每年光是御马场就有数以万计的新驹诞下,养上两三年,便可军用。
赵矜带何磐回城,不料刚进城门,即见一大片人惊扰奔跑。
赵矜的左右慌忙叫道:“大王在此!前方何事喧闹?”
那片人纷然叫道:“马受惊了!”“不是!是那匹悍马!”“就是它!它又跳栏出来了!”“它没受惊,它专爱踢打过路的马!”
“哦?”赵矜听了问道:“那它踢不踢人?”
“回大王,好像不踢。”
“既不踢人,你们乱跑什么?”
“它爱踢别的马,别的马乱跑起来,我们遭殃哦!”百姓们申诉。尤其是在城门一带卖东西的小贩们,叫苦不迭。
“这样的马,倒是罕见啊!”赵矜饶有兴致地亲自去看。那边一堆的士兵和牧马人,围追堵截,满头大汗。群马乱跑,那悍马追着又踢又咬。只见它体型高大,全身上下一片紫黑色,十分狂野的感觉。
“好马啊!”赵矜从自己的坐骑——王城驰骋上跳了下来,招呼何磐,一起围过去。左右都劝大王不要冒险,赵矜不听。
于是在炎汉国王赵矜与威猛伯爵何磐二人合围之下,总算将悍马逮住。牧马人七手八脚给马弄上了辔头、鞍鞯,赵矜拉着马,何磐跨上去,果然感觉不一样!这悍马喜欢斗别的马,对于人倒是没有什么争斗心,挣扎了一会儿就习惯了何磐,不闹了。
“此马甚良!末将某喜欢。”就连何磐也看出了这马厉害,有长力,有斗志,上了战场一定是匹冲锋陷阵无所畏惧的极优秀坐骑。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矜笑问牧马人:“这么好的马,你们怎么不献出来?”
牧马人抹着汗道:“此马整日价寻衅生事,无有宁日!小人们只怕这马到了军中,扰乱军营,连带我等都有罪过。”
“啊哈哈哈!好了,我收了这马,亲自调教,保管它能做军马。你们养马有功,有赏。今后再有这么精神的马,别忘了告诉我。”赵矜遂将悍马牵过。
那马见了驰骋,不管这是全国最尊贵的马王,竟也起蹄猛踢过去!亲兵们慌得以身遮蔽,总算没让驰骋给它踢伤。
赵矜惊道:“这么能斗!就连我的驰骋也不放过!乱来嘛,知不知道后果多么严重?好吧,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乱斗!全称——王城乱斗。”
于是,赵矜与一帮亲兵们、驯马专家们花了好些天时间,渐渐把乱斗的脾性改好了一些,再送给何磐。何磐从此有了极强力的坐骑,只是必须时时刻刻有两个以上的专人看管,免得它斗。至于这一对好斗的人加上好斗的马,今后上了战场会怎样?敬请期待。
(待续第六十二回:米海尔去见上帝,慧公主来嫁汉王)
第六十二回:米海尔去见上帝,慧公主来嫁汉王(上)
这一天清晨,天色刚朦朦亮。惠妃蕙娘做了一个噩梦,蓦地坐起身来。只见昨夜同寝的大王已经不在,床的一般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经常做噩梦,明明已经过上了这辈子不敢相望的好生活,本应该忘却以往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但是心中潜藏的记忆却频频浮现在梦里,抹也抹不去。
火光,叫嚣,家人的鲜血与惨死的脸,乱兵的呼啸,还有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已经这么幸福的时候,屡屡袭扰。难道正是富贵已极,所以乐极悲来?
在蕙娘另一侧抱紧她睡觉的怀妃维尤伊,受到惊动而跟着坐起身来,懵懵懂懂地哼哼,再把脸往蕙娘身上紧靠。稍微清醒一些,她睁开眼睛看一看,问道:“大王……大王已经走了吗?”
“是啊,大王总是这么忙碌。”蕙娘有点茫然地应着,心中仍有噩梦的余悸。
“好姐姐,再陪我睡会儿。”维尤伊软声央求。由于曾有过一番苦难的日子,她发育迟缓,直到两年前被解救出来,这才长得快了些。现在都已经十九岁了,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样。蕙娘的年纪可以做她的母亲,维尤伊对于体贴关爱的大姐姐正如母亲一般依恋。
虽也有过苦难,维尤伊却不会做噩梦。她对于以往的一切很容易淡忘,觉得现在很快乐。她很有好奇心,善于寻找自己的兴趣。这不,在大王的启发下,她爱上了看书,学读学写,学得可快呢。蕙娘自小有闺教,颇有一些文化,是维尤伊的汉文化启蒙老师。两位一直留居外宫的御妹——五公主杏儿、六公主萍儿都曾在官宦人家受过培养,维尤伊亦向她们学习。到现在,维尤伊看过的书已经不比蕙娘少了,由于兴趣广泛,知识面已经大为超越蕙娘,杏儿、萍儿都直赞她天资好。
“大王很快要纳艾婀丽珂妹妹了吧,很期待呀!”维尤伊依偎在蕙娘的身上,一边蹭着蕙娘的温暖身子一边说话:“希望我能跟她好好相处。我可不希望像史书里那些宫廷斗争那样,互相勾心斗角的呀!”
蕙娘笑了,摸摸维尤伊的头:“好妹妹……你不用担心。大王以后必然还要纳很多妃子,争斗不知道会不会有。不过,我们两个是不用担心的。”
“是啊。我们又不会生孩子。”维尤伊嘻嘻地笑着,居然颇明白宫廷斗争为什么会产生的一些道理。
蕙娘点点头,这时觉得自己不会生孩子,既是遗憾却也是好处。她从来都没有跟人争斗的心。“重要的是,我们不想跟人争。我们安分守己。”蕙娘告诉维尤伊:“我们能有现在的日子,不是应该很心满意足么?”
“是啊。”维尤伊很认真地说道:“我看史书看到那些屠狗的、卖豆腐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女孩子,入宫做了后妃,过上了好日子还不知满足,偏偏要你争我斗。弄得自己不快乐,甚至杀身之祸,甚至还搞得国家大乱……真是何必呢!”
“妹妹说得不错。”
“好姐姐,你身为大王的‘糟糠’,今后可不能置身事外呀。你应该多教导后来的妃子们,不是么?”
“我哪里行呀。我岂有教导人的资格。”
“好姐姐你太柔弱了。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
于是维尤伊又赖在蕙娘玉臂下睡到天色大亮。起身盥洗,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女普林塞娜,跑去找赵矜。
“怀妃娘娘,大王往外宫藏书阁去了。”宫女禀告。
“又要找什么书啊?我去帮忙。”维尤伊走出宫门,走过内外宫之间的拱桥,眼前三座大殿,右侧距离内宫最近的就是藏书阁。维尤伊问明守阁的缇骑兵士,知道了大王在哪座书库——原来又是在技工类的书库。进去一看,赵矜正与一班小官吏们,在书山之中使劲翻查什么呢。这个大王甚至不顾体统,趴在地上专注地翻阅。
“陛下,你失态了!”维尤伊赶紧过去提醒赵矜。
“哦!”赵矜这才爬起来,笑道:“一专注,又忘了。”
“这些不都是雕虫小技的书吗,陛下怎么这么看重?”
“你不懂。这些书才是好书呢。”
“是吗?那我也要学吗?”
“不用。你学些文学的就可以了。这些对于女孩子来说,太没趣了。都是跟科学有关的。”
“科学?”
“是啊,跟儒学不同,不在正统儒家的研究范围之内。所以儒学一直把科学排斥成雕虫小技。但我跟你说,要强国,儒学要用,科学更要用。”
“是吗?好哥哥,你给我看吧!”维尤伊开始使出撒娇的女人天生本领。
“不是不给你看,就怕你一看犯困。”赵矜呵呵笑着,宠维尤伊就像大哥哥宠爱小妹妹。
“真的那么难看吗?”
“一般都很难看。对于女孩子和儒学家来说。哈。”
“我不信。不过,就算再难看,我也要用心地看!将来你要找什么书,我可以帮你!小官儿们不是你的心腹,不懂你的心意呀!”
“嗯嗯。精神可嘉。那么推荐给你那边的几部,喏,都是有誊本的,你可以搬回内宫里慢慢看。我忙着找资料呢,就不陪你了。”
“什么资料?我帮忙找。”
“不行。外行根本不知怎么找。”
“不要小看我。说说看。”
“好吧,举个例子——帆船要用什么样的帆,逆风时比较好行驶?”
“这……”维尤伊果真被难住了。这种问题,可是从来没想过的呀!
“就说嘛。搜查这样的资料,外行根本不知如何查起。”赵矜微笑着摸摸维尤伊的头:“盼你快快成长,将来帮我的忙。”
“好……”维尤伊令普林塞娜抱了誊本,要走之前又问:“这些问题真的很重要吗?跟治国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赵矜头也不回地答道:“每解决一个问题,都是我国国力的提升!”
“好吧。”维尤伊半信半疑地带着普林塞娜走了。
赵矜的想法,自然不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所能理解。为什么要重金悬赏,托各国商人搜集那么多科技典籍?连官吏们都不是很理解。这个时代可没有“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观念。
军事,政事,家事,赵矜的日子一天天都过得如此充实,恨不得每天能有四十八小时可用,或者自己能够使个分身术,一个练兵,一个治政,一个照顾妃嫔宫女……
事情可是真多!维尤伊刚走,赵矜还来不及找到那个船帆问题的资料,缇骑都尉阔阔甘闯进阁来,禀报道:“主公!有急事。大司徒请主公移步金銮殿。”
“什么事?”赵矜转身问道。
“听说是拜占庭皇帝崩了,使者已到我国,边官送来急报。”
“这样!”赵矜站起身来,叹一声,跟着阔阔甘走出藏书阁。米海尔皇帝是赵矜的未来丈人,现在去世了。这不是赵矜所愿看到的。且不说私人关系还不错,单以国家而论,如何与新皇帝保持友好,巩固两国之间的外交成果,是一个新的挑战。
路上,赵矜想想自己前往君士坦丁堡见米海尔时的情形,不禁感慨:“人不由命!老头子年轻时,何等英雄!武功文治都是一流,打败了多少强敌,又得到‘无所不能的蜘蛛’之绰号!到老来,依然苦心谋国。对我亦有知遇之恩——别人都认为我国不过是个暴发户式的新国家,前景难料;他却看出我有过人之处,愿意把女儿嫁给我。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于是商议之后,炎汉朝廷决定继续大力巩固与拜占庭帝国的关系。派房元度、房勉之、房简之三兄弟一齐出使拜占庭,带去国书与悼礼、贺礼,表达对米海尔皇帝逝世的哀悼,祝贺新皇帝安德罗尼可斯登基。
出使之前,赵矜对三兄弟说道:“别忘了代我问候苏妃娅公主。还有,跟安德罗尼可斯皇帝旁敲侧击一下,问清楚什么时候可以把公主嫁来我国,正式缔结姻亲关系。”
三兄弟道:“主公放心。”“主公大得公主芳心,何愁此事不成?”“主公英名远扬,想那安德罗尼可斯皇帝必也钦慕。”
赵矜苦笑道:“实情实说,捧杀不用。老实说吧,在君士坦丁堡时,我跟安德罗尼可斯见过好几次,也不是不曾坐下来长谈。不过,我总觉得他远不如其父沉稳。另外,这位自小就是王储的太子爷,不免有点自视过高,很难真正看得起别人。他对我虽客气,我却感觉到,他并不觉得我很配得起他家妹子。”
“那么……主公的意思?”
“我觉得么……不是小看你们,而是实际情况决定的。你们这次出使,真要给我争取到公主嫁来,基本上不可能。所以,你们应该把重点放在让安德罗尼可斯给出口头承诺。不用具体的日程,只要他肯给出泛泛的承诺,这样,他比较容易答应。”
“臣等遵旨。然后又如何行事?”
“然后嘛,你们就通过官方、民间传布消息,让天下都知道,苏妃娅嫁给我是已成定局的事。这样,一来免得哪国的王公贵族杀出来搅局;二来让各国都觉得我们跟拜占庭的关系牢靠。”
“臣等明白。”三兄弟心领神会道:“臣等必宣扬此事。”“尤其罗斯托夫公国,不妨使其觉得我国加入东正教阵营乃是迟早之事,令其安心。”“至于各国王国贵族,臣等必竭力断了他们对公主的想望。”
后事的发展,果然如赵矜所料。安德罗尼可斯并不喜欢小妹妹苏妃娅远嫁炎汉。他对于父亲把大妹妹茱莉娅嫁给阿巴孩之事耿耿于怀,认为父亲是老糊涂了。在安德罗尼可斯眼里,阿巴孩再怎么强大,毕竟是蛮族汗王,怎么可以把堂堂拜占庭公主嫁给这种人?何况又是老头子!现在阿巴孩死了,接任的帖克笛汗打了大败仗,安德罗尼可斯更觉得,父亲的这桩政治买卖大大蚀本,毫无意义。
兄妹之情,犹如手足。安德罗尼可斯虽没有许多西方贵族喜欢搞自家亲妹妹的嗜好,却也深为喜欢和宠爱茱莉娅和苏妃娅两位妹妹。她们天姿国色,作为哥哥的怎不喜欢?怎不为之骄傲?如今,一个已经嫁给蛮族汗王,另一个又许配给另一个蛮族大王,这令他感到不可接受。父亲在位时,他不敢说什么。现在父亲已去世,自己继承了拜占庭皇帝、东正教大牧首的双重宝座,难道不应该拿出力量,阻止小妹妹再落入蛮族手中?
不过,身为皇帝,又不能出尔反尔,尤其是在刚刚继位、地位还不巩固的时候。怎么办?只有拖!安德罗尼可斯表面上热情接待了房氏三兄弟,实际上果然在为苏妃娅嫁给赵矜之事设置障碍,等待以后发生变数,让炎汉国王知难而退。
房氏三兄弟久经商旅,洞悉人情,便不强求,按照大王的吩咐,只要安德罗尼可斯重申了婚约即可。三兄弟出了王宫,即到处宣扬,说新皇帝如何热情、如何欣然向往与炎汉国王联姻的前景、如何要为妹妹准备隆重的嫁妆……云云。各国来拜占庭的使节、商人都知道了,自然会传向四方。
不料,这么传扬开去,导致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待续本回下节)
第六十二回:米海尔去见上帝,慧公主来嫁汉王(下)
在黑海与里海之间,高加索地区有三个王国,分别是信奉天主教的亚美尼亚王国、信奉东正教的格鲁吉亚王国和信奉伊斯兰教的阿塞拜疆王国。此外还有车臣、印古什等大大小小的酋长国十几个,民族多达数十个。这些国家民族在高山与大海之间,寻求自己的生存空间,经常互相冲突。高加索地区可以说是自古以来全地球冲突最激烈的地区之一,简直永无宁日地冲突到了现代。
随着炎汉势力的南下,尤其是汉军在铁门关筑起关城,紧邻着的阿塞拜疆王国感到十分不安。阿塞拜疆是伊儿利的属国,伊儿利的蒙古人颇有信奉伊斯兰教的,对阿塞拜疆比较宽容。但是自从阿巴孩汗迎娶拜占庭公主,接受东正教洗礼之后,阿塞拜疆人已感到了极大的压力。现在听闻炎汉又要迎娶拜占庭公主,阿塞拜疆简直是陷入空前的危机中。
阿塞拜疆国王阿格加姆年已垂暮,听到从君士坦丁堡赶回的本国商人报告最新情况,不由得长吁短叹,日夜不安。
阿格加姆最宠爱的第四个妃子所生的第十四公主,见状问道:“父王为什么这样忧虑?”
