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察罕驱众犯边境,勉之袖手入敌营(上)
赵矜见识了房元度的箭法,欣然道:“水战弓箭为先,你的箭法原来如此高强!”
房元度下拜道:“主公谬赞!”
赵矜呵呵笑道:“不谬,不谬!我自己练箭,深知其中的奥妙。这不但需要天份,也是需要苦练的!想我天份并不差,只因欠缺苦练,迄今还是这个水准——”于是赵矜要过元度的硬弓,对准大约三、四十步外一根柱子,连射五箭,全中,但是散布面积很大。
勉之、简之忙赞道:“主公过谦!主公大有进步矣!”“主公日理万机,无暇苦练,情有可原。”“主公天才,常人莫及。”“大哥乃是自小习箭,方得如此。我二人无恒心练习,箭法尚且不如主公!”
赵矜大笑道:“你们也过谦了!我其实老早知道,你们三个人能够周游列国行商,一定也有些武艺。否则,穿得那么光鲜,盗贼岂不觊觎你们这些富商?”
元度笑道:“主公明察秋毫,我等怎能瞒过主公慧眼?”
“对了。”赵矜问起:“你们的家人,准备如何接取?”
简之道:“原本小臣已发鸽书,送予如今在大马士革的世交孟氏兄弟,邀请他们来投主公,顺便到威尼斯搬取我等家人……”
勉之道:“不料伊儿利与马木留克大战,马木留克人急需武器,孟氏兄弟一直不得脱身。”
赵矜道:“孟氏兄弟?什么人物?”
元度道:“孟珙之侄孙也。主公可曾听说?”
赵矜道:“孟珙?难道是……那个坚守钓鱼城、耗死蒙哥大汗的那位南宋名将?”
元度道:“然也!我家世伯,乃是孟珙之侄,一身好武艺,乃我父至交好友。小臣年幼之时寄宿孟家,得世伯指点,与孟氏兄弟同习武艺。”
赵矜点头:“难怪了。”于是唤房氏三兄弟出外,一同纵马演武,了解他们的真实武艺。元度堪比上将,而勉之、简之不过与一般校尉相当。赵矜奇道:“你们两个,怎么跟自家大哥有这么大差距?”
勉之、简之摇头叹息道:“大哥有缘,得世伯精心教诲,遂习得一身武艺。我二人无此机缘,手无缚鸡之力。”
赵矜笑道:“你们也太过谦了。你们缚不住鸡的话,那鸡委实好大气力!而且我看你们学不好武艺,都是没心学的缘故!要是有心学,有十年时间,有你们大哥教,也必不差了!”
勉之、简之点头如啄米:“主公所言极是!”“主公洞悉人情!”“我二人一个好烹饪,一个好饲养,委实无心于武艺!”“大哥年长我二人十余岁,正如主公名言:‘姜是老的辣!’”
赵矜与他们打马回府,再问孟氏兄弟是怎么样的人物。原来他们是两兄弟,叫做孟士孝、孟士信,老早看破南宋朝廷**,不肯仕官。因为担忧国家将亡,而且他们都很喜爱武器,遂向西方寻求锋利刀剑出处,来到武器之都大马士革。他们就在大马士革定居下来,从学徒开始做,到现在已经是手艺极好的武器工匠。房氏兄弟十年行商期间,曾经多次到大马士革探望孟氏兄弟,交情十分巩固。孟氏兄弟接到房氏兄弟的鸽书之后,回书表示乐意前来,但因被马木留克朝的监工监视得紧——武器制作是大马士革的不传之秘,高级工匠的待遇很好但是人身自由很受限制,迄今未得脱身。
赵矜了解了情况,就说:“这样吧,不用等他们了,我放元度的假,你自己回威尼斯接家人吧。顺路到拜占庭,问候一下皇帝与公主。”
三兄弟皆大喜谢恩。元度立即出发往威尼斯去了。勉之也有任务,去伊儿利汗国一趟,实地了解他们大败后的恢复情况。赵矜觉得驯鸽是一项不错的才艺,具有实用价值,令简之带领一批人,着手训练更多的鸽子,为炎汉传报消息所用。尽管鸽子传书有一些局限——必须在鸽子所熟悉的两地之间,而且会因为天气、猛禽等因素导致鸽子失事;不过作为一种辅助手段,有时能够起到特殊作用。
时间来到二月,赵矜得到一份边关急报,叹道:“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来!事关重大,我又得亲征了……”
原来,海都在去年击败了劲敌察罕帖木儿。察罕帖木儿原是察合台汗国的大将,在他的君主都瓦汗被杀后起兵反抗海都,但不是海都的对手。察罕帖木儿战败后逃到阿姆河以西的土库曼一带,纠集当地突厥人,再与海都血战,结果又败。海都趁势收取土库曼。土库曼与伊儿利汗国控制的波斯地区毗邻,海都先派兵兜往伊儿利边境。伊儿利军固守要塞,不敢出兵相助察罕帖木儿。察罕帖木儿在海都的围剿之下,不得不率领十几万蒙古与突厥部民,冒雪向北迁移,来到了苍岭以南。于是现在的形势是:炎汉面临察罕帖木儿的来犯,而海都在后面虎视眈眈。
海都基本上已经肃清了国内,胜券在握,故意不进逼察罕帖木儿,要看察罕帖木儿军与汉军拼杀!海都自己在后调集兵力,准备等到春暖雪融再来进军,夺取以前金帐汗国的地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以前的新城,现在的炎汉首都安汉府。海都知道这里集中了以前金帐汗国的大批财富,垂涎得很!
这样一来,炎汉十分棘手。赵矜一边点起京营人马上路,一边向察罕帖木儿派出使者,希望能够收编察罕帖木儿,共同对抗海都。但是,察罕帖木儿顽固不化,竟把炎汉的使者斩杀!
赵矜不得已,率军来到苍岭关,与镇东都督齐劲所部会合。
齐劲一直镇守苍岭关,熟知地理与敌情。赵矜向齐劲问计。齐劲道:“主公勿忧,察罕帖木儿有勇无谋,不成气候。蒙古、突厥部族受其驱使冒雪跋涉,十分劳苦。我军只须紧守苍岭关,以小股人马不断袭扰之,更增其苦。待其已无作战之力,灭之十分容易。”
赵矜点头:“就这么办!不过,更大的敌人在后面,怎么对付?”
齐劲微笑道:“海都么,还不算大,还有更大。”
赵矜马上领会:“你是说……元朝?”
“正是!”齐劲向赵矜说明他派遣细作打探到的情况。元军在这个冬天已经开始调集军马,估计很快就会进攻海都。海都很快就会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工夫打炎汉?
赵矜大喜:“不错!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海都还要顾忌更大的对头,啊哈哈……”笑到这里,忽然笑声停住:“等等!万一元朝把海都灭了,再来打我们,那……我们直接面对最大的敌人!岂不可忧!”
齐劲深深地点一下头:“然也。依末将之见,主公不如与海都讲和,令海都得以安心对付元军。”
赵矜想了许久,道:“你言之有理。我国最擅长做外交的辩才,莫过于房勉之,等他从伊儿利回来,即派他去与海都和谈。”
就这样,汉军定下策略。
其后,察罕帖木儿军不来打苍岭关,却沿着里海的湖岸向西而行,试图在开春的时候去到水草丰茂的乌拉尔河边,牧养他们部族仅存的牲畜。
察罕帖木儿军其实只剩下几千人,带着十几万部民,在荒芜的大地上冒着寒冷天气艰苦跋涉。人畜沿途倒毙,加上汉军小股的人马不断袭扰,越发困难重重。
汉军原打算诱敌深入,让察罕帖木儿军民去到乌拉尔河边,筋疲力尽而且被大河阻隔,再一举围歼他们!不料察罕帖木儿所带的突厥部族因为先前被他所骗,参加了反海都的战斗,损失很大,被迫迁徙,心里都怨他;现在饥寒交迫,困窘到极点,终于忍不住了!
几个突厥酋长合谋刺杀察罕帖木儿,投降海都以活命。但他们谋事不密,被察罕帖木儿先行知悉。察罕帖木儿当机立断,当夜即率部突袭突厥部族!他心狠手辣,将突厥人杀得尸横遍野,连小儿也不放过!突厥人挣扎反抗,也竭力攻杀蒙古人,结果十几万人自相残杀,杀得惨绝人寰!
赵矜接到探马报讯,慌忙率军西进。去到之时,突厥人已几乎被屠杀干净,蒙古人也大伤元气。雪地上散布着超过十万具尸体,殷红与雪白之色掺杂,简直是人间地狱!
察罕帖木儿望见汉军扑来,自知无力再战,竟令军士斩杀掳掠到的突厥妇女,驱赶马群逃窜!
赵矜见敌军正在大杀妇女,急忙与虎贲中尉何磐、左卫尉鹿祥、右卫尉李庆熙、缇骑都尉许妤等将,率骑兵冲杀上前解救。察罕帖木儿率部众溃逃,不成秩序。赵矜见到大屠杀的惨景,深为震撼,心想不能留着那凶残的枭雄,紧追不舍。
察罕帖木儿纵马奔逃,弯弓射赵矜。接连三箭,被赵矜敏捷地躲过。赵矜取宝弓“二百五”,也射察罕帖木儿,先后两箭不中。察罕帖木儿再搭上箭,心想难伤赵矜,遂改目标,一箭射向护卫在赵矜身边的鹿祥!鹿祥只顾主公,自己疏于防范,竟被射中上臂!
鹿祥奋勇,想要带箭再追,突然感到伤口有异!原来那箭淬了毒!赵矜停下,过问鹿祥伤势,得知中毒,急忙为鹿祥拔箭。许妤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急忙帮着按住鹿祥的手臂。赵矜拔出箭来,见无旁人,即亲自为鹿祥吮吸毒液。许妤惊道:“主公不可!”要代替赵矜来做。赵矜推开许妤:“你警戒敌人!”即连吮数口。后面李庆熙赶到,忙接替赵矜继续吮下去。多亏他们抢救急时,毒液进入鹿祥身体不多。鹿祥一时昏迷过去,好歹保住了性命。
因为这个缘故,察罕帖木儿得以逃脱。鹿祥病了几天,经过解毒治疗,渐渐康复。赵矜与李庆熙两人因为吮毒,毒性入口,当晚的脸都肿得像猪头皮一样。一个校草一个国草,在御医的看护下互相望望,禁不住哈哈大笑,但是整个脸都僵硬了,笑得十分痛苦。
“主、主公恕、恕罪。”李庆熙惶恐地为自己竟然笑起君王面孔的无礼行为而请罪。
“没、没什么。我也……不、不能不……笑。”赵矜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李庆熙。
一早起来,浮肿稍退。两人再遇见时,赵矜又不禁痛笑,李庆熙总算忍住了。其实赵矜吮毒在李庆熙之前,肿得可比李庆熙厉害。谁更可笑,不言自明。
汉军在原地收拾后事,挖了许多大坑埋葬尸体,以至于拱起百来座土丘。这一带后来便被牧民称为“百堆地”,是乱世中人命比草贱的一个缩影。
从这场大屠杀中活下来的只有数千名突厥女人,她们哭喊着要汉军把俘获的上万蒙古部民杀光。这个事情赵矜相当难办。要是换了这个时代的人,大概就会听从。那上万人之中,有的也参与了屠杀,按这个时代的诛连惯例,全部杀光并不冤。不过这么一来,赵矜国内也有蒙古人,只怕会令他们十分不安。
赵矜看看跟随自己征战的阔阔甘、也黎花真。阔阔甘、也黎花真皆低下头去。虽然她们性情刚忍,与一般女子不同,但是这一场屠杀实在太过惨烈,都看不过去了。
“看在你们面上,我不杀这帮人。”赵矜思忖良久,终于决定。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果让他们做自由民,逍遥快活,则炎汉军民必不高兴。如果释放他们,则必投敌。赵矜遂派人把他们押到北地开矿山,集体服十年苦役,过后再释放为自由民。这比起把他们以牙还牙屠杀掉、或者终身做奴隶,已经是大为宽大了。表现好的,可以减刑,提早释放。
至于察罕帖木儿的溃散军民,部分死在逃亡途中,部分被海都所擒。海都的残忍不下于察罕帖木儿,把擒到的人剜目割舌,以种种残酷的办法杀死示众,以警告汗**民不得抗逆。察罕帖木儿到最后仅剩数骑亲随,凭着生吃马肉、饮马血,逃过海都军剿捕,投奔伊儿利汗国去了。
(待续本回下节)
注:
土库曼:土库是突厥的另一种音译,土库曼即“突厥人之地”,位于里海东南岸。唐朝时安西都护府的疆域曾经远达这一带。阿拉伯帝国击败唐朝控制该地区,唐朝因安史之乱,国力大为削弱,从此无力重返。阿拉伯帝国亦因内乱,失去对土库曼的控制。土库曼后来受花剌子模、蒙古统治,十六世纪成为希瓦汗国领土,十九世纪末并入俄国,苏联解体后独立。土库曼土地贫瘠,人口稀少,是中亚比较落后的国家,但是石油、天然气丰富,2010年探明天然气储量23万亿立方米,竟达全世界四分之一!
第五十三回:察罕驱众犯边境,勉之袖手入敌营(下)
汉军化解了察罕帖木儿犯边的危机。赵矜重赏齐劲帮助决断之功,道:“如果没有齐将军的良策,我们要硬抗住这帮凶残的家伙,伤亡必多。如今轻易化解危机,你之力也。”
何磐力战有功,亦得赏赐。但他不太服气齐劲,心想自己浴血奋战出生入死,齐劲凭什么只遥遥坐在苍岭关上就得头功?这是粗人的想法,赵矜可没空跟他解释。论功行赏,是君王拿捏的事情。
许妤做炎汉的首席偏将军做了许久,一直没有得到个将军号。赵矜倒不是吝于提拔她,只因她本人淡薄功名,赵矜几次要提拔,都被她谢绝。许妤私下还进谏道:“主公应爱惜名位,勿得造次以官号授人。”原来她是怕赵矜滥授官职、将军号,于国家不利。
面对这么懂事而且处处以身作则的好妹妹,赵矜能不加倍赞赏和信赖?可是她不贪玩不奢侈,几乎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喜好,赵矜不知怎么奖赏她。宝刀宝马是她的爱物,但她都已经有了,其它的还能奖赏什么?如果把她收为御妹,估计她会高兴和感激,不过……赵矜才不干了!已经收过六个御妹,收得有点心痛肉痛。对于许妤妹妹么,赵矜只在心里叫她妹妹,表面上可不说。暗暗希望,有朝一日,把她重新收回宫里……不过,与其把她收作妃子,又不如保持一点距离。本大王可不缺妻妾,反而是这么鞍前马后跟随东征西讨的心腹爱将,极是难得。暂时保持现状吧……
鹿祥负伤的后遗症,右臂转动不灵,更糟糕的是肌肉萎缩,已经无法发力。对于一员骁将来说,这样相当于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赵矜为之心痛,加鹿祥官职为京兆尹,赏赐颇厚,令鹿祥回归安汉任官。京兆尹即首都的行政长官,是比全国各州镇抚使还要重要的职务,以前因为爱惜名位的缘故,宁缺毋滥,一直没有授予谁。现在鹿祥已残废,赵矜想让鹿祥从此做着官高位尊的京兆尹,不用再上前线冲锋陷阵了。
李庆熙先前因为献计取连叶谢伊之功,得到将军号军师将军,比许妤更早晋身为有名号的上将。今鹿祥改任京兆尹,左卫尉一职撤销,李庆熙由虎贲右卫尉改称虎贲卫尉。赏赐宝马一匹,作为本次作战有功的奖赏。
该宝马名为“延颈”,为西域商人所进献的大宛马,得名自古诗:“良马知我悲,延颈代我吟。”因养在王城马场,故全名为“王城延颈”。同样,赵矜的坐骑驰骋、许妤的坐骑奔腾,如今都得了“王城”之姓,称为“王城驰骋”与“王城奔腾”。先前通过贸易,赵矜还得到另一匹宝马“王城丹辇”,作为订婚信物赐给了艾婀丽珂。
辇是车子之意,如今赵矜为了解放劳动力并鼓励民间蓄养牛马,废除了轿子和人力辇,以牛辇、马辇代替。通常来说,男人乘马辇,以利疾行;女人乘牛辇,以策安全。
再说海都汗国受到元朝的威慑,海都虽然想要攻取安汉,但又怕元军攻来。其实元朝早在去年初就想要出兵讨伐海都。不过,海都以重金收买了元朝的阿合马等奸臣。奸臣们以国用未足、军器未备等理由,蒙蔽忽必烈皇帝,使得元军延迟出兵。现在元军已经在和林一带、河西走廊两个地方集结好兵力,再也没有理由推延了。
房勉之从伊儿利汗国回来,来到苍岭关见赵矜,禀告伊儿利汗王帖克笛致力于休养生息,暂时没有出兵打算。赵矜道:“也罢。现在根据我们的探报,海都有东方之难——元军随时可能从和林、河西两个方向进攻海都。这样,我打算跟海都讲和。”
许妤从旁道:“何必讲和?我军可坚守苍岭关,海都若被元朝攻打,必当退去。我军趁势掩杀,岂不是好?”