这位公主名叫朝慕依拉,母亲原是做舞娘的女奴出身。
不要小看舞娘,舞娘也有智慧天生的。即使是在女人地位较低(更别说女奴)的伊斯兰国家,也曾有女奴凭着智慧和美貌,干出一番不凡的事迹!
就连威名赫赫的马木留克朝,其建立与女奴都有很大的关系。一个几经转卖的女奴,名叫舍哲尔,能歌善舞,原本在巴格达做舞娘。因她艳名远扬,被埃及阿育布王朝末代苏丹重金买去。舍哲尔既性感妩媚,又聪明灵巧,把苏丹迷得神魂颠倒。苏丹极度宠爱她,立她做王后。她不但参与政务,甚至在军事上也为苏丹出谋划策。这位女奴出身的舍哲尔王后从来没有读过书,却是一个战略天才!在她的指挥下埃及军队击败了来犯的十字军,甚至俘虏了法国国王路易九世!苏丹死后,舍哲尔与奴隶卫队的队长通奸,合谋杀死苏丹的嫡子。队长自立为苏丹,娶舍哲尔为妻,没想到随即被舍哲尔暗杀!舍哲尔控制朝政,自立为女苏丹,用自己的头像铸造货币,命令穆斯林在星期五的祈祷中要念她的名字。在穆斯林的国度竟然出现女苏丹,这简直是奇迹!但是,她的所为太过逆天,得不到臣民的拥护,而且她忘掉了自己的出身,没有好好善待奴隶。不久,在奴隶卫队的*下,仅仅做了八十天女苏丹的舍哲尔被推翻,活活被女奴们拿木鞋打死。从此,奴隶控制国家大权,马木留克朝建立。
朝慕依拉的母亲,亦是一个极其美艳又善媚的女奴,博得阿格加姆的宠爱,纳为妃子。她有智慧,却没有什么野心,专心帮助自己的丈夫巩固国家,抵御外敌。这样一位千金难买的好妃子,可惜前两年过世。如今阿格加姆没有贤内助可商量,倍觉孤独无助。
朝慕依拉问父亲的烦恼,阿格加姆并不回答。朝慕依拉拉了两个同母姐姐索尒玛姿、古拉娜,都来慰问父亲:“您为什么烦恼?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帮忙分忧啊。”
阿格加姆在可爱的女儿们面前,勉强一笑:“我的宝贝女儿们啊!我忧虑的是,你们的母亲撇下我,到真主的天堂去了。留下我,不知道要在这地下怎么生存!”
朝慕依拉颇有母亲的风采,更具有母亲的智慧,为了让父亲开心,撒娇道:“您得不到真主的指引吗?那还有天使可以指引您呢!如果天使也不肯,就只有我们来给您出主意了!”
“你们女人,能给我出主意吗?唉,这是国家大事啊。”
“为什么母亲就可以呢?”
“她……她不是普通女人啊。唉,我真想她立即把我带到天堂去,让我不用在这地下烦恼。可是,你们的哥哥,‘惹祸王子’额尔钦姆,我放心不下……”
额尔钦姆,即阿格加姆定下的王储,是索尒玛姿、古拉娜、朝慕依拉她们的异母哥哥。额尔钦姆今年快四十岁了,勇力绝伦,而且有着不错的人品和人缘,但美中不足的——有勇无谋,而且过于热血,什么人都不怕,历来惹下了相当多的祸患,被国人称为‘惹祸王子’。阿格加姆又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父王不要太过责备额尔钦姆哥哥,我倒觉得他不怕强敌,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呢。”朝慕依拉笑道。
“你……你是讽刺我吗?”阿格加姆咳了起来。
女儿们慌忙帮老父捶背。索尒玛姿、古拉娜两位公主皆传承了母亲的美貌,却没有传承母亲的能言善道,从来只是默默地,很少说话,恰似典型的伊斯兰妇女。
朝慕依拉却不同,她最小,今年才十五岁,却极度聪明,善于分析事情。就连额尔钦姆,亲生父母都劝不住他,却肯听从朝慕依拉的劝。
父亲受到刺激咳嗽起来,两个姐姐都用眼神看着朝慕依拉,要她住嘴。朝慕依拉却反而更大胆地说道:“是的!我正是要讽刺您呢!额尔钦姆哥哥从来不怕任何敌人,包括凶狠的鞑靼人。您却左顾虑右顾虑,好像到处都是要我们命的强大敌人!哪里至于呢?”
“你、你懂什么……唉!”阿格加姆又叹起气来:“我们对付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两个老对手,就已经很够辛苦了。伊儿利汗国改国教为东正教,我们已经危险到了快要亡国的地步。现在又有东方人的国家,扩张到了我们的北面,听说他们的国王也要娶拜占庭公主!”
“娶就娶嘛,拜占庭公主还能带兵把我们灭了?”朝慕依拉已能听出父亲所说的局面严重性,但故意用轻松地话令父亲开心:“要是她能带兵来,我就请您允许我,带兵过去,一定把她活捉过来!”
“呵、呵……”阿格加姆边咳边笑道:“不要开玩笑。东方人要是打过来,我只能拼老命去抵抗,你们只能进处女塔避难。”
说完,阿格加姆望着夕阳,久久地沉默,不时咳嗽一两声。
朝慕依拉见自己怎么逗父王开心都没有用,是夜凝神沉思。终于她想到一个办法,下定了决心。
次日,朝慕依拉再来到阿格加姆的膝前,禀道:“父王,我想向您请求,把我嫁到东方人的国家去吧!”
“什么?”阿格加姆十分惊诧。
“我是说,抢在拜占庭公主嫁给东方国王之前,您先把我嫁给那位国王吧!”
“你说什么?”阿格加姆实在老迈了,听不明白女儿的意思。
“您还不明白了?我要为了您,为了额尔钦姆哥哥,嫁到东方人的国家去!我会取得东方国王的宠爱,让他偏向我国!即使不偏向,至少我也要抵消拜占庭公主对他的影响力,让他不至于和我国为敌。”朝慕依拉十分有勇气地解释清楚。
阿格加姆瞪大眼睛,陷入久久的沉思。在女儿的身上,他看到了亡妻的影子。忽然间,他感到忧愁已经散去大半。
“可是,我不舍得你啊!”半晌之后,阿格加姆发出了一声长谈。
“这可没有办法呀!”朝慕依拉开朗地笑道:“女儿总不可能一直留在父亲的身边,您还是看开吧!”
“可是,你要去的是异教徒的国家,还要跟我们的死敌斗争……”
“不要紧,我一定可以好好地生存下去。”
“可是,拜占庭公主的背后有她的祖国做后盾,还有许多东正教国家在东方人国家的旁边,她不会缺乏支持。你呢,我要是死了,你的莽撞哥哥不给你惹祸就算好了!”
“才不会。我对额尔钦姆哥哥有信心。他一定会成为一位好国王的。再说,父亲大人,真主也不一定很快会召唤您呀。”
这么说着说着,阿格加姆老国王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相信,在天堂的妻子,一定在保佑着自己。她留下的女儿,今后一定又是像她一样的无价之宝——令久经沧桑的国家国泰民安之宝。
很快,阿塞拜疆的使者来到炎汉,求见炎汉国王。
边境官吏赶紧飞报朝廷,随后将使者接送到安汉府。
使者是个中国汉人后裔。阿塞拜疆受到丝绸之路的影响,有中国人远道经商至此,有的还娶了当地女子,定居下来。额尔钦姆王子的名字里面,“额尔钦”就是“中国来的”之意,其母亲的父亲是汉羌混血,因此他有八分之一的汉人血统与八分之一的羌人血统。
炎汉国王赵矜接见使者,只听使者说道:“我王听君,强。君征多国,降。我王诚与君,结盟。嫁公主与君,夫人。”
赵矜听得几乎汗下。没办法,这使者祖辈虽是汉人,在西方久了,汉话说得那简直不是汉人能听懂的。赵矜整整听了三遍,才悟出这是什么意思,控制住自己想要大笑的面肌,认真严肃地问道:“汝之尊姓大名,何?”
使者想了一想,明白了,遂答:“我之尊姓,王。大名,哈桑。”
“哦!原来是王哈桑阁下。哈桑何意也?”赵矜跟他友好地攀谈起来。
“哈桑乃是,俊。”
“哦!那么请允许我称呼你,王俊阁下!”
不愧是大王,赵矜很快就把使者说得十分喜悦,问了他不少关于阿塞拜疆的事情。看来那边确实是有诚意嫁来公主,只是,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公主呢?
王哈桑告诉赵矜:“我王之主,十五。窈窕淑女,善舞。”
十五?又是个不够婚龄的。赵矜想了想,连说带手势地婉谢道:“我国法律,严。女子十五,婚嫁不能。贵国好意,心领。先结友好,明年。”
王哈桑听明白了,又是作揖又是摇头:“我与君王,同乡。我做使者,路远。君王拒我,我难。回见我王,无颜。”
这是请求赵矜看在同乡面子上,务必答应呢。赵矜寻思良久,感觉如果娶上阿塞拜疆公主,倒是一件天上掉下来的美事。且不管公主本人漂不漂亮,炎汉与阿塞拜疆结盟,多个盟友,总是好事。而且赵矜注重收集情报,早听说阿塞拜疆王储有中国血统,这样的盟友,多少比别的可靠一点吧。再说,阿塞拜疆那地方,在这个时代来说真是穷山恶水,炎汉根本也不想攻打,只求各守国境、彼此平安就好了。因此说来,与阿塞拜疆的联姻,相当有积极意义呢!
至于不满婚龄,这个容易。先迎过来,敲定这件事,免得夜长梦多。安顿在外宫,就说要郑重选日子,明年再娶,有何难哉?
赵矜想定,遂点头:“同乡面子,大。王俊阁下,妙人。我愿与汝,亲近。从今二国,朋友。”
王哈桑大喜拜谢,不肯停留,飞马回国。这件事情,双方都很想尽快搞定。于是很快地,阿塞拜疆国王阿格加姆派了送亲队伍,护送朝慕依拉公主到铁门关。乌达不敢怠慢,亲自护送公主搭船,从杰州到赞州,再到安汉府。
朝慕依拉公主凭着过人的勇气,来到安汉府,第一件事,自然是急于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时候,赵矜已经不在安汉府了。
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待续第六十三回:苍岭大道合重兵,穆州原野决雌雄)
第六十二回附图:巴库处女塔
阿塞拜疆著名古迹,建于十二世纪,战时集中妇女儿童在此避难。
(请见三楼:http://www.uu234.net/thread-355022-1-1.html)
第六十三回:苍岭大道合重兵,穆州原野决雌雄(上)
话说阿塞拜疆公主朝慕依拉以无比的勇气,抢在拜占庭公主之前来嫁炎汉国王,要以一个女孩子的力量扭转父母之邦所面临的危急处境。她的聪明灵巧酷似于母亲,受到母亲在世时格外看重和培养,既善于打扮和舞蹈,也懂得了怎样取悦男人和怎样面对各种挑战。不过,虽然懂得,她却还没有实践过,究竟行不行呢?朝慕依拉在心底并不是太有数,只是形势已不容迟疑,她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到异国他乡闯一番,以母亲为榜样,哪怕人生再多惊涛骇浪,也要以魅力和智力去化解。
从杰州坐船前往未知的国土时,朝慕依拉忐忑又期待。人生就像赌博,她把自己的命运和国运都作为筹码,押在这趟远行上。浪涛轻轻荡漾,航船发出吱吱的响声,柔和的月光就像母亲的凝视,送她奔向命运前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此时此刻的拜占庭,自小养尊处优而格外天真烂漫的苏妃娅公主,对于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她不知道有人已把自己当成最大的竞争对手,抢先迎击。她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这种事情。她正在马尔马拉海边的行宫露台上,倾听着潮声,欣赏着明月,回味着白天看到的爱情戏剧,心里满是喜悦。她用戴着丝手套的手举起未婚夫所赠的单筒望远镜,向遥远的东方望去。除了星星和月亮,她更渴望能够见到他,投入他的怀抱。由于哥哥已经重申了婚约,她觉得自己出嫁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十分期待。这时不禁又想起自己的亲姐姐茱莉娅,想到姐姐嫁给一个垂死的老头子,老头子很快就死了,然后又转到另一个半老头子的手里……真是可悲可怜呀!苏妃娅为之再三叹息,向上帝祈祷保佑姐姐,并且希望这辈子自己和姐姐还能相见。
明月朗朗。这时候不断浮现在朝慕依拉与苏妃娅心里的那位大王,其人却是在又一趟紧急征旅之中。营帐层层叠叠,在夜风中呼呼作响。他抱臂逡巡,宝剑的剑鞘擦着黄金锁子甲,发出噌噌的声音。
“主公。”虎贲卫尉、军师将军李庆熙前来参见:“主公传唤末将,不知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大敌骤临,我军调兵迎战尚需时间。我只怕大军到达时,穆州已不守。故此想要你率领一支人马,星夜前往,先挡一阵,你意下如何?”
“主公吩咐,岂能不遵?末将这便领命!”
“很好,你带一千虎贲,明早出发。沿路驿站的马匹,尽可供你换乘。到了穆州,切记不要急着作战,免得结下不必要的深冤。尽可能拖着,等我亲自到来。我觉得你有勇有谋,可以担当重任,这才派你前往。切切不可违我指示,贪功起衅。”
“末将晓得了!”
李庆熙领了赵矜的旨意,次日一早出发,沿途换马,以最快速度赶往穆州。
赵矜率领主力军,按比正常稍慢的速度开拔,等待旷州孛氏兄弟所部、泽州铁厄訇戈所部前来汇聚。这一年,征战频繁,京营将士颇为劳乏,战马消瘦,本来真不想再打,可是实在没想到从东面又冒出强敌来了,不得不迎战。根据穆州守将高敬和的急报,敌势浩大。赵矜遂调遣尚未动用过的两部游牧骑兵,赶来助战。除此之外,另派流星快马,吩咐叶州镇抚使独隆翰、斡州镇抚使林宓率领北地新兵,皆往苍州会合。总之,想尽办法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合力抗敌。
究竟是什么敌情,如此严重?
这要从穆州说起。炎汉最边远的州之一——穆州,位于苍岭关东北方向千里之外,地当穆戈加鲁山的要冲,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一座大型要塞。这是炎汉建国以后从无到有建起来的边城,到现在人口不过千户,驻军大约两千人,镇抚使是威东将军高敬和,隶属于镇东都督府。由于镇东都督府的主要警戒目标是海都汗国,重心在于苍岭关,穆州并没有想到会有敌情。不过,汉军探马依然兢兢业业四出巡哨,突然便有人发现,穆州以东出现大批人马!数量少说也有几万!