赵矜摇头:“没那么简单。要是我军打不过海都军,固然不好;要是我军打败了海都军,元朝趁势攻击,导致海都汗国过早灭亡,也不好!甚至更糟!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将要直接面对强大的元朝。”
李庆熙道:“主公所言极是。我国国力尚弱,绝非与元朝直接对敌之时。”
许妤听了,默默无话。她心里恨不得跟元军作战,把元朝消灭,以报国恨家仇。不过赵矜与李庆熙说的,确有道理。
房勉之思忖半晌,躬身道:“小臣明白了。小臣这便往海都军中一行。”
赵矜关心道:“有没有把握?察罕帖木儿很残暴,先前把我的使者杀了。海都的残暴只怕不下于察罕帖木儿,我可不希望你去送命啊!”
房勉之笑道:“主公放心!察罕帖木儿于极度困境之中,尚敢杀我使者,何其愚劣!海都虽残暴,必不是察罕帖木儿那般不识时务之人。”
“你能拿得准就好。”赵矜叮嘱:“出使要注意察言观色,不要蛮干。”
“多谢主公提点!小臣这便前往。”
“且慢。”
“主公有何吩咐?”
“你和简之两人,多次为我出使,我还没有提拔你们。现在我加封你们做侍御史,从四品之职。你们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朝廷大臣了,出使比较有身份。”
“主公加官小臣,小臣幸何如之!然而,许将军、颜将军、戴将军皆不过从四品,小臣些许微功,岂敢与他们并肩?”
“你就不要过谦了。”赵矜笑道:“外交的功劳,是很大的。你们做从四品,完全配得上。”
“不敢当!不敢当!”房勉之使劲摇头:“颜将军、戴将军自从新城举兵便追随主公,劳苦功高,小臣岂敢与之并肩!至若许将军,更是有名的‘人中许妤,马中奔腾’,巾帼第一豪杰也!小臣万不敢当!”
这样一说,颜士重、戴得功皆哑口无言,许妤更羞得红云飞起。“人中许妤,马中奔腾”,有这么样的说法吗?亏他捧得出来!
“啊哈哈哈哈!”赵矜放声大笑。心想:“其实说得不错。许妤是我国首席女将,奔腾也是我国最好的一匹牝马,果然都是巾帼中的佼佼者。”
于是赵矜将侍御史的官位降了一等,改为正五品,等同于一般偏将军,房勉之这才连着弟弟简之的份儿一同领受了。
受了官职,勉之正要出发,突然一道急报传来——萨拉公国、奔萨公国等八国联军共同出兵,已包围炎汉西北部的留州、明州!
留州隔着伏尔加河与萨拉公国首都萨拉托夫城相对,明州位于留州的东北面,是伏东地区仅次于连州的第二大城。萨拉公国的军队包围留州,隔断明州的补给线,其余七国的军队把明州团团围困。
汉军主力正与海都军剑拔弩张之际,不防有此变故!众将神色凝重,何磐与新来猛将甘巴速箭步出班,互相撞了一下,皆叫道:“主公!末将某愿做先锋!”说罢,他们又互相撞了一下,彼此扎稳脚步不动,眼睛狠狠地向对方瞪去。
赵矜看着这两位“末将某”,知道他们自从交手不分胜负以后,彼此不服,凡事必争。按说甘巴速官职不如何磐,这样公然相争应该惩治;不过,赵矜看在他粗人份上,宽容三分。何磐倒也没想到以官职去压甘巴速,只想用勇力和功劳压之。可见粗人虽粗,却也有可取之处。
为了不挫伤他们的积极性,赵矜只好道:“二位将军,不要着急。在海都的问题解决之前,我军无法退兵去救明州、留州。你们稍安勿躁,和我一起耐心等待消息。等到要去救明州、留州时,我军可以分兵两路,我让你们两个都做先锋好了。”
众将帮着大王开导一番。何磐、甘巴速这才退了,末了不忘再互相撞一下,依然不分胜负。
赵矜向齐劲、李庆熙征询意见。二将都认为:事情有分轻重缓急——明州、留州,相对来说还是次要;海都是大敌,若不谨慎对付即有亡国危险。因此只有全力以赴先解决东面危机,才能抽手对付西面,绝不可左顾右盼!
赵矜点头:“我们意见相同!那么,大家稍安勿躁,等待勉之的消息。虽如此,明州边防重地,亦不可不及早援助。这样,传我旨意,送信给斡州镇抚使林宓,让他想办法支援明州。”
在去年,汉军在西线布防时,因留州对岸即是敌国首都,且敌军已经来袭过一次,遂调集人手重点加固留州的防御。明州是大城,意义更加重要,但还没来得及加固,准备今年再做。不料敌军竟然纠集起八个国家,其中七国主攻明州。明州压力必大,赵矜十分担心是否守得住。东斯国家未必知道汉军主力正与海都对峙,这次来袭可能只是偶然,却正好碰上汉军主力无法脱身的关头!
此时的明州、留州,冰封未解;海都军在里海以东集结兵力,当地春草已经渐渐萌生。
房勉之一行十余人,被海都军巡哨人马发现,带到大汗的营地。海都因为自己是窝阔台的传人,将忽必烈视为篡位者,因此自称蒙古大汗。勉之一看,这大汗军营连绵不绝,军势浩大。
海都听说炎汉使者来到,哈哈哈一阵大笑,吩咐:“让他进来。”
海都军在大汗的大帐外排开架势,亲卫队的将士无不剽悍壮健,个个横眉竖目,活像要吞了来使似的。勉之神色自若,将十几名随从留在帐外,只带一名捧书兼翻译的副使,袖着手,信步踱了进去。
海都俨然上坐,只等勉之行礼。勉之却不下拜,只将手拱了一拱,轻描淡写地说道:“小使房勉之,受我国大王赵矜所托,向汗王问好。”
海都尚且面无表情,帐内众将皆已怒了,大哗起来!亲卫大将加拉泰喝道:“你这下贱的小国使臣,见到我们大汗,竟敢不拜!”大断事官麻斯亦道:“你是什么人?这样大胆。”
副使见此架势,吓得六神无主,忙翻译给勉之听。勉之只是微微一笑,故意不说自己是正五品侍御史,只答道:“我是炎汉上国的尚膳史,也就是——管做饭的官员。”
帐内越发喧哗,加拉泰将手按在刀柄上,厉声喝道:“你可知死罪?”
勉之道:“不知。”
加拉泰厉声数落道:“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死罪一,你见了我国大汗,竟敢不拜!死罪二,你不称‘大汗’,而称‘汗王’,蔑视正统,罪不可恕!死罪三,你不过来自一个弱小的国家,竟敢妄称‘上国’!死罪四,你一个小小的做饭官儿,也敢大摇大摆闯进这座庄严的大帐!四条死罪,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加拉泰话语刚落,只听帐中一片“噌”、“噌”、“噌”的响声,亲卫们纷纷拔刀。十几把亮闪闪的刀刃,一齐指向炎汉来使。只等海都汗一声令下,立即便要来个乱刀分尸!
(待续第五十四回:二王挥师相对垒,三掌击毕各扬镳)
注:
和林:窝阔台汗的首都,当时是全世界最繁盛的城市之一,各国国王、使节、教士、商人来访者甚多。元朝时作为上都,并且是岭北行省的治所。元朝亡后作为北元的首都。今已荒无人烟,遗址位于蒙古国中西部的后杭爱省境内。1891俄国人发现了和林遗址。1948年苏联考古队对和林遗址进行了大规模发掘。1983年蒙古人再对和林遗址的窝阔台王宫等处进行了考古,已经发掘不出什么了。
第五十四回:二王挥师相对垒,三掌击毕各扬镳(上)
一片刀刃直指之下,房勉之面无惧色,微微而笑。
一直面无表情的海都,脸上露出了冷笑,一努嘴。
麻斯会意,问道:“你死到临头,有什么话说?”
“不知道汗王懂不懂得,算命这种东西?”勉之出乎意料地这么说。
翻译一翻,海都眉头一挑,终于亲自问道:“难道你懂得?”
“懂得!我很懂得!我来之前,就给自己算过命!”勉之煞有介事地声称。
“哦?什么结果?”海都有点感兴趣了。
勉之正儿八经说道:“我将比汗王你早死二百四十五日。”
“大胆!”听这么说,一片喝声,诸多刀刃更逼近了勉之。
海都锐利的眼神往勉之脸上一盯,将手轻轻一摆。诸多刀刃不得不收回去了。海都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今天杀你,二百四十五日之后,我也得死?”
“没错。”勉之这才直言:“我国虽然不一定比得上贵国,但至少不是可以轻易拿下的国家。汗王与我国死战,元朝发兵取阿力麻里、撒马尔罕。这种情况,汗王觉得怎么样?”
海都一时又面无表情。
勉之趁着海都沉默,再对加拉泰说道:“将军刚才质问我的四条死罪,我不服。听我说来:第一,你说我倨傲不恭,不拜大汗;可是你们这帮侍卫不知长远利害,只顾对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大摆威风,图个一时爽快,贻误汗国大事;谁更该死?第二,你说我不呼大汗,呼作汗王,是对正统的蔑视;照你这么说来,难道全蒙古的人都已经承认了汗王是正统么?大汗可不是自称就算数的,要有力量,至少等元朝向贵国臣服了再说吧!第三,你说我国是弱国,不配称上国;可是我们大王英明睿智,百姓安居乐业,将士无不誓死报效!贵国内乱刚刚平息,一片生灵涂炭景象还没恢复,却想跟我国妄动刀兵。这样看来,哪个强哪个弱,哪个上哪个下,还未可知呢!第四,你笑我是个做饭的小官,不配在这里说话——这更加没道理了!生死攸关的国家大事,连我这样的小官都清楚,你们这些大官却糊涂。假如换了你们出使,岂不是更加不堪?”
翻译逐条翻了,满帐的贵官、亲卫们狠得咬牙切齿,加拉泰倒冷静地以眼神止住众人,自己把按在刀柄上的手放下,只看大汗如何决断。
海都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经过了多番盘算。他冷眼观察,已觉得炎汉如果真的弱小,其使者必不敢如此。算命的一套,海都是不信的,但听得懂使者的意思,就是说自己如果一意孤行与炎汉死战,则元朝必趁虚而入,自己死期不远。这是说道理,不是算命。
想到这里,海都其实已明白炎汉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攻下,不如议和,回师对付元朝。不过,使者这么伶牙俐齿,自己的手下完全被盖过,身为大汗很没面子。如果不挽回一点面子,情何以堪?
于是海都摸一摸头顶。他的脸圆而肥,光着大半个头,只在前额留着一撮毛,耳朵上戴着硕大的镶金硬玉耳环,煞是枭雄模样。突然,他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极为宏亮,满帐仿佛都在振抖。
“你有勇气!是个好使臣!”大笑过后,海都将手叉在腰上,放声道:“既然有你这样的使臣,贵国必有一些实力!我很期待,与贵国一战!”
这下子,变成勉之这边十分棘手。若逞强,则两国要交战;若示弱,则令对方看不起。如何是好?
还好勉之反应敏捷,既不知如何是好,便往对方身上推。他对着海都躬身,拱手问道:“那么,汗王准备怎么做,小臣恭听汗王的吩咐。”
“一个月后,咸海以北的旷野上,我约贵国国王对垒。如果他的兵马多过我,我可以不跟他战,跟他讲和!如果他的兵马不如我多,我再考虑跟他打仗还是跟他讲和,哈哈哈哈!我是这么决定了!除此之外,不用多废话!”海都傲然说完,锐利的眼神再度直视勉之。
勉之微一沉吟,深深一躬道:“汗王的吩咐,小臣听明白了。小臣这就回去告诉大王。”
勉之去后,麻斯、加拉泰等人都问海都:“大汗为什么纵容那个使者,连拜都不拜就给他来去自如?”
海都冷笑道:“我心里要的主要目的,达成了就行。别的小事,不用计较。等我灭了元朝,一统蒙古,炎汉还不任我随便拿捏?”说罢,又是一阵宏亮的大笑!
勉之回到苍岭关,禀告赵矜。赵矜沉思良久,道:“你辛苦了。海都这个条件,当真稀奇古怪。我得好好想想。他约我到咸海以北对垒,说什么要看我的兵力多少再决定是否与我战斗……这究竟有什么意图?”
戴得功踏前一步道:“那厮欺软怕硬!主公兵马若多,他便讲和;主公兵马若少,他便可战可和——这不正是主公开导末将的‘机会主义’么?”
赵矜摇头:“只怕不是这样简单。齐都督,你怎么想?”
齐劲分析道:“其实按海都之说法,不论主公兵马多少,他皆可讲和。那么,依臣之见,海都实欲与主公讲和,唯碍于脸面也。”
赵矜点头,再问勉之:“你亲眼见过海都,应该比较了解他的想法。依你之见呢?”
勉之谨慎道:“小臣所猜,不知对也不对——海都欲与主公对垒,虚张声势,诱元军长驱直入以歼之。”
赵矜听了,仔细一想,猛然醒悟,不由得一拍大腿,吐出一口长气:“呼……如果是这样的话,可真是一步好棋!海都看来真是个厉害的君王,今后我国有得烦恼了。”
甘巴速大步踏出班列,瞠目扬拳道:“烦恼个鸟!若让俺在阵上见着,一挝勾销!”
何磐不甘示弱,也迈大步,将甘巴速一撞,冲赵矜道:“末将某愿为先锋,杀他个片甲不留!”
赵矜苦笑摇手:“你们下去吧。我的烦恼,你们怎能明白?海都如此枭雄,有勇有谋。我国与之为邻,不可不慎。哪能轻易说打就打、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齐劲见大王这么说,只怕将士沮丧,忙道:“主公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海都虽则有勇有谋,本性却狂傲不堪,到底不过是一介匹夫,有何惧哉?”
李庆熙、许妤、颜士重、戴得功等都道:“都督大人说的是!”
赵矜精神一振,哈哈一笑:“你们以为我真的怕了不成?非也。我的意思是说:有海都这种老奸巨猾的枭雄,我们免不了会有麻烦;但是他给我们顶住元朝,却又有利于我们。所以说,好坏参半。我国只要固守东面防御海都,向西开拓壮大国力,反弱为强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商议了一阵,众将退去。偏将军阔阔甘不退,似有话说。赵矜见状,召阔阔甘来身边,问道:“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阔阔甘道:“海都是个奸贼,最会卑鄙无耻的偷袭。他约大王到咸海以北的旷野交战,大王不可以听信这种鬼话。那地方我知道,十分开阔,如果大王去到那里,只怕他又要使出偷袭的手段。”
赵矜随身的女翻译官把阔阔甘的话译给赵矜听。赵矜自己也差不多能够听懂蒙语了。看到阔阔甘来到身边规劝自己,赵矜不禁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曾几何时,同样是这样面对,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她却站在自己的一边,为自己着想。
呆了一呆,赵矜点头道:“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不能不去。目前而言,帮海都其实也是帮我们自己。”
于是,赵矜点起两千名虎贲与缇骑、五千骠骑兵、五千游骑兵、一万龙步兵,出苍岭关向东南方向开出八百余里,扎下大营。大营正面宽阔,后面故意虚立了许多营帐,使兵马看起来显得更多。
炎汉的龙步兵其实相似于后世西方的龙骑兵。龙骑兵并非骑兵,而是步兵。这本来是一种十六世纪开始出现的兵种,即是步行作战、骑马转移的机动步兵。他们的坐骑比不上骑兵的坐骑,因为骑兵是需要骑马打仗的,坐骑必须用比较好的马;龙骑兵不用骑马打仗,坐骑纯粹作为驮人驮装备的工具,可以用比较差的马。
赵矜在这个时代率先大量应用龙骑兵,以提高全军机动能力。只因为龙骑兵的名称很容易跟骑兵混淆,不利于炎汉将士认识其作用,故称为龙步兵。
炎汉的军队中,虎贲装备最为精良。人披全套铠甲、马披全身马甲,属于重装骑兵。每名士兵皆配特等军马一匹,作为主战坐骑;一等军马两匹,平时驮人驮装备,战时轮换乘坐;二等军马两匹,平时专驮粮食与帐篷组件。帐篷一般十人一顶,行军时分开驮,宿营时并起来。
缇骑主要负责远程攻击,一般避免近战,因此装备比虎贲轻得多。人披精制链甲,马甲亦属上品,但只覆盖部分要害,属于标准骑兵。每名士兵配特等军马一匹,作为主战坐骑;一等军马一匹,平时驮物,战时轮换乘坐;二等军马三匹,驮物使用——缇骑还负责照料大王起居,因此杂物不少。
骠骑兵身披链甲,马甲只覆盖部分要害,属于标准骑兵。每名士兵配一等军马一匹,作为主战坐骑;二等军马两匹,平时驮物,战时轮换乘坐。
游骑兵身披皮甲,马只有面甲与前挡,属于轻装骑兵。每名士兵配一等军马一匹,作为主战坐骑;二等军马一匹,平时驮物,战时轮换乘坐。
龙步兵身披链甲,戴铁头盔,属于重装步兵。每名士兵配三等军马两匹,用于平时驮人驮物。龙步兵由于配备了驮马,行军速度大大超过一般步兵,差不多跟得上骑兵的速度,能够及时到达战区为骑兵提供支援。
这样一来,赵矜这支军队约22000人,总共配备了约60000匹马,其中特等军马约2000匹、一等军马约13500匹、二等军马约19500匹、三等军马约20000匹。这可占了炎汉国内目前所能动用的军马一大半。赵矜决心让海都看看自己国家的实力,让他打消吞并之心,实现和平共处。
海都果然提兵亲往咸海北岸旷野,见到汉军人马众多、气势非凡,感到出乎意料。不过,这样也好。海都按照原定的计策,将一名扣押起来的元朝使者释放。
使者逃回元朝境内,向在边境上驻军的大将也孙报告,诉说自己被扣押时的事情,自然也说了海都军与炎汉军大兵对阵。也孙大喜,立即率领人马,直扑海都汗国的重镇也迷里!也迷里是从前窝阔台汗国的首都,是海都发迹的地方。
也孙以为海都全力与炎汉对阵,后方空虚,兴冲冲地长驱直入。将军廉钧感觉不对,苦谏一番,但是也孙并不理睬。
海都放了使者之后,令长子八剌、次子撒班、大将察八惕、亲卫大将加拉泰等人,率领主力,迅速移师。海都在原地,只留下几千人,虚张声势,与汉军对阵。
八剌、撒班、察八惕、加拉泰分兵疾进,按海都吩咐,悄悄包抄元军。元军被诱深入,直到四面号角震天般鸣响,也孙这才知道中计!海都军趁元军一片混乱,大举突击!加拉泰勇不可当,率百余骑亲卫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入元军大营,斩杀也孙,割取人头!元军得知大将身亡,乱上加乱,全军崩溃!
(待续本回下节)
注:
咸海:中亚的大盐湖,也是仅次于里海的世界第二大咸水湖。世界最长的两条内流河——阿姆河、锡尔河皆注入咸海。这两条河的流域自古是中亚最富庶的地带。但在1960年以后,由于苏联的农业政策,使得阿姆河、锡尔河水被过度用于农牧,并且大量移民导致用水加剧,致使咸海迅速萎缩,水量减半,含盐量倍增,生态恶化。二十一世纪之后,萎缩仍在继续,成为中亚国家的严峻问题。
也迷里:成吉思汗赐给窝阔台的封地,位于巴尔喀什湖以东,即今中国新疆额敏县。
第五十四回:二王挥师相对垒,三掌击毕各扬镳(下)
廉钧引数百骑杀出重围,想要东归,但估计海都既已设下围歼之计,必有阻挡。再者,忽必烈以前与幼弟阿里不哥争位,多亏了汉人军队的协助才取胜,为此厚待汉人,连最高官职——中书右平章都由汉人担任;但是忽必烈当上皇帝、坐稳江山之后,就开始逐步削弱汉人的职权。这已经是一个大趋势。尤其是三年前灭亡了南宋统一了中国以后,“狡兔死,走狗烹”,汉人更受蒙古人与色目人排挤。就连灭宋的首功者——张弘范,也得不到加官。廉钧身为汉人,心知这个大趋势无法逆转,自己这次兵败,就算能够活着回到元朝,也必被严厉追究!轻则下监,重则枭首!
廉钧左思右想,实在没有出路。突然想起旧识李荼,听说如今在炎汉做官,而且官位不小。李荼曾经在最危险时,受到张弘范之父张柔排挤,当时是廉钧帮忙说好话,张柔才没有要李荼的命。因为有这样的渊源,廉钧索性不往东逃,反而率残部往西逃,来投炎汉。
也孙攻打海都失败,几乎全军覆没,消息传到大都,元朝朝廷震动。阿合马趁机将责任归到攻击自己的人身上,说自己主张推迟出兵是对的,那些人不顾国家,对战败负有责任。忽必烈觉得有理,贬斥了一批大臣。
阿合马又道:“臣推荐阿术大人为大将,一定可以打败海都。”
阿术是忽必烈十分亲信的大将,早在二十几年前忽必烈奉蒙哥大汗之命取大理时就随同忽必烈征战。忽必烈觉得阿合马的推荐十分中肯,问阿术:“你愿意为朕分忧么?”
阿术慨然应允,奉命前往陕西、甘肃一带,调集蒙汉各路兵力,准备攻伐海都。
阿合马私下对阿术道:“大人你有勇有谋,纵横天下,没有对手!这一次也一样,只要有充足的军备,必能稳稳战胜海都。下官推荐几个人督造军器、负责催运粮草,为大人效一点点微薄之力。下官的犬子,也望沾沾大人的光,大人可以随便驱使。”
阿术听了大喜,即以阿合马推荐之人,向忽必烈保奏。忽必烈信赖阿术,御笔一挥,将这些人一概委用。于是,先前因贪污被免官的阿合马之子忽辛,只不过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得到肥差了。
大都城里埋伏着海都的密探,闻讯急忙赶回去向海都报信。海都听说元朝改由战无不胜的大将阿术领兵,心里相当忌惮,担忧没有将领能够匹敌他,只有自己倾尽全力与他作战了。不料,阿术不久病死。看来,最厉害的将领莫过于死神!元朝攻伐海都之事,暂时搁置下来。这些是后话了。
由于赵矜曾在华夏游历的缘故,元朝似乎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张弘范,原本在攻灭南宋之后,往大都觐见忽必烈,很快就死了;在这个世界不知怎么的,竟然活了下来。是不是因为赵矜在厓山与张弘范的手下打了一架,引起连锁反应?还是因为赵矜在大都与阿合马有过一番“交情”,间接导致张弘范上朝一事发生了些变化?这其中奥妙不得而知,总之张弘范就是没死。元朝灭宋之后年年起义不断,仅1283年一年,江南汉苗各族起义就达两百余处!张弘范既没死成,便又回到南方,到处镇压起义去了。
再说赵矜与海都相持。这时海都刚刚接到自己两个儿子和两个大将大获全胜的消息,开怀大笑,即向汉营派遣使者,约赵矜相会,说要签订盟约。
这时的汉军,戒备严密,枕戈待旦。赵矜派出得力探马,专探海都军与元军的战况,这时也知道了海都军击败元军的消息。那么,万一海都军大举来犯,赵矜决定退却——反正带来的军队都是移动速度快的兵种。
但海都却并没有挥师来犯的意思,而是派使者约定会盟,要求不带人马,两位君主各带三十骑,于中间地带相会。
赵矜不禁眉头一皱,寻思海都的打算。再一想,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他不成?有画戟,有宝马,相会便相会,如有不测,随机应变!于是赵矜眉头舒展,哈哈一笑,与使者约定了时间、地点,将使者打发回去。
阔阔甘始终觉得海都不可信任,再次劝赵矜不要前去。赵矜心想:“我怎么都不能不去。不去就是示弱,示弱就是挨打。我现在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与海都和平共处下去,争取时间发展国力;怎么可以到了临门一脚,畏怯不射呢?再说,时间地点都是我约的——我约在明天上午,谅他也来不及搞花招!”想是这么想,对阔阔甘则用不着这样说,只要把男子气概表现给她看就好了,赵矜笑道:“海都固然奸猾,你放心,他必害不到我。”
于是次日,赵矜精选三十骑,包括何磐、李庆熙、许妤、也黎花真、甘巴速等,前往赴会。又令齐劲、阔阔甘等率领三千人马,在距离会面地点三十里处预备接应;令颜士重、戴得功等守营;令报马不时传报消息,探马四处警戒。
做好一切准备,赵矜执戟跃马,昂然前往。
两国君主相会。赵矜一看之下,那海都红光满面、眼射★精光,身体十分壮实。海都也打量赵矜。两人下马,席地而坐,举杯言欢。
这一场相会,时间不长。海都既没有话要跟赵矜说,赵矜也不想要过多暴露自己——言多必失嘛。于是两人都面带笑容,不时呵呵而笑,用玉爵子饮过几杯酒,简单吃些烤肉,即商议和约。两人划定势力范围,约定从此和好,不互相侵犯,每年互派使者问候,促进民间通商往来。约毕,击掌三下,就算承诺了。
赵矜心里想要海都保证一个不互相侵犯的具体时间,比如五年;又想要签订书面条约。但如果提出来,只怕被海都嘲笑不够直爽和诚心。海都自己根本不识文字,承诺从来都是口头承诺。赵矜思忖再三,终于还是按海都的一套来办。
会盟之后,双方各自引去。赵矜回到大营,松一口气,吩咐拔寨退兵,一路依然要小心偷袭。汉军直到退入苍岭关,都没有发现海都军有异常,倒是廉钧率数百骑前来投奔,令汉军始料未及,一场虚惊。
赵矜得知廉钧是元朝的将军、李荼的故人,今无路可走前来投奔,大喜,亲自出帐相迎。廉钧及其手下面有饥色,又冻得皮肤发青。赵矜解下自己外袍给廉钧,令军士送上酒肉,好言慰问。
廉钧十分感激,伏拜道:“陛下如此恩遇小人,小人没齿难忘!”
赵矜笑道:“快快请起!我国规矩有所不同,礼数简单,而且一般不称‘陛下’,哈。你慢慢适应以后,就会明白了。”
原来赵矜称王之后,众文武本来应该称呼“陛下”,但好些人沿袭着大将军时期的“主公”称呼,叫习惯了。尤其是武将,许多人根本连“陛”字都不认识。赵矜为了简便,命令不用“陛下”称呼,用通俗的“主公”和“大王”。至于跪拜,赵矜到现在都不太习惯,规定炎汉朝廷大臣们上朝时不用三跪九叩,民间的跪拜礼也往往简省了。
廉钧从此在炎汉仕官。赵矜与廉钧谈话,发现他精通武略,估计不在李荼、齐劲之下,甚喜。但是廉钧性情不太直爽,跟赵矜并不是很谈得来。赵矜心想:“不要紧,做为一个国君,不可能与群臣都谈得来。只要能够量才用人,就可以了。”于是赵矜破格提拔廉钧,一来就列于上将之中,拜为武卫将军,
再说海都那边。海都收兵回到首都撒马尔罕之后,王子八剌、撒班,大将察八惕、加拉泰引着歼灭元军的得胜人马来见。
孔武有力的庶长子八剌叫道:“大汗,如果我跟着去,一定把那汉王当场杀死了!”
比较有文化、有贤能名声的嫡子撒班也道:“为什么要与小小的炎汉友好?依我之见,我们打败了元朝,就应该挥师西征,荡平炎汉才对!”
“你们小娃子懂什么?”海都摸摸光光的头顶,得意地笑:“我虽然连字儿也不认识,却是个谋略的天才。你们还要多学学、多想想。元朝虽然兵败,毕竟实力强大、良将众多。你们消灭那两三万人,伤不了元朝的筋骨。我怎么不想灭掉炎汉?但是炎汉并不是一个容易灭的国家,我已经看得清楚。现在我国刚刚平定了内部、稍为解除了外患,需要休养人马、积蓄实力。”
海都汗一番话,说得众将连连点头,两位王子都服气了,不再说话。
海都对大断事官麻斯笑道:“麻斯啊,你要为我好好管理内政。可不要像元朝的某些大臣一样,吃里扒外啊!”
麻斯刚听到前一句时,受宠若惊;再听后一句,面色尴尬。众将爆发出一阵大笑。原来,麻斯是色目人,是阿合马的同乡。色目人因为擅长理财、懂得管理城市,往往在蒙古各国担任内政要职。但是麻斯官位虽高,却不受蒙古族将军们的尊重。现在大汗带头嘲笑,众将都肆无忌惮地跟着笑。麻斯感到十分窝囊,但是没有办法。
(待续第五十五回:八国联军攻河东,七品县令赴重围)
第五十五回:八国联军攻河东,七品县令赴重围(上)
赵矜与海都订盟退兵之后,也黎花真悄悄对阔阔甘道:“阔阔甘大人,我这次跟着大王前往赴会,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阔阔甘不解。
“纳来哈。”也黎花真说完,仔细看阔阔甘的神色。
果然,阔阔甘神色一变:“纳来哈?”
纳来哈是阔阔甘的亡夫亦失哈的弟弟。阔阔甘无子,按规矩,现在纳来哈便是阔阔甘的丈夫。
也黎花真点点头。她心里挺看不起纳来哈,因此连叔叔都不叫,直呼其名。
阔阔甘愣了半晌,喃喃道:“纳来哈……如今在海都的手下?你难道没有看错?”
“怎么会看错?我还和纳来哈说话呢。”也黎花真说起遇见时的情形。当时两国君王居中而坐,几名亲随在旁边服侍;其余从骑都下马,一对一而坐,喝酒吃肉。也黎花真与纳来哈几乎同时发现对方。也黎花真瞪着纳来哈看,想不到纳来哈竟投降海都!
“可恨!”阔阔甘听到这里,不由得将手一击营帐,把帐篷打得摇晃不止:“谁都可以投降海都,我们家的人却不能!我们家一直深受术赤汗、拔都汗、默阔帖木儿汗三代汗王的厚恩,怎能忘记!纳来哈不为汗王报仇,反而投靠,要是我见到了,就把他当众杀死!”
“大人息怒。我们现在的主人,是大王。大王待我们很好,我可不能乱来,坏了大王的事。所以,我忍耐着,与纳来哈相对坐下。饮酒间,我就问他,为什么投靠海都。”
“他怎么说?”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问我,大人你是否活着。”
“你怎么说?”
“我就说,阔阔甘活得好好的呢。于是他说,他很想念你。问我们能不能过去。”
“胡说!”
“大人息怒!我当然说不可能。他就说,那么要是他过来的话,我们大王能不能收留他?”
阔阔甘听这么一说,想想纳来哈以前的表现,就都明白了。原来他是老早看上自己了啊。
纳来哈白白长了那么壮实的身躯,却是个软骨头,怕死投降海都。甚至想要阔阔甘跟着投降过去,在那边做夫妇。遭到也黎花真严词拒绝,纳来哈立即又改变主意,想要到这边跟阔阔甘做夫妇。
这种人,说什么好呢……阔阔甘心里一阵气闷。不过,按规矩,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怎能不为他打算?阔阔甘便告诉也黎花真:“他过来,是可以的。不过,他应该割下海都的脑袋来,大王必有重赏!”
也黎花真听了,呵呵一笑,摇摇头:“阔阔甘大人,你难道认为,他会有割取海都脑袋的勇气?”
阔阔甘一愣,才想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一时间,心乱如麻。当晚夙夜难眠,思考着各种办法。如果自己与也黎花真假装投奔过去,伺机刺杀海都,怎么样?如果必要,甚至可以把还是处女的也黎花真献给海都……也黎花真很有勇气,如果跟她这样说,她一定是同意的,不过,那样子她就注定是死路一条了……自己也一样。
固然不怕死,但忽然间,阔阔甘想起赵矜对自己说过的话:“敢死的人是勇敢的人,而且往往是崇高的志愿才使得他不怕死。我是说,在死得有意义的情况下。如果死得没有意义,何不如不死呢?人生难道不应该追求一些美好的事物?看看这个世界,春天的草、夏天的花、秋天的月、冬天的雪,难道不是为了让人的生命总有美好的事物可陪伴么?”
当时阔阔甘可是把赵矜啐了一脸的唾沫,绝不听这种花言巧语。不过不知为什么,今夜突然想起来,竟觉得有道理。
最终,阔阔甘冷静寻思,决定不要搭上自己和也黎花真两条性命去搞诈降。那样的话,两人必死;而海都是个勇力非凡的大枭雄,刺杀他的希望其实很渺茫。还不如活下来,为大王出力,看看大王能否变得更强大,最终除掉海都。如果大王实在不行,那么再去归降海都,尝试刺杀他。
这是东线的一段小插曲。在这个时候,炎汉的西线,战况已经十分吃紧。
本次东斯联军的来袭,要从萨拉大公屠涅格尔瑞索夫、奔萨大公曼西塔里科沙夫二人的一次谈话说起。这两位大公都是很有修养的人,文化程度在东斯各国王公之中只怕是数一数二。两国是关系密切的友邦,说起来他们还是姨表兄弟,很小的时候就是好哥们了,长大以后互相争强斗胜、争风吃醋,总之是在争争抢抢吵吵闹闹之中成长起来的两位国君。算不上很融洽,但是彼此有涵养、讲文明,因此关系从未破裂。
“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一次打猎途中,曼西塔里科沙夫谈起来:“最近各国的风云人物,你知道多少?”