探马急报高敬和将军,高敬和急忙点兵备战,派遣报马,向苍岭关与安汉府报信。苍岭关主将齐劲得报,必有安排,问题是齐劲所部万人,即使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足以迎敌。赵矜在安汉,送走了阿塞拜疆使者王哈桑之后,正美滋滋地等待公主上门呢,没想到惊闻敌情。这事情实在不容忽视!赵矜急忙发令调集各路军马,自己也亲自领兵上路。
路上,又得到高敬和的进一步报告。原来,那批人马是契丹人。已探明的数量大概有十几万,其中控弦能战之士好几万!他们整个部族集群浩浩荡荡迁徙,带着男女老幼、牛羊马匹,缓缓而来。
“契丹人?十几万?从哪里来的?”赵矜问报马。
报马道:“尚不知也。”
赵矜满腹疑惑,提兵再行数日,报马又到。这时明白了,那批契丹人原是西辽遗族。他们原本被蒙古人赶到极北之地,过着困苦的生活,今年受了天灾,已经无法生存,故此举族迁移。他们知道有炎汉这个国家,要求炎汉让出一千里土地,给他们安身,否则动武抢夺。
“一千里土地?”赵矜听了摇头,心想:“那不是半个乌东地区?这怎么行!而且,划给他们一千里土地,穆州肯定要归他们。穆戈加鲁山都成了他们的领地,他们要是从苍岭关北面、乌拉尔河上游深入我国,我国竟无险可守。这种要求,绝对不可能答应!”
赵矜再分析对方的企图,觉得他们提出条件而不是立即战争,必也有他们的难处。汉军探马探到他们部族人饥马困,看来并没有狠命来打的底气。
于是赵矜作出决断,先派李庆熙飞速赶往穆州,协同高敬和坚守;再尽可能多地调集近畿、北地民兵,各带三个月行粮,当作一次大规模拉练,开到穆州去。尽管新练的民兵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只要让对方看到这边也是人多势众,不敢轻易动兵,就可以了。
在李庆熙的援军到达之前,镇东都督、前将军齐劲已经先行派遣偏将军弓里敖、裨将军托伯、锡卜尔滔,率军五千,赶到穆州。弓里敖领受齐劲的叮嘱:“敌情不明,苍岭关亦有危险,我尚不可轻动。你小心在意,只管固守,以待主公。”
弓里是源远流长的汉人古姓,弓里敖是陇西汉人。陇西汉人颇有与羌人通婚的,弓里敖的儿子弓里疾便是汉羌混血,年仅十五岁便长得十分健壮有力,使一杆长刀,马术精湛。如今初出茅庐,跟在父亲帐下做一名小校。托伯、锡卜尔滔皆是北地勇士,汉军收北地时便加入,如今经过锻炼,已成为将军。
这时契丹部族已经占据穆州城以东的原野,将牛羊马匹散放吃草。牧区原有的炎汉牧民尽皆逃往城内,高敬和派人领他们暂时往内地放牧去。弓里敖率领援军赶来,离城十里下寨,协助保卫穆州。由于契丹部族人多势众,汉军坚守不动。
过不数日,契丹人的主力渐渐汇聚,阵势煞是惊人。虽然他们只有少量精兵,其余都是些秩序混乱的杂兵,但毕竟人马极多。高敬和、弓里敖以七千人马对着对方大约五倍之众,压力陡增。二人甚是忠勇,却也不惧,做好了据城死战的准备。
契丹人派来使者,要求汉军放弃穆州城。高敬和自不肯依。使者回去禀告,很快又来,带着他们族长的话,要求汉军出城,两军对阵斗将。契丹军输了,甘愿退去;汉军如果输了,便要放弃穆州城。使者威胁道:“如不答允,我族十万兵马围城,尔等后悔无及!”
高敬和心想,斗将倒好,免得混战起来寡不敌众。于是请弓里敖等入城商议。托伯、锡卜尔滔皆愿出阵,小校弓里疾亦跃跃欲试。弓里敖比较谨慎,说道:“倘若我等败阵,失却穆州,奈何?以末将之见,不如行缓兵之计,胜亦可喜,败亦不忧。”
高敬和道:“弓里将军有何良策?”
弓里敖道:“不如出城三十里,与彼军对阵。与其相约,五日一斗,输者退十里。如此,至少可捱十五日。主公必有骁将先行,来救我等,到时无忧矣。”
高敬和笑道:“的是妙计!我不知弓里将军亦能用计也。”
弓里敖欠身道:“高将军过奖,区区小计耳。主公令我等为将之人,多少必须读书。末将不才,蒙主公开导,又得都督大人指点,脑筋颇活络了一些。”
在场将军与校尉们皆笑,于是依计而行。
契丹人不知道这边的情形,只顾着他们的部族安顿。他们原所在的地区今年灾害频繁,年初受雪灾,年中遇干旱,人畜尽皆饥饿,战斗力严重下降。斗将正是要避免以羸弱的兵马去打汉军健壮的兵马。毕竟他们的将军还是吃得饱的,而且似乎他们对己方将领的战斗力颇有把握。
汉军这边又故意拖了拖时间。到了第三天,高敬和、弓里敖、托伯、锡卜尔滔领兵在城东三十里外原野上列阵。契丹军亦出动数千比较精锐的军马,列成比较像样的阵型。双方约好,兵士只可助威,不可上前作战;斗将必须一对一,不可围攻,不可由旁观者发冷箭。
就这样,以十里之地为赌注,第一场斗将,即将展开……
(待续本回下节)
第六十三回:苍岭大道合重兵,穆州原野决雌雄(下)
两军对阵,喊声大作。在助威声中,契丹人那边一将出马。这个打头阵的将军,是个女人。
女人不奇,契丹女人惯能打仗。《辽史》中便有记载:“辽以鞍马为家,后妃往往长于射御,军旅田猎,未尝不从。”就是说,辽国历代后妃往往都擅长骑马射箭,出征打仗和出外狩猎没有不跟随的。
奇的是,这员女将手中所执武器,竟是狼牙棒!
汉军这边见了,面面相觑。狼牙棒是件难使的兵器,除了膂力过人者不能使用,寻常的男将挥起来都有困难。对方的女将竟然用狼牙棒,这是何等的剽悍!
小校弓里疾叫道:“高大人、父亲大人在上,我愿出战!”
弓里敖斥道:“你莫猖狂!出战岂是耍子?”
高敬和笑道:“小子可畏也!不过,此乃头阵,不可不慎。倘若战败,输十里地。”
弓里疾见大人们不信任自己,只得按捺住了。
托伯道:“末将情愿出战。”
高敬和道:“你知如何对付狼牙棒否?”
托伯摇头。北地人十分质朴,不知就是不知。
高敬和道:“你不知,不可出战。这狼牙棒,我军之中,唯有宁国侯乌达大人乃是高手。我曾向乌达大人讨教,略知一二。看我出马。”
弓里敖道:“主将岂可出马?末将愿往。”
高敬和一摆手:“你莫拦我,看我先夺十里地来!”说罢拍马而出,向那女将大喝一声:“兀那女子,可通姓名!
对方也会说流利的汉话,应答一声:“我乃萧氏,名月里朵,来将通名!”
这声音听起来受用。高敬和高声答道:“我乃炎汉天朝上将,封忠敬男、授穆州镇抚使、拜威东将军高敬和是也!”
不料对方不屑:“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号!”
高敬和恼了:“你见了阎王,只须说你是高敬和送你来的便罢!”
于是二将纵马,在万众之前格斗起来。萧月里朵体型与高敬和差不多,武器更比高敬和沉重,呼呼生风。高敬和多亏有乌达先前点拨,以长枪格之,伺机便刺。两人来来往往,斗了二十几回,不分胜负,然而高敬和颇占上风。
眼看十里地就要到手,高敬和精神大振,使出浑身解数,团团枪花将月里朵笼罩。月里朵呼叱搏击,大汗淋漓。
这时对面一声呼叫:“月里朵,你可下来。”这用的是契丹语,月里朵听了,拨马便回。
高敬和见对方败退,勒马叫道:“你败了!十里地!”
对方阵中又一员女将驰出,叫道:“月里朵换马去也,非是败阵。你可换人与我打,看我赢你十里地。”
高敬和见那女将,生得并不高大,眉目清秀,不由得大笑:“若要赢你,何须换人?我一发包了。”
那女将只是冷笑:“我李宝昭,不杀你这与月里朵斗得疲惫之人。你速速下去,换人来与我战。”
高敬和哪里肯听,打马便冲。不料三合之后,心中便生惊恐:“这女将恁地了得!”
只见李宝昭使一杆钩镰枪,出手敏捷,膂力亦不差,上击人,下勾马,把高敬和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两军士卒呐喊,契丹那边喜笑,汉军这边惊呼。
高敬和勉力斗过大约二十合,呼吸散乱,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叫一声:“我亦下去换马,稍待!”纵马逃归本阵。
这下子,双方算是扯平。可是汉军这边主将都已经上过阵了,别人能打得过李宝昭么?高敬和喘着气问弓里敖:“你看那番婆手段如何?可否赢她?”
弓里敖沉吟道:“那番婆使的是钩镰枪,与齐都督之虎牙戟略有相似,我营中亦有使钩镰枪者。虽如此,那番婆身手委实罕见,末将未有胜算。”
高敬和知弓里敖的武艺与自己差不多,不过他还没有出战,体力充沛,或许能赢。高敬和遂令弓里敖:“你尽力试试。大不了,十里地。”
弓里敖点点头,纵马向前。不料对方这一边并不用李宝昭连斗,而是又换了一名女子。
弓里敖心里嘀咕:“番婆甚多。这契丹部族,敢是男子不济?否则如何连使女子上阵?”
这一想,猜得**不离十了。原来,这支契丹部族,便是萧氏部族!从前辽国强盛的时候,除了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娶的皇后是述律氏以外,其后各代皇帝的皇后都是萧氏。皇后之族萧氏,其势力不下于皇帝之族耶律氏,不但垄断了历代皇后,就连贵妃、惠妃、文妃、元妃等辽国宫廷的一品妃子之中,基本上都是萧氏。通常只有二品以下妃嫔,才有别姓。这样,万一萧皇后死了,一品妃子补上,仍是萧皇后。再死一个萧皇后,又有她的族姐妹、族侄女做萧皇后。一直替补下去直到把皇帝拼掉,还活着的萧皇后就成了萧太后,执掌朝政。可以说,辽国的朝政,差不多一半时间是由姓耶律的皇帝控制,一半是由姓萧的太后控制。
曾经何其强大的萧氏部族,为何流落于此?只因辽国被金国所灭,西辽被蒙古所灭,耶律氏已为蒙古所用,不愿归附蒙古的契丹人便在萧氏的领导下,遁入极北之地,辛苦过活。亡国之后的萧氏,因为耶律氏投降仇敌之事而更加看不起男人,确立了女性在族中的绝对统治地位,凡事须听女人的话。
迁移之后经过几十年休养生息,萧氏部族有了二十几万人口,有心要复国。这时得知蒙古势力分裂,元朝与海都相争,整个部族深受鼓舞,认为是天助,打算举族南下,伺机夺回西辽故土。不料还来不及准备好出发,竟然遭遇天灾,死了好几万人,损失了近半的牲畜。
好不容易有了复国机会,眼看又成泡影。老族长哀叹:“天要亡我?”咳血而亡。她的儿女们一致拥戴最小的女儿萧若璎为新族长。萧若璎不愿族人留在原地等死,遂率领全族向西跋涉,来到穆州一带。
萧若璎小名“阿若”,“若”便是“小”的意思,“璎”则是“如玉之石”。辽人深受汉化影响,萧氏一向贵盛,更有讲究。她母亲生她之前已经十年未孕,没想到还能再生一个。阿若出生之时,据说有异兆,好些人看见祥光,好些长辈还做了祥梦。为免这个小女儿夭折,按照汉人传来的风俗,应该取一个低贱的名字,但是她母亲又不想要女儿的名字难听,于是很巧妙地取了一个“璎”字。“璎”是石头,不是玉,算是低贱之物,但如果机缘天合,会诞生比玉更加美好的绝品!
阿若果真是个绝品,颇有过人之处。全族正盼星星盼月亮盼望复兴盼着重新回归故土过好日子,不免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的亲姐、族姐们没有一个与她争位,全都甘心让之。
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女族长?汉军很快就要领教。只见弓里敖出马,挥舞大刀挑战。对方一名衣甲华贵的女将出马。弓里敖一惊,心想:“这女子好生高大!”
古时都形容好汉是“七尺男儿”,七尺相当于现代的一米六出头,在古代算是很高大的了。君不见,日本传奇骁将源义经只不过一米五的个头?
弓里敖身材与高敬和相仿,差不多都是七尺之躯,堂堂男子是也。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四肢修长,竟有八尺之躯!她的坐骑亦非比寻常,乃是一匹极高壮的黑马,鬃毛油亮,黑中泛蓝,吐气抬足之间神采昂扬。
弓里敖还不及细看,那女将以手中大刀一指:“你是何人?”
弓里敖忙道:“我乃炎汉偏将军弓里敖。来将通名!”
那女将道:“你不配知我姓名。可来前送死。”
弓里敖大怒!问了男人的名,自己却不通名,如此轻蔑人!弓里敖受不了这个气,纵马冲去。
那女将打马对冲,举刀去架弓里敖之刀,两刀刀杆相碰,各自使上了力气。弓里敖被震得一个摇晃。女将迅速拨马,那宝马别看那么高壮,转身却极灵活,一下子冲到弓里敖的身后。弓里敖大惊,大刀往后向女将的马头劈去。女将挥刀格挡,两刀刀刃相撞。弓里敖纵马跑开,瞥一眼自己的大刀,刀刃上竟已被磕出了一个小缺口!
原来这女将便是萧若璎,在头盔里面常常罩着面纱,只露出双眼。这既是为了遮蔽风尘,更是为了保持自己在别人心中的神秘感。她自小就被族人视为天人,小心地呵护供奉着。她的坐骑名叫“青狮子”,是一匹绝世宝马,哪怕灾荒之中,也得到最好的食物饲养。她的大刀亦是不凡,名叫“戚钺断刃锯”,只怕连关云长的宝刀“冷艳锯”(俗称“青龙偃月刀”)都不如!戚钺断刃锯之意,就是说连斧钺之类的厚刃兵器都会被它砍缺!
弓里敖领教了对方宝马与宝刀的厉害,心中大为震惊,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慌忙拨马回阵。
李宝昭上前,对萧若璎笑道:“阿若大人,割鸡焉用牛刀?还是婢子来罢。”
萧若璎点了一下头,径自拨马缓缓回阵。
李宝昭是汉羌混血,祖上在西夏为官,西夏被蒙古灭亡后,逃亡到西辽,后来便追随了萧氏部族。前代族长在阿若出生之后,从整个部族的幼女中精选骨格、面相上佳的,陪伴阿若自小习武。其中两个女孩最成器也最得亲信,一个就是李宝昭,另一个是夏瑶质。
这时的汉军已经完全被震慑住,别说萧若璎,便是李宝昭也无人能敌。托伯、锡卜尔滔武艺都逊于弓里敖,心想就连弓里将军都两个回合败退下来,自己怎有胜算?只有弓里疾初生牛犊不怕虎,再三要求出战。弓里敖正郁闷着,怒骂了两句。弓里疾不吭声了。
这一天的斗将,汉军不得不认输,退后十里。
(待续第六十四回:战罢西疆战东疆,战平虎将美名扬)
第六十四回:战罢西疆战东疆,战平虎将美名扬(上)
话说炎汉与契丹第一次临阵斗将,高敬和击退萧月里朵,然而被李宝昭杀败;弓里敖出阵,遇上萧若璎,仅两合便不敌。萧若璎不仅是个不世出的女豪,更有宝马青狮子、宝刀戚钺断刃锯,真是如虎添翼。汉军唯有知难而退,输了十里地。
契丹军进至离城二十里。高敬和急遣报马,向镇东都督齐劲告急。看来除非齐劲亲自前来,否则无人能匹敌契丹萧氏部族那帮剽悍的女人。
报马去后,人报大王派遣虎贲卫尉、军师将军李庆熙前来。高敬和大喜,迎接李庆熙入营,禀告斗将战败之事。
李庆熙听了,只是微笑。他既有谋略,武艺又十分精湛,不把女将放眼里。弓里敖为败阵请罪,李庆熙笑而扬手道:“你无罪,尚且有功。亏你这个缓兵之计,五日一斗、每场十里,哈哈!如此一来,既免士卒伤亡,又不结仇,正合大王心意。”又道:“大王遣我先行,便是怕你等鲁莽,妄自动兵死战,后果不可收拾。大王要我传喻你等:‘要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尽量避免树敌’。”
众将皆躬身领受大王旨意。李庆熙令亲兵好好喂养自己的宝马王城延颈,下一场斗场,必让契丹女子领教领教高丽男人的厉害。
转眼日子到。两军重开阵势,旌旗招展,战鼓擂动。
汉军这边李庆熙居中,高敬和、弓里敖、托伯、锡卜尔滔列于左右。
契丹军那边,萧若璎居中,两员亲将李宝昭、夏瑶质左右拥护,两旁又有萧氏女将萧月里朵、萧月里霖、萧观音奴、萧大悲奴,再外侧则是男将萧贤思、萧隆运、陶意辛、欧述兰,真是人才济济!这十员将领,除李宝昭是汉羌混血、陶意辛是羌人之外,其余皆契丹人。
李庆熙看了看对方阵势,赞道:“好个契丹,名不虚传!”