“哦,我差不多都知道。”屠涅格尔瑞索夫老大不客气地自诩,再问:“你要说的是什么人呢?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
两个人的身躯在高头大马上摇晃着,彼此看了一眼。曼西塔里科沙夫可不爱看屠涅格尔瑞索夫总带着三分傲慢的神情,不过他是表哥,理应多容让一些。曼西塔里科沙夫便不计较屠涅格尔瑞索夫的腔调,说道:“我说的是,莫斯科公国新涌现的名将……”
“哦!伏佐维奇斯诺夫那家伙啊!”屠涅格尔瑞索夫有点不屑:“他不是莫吉廖人么,曾经跟我们借过兵,害我们损失了人马陪葬他的烂国家。”
“这个嘛……是莫吉廖大公的过错啊!伏佐维奇斯诺夫还是很有本事的。否则他怎么能以两千人马就灭掉了拥兵两万的科洛姆纳公国?”
“科洛姆纳公国才没有两万兵呢!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你的国家比科洛姆纳公国大多了,你有两万兵吗?”
“不好意思,我有啊。我要是一动员,三万都拿得出来。”曼西塔里科沙夫终于忍不住稍稍嘲讽了一下对方:“倒是你呀,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你上次渡河去打东方人,遭到失败了吧?尽管你的国家比我的略大,现在恐怕没有三万兵力了。”
“有!我的直属兵力就超过了一万!下面的领主们,拿出两万兵来毫不困难。”
萨拉、奔萨两国都有三十多万人口,按照十比一的比例征兵是可以的,尽管有点穷兵黩武了。炎汉的居民与士兵比例不超过二十比一,是为了减轻税赋、保留足够生产力着想。
当下两人闲聊一番,终于说到正题。曼西塔里科沙夫告诉屠涅格尔瑞索夫,伏佐维奇斯诺夫灭掉了科洛姆纳公国,自己觉得他还是很厉害的,就让人送信给他,邀请他来本国。但是伏佐维奇斯诺夫说他很忠实,既然已经受到莫斯科公爵的重用,就不能再投靠别国。
“那你跟他联系还有什么用呢?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
“这你就不知道了啊!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他虽然没有答应给我效力,但给了我一本书,让我很受启发啊!”
“什么书?”
“这个。”
“崭新的手抄本嘛。”
“是啊,这是他为了报答我以前给他的恩惠,特意亲手抄给我的。这是东方的兵法书啊!”
“不是兵法书吧?我看像是史书。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
“这你就不懂了,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东方人就是把兵法写在史书里的!”
于是屠涅格尔瑞索夫在曼西塔里科沙夫极力推荐之下,歇下马仔细观看那本薄薄的手抄本。伏佐维奇斯诺夫所得的《汉书》只是一部分,他从其中又摘出一小部分,抄给曼西塔里科沙夫以报恩。屠涅格尔瑞索夫刚开始看还不觉得怎么样,渐渐看入了味,竟痴迷起来。随从们四处驱赶野兽,他竟顾不上去打,只与曼西塔里科沙夫两人专心致志地共同研究起来。这个时候,两位大公之间的气氛格外地和谐,仿佛两位好学的青年,两位孜孜不倦的寻道者……
“原来这就是兵法啊!”从上午一直看到黄昏,屠涅格尔瑞索夫一口气看完了手抄本,大有感悟。
“不错吧?”
“不错!我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对付东方人了!”
“哦?”
“我了解了东方人的兵法,我完全可以打败他们!我们组织联军吧,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
“这个……”曼西塔里科沙夫反而被屠涅格尔瑞索夫的热情弄得犹豫了,推托道:“我国现在财政不怎么好啊。不太适合出兵。我给你看这本书,只是冲着我们的好交情。除了你,没有谁配得上跟我分析这深奥的知识。”
“什么财政不好啊,我们两国都是连续三年丰收,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还比我少打了一仗呢,国库里的钱肯定比我多啊!我们不能光顾着研究学问,还应该投入到伟大的实践中去!”
“实践啊……”
“是啊!而且,就算你财政不好吧,一万三的兵力你能出得起吧?我出一万五。我们再联络其它国家,一起打东方人去。”
“我理解你的想法,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你是因为自己的首都跟东方人的领地挨在一起,所以心里一直不舒服。不过,别的国家你不能强求它们跟你啊。”
“它们也会喜欢的啊!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我愿意作出牺牲,让我的军队去截住东方人的道路,你和其它国家的人,围攻明利拉斯伐尔——也就是东方人所说的明州。打下那里,战利品都是你们的!东方人很富,你们的财政一定会大有收获!”
曼西塔里科沙夫一听不禁动了心,想了想,再问:“那么你呢?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
“我只要土地。我们合作打东方人,你们拿战利品,我拿土地。”
“这个……你太聪明了,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你占了便宜啊。”
“没占便宜!土地有什么用!贱得很!不值钱!……好吧,我给你让步,我向东得到了新的土地,可以把我国西部的旧领土给你一些!这样好了吧?”
于是,两位大公经过一番争执,商定了彼此觉得公平的分配方案。他们又召集了六个小国,共同出兵。奔萨出兵一万三,萨拉出兵一万五,小国各出几千兵,总共凑了有四万多人马,杀过伏尔加河来!
(待续本回下节)
第五十五回:八国联军攻河东,七品县令赴重围(下)
八国联军过河,炎汉始料未及。即使料及,此时也无法可想。留州先被萨拉军包围起来。接着就是明州,通路完全被联军切断,七**队兵临城下,围个水泄不通。
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下,留州尚可支持。留州由于与萨拉公国首都萨拉托夫仅仅隔河,炎汉朝廷组织军民经营西线时优先为留州加固城防,又从伏尔加河引水挖掘护城河,使得整个防御系统更加严密。这时遭到突袭,留州内有本州镇抚使周伯荣、偏将军别司丘耶尔赫夫坚守,外有镇军将军萧銎亲率人马援救。萧銎“神箭白袍”之名远扬,一来便射杀萨拉公国两名男爵、多名骑士。汉军城内城外人马士气大振。萨拉军一时难以攻打,暂时撤开包围,只在北面筑垒,与汉军对峙。萧銎在城外扎下营寨,与城池形成掎角之势,留州暂时比较稳定了。
但在明州,情况却极为凶险。守城将士不过二千人,受到十几倍敌军围攻,而且远离炎汉其它州府,孤立无援。明州是伏东地区仅次于连州的大城,城墙既广,未经修缮,且没有护城河,防守十分困难。多亏明州镇抚使、虎翼将军鹿裔勇猛果敢、汉军士卒浴血奋战、城里百姓卖力相助,这才得以勉强支撑下去。
这个时代俄罗斯民族尚未形成,城里的东斯人视城外的东斯联军为异民族入侵者。炎汉的政策得人心,税赋合理、社会保障不错,伏东六州的东斯人都愿意把炎汉当成祖国,为之出力。多亏这样,明州得以不失。
镇守赞州的镇南都督乌达闻讯,取令箭,急调伊州镇抚使葛里申、连州戍军都尉素迷独、葛州戍军都尉姚蛮子等人率领援军北上,与萧銎合兵一处。此时炎汉西线的兵力不多,连州、葛州、赞州等沿河重镇都要留兵把守,真可谓捉襟见肘!萧銎将各路援军七拼八凑,不足五千人马,加上留州守军,总兵力不超过七千,只相当于萨拉军的一半不到。而且,萨拉军的补给,只需要从近在对岸的本国首都用船运过来即可;汉军的补给却需要在雪地上输送。汉军兵力既好,补给又艰难,不管怎么说都无法向北推进,为明州解围。
如此僵持下去,明州越发岌岌可危。在此时的东线,汉军已击溃察罕帖木儿,尚需与海都对峙。鹿祥因为中了察罕帖木儿的毒箭致残,回到安汉府担任京兆尹。得知明州危急,鹿祥难以安枕,向大司马李荼请求:“下官愿往明州,为解围出力。”
李荼感到为难,沉吟道:“鹿大人要救明州,我甚理解。然而我国兵马,一半在苍岭关;而且乌拉尔河防线与京城皆须留兵把守;赞州、连州亦不可或缺。若要驰援明州,如今却无兵可派。”
鹿祥拱手道:“下官亦知无兵可派。虽如此,上为国家,下为兄长,为忠为义,下官实不能坐待。愿率亲随十余人,星夜前往!”
李荼再想一想,点头道:“壮哉!大人既有如此志气,我不可不支持。我部有三百壮士,我再拨二百名虎贲,随你前去。”
鹿祥起立道:“多谢大司马成全!然而,虎贲值守王宫,不得主公之令不可动用。我率三百壮士前往足矣,多感大司马厚意!”
李荼亦起身拱手:“主公若在此,亦必嘉许大人之志。我如此决定,是因为你原是虎贲卫尉,善于统驭虎贲。若有不是,我自担之,大人可速往。”
鹿祥辞别李荼,率五百壮士,驰出安汉府。这一带冰融雪化,道路泥泞,十分不好行走。鹿祥率部经由伊州向明州进发,探马报告前面道路有长毛兵马挡住。原来八国联军为了拿下明州,已经分兵把明州的通路都隔断了。鹿祥亲自查看长毛营寨,只见深沟高垒,难以攻打。为了赶往明州,鹿祥不得不命令所部绕向荒野,一路艰难跋涉。
话分两头。鹿裔在明州拒敌,打得十分吃紧。所部二千战士,已经折损过半。百姓毕竟不是战士,意志没那么坚强,这时候都觉得大势已去,十分惶恐不安。鹿裔于谋略并非所长,到这个份上,唯有抱定必死决心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了。
这一天清早,鹿裔屹立在雉堞多已损毁的城墙上,遥望数百步外带着大量冲车正准备再度进攻的敌军。城头上所准备的滚木擂石已用得所剩无几,军民正以榔头凿开坚冰,接下来就要以冰代石砸敌人了。
敌军新一轮攻击开始,光这一面城墙就有几千兵力。敌军躲在冲车的木顶下冲锋,生怕为城上弩箭所伤。鹿裔不禁轻蔑地一笑。其实守军的弩箭早已射光,这几天都是凭着肉搏退敌。
不一会儿,两军接战,杀得天昏地暗。血迹斑斑的城上城下,更添了许多鲜血。鹿裔手提劈风大刀,斩杀攀上城头的敌人,脚下传来一阵阵震动,那是冲车正冲击城墙,令人感到像是坐在惊涛骇浪中的船上,船底被巨兽顶撞,随时可能倾覆。
好不容易打退了一次进攻。敌军在城下散坐喘息。过了一阵,督阵的敌将一声令下,敌兵纷纷起立,从他们的后方传来了一片喊声。鹿裔对此已经麻木,管他们来再多援兵,杀得一个是一个,杀到自己也被杀死为止!……不料,再听片刻,鹿裔竟听出那片声音喊的是汉语!
难道竟是自己的援军?!鹿裔忙令亲兵送上大王所赐望远镜,仔细望去。只见一支奇怪的人马,从敌军后方冲突而入!他们驾着前所未见的战车,在冰雪地上冲刺如飞!
那些“战车”要说是战车的话,怎么那么低矮?鹿裔看得十分惊诧,嘴巴都合不拢了。不一会儿,那片“冲啊!杀啊!”的喊声来到眼前,为首一辆“战车”上,一人厉声高叫:“那厢将旗之下,可是镇抚使鹿大人乎?”
鹿裔回喝:“我正是!你是何人?”
来人闻声即于车上匆匆一拱手:“下官乃是斡州贝县县令陈龟年,率本县民兵营来也!”
鹿裔大喜,忙打开城门,亲自接应陈龟年进来。原来,林宓担任斡州镇抚使,令每县都练民兵,小县三百,大县五百。陈龟年的贝县是个小县,但他满腔热忱为国效力,招募了五百民兵,起早摸黑亲自负责操练。斡州各县分布十分零散,贝县是其中距离明州最近的一个县——但这个“最近”只是相对而言,其实中间还有漫长的一条道路,被冰雪覆盖。这种情况下,本来无法救援,但陈龟年有一样“法宝”——雪橇。
按说这个时代,滑雪杆还没有发明,雪橇只有雏形在北欧挪威王国出现,后世英文里的“Ski”一词即来自挪威语。其它地方的人,本来还不知道任何滑雪用具。不过,炎汉有“信号弹之父”、“望远镜之父”等一堆头衔的大王赵矜!赵矜命令工匠“攻关小组”来到一年有将近半年冰封雪盖的北地,告诉他们雪橇的原理,让他们研制这种便于雪地行军与后勤的装备。“攻关基地”即位于贝县,陈龟年的民兵营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得到这种新装备。他们在这个冬天已操练娴熟,堪称炎汉第一支“雪地特种部队”。
北地狩猎业很重要,多的是猎犬。陈龟年所部以高大威猛的狼犬拉雪橇,驾驶着这种敌人和自己人都没有见过的“战车”,长途跋涉,终于率先赶到明州!
“恶狗!恶狗来了!”东斯联军冷不防被民兵营这么一阵冲杀,吓得狂呼乱叫,狼奔豕突。
督阵敌将不明白:“什么恶狗?不许乱跑!”但当他纵马冲向出事地点,发现一大群低矮的“战车”冲来,车上皆有战士横着长刀,车前皆有狼狗活蹦乱跳!他顿时吓得一激灵,回马跑得比任何人都快——倒不是他胆小,只因坐骑本能地害怕狼犬。
敌将一跑,敌军更慌,被民兵营一下子冲开。陈龟年遂胜利突入重围。
援军及时赶到,明州军民极为振奋。陈龟年不仅带来了五百人马,还有雪橇上装载的许多弩箭。这多亏他熟读大王语录,明白弩箭是守城关键物资。
陈龟年是南宋江西人氏。当年文天祥散尽家财,在江西招募了万余义兵勤王,陈龟年也在其中。他本是一介书生,因国难当头弃文从武,志在报国;但是半路出家,武艺不精,被俘沦为苦力,流落远方。今已四十好几,壮志未改。赵矜举兵后,陈龟年热血澎湃加入,希望做个将军建立一番功业。但赵矜见他文不文武不武,且国家文官奇缺,遂让他担任文职。陈龟年并不气馁,依然热切工作、勤奋学习。后来做了七品县令,把一个县的文治武备都搞得很好。
当夜,鹿裔与陈龟年商议,决定杀出城去劫营。东斯军白天被“恶狗战车”冲击,惊魂未定,没想到夜里又来!于是就在一片犬吠马嘶人呼嚎之中,东斯军又给杀了个七零八落。
有这一番转折,明州军民士气大为恢复,继续坚守。
(待续第五十六回:京兆舍死替兄长,国主升幡动六军)
第五十六回:京兆舍死替兄长,国主升幡动六军(上)
话说明州镇抚使鹿裔得到贝县县令陈龟年率民兵营驰援,得以坚持。过数日,京兆尹鹿祥所部也到达明州城下。鹿裔在城头上用望远镜瞭望,发现一彪军举着“鹿”字旌旗冲来,知是弟弟,大喜,忙与陈龟年开城门杀出。两边里外夹攻,把围城的东斯军杀个七零八落。
不提鹿祥进城参见鹿裔,兄弟相聚,互诉情况。却说东斯联军这边,萨拉大公屠涅格尔瑞索夫原在留州与汉军“神箭白袍”所部对峙,僵持不下。屠涅格尔瑞索夫想想这样对峙下去没有好处,不如先拿下明州,再集合八国联军打留州不迟。于是屠涅格尔瑞索夫留下几个将军守营,命令他们只管坚守,不必出战;自己领了一支精锐部队,悄悄从后门离了大营,往明州这边来。
曼西塔里科沙夫率领七国联军攻城,先后被陈龟年、鹿祥两次冲击,正疑神疑鬼,见士兵报告外围又有人马奔来,慌忙引兵抵敌。他们多国部队一同围抄上去,才知道是屠涅格尔瑞索夫,白忙一场。
“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你怎么也来了?”曼西塔里科沙夫深深叹气。
“怎么?”屠涅格尔瑞索夫还以为曼西塔里科沙夫会热烈欢迎自己到来,没想到这么冷淡。想一想,明白了,屠涅格尔瑞索夫便道:“请放心,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我只是来帮忙你作战,绝不会要求瓜分属于你的战利品!”
“不是这个问题啊!”曼西塔里科沙夫把连遭两次冲击的事情跟屠涅格尔瑞索夫一说,再道:“我们这儿正加强防备,各国将士都很紧张!你这么一来,把我们弄得调兵遣将东奔西走,更加忙乱了,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要是东方人趁机攻击我们,都是你的错!”
果然,城头上的汉军时刻保持警惕,四面城墙上都有校尉拿望远镜不断往外望,这时南面的校尉发现异样,急忙赶去向鹿裔禀告:“将军大人!南面有兵马杀来,敌军围上去了!”
鹿裔、鹿祥、陈龟年慌忙都站起来。难道是又有援军到了?他们奔到城墙上看,才发现原来是东斯军自己闹的。鹿祥向何安平学过些谋略,当机立断,命令陈龟年引民兵营向东面驰出。
东斯军主力正在南面“武装迎接”屠涅格尔瑞索夫呢,东面十分空虚。他们突然遭到“恶狗战车”冲击,又是一番狼奔豕突景象!鹿祥率数百壮士紧随在民兵营之后掩杀,把东斯兵杀得七零八落。等到曼西塔里科沙夫、屠涅格尔瑞索夫率领主力忙不迭地奔来营救,汉军已经得胜而归了。
东斯联军垂头丧气,将士私底下都抱怨屠涅格尔瑞索夫来得不是时候,导致连败三阵,十分窝囊。但是屠涅格尔瑞索夫可不这么想,他指挥本部安下营寨,就去找曼西塔里科沙夫与各国主将,自信地对他们说道:“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各位阁下,你们连打败仗,不要紧,现在有了我,你们可以不用吃亏了。”
众人瞥他一眼,心想:“要不是你,我们会连打败仗?”只是碍于他大公的身份,不好说他,还得恭敬地给他让座。
屠涅格尔瑞索夫一坐下来,立即重重说道:“各位!你们有危险!大有危险!幸亏我来了,你们有救了。”
众人不吱声,便见屠涅格尔瑞索夫从怀里拿出一本手抄本。曼西塔里科沙夫一看,与自己的阿拉伯文的《汉书》手抄本不一样,只见上面用拉丁文写着:《七部用兵的方法概述》。屠涅格尔瑞索夫再掏出一本手抄本,又是拉丁文的,叫做:《六套打仗的绝招》。
在座除了与屠涅格尔瑞索夫“青梅竹马”、皆富有文化修养曼西塔里科沙夫,谁有能够看拉丁文的能力?因此只有曼西塔里科沙夫谨慎地翻看起来,其他人都在旁边瞪着眼。
“这是宝物!”屠涅格尔瑞索夫得意道:“比你的《东方汉朝的历史书》对用兵更有帮助!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给你细看了!你听我的,这本《七部用兵的方法概述》里面有记载:‘受到扰乱之后,要防备敌军偷袭营寨。’我们赶紧防备吧!”
曼西塔里科沙夫一时沉吟。旁边有人叫道:“偷袭营寨?他们已经用过一次了!”
又有人叫道:“是啊!难道东方人总是这么狡诈?”
屠涅格尔瑞索夫点头:“不可以小看啊!东方人作战从来不讲光明正大,他们能偷袭就偷袭,而且还会趁着我们的士兵刚打过仗呼呼大睡的时候,绕到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偷袭!”
几名将军顿时激愤地叫起来:“怎么这么卑鄙?!”
屠涅格尔瑞索夫摇摇手:“不奇怪。你们见识太少了。我告诉你们,东方人打仗完全靠的就是卑鄙方法,有一个东方的大兵法家,他在他的军事著作《武?孙先生的十三篇兵法专集》里面,一开始就明明白白指出:‘用兵,就是欺诈!’”
众人听屠涅格尔瑞索夫这么引经据典谈说,一片迷糊,似懂非懂。他们都是大老粗,西方人的兵法还搞不懂,更别说是东方人的兵法。只有文化修养非凡的曼西塔里科沙夫大公,才有与屠涅格尔瑞索夫大公谈论的资格。
曼西塔里科沙夫想了一想,觉得屠涅格尔瑞索夫说的有道理,忙令本部人马加强警戒,防备城里的汉军出来偷袭。
其它各国的将领们半信半疑,马马虎虎命令各营士兵提防。但是士兵们白天攻城辛苦,晚上疲惫得很,没有怎么把上级的命令当回事,依然睡得昏昏沉沉。
当夜,各国将领跟随两位大公躲在西北面大营的一座营帐中。根据屠涅格尔瑞索夫的分析,这座大营最有可能遭受偷袭,极力要求各国将领都来见证。
他们一个个忍着困倦,穿着全身重装备,全神贯注地等候着。时间过了半夜,不见有什么动静。他们心底开始抱怨屠涅格尔瑞索夫完全没根据地疑神疑鬼,又怨曼西塔里科沙夫居然加以支持。但碍于两位大公是大国君主,他们不敢发出怨言。
一点过去了、两点过去了……东斯将军们心底火透了。曼西塔里科沙夫不动声色。屠涅格尔瑞索夫表面上也不动声色,心底开始动摇:“东方人怎么还不来证明他们的卑鄙?”
正当他们全都昏昏欲睡时,不料,大营离城最远的一面,突然间传来激烈的突袭声音!东方人的喊杀声,恶狗的咆哮声,自己人惨叫声,不绝于耳!
原来,鹿祥再次领着虎贲精兵,与陈龟年的民兵营,先把狼犬的嘴巴塞住,把马匹的蹄子包住,远远绕到大营后面,这才放开狗嘴马蹄,突营而入!
听到自己人惨叫大作,屠涅格尔瑞索夫的瞌睡劲儿顿时没了,喜得跳起来叫道:“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你们要是没有我就糟糕透了!”
曼西塔里科沙夫亦跳起来,不得不首许:“果然是卑鄙的偷袭!果然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你算得太准了!”
于是他们一帮人赶紧冲出营帐,杀奔过去。汉军刚开始冲突顺利,正要突营而过,没想到侧面遭受有组织的攻击,一时竟乱了套。杀了一阵,陈龟年所部与鹿祥所部失散,只得各自夺路突出围困,回城去了。
东斯军追杀过来,鹿裔发现不妙,急忙杀出城接应,总算把鹿祥、陈龟年先后接应回来。这次斫营,汉军亦有不小损失。虽然杀死了更多的东斯军,但对于守城兵力不足的汉军来说,划不来。
其后,东斯军设了夜间巡逻队,专门防备汉军夜袭。白天的攻打也更猛烈了,屠涅格尔瑞索夫、曼西塔里科沙夫凭着手抄本的启发,改进了攻城方法,连日猛攻,明州岌岌可危!
这时候天气已经转暖,赵矜刚与海都相会订盟,汉军主力仍在苍岭关。赵矜惦记明州,先派军师将军李庆熙、偏将军甘巴速二人率领三千骑兵,赶往西线。赵矜探知海都退兵之后,亦率大军回归,留齐劲所部依旧镇守苍岭关。
八国联军这边并不知道炎汉主力西进,不过由于屠涅格尔瑞索夫、曼西塔里科沙夫热心于尝试各种攻城方法,他们自然攻得更猛烈了。这一天,经过大量冲车的集中撞击,明州东南角一段城墙崩塌!
塌陷的缺口足有数丈,东斯将士冲杀进来,鹿裔死命抵住,好不容易将他们杀退。
“事急矣!”陈龟年见城墙已经崩塌,敌军正在调集更多人马准备冲击,一咬牙,对鹿裔、鹿祥道:“二位大人,此城已不可守!下官当竭力死战,二位大人这便突围去罢!”说着,在他心里已浮现出文丞相“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诗句,决意壮烈殉国了。
鹿裔喝道:“要死便一起死!我乃明州守将,岂有明州不守之时径自逃窜之理?”
鹿祥在这个时候仍保持冷静,将手一摆:“大哥,陈大人,你们听我说来!战死不难,只是此城居于上游,又是屯粮重地,倘若失守,关系大矣!城中粮草尽归敌军所有,敌军水陆并进沿河直下,留州、连州皆危!今我等唯有力保明州不失,方可向主公交代。白白战死,有何益哉?”
陈龟年喜道:“这样说来,京兆尹大人有良策可保此城?”
鹿祥点头,对鹿裔道:“大哥,请将你的衣甲、旗帜予我。陈大人,你快组织军民,在塌陷城墙之后,抢挖壕沟,修筑工事,以备冲击。”
于是鹿祥穿起鹿裔的衣甲,打着鹿裔的旌旗,使人出城向联军投降,就说明州守城出来献城。
(待续本回下节)
注:
斫营:斫音啄,拿斧头砍之意;斫营顾名思义,就是抡着斧头去砍敌人的营寨……当然,遇见敌人是不是也顺便砍翻,你明白的。
第五十六回:京兆舍死替兄长,国主升幡动六军(下)
东斯联军听闻明州守将出降,欢声雷动!各国将领都去看受降仪式,顾不得再催军进攻。士兵们觉得已经不必攻了,都后退休息——养足力气,待会儿进城抢战利品!
曼西塔里科沙夫、屠涅格尔瑞索夫也不例外。他们奔到东面主营,等待明州守将到来。联军士兵肃立在两边,空出中间一片视野,只见一面“鹿”字大旗在一支投降队伍的簇拥下,慢慢移动过来。
那旗帜移动得十分缓慢,不必说,投降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那边的东方人,脚步一定非常沉重吧!东斯兵将感到扬眉吐气,不少人喜形于色。
过了好一阵子,旗帜进入联军营门,旗下可见一员将军,模样正是这些天来指挥守军顽抗的守将。曼西塔里科沙夫抑制不住心底的兴奋,想着这么些日子的强攻总算有成果了!又想,那员东方人的将军很是英勇,可以收为自己的部下——根据《武?孙先生的十三篇兵法专集》里面说的,应该把敌人的力量转化成自己的力量,才是最好的策略!
屠涅格尔瑞索夫则一脸凝重,仍专注地翻看着手抄本,只略向投降的队伍望了几眼。
曼西塔里科沙夫笑道:“你真是好学呀!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这样下去,你成为一个大兵法家为期不远了,到时候可得多多指点我们啊!”
屠涅格尔瑞索夫不说话,只顾紧张地翻着书。
曼西塔里科沙夫对屠涅格尔瑞索夫的脾气可了解得很清楚,知道这位表弟格外傲慢爱炫。怎么现在不但不炫,就连听到赞扬也没有反应呢?曼西塔里科沙夫不禁奇怪地问道:“你在翻找什么,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
屠涅格尔瑞索夫一边继续翻着,一边凝重地答道:“我在找关于‘欺诈性投降行为’的记载!我记得我看到过的!”
“‘欺诈性投降行为’?!”不但曼西塔里科沙夫,就连旁边的各国将军们都不免惊叫起来。
“是啊!东方人很狡诈!他们连投降都要搞欺诈!他们是绝不会老老实实战败的!”屠涅格尔瑞索夫叫着,终于找到了相关的记载,亮给众人看:“你们瞧瞧!”
除了曼西塔里科沙夫,其他人全部看不懂。曼西塔里科沙夫看了一看,大惊道:“果然!他们真的有‘欺诈性投降行为’!太、太卑鄙了!”
将军们尽皆哗然:“真是卑鄙啊!输了都不老实!东方人,真的不可以小看!”
这么一议论,他们对于前来投降的队伍顿时充满了警惕感。
“命令他们下马!要检查武器!不许再靠近!”他们一叠声地命令士兵,赶紧把投降队伍拦下。
装扮成鹿裔的鹿祥,果然在马鞍之后藏起了短刀,准备在受降仪式上奋力一击,擒拿敌军首脑!他带的百名虎贲,个个身携利刃,准备跟着京兆尹大人决死一博!
但还没有接近就被拦住,鹿祥心知敌军首脑识破自己的计谋,说不得,唯有提前发动!他一声叱咤,拔出短刀,即纵马冲向两个大公!手下百骑纷纷抽出短刀,疾冲向前!
东斯军大乱!但是屠涅格尔瑞索夫、曼西塔里科沙夫已经提前警觉,他们慌忙指挥亲卫阻挡。鹿祥一马当先冲到他们面前,奋力刺死多人,包括一名倒霉的不知哪国将军。但是,鹿祥一臂残废,无法控马,一个冲锋过猛,从坐骑上跌下!东斯士兵蜂拥而上,将鹿祥杀死!汉军百骑在东斯军之中冲来突去,尽皆死难!
乱军乱战之中,屠涅格尔瑞索夫、曼西塔里科沙夫狼狈逃窜,总算脱离了受降不成反被逮的危险。曼西塔里科沙夫由衷钦佩道:“你真是智慧过人!你是用兵的天才啊!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
屠涅格尔瑞索夫这才有空自得,轩然大笑:“我很容易就学会了兵法,东方人当然不是我的对手了!这也多亏你的启发,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
他们这边得意着。城里汉军望见鹿祥等人奇计失败尽皆死难,悲痛不已。鹿裔厉声呼号,恨不得自己冲下去为弟弟报仇,被校尉们死死抱住。
然而,趁着诈降的时间,陈龟年已率军民将城墙塌陷处重新布好防御。东斯军再冲进来时,受到壕沟、蒺藜的重重阻碍,还有民兵营长刀长枪的阻击,攻打不下,到了天黑,被迫撤退。
就这样,汉军士卒白天奋战,夜晚组织百姓修复城防,在鹿祥决死一击的精神感召下,下定决心与明州共存亡!凭着这股精神,明州城头的赤旗一直屹立不倒。
在明州军民的拼死支撑下,炎汉大批援军终于抵达!李庆熙、甘巴速率三千骑兵先到。
甘巴速抡动铜挝,打出一条血路,引数百骑当先来到城下,大呼一声:“俺要进城!”
城头上陈龟年慌忙令士兵开门,让甘巴速进来。城内军民见有这么英勇的猛将突阵进城,欢欣鼓舞。陈龟年亦喜不自禁,拿水袋子盛了烧开的冰水,给甘巴速喝,问道:“将军是哪里的人马?”
“俺是大王的部下!”甘巴速反问陈龟年:“你是甚么官职?比我的偏将军如何?”
陈龟年道:“下官乃是斡州贝县县令,正七品之职。将军既是偏将军,不是正五品便是从四品,必在下官之上。”
甘巴速欢喜道:“如此甚好。俺既在你之上,你须听俺吩咐。”
陈龟年拱手道:“这个自然。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甘巴速道:“你快快与俺打探,敌人首脑乃是哪个?俺好杀他。”
正说着,李庆熙引主力入城。李庆熙武艺亦颇了得,一杆无缨长矛,一路上杀得东斯兵将东扑西倒。东斯军攻城攻了这么久,已经十分疲惫,遭到如此强力的突击,怎能抵挡?鹿裔先已看到甘巴速所部进城,再望见几千猛士驰来,连忙杀出接应,把李庆熙迎进城来。
李庆熙与鹿裔见过礼,一边饮水一边互诉情况。听闻鹿祥战死,李庆熙十分痛惜。他自从投奔炎汉以来便与鹿祥共事,分别担任虎贲左右卫尉,紧紧跟随大王征战。那一天望着鹿祥踏上归路,回京城去做京兆尹,怎能想到竟是诀别?
那厢甘巴速还在叫嚷要找出敌军首脑来斩杀,李庆熙叫道:“甘将军。”
甘巴速忙过来拱手道:“俺在。你有何吩咐?”甘巴速虽粗莽,至少还知道李庆熙是正四品军师将军,比自己大,自己要听他的吩咐。
李庆熙道:“守城要紧,你莫要出城。我稍事休息,便要杀出城去,向主公报告明州军情。你跟随鹿裔将军守城,不可松懈。”
甘巴速一听不给他出城,怏怏地答应了,再问鹿裔:“你是甚么官职?比我如何?”
鹿裔一愣。李庆熙知道甘巴速逢人就要比高低的习惯,代为回答:“鹿将军乃是从三品虎翼将军。比你大。”
甘巴速低头一算,从三品比李庆熙的正四品还大,当然比自己大喽。这下子他没有话说了,只有乖乖遵命。李庆熙留下甘巴速帮忙守城,自率数百人马出城,趁着敌军来不及重新合围,折回原路,去向大王禀报。明州城中粮草甚多,不愁供应。现在增加了许多人马,守城的问题不大了。
赵矜率军急赶,得李庆熙报告,知道明州还在,但是鹿祥死难,不禁震惊,跌足叹道:“鹿祥跟我举兵起义,既忠勇,且有谋略,常常跟随在我身边。他受伤致残,我心有戚戚;没想到他不愿呆在京城为官,竟往明州赴难捐躯!”
听大王这样说,许妤、颜士重、戴得功皆流下泪来,虎贲士卒捶胸顿足号哭者甚多。赵矜与他们相对垂泪,忽听何磐攘臂高呼道:“哭有甚用!要杀敌的,便随末将某来!”
原来何磐是头等的男子汉大丈夫,不哭,只要报仇。以他的主义,豪豪爽爽地活,轰轰烈烈地死,人生这样一辈子就好了,哭什么?