小校弓里疾拱手道:“主将,小人愿当先出马!”
弓里敖面有愠色,然而在地位尊崇的主将面前,不能开口训斥儿子。
李庆熙看了看弓里疾,笑道:“壮哉!小校亦由此胆勇!”因李庆熙跟随大王,专门负责选拔与训练虎贲精锐,颇会看人,并没有因为年纪小、地位低就小看弓里疾,点头答允道:“你便出阵。小心在意。”
弓里疾大喜,打马便出。弓里敖想要阻拦,无奈主将已经答允,副将岂能违拗?真担心小子要是一不小心送了性命,自己虽不至于绝后,但是父子连输二十里,从此必成全军笑谈!
契丹阵中,李宝昭拱手道:“阿若大人,今日再看婢子手段!”
萧若璎尚未开口,萧贤思、萧隆运齐道:“末将情愿出战!”这两个都是萧氏贵戚子弟,恨不得要出阵,免得显得这边男人无能,让对方小看了。
萧若璎想了想,道:“宝昭,你莫急。连日使你上阵,莫令彼方觉我无人。”萧贤思、萧隆运闻言而喜,都觉得该是自己出阵了。不料萧若璎一抬手:“瑶质,你可敌那孩儿。”
萧贤思、萧隆运二人顿时沮丧。不过没办法,整个部族里面,男人地位就是低,简直都是给女人剪羊毛、挤马奶、看家、养孩子的家奴。
夏瑶质应了一声,策马出阵。她先不取挂在马后的长矛,从背上箭袋里拔出一箭,弯弓搭上,指准弓里疾,“唏”地一箭射去!
按照双方约好的规矩,旁人放冷箭是不允许的,出阵的人自己放箭是可以的。夏瑶质这箭,不偏不倚,直扑弓里疾咽喉!弓里疾的战马正加速向前,这一箭来得更加凌厉!弓里疾少年人,眼明手快,将身一偏,抡刀一格,把那箭打开。
“好手段!”李庆熙赞了一声,不知是说对方女将,还是自己这边的少年。
夏瑶质箭刚离弦,立即挂弓,抽矛猛冲。弓里疾把箭格落,还未恢复战斗姿势,夏瑶质已冲到眼前,长矛刺来。两马错镫,弓里疾伏身闪过,夏瑶质刺了个空。
“那孩儿甚有灵性!”契丹阵中,李宝昭笑吟吟地说道。其实她年方十九,大不了多少。夏瑶质更只有十七,差不多只能说是孩儿斗孩儿。不过,女人早熟,看起来倒是大很多。
在这个时代,人的寿命普遍不长,通常十六至十八岁就是身体完全长成的时候;十八至二十五是巅峰;二十五至三十岁已经是渐渐进入中年,盛极而回落了;过了三十岁体力便明显走下坡路,要靠经验来弥补体力下降导致的战力折扣。只有极少数的人,四五十岁依然拥有良好的体力;至于廉颇、黄忠这样年过花甲还老当益壮的名将,那是极个别现象。
十五岁的弓里疾大战十七岁的夏瑶质,两人皆快刀快枪,比成人相斗更加紧凑,打得兵器乒乓作响,令人眼花缭乱。这两人霎时间斗过了十几合,索性搅作一团厮杀。战马转着小圈疾走,两人刀矛交加,两军士卒竟不知谁占上风谁落下风。
会家子却看得懂。李庆熙渐渐面有喜色,萧若璎则默然不语。不多时,胜负分出,夏瑶质虚晃一枪,拨马回奔。看她气喘吁吁,原来毕竟不敌不知疲惫的少男。
弓里疾回马看主将指示。李庆熙招手示意回来。高敬和纵马上前,冲着对方叫道:“十里地,快还我来!”
李宝昭迎上前道:“你莫忙!前番打了三场,今番也该三场。我且问你,敢与我再打否?”
高敬和顿时进退两难。上一次败给李宝昭,还可以说是因为自己先斗了一场,马力不济了。这次要是不敢应战就跑回去,公然畏惧她,岂不颜面扫地?说不得,只有奋力向前!高敬和喝一声:“岂有不敢之理?我来拿你!”说罢,挺长枪便要冲刺。
后面弓里敖纵马出来,叫道:“高将军且慢,末将来会这个女子!”
高敬和拿秃头枪战对方的钩镰枪正没把握,心想弓里敖应该擅于钩镰枪,勒马道:“好!”
弓里敖上一次本来要战李宝昭,不料杀出萧若璎,自己的刀都给人家砍缺了,如何抵敌?这一次对手是李宝昭,心想豁出命也要赢她!先前弓里疾出战弓里敖为何不乐,就是因为——败了的话,变成两父子各输十里地,一家子丢人;赢了的话,儿子赢十里地,老爹丢十里地,岂不也很丢人?横竖都是丢人,弓里敖实在不想要儿子出阵,但是主将赞成,没有办法。现在,只有靠自己力战,挽回一场,还能说得过去。
但是一接战,弓里敖立即面临极大压力。尽管他久随齐劲,得到了许多关于戟法的传授,但是钩镰枪只是外观与戟相似,用法重点全然不同。戟除了刺击以外,很重要的就是拿侧刃斩击,其次才是勾击。钩镰枪则以刺为主,以勾为辅,轻巧灵活。李宝昭的身手比夏瑶质高出不少,与弓里敖相斗只当是玩耍一般,耍了弓里敖十几个回合,一枪把弓里敖头盔上的盔缨勾落下来。
弓里敖大为羞惭,简直恼羞成怒!他不肯后退,大喝一声,奋力赶上李宝昭,一枪刺去!
李宝昭闪过,纵马疾驰,甩开弓里敖,拨马回身叫道:“我饶你性命,你尚不知好歹!”于是再一个对冲,枪杆横扫,竟把弓里敖打落马下!
汉军阵前的高敬和、阵中的弓里疾慌忙冲上前去。弓里疾救护父亲,高敬和敌住李宝昭。李宝昭一不做二不休,呼叱一声,一枪刺向高敬和。高敬和慌忙闪避,不料对方只是虚招。两马相交,说时迟那时快,李宝昭抡枪一扫,钩镰枪勾住高敬和的身躯,将其掼落在地!
片刻间二将落马,汉军惊呼连连!弓里疾单单救得弓里敖,后面托伯、锡卜尔滔奔来要救高敬和时,高敬和已被萧月里朵出马擒住,抓回阵中去了。
这下子,李庆熙只得命令兵马后退,不得妄动。契丹军三战二胜,汉军又输了一阵,被迫依约再退十里。
李庆熙派使者去契丹营中讨要高敬和,对方却不肯放人。使者回见李庆熙,报道:“彼营中那个李姓番婆,不但不放高将军,还说甚么:‘这男子能胜月里朵,比我家的男子有用得多,正好留下来配月里朵。’”
李庆熙听了,不怒反笑:“番婆如此猖狂!下次我便将其擒来,换高将军。”
于是五天之后,两军再次列阵。这次离城只有十里了。双方兵卒拼命呐喊助威,震天动地。
对方又是李宝昭出马。这边李庆熙二话不说,亲自上前,叫道:“兀那婆娘,你敢扣留我朝爵爷!快快把人放了,免得我下手不留情。”
李宝昭见李庆熙英俊,有心要嘲笑他,叫道:“你不留情便怎的?你家高大人如今在月里朵帐中,乐不思蜀,倾心归降,不愿返矣!你若识相,不如下马来奔,将城池让予我家。”
李庆熙按捺着恼火,心想别上了人家激将法的当,叫道:“胡说!你莫招摇,吃我一矛!”
李宝昭道:“你来!你吃我一枪也罢,我吃你一矛也可,不可不先通个姓名,才好亲热。”
李庆熙听了面红耳赤,心想:“如此没廉耻的番女!”不得不应道:“我乃我朝羽葆子、虎贲卫尉、军师将军李庆熙是也!”
李宝昭大喜道:“原来你也有这许多名号!不妨来前,给我拿了,与那某某男、某某使、某某将军高某某为伴。你我还是同姓,合该一家。”
李庆熙气得直想发抖,脸上还是不露声色,喝一声:“休要胡说,打马过来!”
于是二将各自纵马上前,一个挺钩镰枪,一个举无缨长矛,格斗起来。两人皆武艺精湛,打得难解难分。李庆熙却占了坐骑便宜,宝马王城延颈十分善解人意,对于主人命令的反应甚快。李庆熙凭此与李宝昭灵活周旋,不时转攻李宝昭后方。李宝昭返身招架,气力消耗大,渐渐不支。
这下子不仅李宝昭心惊,萧若璎亦暗暗纳罕:“这男子能占宝昭上风,我阵中并无这等良将。他那战马,亦是我青狮子之亚。”于是萧若璎轻轻招手示意,亲兵献上宝刀。萧若璎执宝刀在手,随时准备出阵。
李宝昭落于下风,但她性格坚韧,却也不惧,心想以计取胜,遂虚晃一枪,打马向侧面奔开。
李庆熙看了,心中冷笑,一下子就判断清楚了:“不往回奔,却往侧奔,当真败阵必非如此。这等计策,只能骗骗粗人。”于是将计就计,故意装作急着要擒拿李宝昭换高敬和,驰宝马自后追上。
李宝昭暗暗瞥见李庆熙逼近,冷不防猛力一提缰绳。战马蓦地调转马头,李宝昭一枪刺去!不料李庆熙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抢先一矛,打中李宝昭手臂。李宝昭失去平衡,差点儿栽落马下,亏她马术精湛,只丢了钩镰枪,人没有跌下去,伏鞍而逃。
李庆熙哈哈大笑,夹马速追,要把已无还手之力的李宝昭抓住。但这时萧若璎纵马疾驰,让过李宝昭,横刀于前。李庆熙勒住马,稍微踟蹰。因听说对方宝刀厉害,自己贸然上前,只怕被削断矛头、矛杆,这可不妙。李庆熙遂采用保守手段,叫一声:“你家败了!尚有两场,再来打过!”说罢纵马归阵。
萧若璎默认了自家先败一场的事实。不过不要紧,她有十分的自信,要靠自己来扳回两局。
李庆熙甚是冷静,回到阵中,先唤弓里疾:“小子,给你一个建立大功之良机!你可上阵,敌那女酋。”
弓里疾大喜。正是少年无畏,立即挥刀出马。
李庆熙在后静观,要看弓里疾如何斗萧若璎。能胜是最好,就算不能,自己也对敌酋心中有数,下一场会比较好打。
萧若璎见弓里疾打扮寻常,不似个将军,哼一声,想要拒绝交战。但再想,这小子似乎有些本事,自己手下并没有人有必胜把握。为了胜利起见,还是自己出马。
于是萧若璎与弓里疾阵中照面,两骑两刀,厮杀起来。弓里疾手快,不断起刀落刀,连砍带吼。萧若璎不愧是身系全族命运的族长,竟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沉稳,一言不发,每一刀都从容自若,恰恰将弓里疾的出招挡住。弓里疾连砍数十刀,哐哐当当作响,斗得如醉如痴……猛一看,才发觉自己的刀已经成了一把到处是缺牙的破烂!萧若璎一刀斩去,力道甚劲。弓里疾死命一挡,“噌”地一声,自己的满是缺牙的刀刃竟被萧若璎的戚钺断刃锯从中砍劈断!
还好少年人没有什么心里负担,打不过立即就溜。弓里疾丢了废刀,堪堪从萧若璎的身边擦过,萧若璎回身以刀搠去,弓里疾来个“镫里藏身”,轻巧地躲开,纵马没命地回奔。萧若璎微微一笑,并不追赶。
李庆熙看得仔细,心想那敌酋何其厉害,又占据宝马和宝刀的优势,打久了绝对吃亏,光是保护自己的兵器就已经够呛。那么,只有速击争胜!
李庆熙遂不开口呼叫,只管夹马奔去。萧若璎凝立片刻,亦夹马对冲。两人刀枪交加,击过一合。两马刚错镫,李庆熙仗着延颈善解人意,立时给了一个转身的指示。延颈一个急转,蹄子掀起一片尘土,再猛然蹿向前去。
“好马!”萧若璎的心中都不由得暗暗赞叹。李庆熙赶到萧若璎身后,一矛刺其后心!萧若璎急忙侧身躲避,李庆熙脚下一击马腹,驱马扑前,张臂便要去捉萧若璎!说时迟那时快,萧若璎一声喝斥,不及调转刀头,即以刀柄击中李庆熙伸来的手臂。李庆熙吃痛缩臂,未及起矛再刺,萧若璎战马与李庆熙相并,抢先猛抡刀背砍去,正中李庆熙后背!
李庆熙被刀背重击,几乎吐血,栽落马下。要不是萧若璎手下留情,那是整个人被劈成两段了。原来,延颈反应虽快,青狮子脚力却在延颈之上,决不至于被延颈追上,都是萧若璎故意使计,诱李庆熙来打,反而打他。李宝昭立时冲上前来,以矛尖将倒在地上的李庆熙指住。李庆熙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帮契丹女子拥上,摘了李庆熙的头盔,剥了他的铠甲,把他五花大绑起来押回营去。
汉军将士大哗,然而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主将被擒,连带他那匹十分忠于主人的宝马也给对方拖过去了。
这一场,汉军又是先赢后输,最后输个精光。不但丢了十里地,连主将也成了敌人的俘虏。李庆熙、高敬和两人在契丹营中待遇如何,不能说,不宜想。先想这个问题:现在敌军已经进逼斡州城下,如何是好?
弓里敖被迫撤除城外的营寨,把兵士集中到城内。再发报马,向后方催援军。这一催,催出两个绝世猛男,来战契丹番女。
(待续本回下节)
第六十四回:战罢西疆战东疆,战平虎将美名扬(下)
这时的赵矜,正率领汇聚起来的各路人马,已到达苍州。前两场斗将之事传来,赵矜听闻己方连输两场,忙派出手下两个最得力的猛将——冠军将军何磐与荡寇将军甘巴速,赶往穆州支援。
赵矜知他们两个不和,叮嘱道:“事关国家大局,你们两个务必戮力同心,否则,要是误了我的大事,定将你们撤职查问!”