呼合珥、孛锐阿巴希、孛锐阿惕沁、孛锐阿贝格、孛锐阿吉尔等一帮将军,闻声皆攘臂呼应:“某等情愿杀敌!”他们原本不和,这一喊之下,顿有一股同仇敌忾之情,看对方好像顺眼一些了。
赵矜向他们点点头,嘉许他们的斗志。遂令士兵做两面白色大幡,一面上书“鹿祥灵幡”,另一面上书“报仇杀敌”,共两面大幡八个大字,一左一右各立在一辆大车上。全军上下跟着大幡,悲愤填膺,气冲斗牛,向着明州昂然前进。
(待续第五十七回:一知半解学背水,两肋插刀知是谁)
注:
六军:周朝的制度,周王直辖六军,大的诸侯三军,中等诸侯二军,小的诸侯一军。后世遂用“六军”特指国王亲自率领的军队,也可泛指所有军队。
气冲斗牛:“斗”是北斗星的斗,“牛”是牵牛星的牛,这里的“斗牛”可不是西班牙的一种有名的拿牛来欺负给人看的休闲活动。还有另一个词——气冲宵汉,“宵”是夜空之意,“汉”是银河之意。这两个成语都是形容气势非凡,直冲天空。
第五十七回:一知半解学背水,两肋插刀知是谁(上)
话说八国联军进攻炎汉,久攻明州不下。汉军主力终于赶到,双方兵力与部署大致如此:
联军原有四万多人马,打留州死伤了千来人,与萧銎对垒被干掉千来人,攻明州更先后损折了五、六千人,加上因疲劳、天气变化而生病的,又有好几千人减员,目前还剩下三万二千人左右,其中八千人在留州北面与萧銎所部对垒,二万四千人包围在明州城外。
汉军除去战损和疾病减员,目前计有:留州城中周伯荣、别司丘耶尔赫夫所部大约二千人马;留州城外萧銎、姚蛮子、素迷独、葛里申所部四千余人;另有新任连州镇抚使廉钧所部正规军三百人、民兵二千人,进至留州以东。这三处人马对应的是联军的南路人马,人数基本相当。明州城中鹿裔、甘巴速、陈龟年所部将近四千人;在明州东南面,赵矜的大军已逼退东斯联军挡道的部队,开到离城百里之外,总计有人马一万四千左右;另外,由于冰雪融化道路基本畅通,北地援军也在叶州镇抚使独隆翰率领下赶到明州以东百里,手下有正规军千人,还有民兵四千。这样的兵力,与联军北路人马也基本相当。
炎汉各州府之中,安汉、斡州、叶州三地最早开始训练民兵。独隆翰的民兵即是从叶州与斡州各县汇聚而来,他们早已集合完毕,无奈道路不畅,到现在才赶到。廉钧的民兵则是安汉府的民兵。因廉钧于李荼有恩,李荼奏请大王,要把自己的大司马之职让给廉钧。赵矜可不许这么干——官职岂能转让?不过赵矜还是冲着李荼的面子,再加廉钧为连州镇抚使。连州镇抚使这个职位十分重要,先前宁缺毋滥,特意保留。这样子,廉钧于炎汉尚无寸功,便得到武卫将军的名号,镇守全国仅次于首都的第二大城市,不可不谓重用!赵矜要挥师救明州,让廉钧率领本部,再加上民兵,先往留州参战,得胜再去连州上任不迟。民兵与正规军不同,正规军可以往全国各地戍守,民兵只是临时参与战役,打完即回本州府。
如此一来,双方兵力基本相当,汉军的装备可比联军要强。不仅如此,汉军的训练也比联军要好。这八国联军可比不上先前反击鞑靼时的东斯各国联军那么精锐——那时的十几万东斯联军都是精选的,几十个国家,内中不乏大国,才凑出这些人马。现在的八国联军,则是能用上的都用上,内中脱产专门从事训练的将士极少,多数都是各领地的半职业士兵。他们平时耕田、放牧从事生产,战时才被动员起来。大公动员手下的伯爵们,伯爵动员手下的男爵们,男爵们把领地里的专业骑士们、半职业士兵们集中起来,于是汇成了浩浩荡荡的联军。联军士兵的作战素质,其实比炎汉的民兵高不了多少。
炎汉的正规军,起义后招募的那一批已经经过了两年多的训练与征战,战斗力今非昔比。后续招募的两批,至少也都有整整一年的严格训练了。
因此综合起来一比较,汉军人数虽然少一些,战斗力却高过联军。联军主力与汉军主力对峙,各国君主、将领们看到汉军那阵列、那气势、那装备,心里都有点打鼓了。
曼西塔里科沙夫有点忐忑不安道:“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都是你,建议我们来攻打河东地区,说什么你得土地,我们得战利品。没想到,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得到战利品,你也没有得到土地。更没想到,东方人有这么强大的大军……你说,我们怎么办好?”
“不要气馁!”屠涅格尔瑞索夫斩钉截铁道:“你真是欠缺魄力,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一旦遇到强大的敌人,你的心就乱了套了。身为你的亲戚,我真是为你感到羞耻。”
曼西塔里科沙夫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见屠涅格尔瑞索夫一副镇定自若模样,难道是有妙计?曼西塔里科沙夫只有强忍着不跟他发作,保持着礼貌问道:“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聪明的、有魄力的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
屠涅格尔瑞索夫挥舞手臂,信心百倍,而且颇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叫道:“我当然有办法!我很熟悉这一带河流两岸的情况!我们很快就会打败东方人,夺他们的旗帜!换成我们的旗帜!”
“什么办法?”曼西塔里科沙夫与各国将领都觉得精神一阵。由于屠涅格尔瑞索夫对于斫营、对于诈降都作出了正确的判断和及时的应对,他们现在已经很信赖屠涅格尔瑞索夫的能力。
“好的办法是不可以泄露的!”屠涅格尔瑞索夫骄傲地说道:“你们只需要听从我的吩咐,就可以了!现在,我们暂时撤退!当然,我知道,对于你们这些心里充满了荣耀的英勇者来说,撤退是可耻的!不过,你们必须服从我的指挥,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就这样,八国联军解开明州之围,连夜撤退向西。赵矜与独隆翰两部向前开拔,与鹿裔所部汇合一处。赵矜与众将一讨论,都认为没有白白放跑敌军的道理,必须前进。赵矜遂令陈龟年守城,以鹿裔、甘巴速为先锋,自引何磐、李庆熙、许妤为中军,令颜士重、呼合珥率领左军,令戴得功、独隆翰率领右军,令孛氏兄弟率领后军,令阔阔甘、也黎花真率领女营骑弩兵作为别军。这是唐朝时名将李靖惯用的“梅花阵”,除了前、中、左、右、后五瓣梅花之外,另加一支机动部队,可以作为游离攻击,也可在必要时候补上五瓣之缺漏。
汉军以这样的梅花阵一路前进,不料敌军也布了一个奇怪的阵势,而且地点更奇怪——河滩上!
屠涅格尔瑞索夫凭着自己对地理的熟悉,把主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安排在一片长长的河滩上,另一部分安排在河滩前面的草地上。曼西塔里科沙夫与各国将领看到屠涅格尔瑞索夫这么布置,迷惑不解;再看到屠涅格尔瑞索夫命令部下开始凿沉渡船,他们不由得都急眼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你该不会是想要把所有的船都凿沉吧?”曼西塔里科沙夫代表众人质问屠涅格尔瑞索夫。
“没错。”屠涅格尔瑞索夫十分淡定。
“没错??”曼西塔里科沙夫不禁叫道:“大错!绝对是不可原谅的大错!你难道没有发疯吗?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你想想,把船都凿沉了,我们怎么回去?”
“回去?”屠涅格尔瑞索夫摇摇头:“作为你的亲戚,我真为你的无知感到羞愧。很遗憾的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看在姨妈的面上我告诉你吧,我们暂时不用回去。等到要回去的时候,我们自然有船回去。”
“船从哪里来?”
“只要打败了东方人,我们可以夺取他们的船。就算他们没有那么多船,我们有的是时间造船。而且到那个时候,我保证你不想要回去,你一定会想要继续进军,一口气夺下富庶的新城!获得很多的战利品!”
“你……你真的能够保证,我们可以打败东方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屠涅格尔瑞索夫陛下。”
“我?我当然可以保证!曼西塔里科沙夫陛下。你们都应该知道,当你们对付东方人毫无方法的时候,是我,我及时赶到,拯救了你们的危机。现在,你们也只有听我的主意——如果你们想要得到很多的战利品,而且同意把东方人的大部分土地和人口都归入我的统治。”
于是屠涅格尔瑞索夫一意孤行,完全照自己的主意摆布好了各**队,凿沉了全部的船只,又派出一支担负特殊任务的人马。他仿佛已经看到,《汉书》中所描述的“壁皆汉赤帜”情形,到了这边就会变成“营垒和墙头上都是联军的花花绿绿的旗帜”之景象……
汉军向前开进。鹿裔发现联军如此这般,感到不可理解,不敢造次进逼,赶紧派人报告大王。赵矜得报,想了又想,也不明白,吩咐各军暂且下寨。
第二天,赵矜聚集各军将领会商,研究联军究竟搞的是什么意思,突然有小校来报:对方大公派人来下战书!约定明天会战!
赵矜越发疑惑,问众将:“敌人大军在河滩边扎营、布阵,又来向我们挑战,这究竟有什么企图?”
戴得功道:“长毛无谋,置身于绝地,我军便可击之!”
鹿裔道:“非也!长毛亦有谋略,不可小看。”
众将议论纷纷,众说纷纭,都猜不透联军究竟有什么企图。这时有一员裨将军叫做沈骐,出列奏道:“主公,末将自小生长于黄河岸边,惯能凫水,能耐寒冷。愿往长毛阵营之后打探,察其虚实。”
赵矜点头:“很好。我的四十倍望远镜借你。河水很冷,你小心在意,做好准备运动再去。”
于是沈骐拿了赵矜的全军最高倍数望远镜,下水去了。他潜一阵浮一阵,直游到东斯联军的阵营后方,查看情况。回来告知大王与将军们:“禀主公!长毛大军皆在那边,并无虚假。其船只尽皆凿穿,不知是何缘故。”
赵矜听了更不明白,想破脑袋也猜不透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将又一阵议论,七嘴八舌,却没有一个意见听起来解释得通。忽然,虎贲中尉何磐攘臂叫起来:“主公!末将某已将敌计识破!”
(待续本回下节)
第五十七回:一知半解学背水,两肋插刀知是谁(下)
赵矜见何磐跑出来声称他识破了敌计,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也能识破敌计?那放着我们好几个谋略之人在此,情何以堪?”
可不是?赵矜、李庆熙、许妤、阔阔甘都是有谋略的,鹿裔、独隆翰从前不懂,现在也已经大有进步。放着这些人在此,还有何磐说话的份儿?
赵矜想要喝令何磐闭嘴退回去,但怕挫伤他的积极性,而且不符合自己的号召。自己可是从举兵开始就提倡:“全军将士不妨都学一点实用的文化,平时要踊跃讨论作战问题。如此一来,必可提高全军素质。”因此,赵矜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得硬着头皮鼓励道:“何中尉热心探讨,精神可嘉。好吧,说说看,你怎么识破的?”
何磐一拱手,声若洪钟地说道:“末将某在儿时曾听老人讲古!老人道,古时有个‘背水布阵’之计!以某观之,如今长毛与之甚合!”
“啊哈哈……”赵矜刚笑了一笑,想要告诉何磐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不料猛然一想,竟觉有理!
这……难道说,长毛的谋略能力,跟何磐差不多同一个水准?因此赵矜、李庆熙这些谋略之人想不明白的问题,大老粗何磐反而能够一拍脑袋,想个明白!
赵矜忙招沈骐过来,问道:“你除了看见他们凿船,还有什么情况没有?”
沈骐想了一想:“对了,还有许多行军锅,砸烂在地。”
赵矜不由得抚掌大笑:“啊哈哈!啊哈哈哈!”
众将不解,皆问道:“主公何故发笑?”
赵矜好不容易才收住笑:“啊哈哈哈……我笑……我笑长毛,居然,居然懂得我们古人的谋略!这不就是——韩信的‘背水一战’加上项羽的‘破釜沉舟’么?照这样子,没猜错的话,他们一定还有一支部队潜伏到我军大营附近,准备趁我军出营之后偷袭我们的老窝呢!”
于是,赵矜命令集中全军将校的几十把望远镜,发给几十名探马,让他们快去仔细探查。果不其然,过不多时即有探马回报:一支东斯军悄悄埋伏在距离汉军大营只有二十里远的地方!
这下子,不仅赵矜,好几个将军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许妤抿嘴而笑。阔阔甘不禁也笑了,她虽然不知道“背水一战”和“破釜沉舟”的典故,但已能看出大王掌握了敌军的动向。
“让他们给蚊子叮上一晚吧!”赵矜笑道:“我自有安排。各位将军听令!”
一片声音高叫:“末将遵从主公吩咐!”
……
次日。汉军饱餐一顿,列阵向前。八国联军的主力分为两大部分,一部由奔萨大公曼西塔里科沙夫率领,在长长的河滩布阵;另一部分由萨拉大公屠涅格尔瑞索夫率领,迎向汉军。
汉军中推着一辆十丈望车,赵矜登上去,拿望远镜瞭望。见到屠涅格尔瑞索夫在列国将军簇拥之下耀武扬威,不禁大笑道:“这个就是长毛韩信了!”再端着望远镜往远方延伸,看见曼西塔里科沙夫立马在长滩之上,左右将领环列,甚有威严。赵矜不禁又笑:“那个应该是长毛张耳了!”转身再望望联军那支伏兵的方向,尽管有高倍数望远镜,还是什么也察觉不到。赵矜笑道:“那里应该是长毛曹参、长毛灌婴的奇袭部队吧?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埋伏得很好嘛!问题是,汝计已被我家何大锤子识破!”
完全没错,那边正是萨拉、奔萨的两员大将,充当了“背水一战”中曹参、灌婴二人的角色。那位长毛曹参,即是萨拉公国的奥缪科;那位长毛灌婴,便是奔萨公国的契瓦洛夫。他们依照屠涅格尔瑞索夫大公的吩咐,只等汉军杀向河滩,就要兵分两路袭击汉军的大本营,这叫做“两肋插刀”!
原来,那个凭着抄袭背水布阵之计以弱胜强一举扫灭科洛姆纳公国的莫斯科新锐名将伏佐维奇斯诺夫,在给曼西塔里科沙夫大公的手抄本上,对于自己的成名战役那一节,免不得加油添醋极力阐述一番。抄完了手抄本,伏佐维奇斯诺夫意犹未尽,又拿着红墨水圈圈点点,详细介绍自己的心得——就差没有专门写一本《伏子兵法》了。酷爱学习钻研的屠涅格尔瑞索夫见到这些,免不得受到吸引,为这种能够反败为胜的极为帅气的天才战略痴迷不已。曼西塔里科沙夫看手抄本,还不过是感到新奇,觉得值得参考;屠涅格尔瑞索夫已经转为狂热,走火入魔去了,连里面的细节也原封不动地照搬!
“在遥远的东方,遥远的时代,两派人在打仗!”屠涅格尔瑞索夫要向各国将领解释自己的构想时,先给他们讲故事:“一派人叫做邦?刘,另一派人叫做羽?项!邦?刘手下有个名将,叫做信?韩!羽?项有一个同盟的国王,叫做歇?赵王!”
各国将领听得晕七八糟,不能不佩服屠涅格尔瑞索夫大公——他居然能把东方人那么复杂的关系和那么奇怪又那么短的姓名全搞清楚了,不愧是文化修养极高的大公。
“你们听不懂?听不懂不要紧!只要记住信?韩和歇?赵王是敌人,就可以了。”屠涅格尔瑞索夫对将军们怜悯地说着,充满了智商上的优越感,继续介绍:“歇?赵王的兵力,据说有二十万!信?韩的兵力,只有大约三万!你们猜,谁会胜利?”
众将面面相觑。曼西塔里科沙夫早知道是信?韩胜利,但为了帮忙制造悬念,不得不配合道:“应该是歇?赵王吧?二十万打三万啊。”
“不,不!”屠涅格尔瑞索夫一下子就把悬念给破坏了:“是信?韩胜利!他很会用兵!他派一个叫做耳?张的大将军,在河边布阵。把船都给弄没了,让士兵没法回去对岸!他自己带领人马,向歇?赵王的军队挑战!歇?赵王不会兵法,没有想象力,他想不出信?韩会有什么计谋,只管率领军队冲上去打!”说到这里,不忘批评一下身边的这些人:“这就跟你们的打法一样啊,各位阁下!”
众将面有愠色,不过只能由着屠涅格尔瑞索夫批评。
“那样就糟糕了!信?韩假装败退,把歇?赵王的军队引到河边。到了河边,信?韩和耳?张会合,发起反攻!他们的军队没有退路,只有前进!歇?赵王的军队打他们不过,只好后退!但是,这个时候,信?韩早已派了两个将军——参?曹和婴?灌,实施埋伏!参?曹和婴?灌偷袭拿下了歇?赵王的大本营!歇?赵王的军队回不了营,又累又饥饿,崩溃了!歇?赵王自己也给活捉了!信?韩获得了完全的胜利!”屠涅格尔瑞索夫讲完,对着越发晕头转向的众将:“你们明白了吗?打仗要靠兵法!”
以众将的脑瓜子,确实难以理解兵法这么高深的东西。他们上战场从来都是凭着武力搏杀而已,要说兵法,也就很简单的三条——见到敌人就排队上前打;胜利了就追杀;失败了就逃跑。他们中间好多人都推崇古代斯巴达国王的一句话:“斯巴达人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他们认为那就是军人的最高境界了。
现在屠涅格尔瑞索夫却要颠覆他们的传统思维,把他们引导到以谋略制胜的康庄大道上来。问题是……对面的炎汉大王矜?赵,可是歇?赵王那样的人物?