何磐诺诺连声。甘巴速好不容易才得到荡寇将军之号,觉得十分威武,唯恐丧失,于是也不跟何磐冲撞了。每当行军路上,不时回身望望自己的旗帜,只见中间大书一字:“甘”,旗杆旁边竖列六个小字:“炎汉荡寇将军”——真是百看不厌,欢喜得晕天黑地。这份乐趣,绝不想要丧失。
赵矜又嘱咐:“你们到了那边,全听李庆熙的安排,不得任意妄为。”
两人又都答应了,星夜前往。一路上尽管互不搭理,好歹没有互相冲撞。不料,当他们赶到穆州之时,李庆熙已经被逮。他们不知要听谁的,如何是好?
何磐、甘巴速都是有名号的上将,别的将军根本指挥不动他们。到了要对阵的那天,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竞相出城。
“俺做先锋!”甘巴速叫道。
何磐瞥了甘巴速一眼:“某为主将,你岂敢与某争先?”
“主将如何?俺武艺胜你。”
“胡说!某武艺在你之上。”
……他们两个争执起来,说得激动,都攘臂挥拳。众将校面面相觑。弓里敖只得硬着头皮凑上前去施礼道:“二位大人,如今战斗在即,不可不速速决断。以末将之见,何大人乃是主将,不可轻动。甘大人先行出阵为宜。此非寻常战斗,并无先锋之说,只要与敌将斗得三场,赢其二场便可。”
两位猛将听得唔唔连声,好像是明白了。甘巴速道:“早该俺先上,你这厮偏多啰唣!”何磐瞪眼道:“待你这厮输了一场,某再赢其二场不迟!”
于是甘巴速当先出马,霹雳一般大吼:“爷爷在此!你等何人前来受死?”
对面契丹兵卒听这声音,都不免震惧。真是好大嗓门!能有这样惊天动地嗓门的,武艺想必也是高得可怕。
萧若璎沉吟着。李宝昭请战,萧若璎微微地摇一摇手。
汉军这边,弓里敖听到甘巴速喊的话,也有点慌了,纵马来到甘巴速身后:“甘大人切记!我方李将军、高将军皆落入敌手,若非迫不得已,切勿施展杀手毙敌。”
“俺晓得了。”甘巴速粗声粗气地应承:“俺抓活的。”
那边契丹阵中,好几个人沉不住气请战,萧若璎都没有答应。她从小格斗长大,经验丰富。以她慧眼看去,感到甘巴速极为骁勇,己方除了自己似乎无人能敌,而自己并不宜太多出马。那么,怎么取胜?这一场战斗已经兵临城下,再赢则对方必须把城池拱手相让了,己方便有城池安身。因此她决定来个避实击虚,叫过李宝昭说了几句。
李宝昭依照指示出马。那边甘巴速已等得不耐烦,见对方有人出马,急忙要冲锋。李宝昭忙扬手道:“且莫动手!听我说来!尔等连输三场,何其羸弱!今日不必一一打过,可一次出三人,立分胜负!”
甘巴速听了拨马回阵,对何磐道:“你这厮听见否?那婆娘要俺三人出马。”何磐道:“你这厮无胆。二人便可,何必三人?某便与你前去,先捉得敌将二人者胜。”甘巴速道:“便依你这厮所言!俺必胜你。”
后面弓里敖等人又是面面相觑。两军争胜,事关国家;何磐、甘巴速两个却在内部赌气争胜。众将明知不好,却不敢多话,就怕那两个猛将发了脾气,乱来一通,没人可以制他们。
于是何磐、甘巴速来到阵前,大吼起来,要对面出战。
契丹阵中亦是面面相觑。原本以为汉军中有一个超级猛男,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一个!何磐的吼声可不在甘巴速之下,两人轮番吼叫,真个是地动山摇。
还好,他们只上两个人。萧若璎急于要得城池,倒不必讲究公平了,想了一阵,令李宝昭、萧贤思、萧隆运三将一齐出马。其中,李宝昭对敌甘巴速,萧贤思、萧隆运二将对敌何磐。只要李宝昭把甘巴速拖住,萧氏二将夹攻何磐,应当能够取胜。然后三人再合力把甘巴速拿下,城池就得易主了。
三将领了命令,出马来战二猛。李宝昭谨记阿若大人所言,不硬拼,只管纠缠。甘巴速连声大吼,震耳欲聋,铜挝如泰山般沉重。李宝昭的钩镰枪一撞上即被弹开,打得好生吃力,不过依然仗着灵活,拖着甘巴速满场乱转。
甘巴速早忘了弓里敖叫他手下留情之言,大挝抡得响声骇人,挝顶的挠爪好几次差点儿搭住李宝昭。李宝昭惊得满身冷汗,急盼萧氏二将取胜,但自己连抽空去看的功夫都没有,不知另一边战况如何。
另一边的战况,契丹一边本来想要以多欺少,孰不知汉将何磐的骁勇出乎意料,反而被他以重压轻!斗着斗着,萧氏二将围绕何磐乱打,竟占不到一丝便宜。再打下去,手执狼牙棒的萧隆运气力已然不济,棒子被大锤强力反弹回来,拿捏不住,脱手而出!刹那间,两马错镫,何磐一锤将萧隆运的坐骑后臀砸中,那马负痛趴倒,将主人从背上掀落下来。
萧贤思大惊,挺矛急救,扑向何磐。何磐举重若轻地横挥一锤,将矛挡开,再一锤直出,将刹马不住而奔近来的萧贤思一侧大腿捅个正着。萧贤思当即翻下马来,跌落地上!
还好何磐记得弓里敖的劝诫,那一锤捅过去并没怎么用力,否则萧贤思不死也得残废。
萧氏二将一下子就输光了,接下去已不用再打。何磐哈哈大笑,抱着手看甘巴速打。甘巴速还不知道何磐已经赢了,打得李宝昭奔逃不迭。汉军阵中欢声雷动。输了三场,总算赢一场了!甘巴速听到那么热烈的欢呼声,侧头一看,才明白何磐已经建功。不得已,懊恼地放跑了李宝昭。
李宝昭逃回本阵,气喘吁吁,拱手请罪。萧若璎烦恼道:“谁知这炎汉国,竟有如此多良将?罢,且退十里,再作打算。”
何磐守住落马的萧贤思、萧隆运,笑得十分开心。契丹军那边惊得没人敢上前抢救。汉军上来,将萧氏二将逮了。弓里敖唤来军医,为之治疗。这下子,双方各逮两人,炎汉这边好歹挽回了一些面子。
何磐先前有个“战平虎将”之名,由于是与女人、残疾人、文人战平,传为笑谈。不过那都是在考试的时候。真正战场之上,西打东打,战功卓著。不愧冠军将军名号,果然勇冠三军!
第四场战斗汉军获胜,总算保住了穆州。契丹军退兵十里。这时候,赵矜率领颜士重、戴得功、阔阔甘、也黎花真等京营将士,还有沿路汇集的独隆翰、林宓、铁厄訇戈、孛氏兄弟等部,浩浩荡荡,抵达穆州。
赵矜先前已得到报告,知道了李庆熙被擒之事,颇为担心。这时来到穆州,了解到何磐已经扳回一局,这才转忧为喜。坐下来歇息之后,赵矜想到:“下一场对战,应该有个了结了。穆州是我国国防重要屏障,绝不能让,那么唯有把对方首脑擒拿,让他们降伏!”起来走了几步,不禁又想:“我的虎贲卫尉李庆熙,没给对方虐待吧?……这可难说。那小子太秀气,要是我是女的,只怕也要吃了他!但愿他在糖衣炮弹的攻击下,还能保持对我的忠诚。这正是考验他的时候。至于高敬和,长相一般,大概可以保住贞操吧,这个不须烦恼。”
是夜,赵矜做了一个梦……
梦见战阵排开,鼓声动地。赵矜执戟出阵,与一女酋相对。仗着良好的眼力,将她仔细一打量,赵矜的心中连连冒出惊叹号,暗忖:“好个高大健壮的女子!不愧是西辽皇后一族嫡传!一看她那强悍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对付,不过,再看她那面容身形,竟也不失为另一种类型的美女,呵呵呵……哎唷,我在想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想给她一刀砍了,我得专心!”虽这样想,但在交战之际,与美女相斗,仍不免心猿意马。赵矜与她正斗得难解难分,突然一个分神,动作慢了,立时被她伸臂抓来,提在空中!
要命!赵矜蓦地醒来,才知道是一场梦。这个梦境竟似曾相识,难道是宿命要与她相逢?
(待续第六十五回:阿若扬鞭指赵矜,究竟谁输谁又赢)
第六十五回:阿若扬鞭指赵矜,究竟谁输谁又赢(上)
话说契丹萧氏部族进犯炎汉。契丹那边受了天灾又长途跋涉,马饥人困;炎汉这边珍惜有生力量,不肯轻易折损;于是双方都不愿鏖兵,既想要打败对方,又不想结下深冤,便约好斗将不斗兵。结果斗了四场下来,契丹先胜三场,眼看就要拿下穆州,不料炎汉方面来了两大猛将,硬是扳回一局。
第五场来临之前,炎汉援军大举开到,漫原遍野扎下许多营寨。虚张声势是兵家常用之策,赵矜故意使己方一万多正规军、两万多民兵看起来有七、八万大军规模。
契丹方面,其实也在虚张声势。他们把战斗力强的精壮士卒放在前面,其余羸弱之徒放在后面。无奈天灾与跋涉实在耗竭了他们的战斗力,许多士卒中气不足,摇旗呐喊无力。相比之下,汉军这边精神得多。
看到炎汉大军源源不绝开来,契丹方面已经深刻了解到这个国家的不可轻视。上一场对决中两大猛将之力,使得族长萧若璎深为烦恼。连李宝昭都被甘巴速轻易杀败,萧贤思、萧隆运这两个本族中最强的男人竟被何磐几锤子全打下马,活捉过去。光是那两个猛将,这边无人能敌……何况汉军又来了许多援军,保不定里面没有厉害人物。
怎么办?萧若璎心中的打算,已经退而求其次。先前准备先拿下牧草丰盛的千里之地,好好修养人马;来年一鼓作气夺取这个国家,统治这里的人民,再驱使他们攻打蒙古人,夺回西辽故地,重建辽国。现在看来,能拿下穆州便已不错,取得安身之地,与炎汉结盟,再作打算。将来或许向炎汉借兵,匡复辽国,亦是一策。总之,蒙古是死敌,炎汉无冤无仇,若不能胜之,便要和之。考虑到炎汉方面能人层出不穷,只能再打一场,己方竭尽全力求胜。
于是萧若璎派出比较老成知事的萧观音奴、萧大悲奴二人作为使者,来见汉王,约明第五场规矩:打还是一样的打,三战二胜;不过,这一场要下大赌注,一举定输赢。炎汉输了,让出穆州城,向西退三百里,送给契丹一批粮草布帛,今后每年再送一些,两边从此相安无事;契丹输了,则寄住在穆州以东的五百里原野上,待来日征伐蒙古,取得地盘,再加倍奉还炎汉。
赵矜接见二人,听了条件,暗暗冷笑。五代十国时,有汉人曾向契丹借兵,争夺中原,赢了就割大量膏腴之地给契丹,作为报答。这样,铸成了无穷后患。现在想来,假如萧氏部族借了炎汉之地安身,来日打蒙古匡复故国,还肯奉还炎汉加倍之地么?至于炎汉一方如果输了,割地赔财物,把契丹好好养着,两边从此可以相安无事么?真能那样的话,北宋曾经年年送辽国“岁币”,照理应该无事才对啊,怎么竟致积弱而任人宰割呢?
以史为镜,赵矜心中有数了,就对二人道:“你们回复你家主子,这条件有待商榷,我不能完全答应。我的条件是这样的:倘若你们赢了,我把穆州以东五百里原野给你们,已经足以让你们安身。考虑到你们人马饥困,我会送一批粮草布帛给你们。但是今后每年再送,这个休想。交易可以,白送不行。你们可以去打海都汗国,缴获马匹、奴隶跟我换粮食布帛。”
萧观音奴、萧大悲奴对望一眼。她们都是前代族长的心腹,通晓政治。赵矜的还价,她们听得明其中的关键所在。萧观音奴道:“那末,倘若你汉家赢了,如何?”
赵矜道:“我家赢了,则你们部族必须听我国号令。我国有两个空旷乏人的牧区,一个是这边苍州、穆州,一个是旷州、杰州,在山海之间,牧草亦颇优良。你们部族归顺我国,可以分为两部,到这两个牧区安居。我国给予你们自治,但你们的人民必须缴纳税赋,军士必须服从国家调遣,就像我现在手下的自治领主们一样。”说罢,赵矜把炎汉现行政策向二人解说一番。
二人听了,默默无语,遂拱手向赵矜告辞,回复主人再说。
赵矜这个杀价,颇是老辣。契丹如果取胜还好——胜的永远是大的,必然是要占好处的;但如果输了,那就是炎汉的臣民,可以生存,但不能为所欲为。这样的条件,契丹方面自然不乐意接受。可是他们人饥马困的事实摆在眼前,这种情况下,想要不接受又怎么行?
历来的汉人,老是受“宽容忍让”、“以德报怨”的儒家学说影响,对外谈判常常没有分寸,总以为自己家大业大,让外族一些没什么。但是历史事实证明,所谓容让都是怕麻烦,苟且偷安,结果往往导致长远的损失。不但汉人,就连汉化的帝王也一样,就像清朝的所谓康熙大帝,一纸《尼布楚条约》导致辽阔的西伯利亚丧失,真是昏不可及。儒学创始人孔子原本主张的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就是说要以牙还牙才对,可是后世只能文不能武的大儒们硬是把孔子的原意给“发扬光大”成了反意。
赵矜可不打算再来个宽容忍让,一方面开出还价,另一方面秣马厉兵。若不接受,两军交战,炎汉可不怕。炎汉固然不希望付出太多牺牲,但到必要时,牺牲的代价,相比无度的忍让导致无穷后患的代价,还是小的。
萧观音奴、萧大悲奴回报萧若璎。萧若璎听了,先是眉头一锁,然后呵呵呵地笑起来。观音奴、大悲奴十分惊讶。面对这样的困局,小主人还能笑得出来……她们再想一想,不禁觉得欣慰,相视点头。就连过世的老主人都没有这样的气度,阿若大人竟然可以,不愧是全族复兴的希望。
“这样看来,那汉王是个明君。”萧若璎淡淡道:“不可欺也。”
“是。”观音奴、大悲奴凝重地点头。
萧若璎想定之后,指示道:“你二人为我回报,就说我答应他。唯有欲将我族分为二部之事不可。我族唯我一主,绝不许他分而治之。”
于是二人又往汉军阵营来见赵矜,说了主人的要求。赵矜笑道:“可以。其实我不是要她分割部族,另立一主分她的权。我的意思是,你们人马不少,而且我国两个地区都需要充实人口,站在国家立场来考虑,当然希望你们分驻两地。主人还是她一个主人,她可以往来两地巡视嘛。就像我,经常跑来跑去照顾各地,哈哈……当然,她要是实在不乐意,我也不强求。”
赵矜这样一说,好像自己已经胜利了似的。萧观音奴、萧大悲奴按捺着没有出言顶撞赵矜。她们想,小主人已有主见,战阵上定输赢,多说无益。当下条件完全谈拢,赵矜令设宴款待二位使者。萧观音奴、萧大悲奴辞谢,只略喝了一杯酒,吃些果点,即告辞而去。
双方要作充足准备,第五场决斗延后了五日,方才进行。
这一天,旌旗如林,鼓声动地。
汉军大纛之下,赵矜居中,两边罗列着何磐、甘巴速、颜士重、戴得功、林宓、阔阔甘、铁厄訇戈、独隆翰、也黎花真、孛锐阿巴希、孛锐阿惕沁、孛锐阿贝格、孛锐阿吉尔、弓里敖、弓里疾……真是健将如云,杀气腾腾!
契丹军大旗之下,萧若璎居中,两边则是李宝昭、夏瑶质、萧月里朵、萧月里霖、萧观音奴、萧大悲奴、陶意辛、欧述兰……相比炎汉那边,显得未免寒碜了一些,兵士的阵容更加不如。没办法,太多人马羸弱,不敢展示出来。不过,就这些排出来的兵将,也算是气势浩大,张牙舞爪!
赵矜在何磐、甘巴速二将拱卫下,显得越发威风凛凛。萧若璎放眼看去,只见对面那汉王一身金装,豪华绚丽。原来赵矜故意要显派头,用的都是最好的装备。只见他怎生打扮?端的是与众不同——
内裹金丝软甲,外披锦线绣袍。
眉俊目朗,上束一缕金抹额;
唇润齿白,下缀两片玉锁喉。
头戴蟠龙鎏金兜,腰挎镶星七宝剑。
手缠火浣护腕,脚踏水镜战靴。
方天画戟银光闪,王城驰骋啸气腾。
萧若璎远远看不真切,却也感受到赵矜一股非凡气势。此战关系重大,她明白自己非出马不可,为免战斗中有所不便,遂将常罩在脸上的面纱摘除。
赵矜正也放眼张望,见萧若璎展露面目,不由得眼睛一亮,凭着自己过人的眼力,将她仔细打量。只见这位领袖十几万部众的女酋,端的令人**荡魄——
盔络金珠,缨结银鼠。
身材不亚男儿,只除腰身榔槺;
奇丽未逊女娘,却多英姿飒爽。
白颜若雪,何用脂粉扮婵娟;
长肢骄人,敢上瑶台比神将。
戚钺锯冷光带血,青狮子天马下凡。
如果不看阵势,光是这个阿若,却也足以和赵矜匹敌!只见她与赵矜对视半晌,轻轻一拍马颈,青狮子徐徐踏步向前。她来到阵前,伸出手臂,以马鞭直指赵矜。
鞭身软软地垂下来,那健美的长臂执着鞭柄,指定赵矜。
这一刻,鸦雀无声。
(待续本回下节)
第六十五回:阿若扬鞭指赵矜,究竟谁输谁又赢(下)
指名单挑!不用手下,首领对首领。这场豪赌,阿若提出了,赵矜答不答应?
万众瞩目之中,被萧若璎直直地指着,赵矜感到仿佛鲜血凝固的感觉。有些吃惊,却也不是太过意外。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有这样的一刻。这时候梦境袭来,赵矜仿佛能感觉到被她提在空中的晕眩感。
那是不祥之兆?赵矜掂量着自己究竟能不能胜她,未敢轻易答允。关键是,赵矜本来已有胜算——三对三斗将的话,己方只须出何磐、甘巴速、独隆翰三人,包赢不输!既如此,何必一国之主亲自出马单挑?
当下赵矜久久地踌躇,心里既有一股热血沸腾,想要冲上前与那女酋激战,凭力量将她降伏;但又有一股沉着的力量,想要凭着己方优势稳稳取胜。一介校草,曾经轻狂急躁,正是人不轻狂枉少年;到现在,做一个君主,时时要为大局着想,渐渐地已变得稳重。
空气凝固,将士鸦雀无声,只有若干兴奋起来的战马,不断踢打蹄子。萧若璎直指着赵矜,不依不饶地要他出来单挑。她的斗志在燃烧。赢了,可以一举定乾坤;输了,那证明他确实是个大英雄,臣服于他也甘心了!萧氏从来都是后族,从来不是王族,本无做王之心,只求一个英主。必须是英主,才配得上萧氏称臣。
一个期待一个踟蹰,局面正僵持着……不料,一个莫测的变化,突然发生!
在赵矜的左侧后方乃是何磐,何磐的坐骑——王城乱斗,这时斗志大发,以蹄敲地。何磐身后两名专门看马的亲兵,平时一见这种情况就制止,乱斗便不敢斗;现在,亲兵全都僵立发呆,没注意它。乱斗遂斜斜地挨近驰骋,张口咬其马尾。驰骋吃痛,疾冲向前!
汉王出阵!汉军士卒望见,急忙呐喊,赶紧擂鼓助威!契丹军那边也鼓噪起来,喊声大作!
赵矜大吃一惊,还不知道驰骋为什么冲,但是已经冲上前去了,收拾不住!萧若璎见赵矜果然应战,亦打马对冲。万众瞩目之中,首领对首领,一决胜负!
“天要考验我,非我不慎重也!”赵矜既无退路,只得抡起画戟,厉声长啸,冲上前去!
萧若璎一言不发,锐利的眼光盯紧赵矜,双方紧握大刀,夹马飞奔。
刹那间,两马相交,两人同起兵刃,砰然一击!两匹矫健的宝马,彼此不顾盼,直冲开去。两人旋回马来,再次对冲。赵矜抢先挺戟直刺,萧若璎双手擎刀一挺,格开画戟。赵矜将画戟一荡,趁着两马错镫未离,打向萧若璎后心。萧若璎正好防着,举刀后搠,又挡开去。
两人转回马来,继续对冲,两马冲刺的距离一次小于一次,两人搏击的力道却是丝毫未减,皆奋尽全力,要压倒对方。
冲到十个回合,两马变成绕圈互逐,你追我赶。两人丝毫没有空闲多想,兵刃你来我往,一招接一招。两边军队的呼声一阵又一阵,鼓手拼命地擂,旗手忘我地摇。
置身在排山倒海的呼喊声中,两人两马激斗甚酣。萧氏部族笃信佛教,萧若璎的宝马即以文殊菩萨的坐骑命名,脚力竟然凌驾在驰骋之上!赵矜与萧若璎拼个旗鼓相当,但没想到一向引以为豪的驰骋宝马竟成了弱点,转圈转来转去,变成被萧若璎追至身后猛攻,搞得赵矜手忙脚乱。
“这样不行!”赵矜打发了性子,一声呼叱,仗着自己已经大为进步的马术,仰身向后,直刺对方马头。萧若璎爱这青狮子如命,怎能不救?当下急起一刀,荡开赵矜画戟。赵矜纵马斜走,萧若璎赶上,一刀劈向赵矜马臀。赵矜回戟招架,一击弹开。两人互相砍马,两匹马不断被刀光戟影笼罩。不知道它们是否明白自己处境的危险性,依旧勇敢地载着主人竞逐。
这样又打了约二十合,赵矜忽然觉得对方下手轻了。难道是她气力不济了?但又不像。难道是手下留情?于是赵矜也放轻了动作。萧若璎又更加放轻了一些。不但力量减轻了,速度也减慢了。
赵矜心中诧异:“看她呼吸不乱,不像气力衰竭,怎么这样客气起来?难道是……”这一想就不由得想入非非起来,赵矜以天纵英才的通常思维,顿时想到可能是对方对自己产生好感。那么,正是不打不相识?如此一来,不妨以礼相待,免得一个不慎,闹得你伤我亡,或者损了宝马,也是心痛肉痛的事。
不料,萧若璎放轻放慢动作,却是为了重新寻找赵矜的破绽。赵矜也跟着放轻放慢,萧若璎并不多想赵矜为什么这么做的缘故,只见有机可乘,立即乘机!她将坐骑一夹,青狮子爆发出惊人力量,一个疾冲,猛然赶到赵矜坐骑的侧后方。赵矜见对方突然发力,方觉不妙,一戟后挑。萧若璎一刀将戟搅开,青狮子冲得更快,一下子紧贴到驰骋的身边!如此近迫,武器已施展不开!赵矜一阵慌乱,急忙要拔剑近战,怎料一手执戟一手拔剑之间,对方已经伸臂过来!萧若璎刀交左手,右手张开,正抓着赵矜侧后腰上的玉带,使劲一拽,便将赵矜擒拿过来!
这一下突击,可谓迅雷不及掩耳。变故陡生,两军将士一时之间呆若木鸡。直到看明白了,赵矜已经被萧若璎提在空中,这才爆发出一片喊叫。契丹军狂喜难耐,炎汉军惊惶失措!
……
不料,突然间,又起变故!
刚被萧若璎提到身前的赵矜,玉带竟然脱开!赵矜身躯随之掉落下来,反手一把扯住萧若璎,一同摔落马下!
原来,赵矜的玉带可不是普通的玉带,那是经过校草本人的新设计,前方有按钮,方便扣上和脱下。这种设计,古代没有,此时竟成救命稻草。只见赵矜于绝大危机之中,鬼使神差般按下按钮,来个“金蝉脱壳”,竟然脱离了萧若璎的擒拿,反把她扯下马去!
这一绝招,谁能料想得到?赵矜扯了萧若璎落马,滚翻在地,两个扭打。两边军队呆得连木鸡都不足以形容了,喊也喊不出声,动也动弹不得。鼓手停止擂鼓,旗手不再摇旗。
对阵中间的两人,长兵器都已经丢了,各自都要拔剑,但都竭力阻止对方拔剑,于是挥拳格打,乱拳交加!一个男大王与一个女首领,竟然当众打成这种局面,世所罕有!
这真是成何体统?赵矜与萧若璎却顾不得体统了。萧若璎往赵矜面上连殴数拳,固然打得赵矜脸肿,自己的手却也击中了赵矜的盔翅,一时吃痛。赵矜一手攥住萧若璎之手,一手试图将她头盔掀开,揪其头发,击其后脑。萧若璎使劲挣脱,再打赵矜胸膛,赵矜也打萧若璎胸膛。两人穿的都是软链结成的锁子甲,手打下去不怎么痛,挨打的却是难捱。因此两人都争相殴击对方胸腹,要把对方打昏。这种无差别无限制的肉搏,体统早就丢在天堂或者地狱去了。
这时双方兵马,总算反应过来。成千上万人一片哗然,竞相奔上前救护各自的首领。人如潮水,声如雷动,齐向中间卷去。
赵矜于肉搏之中听到喊声大作,情急之下奋尽力量,将萧若璎压倒。萧若璎犹自不知好歹,一拳打在赵矜牙上。赵矜喷出一口血,正溅在萧若璎面上,迷了她的眼。这时候可不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赵矜抬起手肘,给她胸部便是一肘!再一肘!萧若璎几欲吐血!赵矜挺身坐起,一手叉住萧若璎的颈项,一手弯肘作势又要撞击,厉声喝道:“你服也不服?若不服,两军大战,生灵涂炭!”
萧若璎受了肘击,痛极恼极,然而被这么一喝,头脑清醒过来,明白到事态严重。她转念一想,说不出“服”字,唯有点一点头。
“你服了!那我不打了!”赵矜迅即跳起来,向两边大呼:“停下!都停下!速速退下!!退下!!”连喊几十声。
萧若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这时胸腹剧痛,痛得钻心,全身气力都已经散了。她扳着赵矜的手臂才勉强支撑住,喘了好几口气,向自己的一方竖起手来。
两边人马好不容易止住,相距只有几十步了。还好都怕误伤中间的首领,未曾放箭。
赵矜扶着萧若璎,两人这才觉得刚才那场殴打实在不符彼此身份。萧若璎不禁脸色红晕。赵矜不料如此强悍的女人也有害羞的时候,一时看得呆了。萧若璎被看着,只觉羞惭无地。不管怎样强悍、什么身份,毕竟她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赵矜越发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两边兵马哗啦啦地往后退。赵矜试图说点话,活络活络气氛。萧若璎却主动拱了拱手:“我输矣。谢大王不杀之恩。”
这个很清楚,赵矜刚才随便可以拔剑。即使不拔,再来几个肘击也足以要了萧若璎的命。其实还有更大的不杀之恩——要是两军混战起来,羸弱的契丹部族只怕有灭族之灾!
“哪里。”赵矜不好意思地擦一下自己嘴唇上的血:“可撞痛你么?”
无意之间,这个问题问得鬼了。萧若璎哪里好意思回答,只道:“愿赌服输,今后我部族便是大王臣民。皆是苍天生养之众生,还望大王垂悯。”
这话说得如此动人……赵矜忽然间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强悍的女人也有柔弱纤细的一面,不由得恻然道:“你们受苦了。佛祖说,人生多苦,苍生皆苦也。放心,我会善待你们。”
萧若璎听赵矜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禁大为感动。这一刻,敌意顿消。萧若璎向赵矜心悦诚服地拜倒下去。
赵矜赶在她双膝着地之前抢先扶起:“不忙。你且养一养。这一场争斗,你我皆失态了,望勿记恨才是。”
萧若璎低头点了一点。以往她从未有这样顺从的时刻,说也奇怪,现在并未觉得有多难堪。难道这是宿命?眼前便是真命天子?
(待续第六十六回:葱翠牧场选骏骑,锦绣宫苑养萝莉)
第六十六回:葱翠牧场选骏骑,锦绣宫苑养萝莉(上)
话说赵矜险胜萧若璎,萧若璎服输,契丹萧氏部族举族归降炎汉。这个部族可大,分为几十个小部,每部大约千户。尽管遭天灾死了几万人,迁徙途中又有许多老弱捱不住而沿路死亡,到如今还有十六、七万人口。赵矜令穆州驻军搬出积粮,进行赈济。契丹部族欢呼感泣。
赵矜在萧若璎陪同下视察各部灾民,见他们基本上都没有了老人,儿童也不多,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喟然长叹。
汉人有尊老爱幼的传统,那是因为条件允许,不过一到战争灾荒年代,也有“易子而食”的惨事。游牧民族自古并没有尊老习惯,遵循自然规律,老了便要淘汰。因此汉人对胡人历来颇有偏见,认为以好的东西养青壮而以差的东西养老人,遭遇困境则先抛弃老人,是为不孝。殊不知,那是没有条件孝!古代生存环境恶劣,养老则必使青壮饥困,青壮饥困则更无能力取得衣食,那么整个种族如何维系?当游牧民族生活渐好的时候,自然也会形成养老敬老的传统。至于儿童,游牧民族有牛羊,不至于要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到困境之时,抛弃部分孩子,任其自生自灭,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至于游牧民族劫掠成性,这在现代来说,是无法无天的事情;但在古代来说,却也是天经地义。汉人对历史上胡人入侵汉地之事总是耿耿于怀,但实际上,汉人的地盘怎么来的?还不是从远古开始,通过竞争渐渐占据了适宜农耕的膏腴之地。商朝初期的领土,不过十余万平方公里,到汉朝建立时已经有几百万平方公里。
同起源于炎黄祖先,同繁衍于华夏大地,汉人将胡人驱出中原,使其流浪于贫瘠寒冷之地。胡人适应自然条件生存下来,于是屡屡入侵中原,使汉人蒙受了无数苦难。这些只能说是物竞天择,难说谁是谁非。
赵矜生活在这个诸多民族融汇的地方,目睹这个患难年代,心里便不像许多现代小白想得那么简单:“杀鞑子,灭鞑子!”以一个统治者的胸怀,自不能偏激取向,需理智处事。
要适当善待,当然也不用过于优待;要争取融合,肯融合则是好事,不肯融合则必须遏制,以免长期文化隔阂与种族隔阂,必致变故;要施恩但不能指望感恩,因为就算是汉民,也不会记得统治者的恩,要游牧民族长期感恩,这是不可能的。就像汉朝曾经把受灾南迁的匈奴人照顾好,在汉朝强大的时候那些匈奴人服服帖帖,但在汉朝面临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便要兴风作浪。
炎汉地处欧亚交界,民族众多,要如何处理民族问题十分棘手。赵矜借鉴史事,渐渐形成自己的一套方法,恩威并济,加强中央集权,加强对地方控制,避免内乱,促成民族融合。
融合正是华夏文化的强处,古时的成千上万个民族,融合成了后世的汉人。欧亚非多少民族争斗千年,也未实现融合。究其原因,“书同文”极其重要。由于汉字是一种杰出的象形文字,相比字母文字有不可代替的优势。因为只要地域距离稍远,口音必有差异,使用字母文字的种族,因口音差异必然导致文字的差异,结果形成了永久性的种族隔阂。就像欧洲各民族的文字,无不以腓尼基字母为起源,但是流传过程中逐步异化,形成了千差万别的各种字母文字系统。但是中华地区,尽管有着成百上千的方言口音差别,写的却都是统一的汉字。一个新的部分融入进来,用的也是汉字,不可能再去造一套如此复杂的象形文字——那比造一套字母难上万倍!