两军对阵,炎汉前军鹿裔所部,任凭对面屠涅格尔瑞索夫所部怎么挑战,巍然不动。鹿裔尽管很想冲进敌群斩杀大公,为弟弟报仇,但记得主公的吩咐,紧扣缰绳。
联军喊叫了半天,不见汉军动静,忍耐不住了。屠涅格尔瑞索夫一声令下,中间步兵,两翼骑兵,向汉军杀来。
鹿裔将手一招,汉军弩手向缓慢移动过来的敌军步兵阵列射击。阔阔甘、也黎花真率领女营骑弩兵纵马自后驰上,亦分两翼,向着敌军两翼骑兵射击。联军步兵为维持阵型,不能快速移动,只能忍受着射击,一路上躺倒了许多尸体和伤兵,余下的仍鼓起勇气前进。联军骑兵受到杀伤,冲向汉军的骑弩兵试图接战,但是阔阔甘、也黎花真所部只管调转马头奔跑,回身继续发弩。联军骑兵加速,汉军骑弩兵亦加速。联军骑兵一路纷纷坠马,好不容易赶着汉军骑弩兵,逼近汉军步兵阵地。汉军步兵转向侧翼,长矛森森,对准联军骑兵。联军骑兵在没有自己步兵的配合下,不敢强行冲击——按照欧洲的作战观念,步兵克骑兵,骑兵强行突入有防备的步兵阵地是找死!
赵矜在望楼上一直紧密关注着战况,针对敌军情况作出布置。很快,汉军一千骑虎贲在何磐率领下,迎头冲向联军左翼骑兵!已遭到弩箭不断杀伤的联军骑兵,不断减员,士气动摇,被何磐这么一冲,无不披靡!汉军千骑虎贲跟着何磐冲杀,锐不可当,联军左翼骑兵一下子崩溃,仓惶奔逃!
另一边,李庆熙也率领一千骑虎贲,呼啸着冲向联军右翼骑兵。联军已折一翼,另一翼还没接战就已经无心作战了,不少人勒马不前。李庆熙见状,控制本部步伐,暂缓一下。也黎花真所部拨马反追,箭雨泼洒。联军右翼骑兵终于丧失斗志,竞相回马!李庆熙猛一挥手,所部快马加鞭,掩杀上去!联军右翼骑兵被汉军猛冲之下,溃不成军,奔回本阵之时已经折损大半。汉军损失微乎其微,李庆熙杀到敌军本阵之前迅速回马,所部训练有素,尽皆跟随将军往后奔,与敌脱离接触。也黎花真所部遂又将弩箭射向敌阵,搞得敌军难进难退,守着不动又白白挨打,十分狼狈。
何磐酷爱冲锋,往往有进无退,但这次有赵矜的严令在先,不敢不退,冲到敌阵前,敌军弓箭手的箭已经能射到汉军时,即收兵回来。阔阔甘率部冲上,向敌军射击。弩箭的射程比弓箭远,骑弩兵相比步弓兵又有高度优势,联军那边被动挨打,根本打不到汉军。即使有一群勇敢的弓箭手冲上前去试图拉近距离,可是阔阔甘所部轻松地回马,一边射击不误,那些弓箭手纷纷倒毙在地,一箭也射不中阔阔甘这边的人。
打成这副样子,屠涅格尔瑞索夫十分郁闷!怎么汉军就是不按自己的设想来打呢?不得已,既然汉军不冲上来,只有自己撤退了。撤退不可耻,按照兵法,那叫诱敌。
看到敌军开始撤退,赵矜命令擂鼓。鹿裔所部听闻鼓声,立即杀向前去!联军进攻时冲在最前面的步兵,撤退时落在最后面。鹿裔所部一边射击一边追赶,联军那些步兵苦不堪言!他们终于放弃队列,没命地奔逃!鹿裔见状,亲率本部骑兵,越过本部步兵,直扑入溃散的敌群!杀逃兵简直不费力气,鹿裔的劈风大刀挥舞着砍去,人头纷飞!依大王安排临时配属鹿裔的猛将甘巴速更是一马当先,直往敌人最多的地方冲杀,大挝左右挥击,当者立毙!
就这样,屠涅格尔瑞索夫所部,两翼被阔阔甘、也黎花真所部不断袭击,中间被鹿裔所部狠狠追击,溃不成军,逃到河滩边时,已经折损大半!
这样干完全不对啊!但是屠涅格尔瑞索夫已经没有别的办法,红着眼睛,向着自己的残兵败将们大喝一声:“我们没有退路了!”
已经筋疲力竭的兵将们听了,越发惶然。没有退路了又怎么了?那不是要死了吗?
按照屠涅格尔瑞索夫先前的安排,亲兵亲将们赶紧奔向各处大喊大叫起来:“我们没有退路了!”
这本来是要让全军都明白——没有退路了,只有拼死一战!不料,许多残兵败将本身斗志就不高,他们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意志力不够坚强,长期围城搞得身体上和精神上都十分虚弱,这一仗打得又实在狼狈!现在既然都已经明白没有退路了,好些人索性豁出去了——跑回去向汉军投降,争取宽大!
屠涅格尔瑞索夫始料不及,一下子傻眼了。
(待续第五十八回:荡尽血本哭无泪,连下诸城如吹灰)
第五十八回:荡尽血本哭无泪,连下诸城如吹灰(上)
曼西塔里科沙夫没有望远镜,还不太清楚前面的狼狈状,听闻汉军喊杀声逼近,急忙传令:“我们没有退路了!如果不想给敌人杀死,就只有杀死敌人!”于是,河滩上养精蓄锐的万余人,果然颇有些拼死一搏的精神,向汉军冲去!
本来,要是按照预定的剧本,应该是曼西塔里科沙夫所部顶住汉军,屠涅格尔瑞索夫所部回头并力死战,同时,奥缪科、契瓦洛夫所部应该已经拿下汉军大本营了。但是,情况好像没有预定的那么顺利……
曼西塔里科沙夫所部气势汹汹地杀上前去。那个万人齐心协力冲锋的大场面,那个决死一战的狠★干劲,当真是惊天动地、势不可挡!不料,汉军根本也没想要挡,他们的步兵老早已经停止了追击,他们的骑兵追到眼前便掉头往回跑!更可恶的是,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放箭!
曼西塔里科沙夫满心指望屠涅格尔瑞索夫与自己并力作战,没想到屠涅格尔瑞索夫的部下已经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剩下的也快累趴了。他们先前被迫无奈,完全没法按照剧本行事——如果汉军主动攻过来,他们顺势一退,轻轻松松;没想到汉军偏偏不打,专用骑弩兵袭扰,搞得他们不得不冲锋过去,再被赶杀回来。现在,战斗力已经是彻底耗竭了。
占总兵力一半的屠涅格尔瑞索夫所部已经废掉了,曼西塔里科沙夫所部反攻着反攻着,越来越明白情况不妙,不由得越来越惊疑。怎么回事?两位大公不是胜券在握吗,怎么搞到这个地步?
屠涅格尔瑞索夫明*心动摇,急忙令人四处大叫:“东方人中计了!我们很快就会胜利!”曼西塔里科沙夫亦令人四处鼓舞士气:“没错!我们的奇袭队伍,很快就会拿下他们的大营!反攻!反攻!”
两位大公的亲兵亲将们正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料,远处一股溃军奔来,正是奥缪科、契瓦洛夫二将所部!
原来,这两个长毛曹参跟长毛灌婴,潜伏在汉军大营以南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忍受了一夜的蚊叮虫咬,今天继续埋伏着,派探子察看汉军与本军的战况。探子颇为敬职,滚了一身泥水,爬到一座小山丘的树上,仔细查看。看到本军进攻汉军,被汉军打退,汉军追杀去了。探子慌忙回报。长毛曹参与长毛灌婴二位大人大喜,急忙率军扑向汉军大营!
这一去,差点儿就回不来了。汉军营寨的外围掘了很多大陷坑,南面的营门正好开得大大的,十分吸引人。奇袭队伍冲在前头的一千骑兵奋勇扑上前去,顿时好几百个栽进坑里去了!剩下的眼看不妙,急忙拨马后退,往回逃命,不料,刚才明明踏过去没有事的地面,竟然也塌陷了!一下子又有几百人栽了进去!东方人究竟用的什么办法?太卑鄙了!
原来,汉军在营寨外面掘有地道,故意掘得不深,拿木板盖在上面,又用木柱子在顶着木板做支撑。木柱子皆穿孔,孔上系着绳子。联军骑兵踏过去,一时没事;一旦过去了,埋伏在地道里的汉军就拉动绳子把木柱子放倒。光凭木板只能支撑上面的泥土,人马要是再踏上了,可就陷了。整整一条地道,踏哪里就陷哪里,除了少数人马很幸运地有前人填坑、自己发现了赶紧跃过去之外,其余全栽。
埋伏的汉军在地道边掘有坚固的藏身洞藏着,把耳朵贴在头盔上听响声。等到上面的声音乱得差不多了,再冲出去砍人抓人。
奇袭队伍冲锋在前的一千骑兵,一下子损折大半。后面的步兵不知如何是好。在步兵的后面督战的奥缪科、契瓦洛夫两人一看,先是大吃一惊,接着不免庆幸自己没有冲在前面,然后呢,赶紧催促步兵冲上去营救。不料,营栅后面,上千张弩机伸出,一阵箭矢如急雨泼来!
长毛曹参与长毛灌婴的奇袭,便落了如此一个下场——三千多人马奇袭出去,不到一百人马逃奔回来。
望着他们这么逃回来,屠涅格尔瑞索夫、曼西塔里科沙夫两位大公,全都傻眼了。不愧是大公,一时傻眼,马上又省悟过来,他们急忙狂呼:“顶住!顶住!我们没有退路了!真的没有退路了!只有打退东方人,反败为胜!”
……两人这么一喊,部下不是受了激励,而是全呆住了。怎么回事?不是有妙计么,怎么又到了真的没有退路的地步!大公们要我们拼死作战,可是我们还不够拼死吗?问题是这仗实在没法打啊!反败为胜?反你们个祖奶奶啊!
一时间,联军人喊马嘶,乱作一团。各国将军都控制不住局面,士兵们纷纷往后跑,跑到河边去看看被凿穿的船能不能修。还有人拿着战斧跑去砍树,要结木筏渡河回家。
汉军可不歇下来,他们秉持大王的教诲:“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于是又围裹过来,飞蝗箭矢接连不断地射过去。
联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八国兵将一个接一个倒下。渐渐地,他们被汉军赶回到河滩上。大营亦被汉军攻入,火烧起来。
一面是碧蓝蓝的水,一面是红艳艳的火,两位大公欲哭无泪。被烟熏火燎的联军兵将哭号着奔向河边,可是上万残兵败将都挤在河滩上,船却没有一只,怎么办?
一伙勇士把一艘被凿开了船底、掀了个底朝天的小船拿木板勉强钉好,推入水中,向对岸划去。但是,这船既不牢,又超载,水从底下不断地冒出来,开不多远,已经咕嘟嘟地沉下去了。几十个勇士,顿时都在随波逐流。岸上的人看了,更加绝望。
屠涅格尔瑞索夫望着滔滔河水,两眼发黑。没想到自己的妙计变成这种局面,怎么办才好?曼西塔里科沙夫站在屠涅格尔瑞索夫身边,眼睛是一样的黑。他恨得真想要把屠涅格尔瑞索夫扔下河里去,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终于,两位大公头脑稍微清醒一些,想起一条活路了——沿着河流往下游跑,还有萨拉公国的八千人马!他们还有一些船!
想到了这一点,屠涅格尔瑞索夫与曼西塔里科沙夫争先恐后跳上马去,各引数十亲随,弃了联军,没命地往下游跑!奥缪科、契瓦洛夫忙跟着跑。汉军正在包抄,迟了就跑不了。
幸亏跑得及时,汉军把联军完全包围在河滩上时,两位大公已经胜利逃出,往下游去了。被堵在河边的八国兵将已无退路,除了一些顽抗到死之外,其余尽皆束手就擒。
屠涅格尔瑞索夫、曼西塔里科沙夫、奥缪科、契瓦洛夫一众人马,连夜奔逃,第二天奔到了留州城外萨拉军的军营。他们来不及休息,拖着疲惫的身躯,立即吩咐备船、上船、开船!
船是多么的重要!对于渡过河来作战的军队来说。他们这下子有了极其深刻的认识。
联军放弃营垒,开始渡河,对面对峙的汉军有望车和望远镜,很快察觉。萧銎急忙率军出营,趁势攻击。留州城中,别司丘耶尔赫夫率所部出城协助。另一边,廉钧亦率本部协同攻击。三路汉军合力,且战且进。
联军受了两位大公影响,无心作战,很快崩溃。已上船的抢着渡河,还没上船的互相扭打抢船,乱成一团。来时的渡河是分批渡过的,现在要回去,船只不够,兵将们为抢船打得不可开交。汉军步步进逼,没来得及逃的萨拉军只得投降。
至此,联军四万多人马东渡伏尔加河,只剩下萨拉公国的两千多人得以西渡回国。其余七国得以逃回的人马,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这是名副其实的大败亏输,输光血本。汉军光是俘虏就抓了差不多两万,大获全胜。
接下来,战争的主动权已掌握在赵矜的手中。赵矜与李庆熙、许妤眺望对岸,再看看涨着春潮的滔滔河水,长叹一声道:“这次作战,也颇危险。如果不是在东线与海都达成了和平约定,而且明州坚守了这么久,我们的麻烦可大。现在,既已取胜,机会难道,我想杀过河去,收取河西八国。你们觉得如何?”
李庆熙、许妤皆道:“主公所言极是!”
“很好。那就让我们一鼓作气把河西平定!”赵矜说着,抬头瞻望高空中悠悠飘过的白云,感到胸中又是力量满溢:“来人,传我命令,聚集船只,并且多结木筏,准备渡河!”
于是,汉军趁着联军惨败、河西八国皆震恐不安,立即准备渡河攻击。赵矜作出安排,令廉钧守连州、周伯荣守留州、陈龟年守明州;令姚蛮子、素迷独、呼合珥分兵驻守河岸;令独隆翰负责安葬阵亡士卒、鹿裔则护送鹿祥与阵亡将校的灵柩往安汉府,葬于城北丘陵区的国家陵园;令孛氏兄弟引本部人马到泽州,率领突厥部族回归杰州。赵矜自引萧銎、何磐、李庆熙、许妤、颜士重、戴得功、阔阔甘、也黎花真、别司丘耶尔赫夫、葛里申、甘巴速、沈骐等将领,率领两万士兵,前往扫灭河西八国。有道是:宜将剩勇追穷寇,莫要沽名学霸王。
(待续本回下节)
第五十八回:荡尽血本哭无泪,连下诸城如吹灰(下)
展开新的战役之前,本来应该评定一下先前战役的功勋。赵矜对众将道:“这一战,毫无疑问,鹿裔功劳最大。”众将皆称是。赵矜再道:“至于两军会战之时,头功则是……何磐。”
何磐大喜,连忙出列:“主公谬赞!末将某不过杀得痛快!”
赵矜笑道:“难得你也会谦虚了。不过,你的头功,却不是杀敌得来。”
许妤微笑,从旁拱手道:“恭喜何将军,料敌制胜,拔得头功!”
众将皆贺喜道:“恭喜何将军!料敌如神!”
何磐这才明白这头功是由于自己识破了敌计的缘故,喜得面红耳赤,向主公谢了恩,又向众将团团作拱。
赵矜只评到这里,目的是为了激励众将踊跃建功,接下来便道:“现在我们没有仔细评功的时间。等到收伏八国之后,回来一并论功行赏,如何?”
众将皆无异议。萧銎道:“我等即便稍有寸功,何敢先论?回师之时,理应追封与抚恤阵亡将士为先。”
赵矜点头:“你这话很对!我回京之时就要建起一座忠烈祠,专门祭祀历次战役中阵亡的将士。”
众将听了都很受鼓舞。主公不忘捐躯将士,那么众人为他效力,活着可以干得轰轰烈烈,即使死了也有祭祀血食,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赵矜说过这些,将手一挥:“登船!”
于是,炎汉收取河西的战役打响。赵矜率领偏将军以上的将领十二员、士卒两万人,从明州到留州之间的几个渡口分批渡过伏尔加河,会合之后,浩浩荡荡杀向萨拉公国首都萨拉托夫城,把城池团团包围。
这时候,房元度带着一批工匠来到赞州,见过乌达,传达赵矜的指示。乌达遂亲自带领工匠们打造战船,着手建立一支作战能力强大的水师。至于赞州原有的运输船队,分了一大半北上,为汉军攻打河西提供支援。连州原有的少量战船,包括特殊的鳅船,皆北上助战。
屠涅格尔瑞索夫困守在萨拉托夫城中,陆地上汉军声势浩大,河面上又有汉军的船队助威。这时候他极度悲观失望,把害得自己惨败的几本手抄本都撕得粉碎。殊不知,其实知识是死的,人是活的;人不会灵活运用知识,怪谁?长毛韩信做不成,做成了长毛赵括,悲乎!其实那些手抄本里,尤其是那本《七部用兵的方法概述》里,有许多很不错的守城策略,现在正该参考,他却不去学了……
赵矜来到萨拉托夫城下,问众将:“你们觉得,怎样攻城比较好?”