因此,赵矜体会到汉字在维系统一、促进融合方面的强大作用,自从立国伊始便推行汉字,成为炎汉全国唯一一套通行文字。汉字既推行,以赵矜的“主公话”为标准的汉语亦相应推行。国内各族从此不再说各自的话,都学说汉话,并且提倡学写汉字。这看起来是很强硬、很**的政策,但是功在当今,利在后世。如果赵矜不凭着此时的权威强制推行这政策,一时姑息迁就,必导致将来麻烦无穷。
萧若璎听赵矜说了今后要他们全族改说汉话之事,并无抗拒。因为契丹也是华夏民族之一,上层社会多会说汉话、写汉字,甚至还会作词吟诗。
赵矜又建议萧若璎分出部分族人到城市定居,学做匠人。萧若璎一时沉吟。赵矜向她解释:“此乃为生存着想。你们部族牲畜损失太多,不如将人口转移至城市,既利本族,又利国家。”
萧若璎明白了,点点头。赵矜向她大力解释民族融合之理,描绘将来不分彼此、和同为一家的美好前景。不知是赵矜颇有口才还是萧若璎福至心灵,她听得深为所动,觉得赵矜确实是为大家好才这么着想,于是无不依允。
这时一种微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自然而然地产生。那就是,彼此感到对方将是自己的绝配配偶。
可不是?当阿若扬鞭指赵矜时,那气势,恰似问他够不够格配得上自己;而赵矜鬼使神差地出马,那就是跟她说——我不配谁配?!
彼此都有这个心思,只是不好开口。萧若璎十分矜持,而且由于身份地位之故,不好主动向赵矜投怀送抱。她年纪轻轻便有一种特别的领袖风范,在部下面前毫无稚嫩之感,就连赵矜见了她,都有一种“不是妹妹,而是姐姐”的错觉。她长得又比赵矜高挑,赵矜深为自己比她矮了一点而感到面子上挂不住,但十分喜欢她那与众不同的亦刚亦柔味道。再想想,寻常女人容易得,倒反而是这样的女人难得呢!对于多的是女人的本草来说,要追当然是追这种别致的女人。更满足男人的征服欲啊!
这么一想,赵矜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也是十八岁的时代,轻狂心态重萌。都说“男人是单纯的生物”,遇到喜欢的女人,复杂的事情就不会去多想了。
“国家要好好治理,人生也要丰富多彩!”赵矜遂与萧若璎往来,抽空与她游山玩水,驰马赏花,恰似情侣一般。互相之间,都已心许,只是碍着身份,不曾过度亲昵。很快两人便熟悉起来,赵矜只叫萧若璎“阿若”,萧若璎则仍称呼“大王”或者“陛下”。
化敌为亲,危机解除。炎汉各路人马踏上归途。契丹部族暂留苍州、穆州一带休养,萧若璎与一批部下则随赵矜到安汉府。赵矜要讨好萧若璎,准备送她一批骏马,遂顺路带她到苍原御马场,选阅良驹。
只见在乌拉尔河边,水流浩浩荡荡,数千匹骏马有的缓缓走动,有的自由奔驰,构成一幅和谐壮丽的图景。
“你这儿最好的马,先给我看看。”赵矜对御马场总管吩咐。
总管应诺,令手下牧马人带上两匹马来,指着它们对大王奏道:“此乃本马场今年新出的不世宝马,正要进献大王。不料大王亲临敝地,小人们三生有幸!”
赵矜看了看,笑道:“委实宝马!不过,要说‘不世’,却还不行。你不见我身后阿若大人的这一匹?”
总管早看到赵矜身后有人,只因为是女人,不敢多看。这时才向她的宝马青狮子打量过去,大吃一惊道:“此真不世宝马也!小人竟未曾见识过这等良驹。”
赵矜微笑:“长见识了吧?”
总管熟视青狮子,发现到骑马人的长腿,不禁向上打量了萧若璎一眼。并不知她是什么人,只见她衣饰华贵,还以为是赵矜的妃嫔,忙对赵矜道:“娘娘这马,敢情不在大王宝马之下。”
赵矜听了心喜,故意喝道:“无礼!这位哪里是娘娘?她是我的贵客,你莫冒失。”
总管大惊拜伏。萧若璎脸上没有什么忸怩之色,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拘谨,落落大方地呼一声:“你快起来。我不过是新投大王的臣子,蒙大王恩遇,来此看马。”总管见其气度不凡,心里惊疑不定,猜不透她究竟是什么人,跟大王究竟是什么关系,总之,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赶紧退开。
赵矜与萧若璎下了驰骋与青狮子,上前细看那送上来的两匹新马,再分别骑上去试试,果然轻如腾云。试了一圈,两人下马。赵矜很是满意,对萧若璎道:“阿若,你知道这等宝马,十分难得,往年要寻一匹也不容易。今年你来,却一下子得到两匹。这是你有福啊!我便将这两匹宝马赠你。另外,再送你特等军马二百匹、一等军马一千匹,二等军马二千匹。”
萧若璎听了,微微沉吟。
赵矜奇道:“怎么,你不满意?”
“非也。”萧若璎忙道:“陛下隆恩,臣感激在心,不知何以为报?倘若不弃,我这青狮子送你。”
赵矜听了大惊。青狮子是举世无双的宝马,况且听萧若璎说,青狮子自从生下来就是由她亲手养大,迄今五年。肯把自己心肝宝贝的青狮子送人,这是何等的心胸?赵矜的一点慷慨顿时被她比了下去,不禁满心惭愧起来。心里直问自己:“驰骋是我最好的马,且陪伴我三年,我肯将它送人否?可以说是从未考虑过。阿若倒是真的豪爽!”
如此一寻思,赵矜呆了一呆,笑一笑道:“阿若,我怎能夺你所爱?你的厚意,我唯有心领。”说到这里,生怕说多了客气话显得生疏,于是忙转移话题道:“这两匹送给你的新马,我来帮它们起个名字。它们生在苍原,便以苍原为姓。这一匹黄马,前足有白斑,叫它凌霜如何?这一匹红马……就叫排风!啊哈,我随便起的,如果不好,请勿见笑。”
萧若璎道:“凌霜、排风。大王金口,岂有不好之理。”于是拜谢赵矜恩赐。赵矜相扶,虽隔着衣甲未曾碰触肌肤,心里却有点热热的。那天殴斗,简直不堪回首,幸好只有两人知情,别的人远远地都看不清怎么斗的。也罢,算是埋藏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不需要想起,也不会忘记。
这一天一直在马场游览,直到看毕长河落日的景象。纵马回归路上,经过一群不入流的杂马,即是三等以下的劣马,不宜作战使用,只能用来做运输的挽马。它们得不到照料,而且所吃的草地也差,待遇远不如好马。突然萧若璎注意到了什么,呼道:“大王陛下。”
“何事?”
“你看那马。”
赵矜按萧若璎所指看去,只见是一匹很难看的杂毛马,颜色芦花斑杂,身上有的毛片还秃了。赵矜笑道:“啊哈,这等杂草生物,看它作甚!阿若,你可喜欢……”
“陛下。”萧若璎却不让赵矜把话题转开,坚持道:“陛下你再看。”
“啊?”赵矜瞪眼再看,看了半天不知所谓。那杂毛马无论外观身材都乏善可陈,无非是比较好动,停不一会儿便要奔跑,在马群中穿来穿去,显得颇为顽皮。赵矜下个结论:“哈哈,顽皮的丑小孩。”
“陛下啊!你试捉它来。”
“好!咱们一起捉去,看看谁先捉到!”赵矜见萧若璎有兴致,索性陪她。两人在落日余晖之下,纵马赶那杂毛马。群马乱奔,煞是热闹,赵矜在乱马之中追逐那杂毛马,终于也看出来了,赞叹道:“阿若,你眼光厉害!”
原来那马会闪避,能冲撞,剽悍而不失灵巧,性情不屈不挠,而且耐力又好。萧若璎与赵矜追在它后面,合围过去。它逆着马群穿梭过去,察觉到身后有人追赶,不惊不怕,回身奔来,绕着赵矜与萧若璎跑。
“你看,它在毛遂自荐!”赵矜笑道:“杂草之中,亦有良马!可是伯乐不常有,许多都是埋没了!”
萧若璎点头:“陛下须得好生喂养此马,否则今年一过,若还任其自生,神驹就此泯没矣!”
“你放心。我给它驰骋一样的待遇!天天吃料豆、干苜蓿加沙棘,保管它肥起来以后,赶得上一等一的宝马!”赵矜遂招手呼唤远远跟着的亲兵,把这杂毛马带回去,跟驰骋一起饲养,好生照顾。至于它的名字,因为是杂草生物出身,干脆就叫杂草。
萧若璎果然有福运?来到炎汉之后,彼此正是如鱼得水,连带炎汉的宝马都接二连三涌现。直到这一年秋末之时,苍原御马场产出了苍原凌霜、苍原排风、苍原杂草,北地御马场亦产出了北地紫骢、北地金骕,合计五匹超一流宝马,能力都与王城驰骋、王城奔腾这些开国宝马相仿佛。
萧若璎将赵矜所赠的苍原凌霜赐给李宝昭,苍原排风赐给夏瑶质。赵矜将苍原杂草养好之后赐给甘巴速——从此,何磐有王城乱斗,甘巴速有苍原杂草,非常匹配。至于北地紫骢、北地金骕,分别赐给齐劲与乌达,正是良将配宝马,助他们戍守边关。
(待续本回下节)
第六十六回:葱翠牧场选骏骑,锦绣宫苑养萝莉(下)
一路而行,赵矜与萧若璎越发密切。赵矜谈笑风生,萧若璎亦心怀舒畅。但在队伍中,却也有情绪低落的人。那就是先前被俘的虎贲卫尉李庆熙,他誓死不降,结果遭受番女调戏,被关在李宝昭的帐中过夜。不管有没有事情发生,名节已亏。李宝昭倒是看上了他,因为他能将自己打败,且又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没想到李庆熙是表面风流、内里保守,竟然坚守贞节,*诱惑,死活不从。
直到两家已经并为一家,赵矜顺水推舟,令高敬和娶萧月里朵,李庆熙娶李宝昭。高敬和面上无光,不过还能遵从主命,果真娶了月里朵。他长年驻守边关,为国忘家,尚未娶妻,现在倒是有了一个良配。赵矜见高敬和从命,大喜,重赏之。众将皆有贺礼,恭喜高敬和喜结良缘。
高敬和既娶月里朵,李庆熙也该娶李宝昭,这是两家融合的政治需要,还可为后面赵矜迎娶萧若璎预作铺垫。不料李庆熙平时聪明,这时候却犯了糊涂,不肯娶。赵矜没想到他自尊心这么强烈,不好强求,只得暂时搁下。
回到安汉府,萧若璎在朝廷之上行礼称臣,正式归顺炎汉。赵矜将萧若璎拜为客卿,平时不用上朝,需要请她议事时则在宝座之下设一席位,避免与百官一起排班论序。萧若璎对这样的安排颇为满意,她正担心自己在炎汉不知如何排序,排在重臣之上则自己有所不安,排在他们下面则自己又有所不甘。现在见大王这样处置,不禁佩服他手腕灵活。
首都的面貌反映着国家的面貌。萧若璎看到安汉府生机勃勃,一片繁华景象,更深刻地了解到赵矜是一位善于治国的明君,内心中更生一股热切的倾慕感,渴望作为他的王后,一同开创更大更强的国邦……
炎汉朝廷百官看到萧若璎言谈举止,亦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武艺高强、性情沉稳、能够统驭人。这样的女人,很可能大王是要……以她作为后宫的领袖?说起来,大王不但没有后嗣,而且后宫没有主导,始终是大臣们的一个心病。先后有不少人进谏,要大王多纳妃嫔、早立王后。大王却总是称这些自有天数,敷衍过去。现在可好,不但有了正适合做王后的人选,而且大王宫中已经开始扩充妃嫔了。
这次回京,赵矜的妃嫔扩充了哪些呢?还真不少。
首先是阿塞拜疆送来的公主朝慕依拉。赵矜见到她,喜出望外!先前王俊王哈桑来谈联姻时,说起公主“窈窕淑女,善舞”;赵矜还半信半疑,因为做媒人的总会把新娘子的容貌、素质尽量往好里说嘛。不过,不管信不信,赵矜为着政治需要,心想就算是恐龙也得娶!谁让我是国君呢?现在一看朝慕依拉,不是恐龙,却是美女,而且是无论容貌身材都无懈可击的上上美女。赵矜喜不自胜,那是不必说。与朝慕依拉缱绻欢合,她俨然处子,可是竟擅于房事,把赵矜搞得欲仙欲死,差点儿把心里正热着的阿若都给忘掉了!
唉……男人呀。不能说,这就叫做本性。不仅男人,自然界的生物几乎全是如此。就算所谓最专情的鸳鸯,其实雄鸳鸯还是花花的呢。
还不止一个朝慕依拉!先前定好的艾婀丽珂年龄已满,来到宫中,即粘着赵矜,热情似火。她告诉赵矜:“现在我跟着哥哥们,改姓孛锐阿了哦!知道孛锐阿是什么吗?对了,是狼!大王哥哥,你喜欢我这只小母狼吗?”……如此攻势之下,赵矜又被搞得七荤八素,差点儿把朝慕依拉也给忘了!
一时忘记,当然很快又都想起来了。怎能真的忘记呢?所有该记得的都还记得。蕙娘,赵矜与她旧情不断;维尤伊,赵矜与她亲热未改,而且,她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能够行房了;普林塞娜虽然没有名分,但差不多也是半个妃子,应该说是等同于嫔;珞蕾佳娃则被赵矜用来代替优蒂塔离开后的空缺,尽管她并没有优蒂塔那般如鱼得水的感觉,她只会虚意逢迎。
除了内宫里多了两名千娇百媚的年轻妃子,外宫中又驻下了一位年仅十一岁的少女。她叫做卓琳雅宾娜,是靖边将军别司丘耶尔赫夫之女。
别司丘耶尔赫夫先妻亡故,得到赵矜赏赐一个后妻,心中非常感激。加上曾受不杀之恩、知遇之恩,别司丘耶尔赫夫对大王真是感激至极。这次赵矜派有司在伏东、伏西地区选妃,别司丘耶尔赫夫便把自己的大女儿卓琳雅宾娜报了上去。这女孩长得极像她母亲,美丽聪明又娴淑,是这个小贵族家庭的骄傲。不过,卓琳雅宾娜毕竟年龄太小,做妃子是不行的。有司感到为难,想要拒收,但又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可爱,胜过别的候选人,于是就带回来了。
赵矜一看,甚是喜欢。可是自己定下的法律,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奈之下,收在外宫,养几年再说吧。
养几年没有问题,不过名号必须先确立下来。这样,娶一位东斯妃子的政治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于是赵矜册封卓琳雅宾娜为雅妃,平时出巡出游皆不忘带着她,先当妹妹宠着,年纪满了再做夫妻……哇哈哈哈,养个萝莉做未来老婆的感觉,也蛮好的嘛!
选妃既选中了卓琳雅宾娜,别司丘耶尔赫夫深感自豪。但是另一个将军却暗暗怀恨,那就是契瓦洛夫。这次选妃契瓦洛夫也报了自己的女儿,而且三个一起报。不料有司只看了一眼,尽皆拒收——容貌且不说,全是水桶腰啊!契瓦洛夫深感气愤,为什么水桶腰就不行?他想要做个国丈,耀武扬威,希望却破灭了。
不光契瓦洛夫,宫里也有人对于卓琳雅宾娜的入选十分不满。那就是珞蕾佳娃,曾经的大公夫人。她原以为凭着自己美貌会受到炎汉君主的格外宠幸,没想到一直不怎么得宠,现在又失去了转为王妃的一线希望。她觉得自己就算不能作为王后,至少应该得到妃子的位置,没想到被卓琳雅宾娜那小毛丫头占了,真是可恨!她看到就连普林塞娜也比自己得宠得多,恨死她了。她恨君主,恨妃子们,恨宫女们,左恨右恨,每天活在忌恨之中。
卓琳雅宾娜可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复杂的事情,她天真地享受着快乐的生活,无忧无虑。杏儿、萍儿十分欢迎卓琳雅宾娜的到来,很好地照顾她。由于两位御妹年纪已到,赵矜催她们择偶出嫁,她们心里不乐意,现在正好以要代哥哥照顾小嫂嫂为名,赖在这儿不离开。何况卓琳雅宾娜本身很可爱,杏儿、萍儿逗她宠她呵护她,也过过做姐姐的瘾。卓琳雅宾娜虽然是在外宫住,却经常往内宫跑。杏儿、萍儿问她为什么去,卓琳雅宾娜说:“有更多的大姐姐。她们都疼我。”恨得杏儿、萍儿直撕她的嘴。原来她喜欢多多的大姐姐啊,那么内宫真是她的乐园了。
一般的后宫,妃嫔宫女百无聊赖,多有宫怨;赵矜却是颇有经营头脑,把一个后宫搞得生意盎然,与众不同。妃嫔宫女们从事适当的生产劳动,做衣刺绣、浇花种菜、写字绘画,还帮大王进行果树嫁接、作物良种杂交等研究任务,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枯燥的生活中可谓乐趣多多。还不止这样,她们还组织起来进行各种文娱体育活动,读书、猜谜、游园、跑步、戏水、踢球、踢毽子、捉迷藏……一年四季还有出外集体郊游、拜祭等活动。丰富多彩的生活,远远过于一般平民百姓,何怨之有?
卓琳雅宾娜可喜欢这种生活了。她今天跟着大姐姐们玩相扑,一群女孩子扑来扑去,最后滚作一团;明天跟着一群大姐姐学射箭,缇骑女兵做教官,大家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后天又跟着一群大姐姐们比赛拔河——那是真正的拔河!一根长长的大绳子,中间隔着河渠,两边各一百人拉,难解难分。两边为首的分别是慕妃朝慕依拉与丽妃艾婀丽珂,都喊卓琳雅宾娜帮忙。卓琳雅宾娜要帮哪边呢?因为想跟朝慕依拉学跳舞,要讨好她,当然是帮她。于是卓琳雅宾娜凭着一介萝莉之力打破僵局,艾婀丽珂一派支撑不住,连妃子带宫女好几十人扑通扑通落进河里。一片大笑和嬉闹。
“不要把我的萝莉养得太野了!”赵矜知悉之后,吩咐各位妃子和宫女的头目们:“多带她去读书才是。”
话是这么说,不过赵矜自己也没怎么管卓琳雅宾娜读书之事,宠之任之。卓琳雅宾娜其实是个很乖的孩子,懂得用功学习。
有成语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萝莉的得宠,自然使得她的家族也跟着身价不同。她的三个妹妹,小男孩们竞相讨好;两个弟弟,无人敢于欺负。因为都知道了,这一家的靠山是大王陛下!
别司丘耶尔赫夫自身,由于已经成为国丈,更受到大王的信赖。赵矜令偏将军呼合珥接替别司丘耶尔赫夫的明州镇抚使之职,召别司丘耶尔赫夫入京议事,另有重任委派。
究竟是什么重任?
(待续第六十七回:艾婀丽珂提旧事,朝慕依拉求援兵)
第六十七回:艾婀丽珂提旧事,朝慕依拉求援兵(上)
别司丘耶尔赫夫来到安汉府,刚进王宫大门,三个人影迎面而来。
“啊呀!这不是国丈大人?”
“国丈大人,端的威武!”
“我等竟有幸瞻仰国丈大人风采,幸何如之,幸何如哉!”
别司丘耶尔赫夫一愣,不认得这几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物。不过看他们都身穿朝服,看来并不是等闲小辈,于是连忙拱拱手,赔笑道:“我是,外面的,小的,武官。不认识,三位,京城里的,大人。不要见怪。”
“啧啧!国丈大人过谦,过谦!”
“谁不知国丈大人为国出力,两番击退顽敌?”
“扫平河西八国,亦有国丈大人的功!端的是丰功伟绩,青史留名。”
“国丈大人,我乃水师都尉房元度,与大人一般是个武官。然而区区在下,文不文武不武,不如大人多矣!”
“国丈大人,我乃侍御史房勉之,京城小官,不足挂齿。”
“我乃侍御史房简之,撮尔小官,还望国丈大人多多提挈。”
别司丘耶尔赫夫张口结舌,由于汉语水平有限,听不太懂他们的客气话。还好赵矜带着卓琳雅宾娜出来迎接,给他解了围。叙过一番闲话,赵矜让闲人退下,与别司丘耶尔赫夫、房氏兄弟讲机密要事。
“国丈,你我现在是至亲。”赵矜笑道:“我有要事要托付你。不过在此之前,想听你说说,以我国目前的形势,应该如何发展?”
“禀告大王陛下。”别司丘耶尔赫夫毫不犹豫地说道:“罗斯托夫公国,必须灭它!它的土地,肥沃。产粮食,很多。它的地理,优越。我国商路,要经过它,才能出海。”
“说得好!”赵矜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不但是个好将军,还具有谋略家的见识!”
“主公所言极是!国丈大人,见识极高!”房氏兄弟一同伸出大拇指附和。
赵矜再问别司丘耶尔赫夫:“那么,你是否听闻过,罗斯托夫公国今年大挖运河之事?”
“听说过。”别司丘耶尔赫夫道:“他们,挖掘运河。要把伏尔加河,还有顿河,连接。他们大公,调集,很多人民。人民,挖河,辛苦,又没工资,很多抱怨。大公,只顾自己,享乐,不管民间疾苦,昏君。”
“啊哈哈哈!正是!”赵矜笑道:“不过国丈有所不知,大公是昏君不假,挖运河之事却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这事情是我国的最高国家机密,朝廷大臣不知道呢。现在咱们是至亲,我才跟你说——这条运河,其实是出自元度的妙计。”
“噢?”别司丘耶尔赫夫感到诧异:“运河,妙计?”
“是的。大大的妙计。”赵矜解释道:“我国虽然建立了水师,但是只能在内河与里海转悠,开不到大海去。这是一个问题。另外,要出兵的话,国丈应该很清楚——水路便利,还是陆路便利?”
“自然是,水路便利。”
“嗯。所以,要是我国与罗斯托夫公国有水路连接的话……”
“灭它,容易!”别司丘耶尔赫夫激动地一拍大腿,领悟了赵矜的意思。
“哈哈!正是这个道理。”赵矜掐指一算:“陆路行军,既缓慢,后勤运输又困难。水路,用我们改进过船帆的船只,内河里平均一个时辰可走二十多里,一天十二个时辰,可走大约三百里行程。船可不必像人和马那样歇息,晚上也能走。从我国连城府到罗斯托夫公国的首都罗斯托夫城,一千余里,四天时间便可抵达!因此,运河挖好之日,便是我国灭它之时!”
别司丘耶尔赫夫全然明白了,不由得佩服至极:“大王陛下,神机妙算。”
“不不,这多亏元度的功劳。他告诉我可以让敌国自己挖掘运河,给我国水师开路,哈哈。”赵矜笑道:“而且这样一来,敌国的军民为了挖运河劳碌不堪,既削弱了战斗力,又引起内部不满。我军西进,他们必然箪食壶浆,来迎王师!”
别司丘耶尔赫夫连连点头,感到这道妙计一举多得,真是妙不可言。对于房氏三兄弟的看法顿时改变,原来他们不止是溜须拍马之徒,竟然能谋善断,奇计如神。不过别司丘耶尔赫夫还有一事不明——那罗斯托夫大公,怎么这么听大王陛下的话,要他挖运河就挖运河?
赵矜看出了别司丘耶尔赫夫的心思,主动解答道:“你可知道,罗斯托夫大公康斯坦丁那厮怎么上了我的当?这很简单,康斯坦丁的心腹手下乌比留季卡伯爵,已经被我们的人收买了。乌比留季卡向康斯坦丁提出,只须挖掘一条短短的运河,连接起伏尔加河与顿河,就能实现罗斯托夫和炎汉之间的水路相通,客商更便于往来,税收一定会增加。这当然也是实话呀。康斯坦丁一听有理,立即就动手了,哈哈……”
别司丘耶尔赫夫茅塞顿开,连连点头。
“可惜他们技术不行,挖得太慢。”赵矜说起来:“我真想把一个人物,叫做郭守敬的拉过来,让他帮罗斯托夫人挖运河去。郭守敬可是挖运河的行家,主持过三千里长的大运河重挖呢!罗斯托夫公国那条不到百里长的小运河,简直不够他塞牙缝的。”
这时,万里之外的元朝大都,郭守敬是否会一个激灵,打个喷嚏呢?
赵矜最后才告诉别司丘耶尔赫夫,想要派他攻打罗斯托夫公国。估计到明年夏天运河可以贯通,现在可以先跟房元度到连城府去练兵。房元度的水师自带有一些陆战部队,但还不够,必须把更多的陆军训练为习惯乘船、善于登陆作战。到时候,炎汉计划兵分两路,北路兵马由房元度、别司丘耶尔赫夫率领,沿着运河一路突击;南路兵马由萧銎、李圭率领,走陆路,配合收取罗斯托夫。
别司丘耶尔赫夫大喜遵命。他已经贵为皇亲国戚,正渴望建功立业。赵矜也欣赏他的才能,觉得可以成为一个骨干人材。先前的立妃,并不是没有别的好人选——东斯各族美女如云,岂止水桶腰乎?不过,小萝莉既可爱,她父亲又强,自然是纳她了。赵矜可不希望自己的皇亲国戚是些酒囊饭袋,光会尸位素餐。
说到皇亲国戚,其实赵矜有个心病。那就是艾婀丽珂的母亲吐尒罕乃,先前在部族争斗中被车臣人抢走。艾婀丽珂去年便曾恳求赵矜出兵,把母亲营救回来。赵矜戎马倥偬,哪里顾得上车臣?车臣人可是自古有名的桀骜不驯民族,如无必要,赵矜还真不想惹他们呢。但现在,吐尒罕乃可算是国丈母了,若不救回来,赵矜这个国主颜面何在?
赵矜先是试图采用赎回的办法,从今年之初就派出使者,到车臣部族打听,但并没有确切消息。有车臣牧民透露说吐尒罕乃如今在酋长手里。但当使者试图拜访酋长萨米利时,遭到拒绝。萨米利十分狂妄,收了礼品却不肯接见使者,还声称要攻打炎汉:“如果要我不打就必须送上足够的财物”。使者回报,赵矜大怒:“这种敲诈勒索之徒,我怕他才怪!”于是遣人多方探听萨米利的底细。原来那家伙是盗匪出身,五年前趁着车臣部族的内乱而登上酋长宝座,统治部族毫无手段,一味贪婪无厌,族内颇有离反之心。赵矜暗暗盘算在心,觉得到合适的时候,应该兴兵除掉萨米利,巩固边防。
赵矜收服了萧氏部族回师以后,艾婀丽珂重提旧事,恳请大王出兵讨伐车臣。赵矜道:“你放心。明年一开春我就出兵。”艾婀丽珂不依,扑到赵矜身上:“你去年就说了会出兵,明年的话,难道又要我等后年?不行!你立即出兵吧!我陪你去,你不会寂寞的。”赵矜被她又抓又咬,无奈道:“不是我不出兵,你看今年我东奔西跑三次了。我自己无所谓,可是兵马很需要休养啊!”艾婀丽珂坚持道:“不怕不怕,我知道你很英勇,不用很多人马。你带着那些还能打的人马,就足够了!”
赵矜被缠得无法。都说枕边风是最难抵挡的风,果不其然。幸亏卓琳雅宾娜一阵风地闯进来,人未到声先闻:“艾婀丽珂姐姐!”艾婀丽珂被吓了一跳,慌忙从赵矜身上爬下去。赵矜趁着她们说话,赶紧从后门溜了。
靠着萝莉拯救可不是回回都行的。赵矜必须想个正经办法。正好这时,负责警戒车臣部族的龙骧将军、旷州镇抚使李圭得到消息,说车臣酋长萨米利出兵劫掠格鲁吉亚王国,被格鲁吉亚国王狄米特尔率军击败。李圭派人将这情况报告朝廷。
朝堂之上,赵矜陷入沉思。众将众说纷纭,有的觉得机不可失,有的认为今年不应再打仗,有的嚷着要做先锋。
退朝之后,赵矜与萧若璎在城里走马观花。萧若璎看出赵矜心中有事,问道:“主公有何烦恼?臣可分忧否?”
萧若璎来到安汉府之后,尽管被赵矜尊为客卿,她自己却不敢以客人自居,跟着众臣称呼赵矜为主公,自称臣。这样使她更得人心,大臣们都觉得她不会妄自尊大,具备做一名贤能王后的条件。
赵矜将事情缘由告知萧若璎,说到被艾婀丽珂所缠时,不好意思地一笑。
萧若璎微微一笑。她有着超乎真实年龄的成熟和大度,不介意大王的妃子如何如何。哪个做大王的不该有几个爱妾?爱妾自然是会撒娇撒痴的。萧若璎只注意赵矜所说的关乎国家的事情,为之仔细斟酌一番,说道:“主公何疑之有?趁虚而入,趁隙而动,此兵家良策也。”
赵矜道:“你的意思,现在出兵?”
萧若璎摇摇头:“那酋长既不得人心,外事不利,必致内乱。主公可稍待之,令边疆上将仔细提备,待他有乱便轻兵以袭,事半而功倍也。”
赵矜听了,大喜,点头道:“你言之有理。”
(待续本回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