何磐、甘巴速异口同声道:“云梯攻城!”——原来他们两个都只晓得云梯这种办法。看到对方有抄袭自己主意之嫌,两人互相瞪眼。但他们马上又想起一事,忙撇下争端,转向赵矜,一同大叫。何磐叫的是:“主公在上!末将某愿为先锋!”甘巴速比何磐少叫了一声“主公在上”,因此比他先叫完,抢先一步踏上前来,眼睛直盯着赵矜案前的令箭。
戴得功不懂什么策略,不过已有不少战斗经验,心想大王十分爱惜将士,哪有云梯攻城的道理?大王有空时会拿兵法开导众将,尤其推崇《孙子兵法》中阐述的道理,讲解给众将听:“打赢并不一定是好事。打赢了但自己损失很大,那只算惨胜,是下策;只有打赢了而且保存了自己的有生力量,才是上策;如果能够转化敌人的力量为自己的力量,越打越壮大,那是上上之策!”这么一回想,戴得功领会主公的精神就是要多多保全将士的性命,不可能简单地竖起云梯就去打。他便踏上前去,把甘巴速一拉:“你莫急!主公多有妙计,必不用云梯。”
不料,赵矜却道:“不,这次要用云梯。今天还有半天时间,不耽搁了,立即攻城!甘巴速,你做先锋。”说着,就抽出一支令箭给了甘巴速。
戴得功纳闷。何磐更是郁闷——甘巴速不过比自己少叫了一声“主公在上”,这就拿到了先锋?看来,下次还是不要“主公在上”了。懂规矩的就是不如不懂规矩的吃香啊!
萧銎、李庆熙、许妤、颜士重都觉得大王有点草率,齐道:“主公且慢!”
别司丘耶尔赫夫亦用生硬的初学汉语说道:“主公,等等,攻城,用车好,打门,撞墙。”
赵矜哈哈一笑,将手一摆:“打门,撞墙,不好。我意已决,立即云梯攻城!”
果不其然,汉军竖起云梯猛冲过去,城头萨拉军惊恐万状,还没有来得及组织起来防备,甘巴速已率先登上城头!
一登上城,甘巴速立即从背上取下铜挝,大砸开去。萨拉军作鸟兽散,汉军如潮水般登上城墙,占领城门!城门一开,萧銎率一彪军当先冲入城中,汉军大队骑兵紧随着蜂拥入城!
李庆熙、许妤、颜士重、戴得功等人都不料攻城进展如此之快,惊喜不已。李庆熙向赵矜深施一礼道:“主公神算,末将不及!”
赵矜微笑道:“哪里。我不过是打了一些仗,长了一些经验而已。兵法千变万化,不可拘于一格。你看,我军将士斗志何其昂扬!敌军则惊惶未定,那么,趁这时一鼓作气就可以拿下敌城。最简单的攻城方法,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最有效了。”众将皆拜服。赵矜以马鞭一指:“好,赶紧入城,捉拿大公,结束战斗!”
这一仗,简直是风卷残云一般,汉军两万人马力攻半日,一口气拿下全城。屠涅格尔瑞索夫大公听闻汉军入城时,已经悲观到不想反抗,急忙要使出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走为上。但他命运不好,偏偏遇上了长驱直入所向无敌的甘巴速。甘巴速杀得性起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挝当头砸去!屠涅格尔瑞索夫文化修养高,武力不行,提剑一格,立即剑飞人亡!
甘巴速第一个登城,已经很有占据头功的希望;这下子又杀了屠涅格尔瑞索夫大公,头功是跑不了的了。只是赵矜心里还不太满意。其实赵矜真想放屠涅格尔瑞索夫跑出去。像这种长毛赵括,杀之无益,留之或许还可以祸害别的国家呢。甘巴速没有赵矜这样的经济头脑,不会打算,怪不得他。
萧銎功劳第二,他受到赵矜的熏陶,明白不必多杀,因此一路逢到敌将便射,故意不射要害处,一口气生擒不少。内中一个,便是萨拉公国有名大将奥缪科。为什么有名?不但曾参与连叶谢伊城外八员将军骑马捉对厮杀,更因为曾跟着伏佐维奇斯诺夫偷袭塔良布城、亲手掳获香芷公主之事。赵矜亲自查点重要俘虏,问明原来是这么一位名将,二话不说,送回给萧銎。萧銎将其缚于旗杆上,百步之外发十箭,箭箭命中,沥血祭旗不提。
既灭萨拉公国,汉军马不停蹄直扑奔萨公国,一路势如破竹,直取其首都奔萨城。奔萨大公曼西塔里科沙夫刚刚听闻萨拉公国覆灭,就看见汉军赤旗已经飘扬在自己城外,这下子惊惶无地,连续两晚上睡不着觉。他把《汉尼拔战记》、《高卢战记》等西方经典拿出来翻,但是没有找到一点点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启示。到了第三天晚上,他的失眠痛苦总算解脱了……
汉军第一天刚到之时,何磐、甘巴速两个又叫“云梯登城”、“某为先锋”,但赵矜针对具体情况,觉得打奔萨城与打萨拉托夫城不同。打萨拉托夫之时,我军刚刚渡河,士气高昂,体力充沛;敌军没想到我军这么快反攻,还没妥善组织守城,因此可以快攻立取。现在,我军士气依然高昂,体力却在行军作战中不断下降,勉强一攻,未必奏效。赵矜遂令全军散开,将奔萨城四面围困,并且到处树立旗帜,显得声势更加浩大。又令投降的萨拉军民千人到城下喊话,劝告奔萨军民献城免死。
于是第三天晚上,将军契瓦洛夫等一帮人,突然闯入大公王宫。曼西塔里科沙夫大公正在挑灯看书,苦苦寻思退敌之策,见那么多人冲进来,吃惊地喝问他们要干什么?如果是拖欠军饷的问题,没办法,本国本来不富裕,这次又跟着萨拉公国出征,耗竭了国库,军饷只好暂时拖着。曼西塔里科沙夫想跟他们解释,以后有钱了一定会优先发放军饷。不料契瓦洛夫等人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把大公扯翻在地。后面随即涌进大批兵士,将大公的亲兵们制住,家属通通押起。
折腾了一晚上,契瓦洛夫等人控制了局面。次日一早,大开城门投降。
赵矜见政治攻势奏效,兵不血刃得城,大喜,听说是契瓦洛夫为首起义,对何磐道:“何中尉,这不就是你的老对手么?以前你总叫着下一次碰见要他鸟命。不过,看在他弃暗投明的份上,我命令你捐弃前嫌,对待他温柔一点。”
何磐先拱手遵令,再瞪瞪眼睛,不明白“温柔”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要对他好啊!要多多亲热啊!哇哈哈哈!”赵矜大笑,心情好极了。连下两座大城,其余小国小城不在话下,因此跟何磐开开玩笑。
何磐诺诺连声,果然在契瓦洛夫到来之后,对他甚为热情。等他向大王一番禀告之后,便带他喝酒去了。契瓦洛夫对何磐颇为忌惮,陪笑不迭。何磐不喜欢契瓦洛夫不够爽快、皮笑肉不笑,但碍于主公吩咐,仍热情有加。契瓦洛夫渐渐看出了何磐藐视自己,心里觉得不痛快,但不敢说出来。两人貌合神离,算是交上了朋友。
曼西塔里科沙夫被叛变的士兵们押上来。赵矜一看,觉得那副书呆子样儿,杀了无益,放了也无益——想必连祸害别国的价值都没有。怎么办呢?还是杀了,作为顽抗不降的榜样,让小国君主们看看。把这事传播开去,也可以让想跟炎汉作对的各国君主们掂量掂量。于是曼西塔里科沙夫被当作“杀鸡儆猴”的材料,处斩示众。至此,出兵攻打炎汉的两国大公尽皆一命呜呼,算是为鹿祥报足了仇。
曼西塔里科沙夫大公与屠涅格尔瑞索夫大公都是富有文化修养的人,他们的择妻眼光倒也相当不错。两位大公夫人皆颇有姿色。赵矜将屠涅格尔瑞索夫的妻子赐给鹿裔,以赔偿他丧弟之痛;将曼西塔里科沙夫的妻子赐给别司丘耶尔赫夫,以嘉奖他在敌军两次渡河攻打留州的情况下,立场坚定,组织本地东斯军民力战,为守城立下大功。
再说何磐之友契瓦洛夫,虽然勇猛与大吼都在何磐之亚,不过本性有点不同——何磐好勇,不知好色,女人在他眼里区别不大;契瓦洛夫则不同,很好色,早就觊觎曼西塔里科沙夫大公的夫人,只是没有胆子勾搭。这次起义,第一是想免死,第二就想:或许东方人的大王一高兴,会把大公夫人赐给自己呢?但是赵矜却把那大公夫人赐给别司丘耶尔赫夫了,契瓦洛夫十分不快。同是降将,为什么别司丘耶尔赫夫得到赏赐?自己亲手抓的大公,又亲手抓的大公夫人,却没有份!真后悔当时忙着投降,没有立时把大公夫人就地法办,太可惜了!
这一来,契瓦洛夫与别司丘耶尔赫夫不免产生了芥蒂。别司丘耶尔赫夫并不知情,他中年丧妻,家里有六个孩子,正需要老婆照顾。而且大王赏赐给他的这位老婆是很有文化的,正适合教养子女。别司丘耶尔赫夫从此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在外征战,对于赵矜的赏赐自然十分感激。至于女色,别司丘耶尔赫夫也是很会鉴赏的人,好歹他也是贵族出身。其实他的亡妻是个大美人,比新妻还要漂亮!他们从前在贵族之中虽不算富裕,却是名副其实的郎才女貌,在外广做善事,在内生下一大堆子女,真是绝配的一对。可惜人各有命,娇妻病故,令别司丘耶尔赫夫十分孤独。现在的新妻虽不如旧妻,那也是一等的姿色了,文化更过之,别司丘耶尔赫夫不会不懂得珍惜。因此说,大公夫人落到别司丘耶尔赫夫手里,其实比落到契瓦洛夫手里好运多了。
攻破奔萨城之后,又有一个小插曲。伊州镇抚使葛里申,在起义之初便跟随赵矜,虽无大功,一直也兢兢业业,颇有辛劳,做到了镇抚使、偏将军的地位。这次跟随大王进奔萨城,城里居民夹道欢迎,竟然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走出来,叫他爸爸!葛里申一看,正是自己的女儿阿扎伦卡。原来,葛里申的祖国被弗拉基米尔大公国(今基辅大公国)所灭,家人或被杀或被掳,下落不明,自己沦为奴隶,被基辅人送给金帐汗国做奴隶,才得以跟从赵矜,时来运转。女儿阿扎伦卡有几分姿色,被基辅人抓去糟蹋,饱受虐待,后来趁着怀了孕,基辅人看管松懈了,终于得以逃走。阿扎伦卡生下婴儿,为了生计,做了妓女,流落到奔萨城。这次汉军受降入城,城里居民都争相围观大王长得什么样子。阿扎伦卡等一班妓女也笑嘻嘻地在路边观看,打发人生的无聊么。没想到,阿扎伦卡竟然看到父亲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大王身后!她擦擦眼睛,害怕自己看错,可是真的没有错,不禁哭着上前相认。葛里申亦大惊,抱着一度失去的女儿,以及多出来的小外孙女,嚎啕大哭。
赵矜惊悉事情缘由,即赏赐他们金钱和锦缎,当作重逢的贺礼,祝他们今后生活幸福、再无苦难。连阿扎伦卡的妓女同伴们都得到赏赐,可以不再做这一行了。
诸如此类,大王的许多仁德事迹在新旧领地中传播。至于大王偶尔也会干些不那么仁德的事情,军民们并没有意见——相对来说,大王比别的君主已经好太多了!简直是鹤立鸡群。还要吹毛求疵干什么呢?其实在乱世之中,能够让人吃得饱饭的君主,就已经很不错了。
(待续第五十九回:娇少妇怎生处理,女大公恁地性急)
第五十九回:娇少妇怎生处理,女大公恁地性急(上)
玄黄三年,即西元1282年四月,汉军发起反攻战役,收取河西八国。萨拉公国、奔萨公国相继被灭,其余六国都是小国,君主们顿时都面临艰难的抉择。
一个君主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向赵矜投降。赵矜数落他不该不修国政,反而参加联军攻打大国,本该处死,看在投降份上,免死,废为庶人。那个君主不知道什么是“庶人”。赵矜告诉他,就是平民嘛。那个君主顿时晕厥过去。
另一个君主听闻此事,作出了另一个艰难的决定——顽抗到底。他认为:废为平民,没有了以前的好日子,那还不如去死!很快,他就如愿以偿,被汉军与起义的本**民里应外合抓获,当众斩首,外加没收老婆。赵矜把他的老婆送给葛里申,让葛里申重新有个老婆。葛里申喜上加喜。
其余四位君主又听闻这些,顿时面临更加艰难的抉择。一个君主很胆小,情愿过平民日子,于是向赵矜投降了。一个君主很深情,爱老婆胜过一切,只怕失去她,于是也向赵矜投降了。这两个都得到了宽大,虽废为平民以赎侵略大国之罪,但将来勤奋一点还能发家。再一个君主,既不舍得老婆,又不想要贫穷,于是卷着老婆和金银仓惶出逃。但他还没逃出首都,就被一大堆想要起义立功的军民逮住了,献给赵矜。赵矜照例将其斩首示众,没收其妻,赐给萧銎做妾。
萧銎推让不要,表示自己已经有了正妻香芷、小妾瓦莲京娜与达玛拉,很满足了,建议大王将那女人赐给尚且无妻的将军。
赵矜同意,遂将女人改赐李庆熙。李庆熙也不要——原来他眼界甚高,一心想要娶个文武双全的贤妻,能帮助自己建功立业的。赵矜稍微有点察觉李庆熙的心思,心想:“这小子该不会想跟我争许妹妹吧?不过也好,大丈夫,心胸要宽,我允许你跟我竞争。只有竞争,大丈夫才能出类拔萃。国草啊国草,吾岂惧汝哉?”
赵矜放过李庆熙,再把女人改赐给何磐,心想:“何磐眼里,女人皆无分别,应该没意见吧?”不料,何磐嫌那女人太白嫩,居然也不要!赵矜很是生气,心想:“太白嫩?这也成为嫌弃女人的理由?一般人喜欢还来不及!”再一想:“……哦,倒也有理。何磐这么猛,太白嫩的只怕禁不起他折腾……开玩笑啦!我明白了,他不想要这个女人的真正原因,一定是他想要找个足够猛的女人,将来好给何家生个更加威猛的孩子。”后面这一想,差不多就对了何磐的真实想法。何磐格外喜欢听讲古,对于“将门虎子”的故事百听不厌,一心想要一个够猛的女人,生下最猛的孩子。
如此这般,那个可怜的白嫩女人在赵矜的亲信中转了一圈,居然没人要。赵矜心想:“总不能送给许妹妹吧?虽说,送给她或许也合适……宫里有很多‘百合’,她曾是宫女,说不定也会喜欢这道道……啊!我可不能污蔑她!她满心里只想要报仇,她就是为了报仇而活,对如此纯洁的丫头作如此邪恶的推测,我也太无耻了吧!打住。”
想了又想,最后只得自己收下来了。赵矜这么自我开解:“没办法,谁让本大王从不挑肥拣瘦、更不排斥白嫩女人呢?我自己收了,这样也好!正该让外国人都看看,席卷列国女人的本大王之野蛮!越是野蛮,他们越怕,他们就是欺软怕硬的。”
果不其然,剩下一国君主,吓得魂不附体。他立即向赵矜投降,甘愿受罚成为平民,同时主动表示要献上年轻漂亮的妻子,但求免他一死,留些财产给他,让他还能做个颐养天年的富翁。赵矜率军开入其都城,虽然觉得这种家伙太软脚,个人不太喜欢;但是作为投降派来说却是极品,站在国家立场上应该喜欢。于是赵矜正要给予他优厚的奖励,以作后人的榜样……不料,他还来不及前往拜见赵矜、做个光荣投降享受优待的榜样,就被他的妻子杀了!
那女人杀了丈夫,面无惧色,自己来见赵矜。赵矜一看,眼前的女人有着一头十分漂亮的金红色长发,身材健美,令自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女人很激愤地对赵矜说道:“我的丈夫竟要把我出卖给你,我把他杀了!这个国家可以交给你,不过你必须把我礼送回国。否则,我的姐姐不会放过你!”
“你的姐姐?”赵矜有点惊异。
“是的。我的姐姐叫做塔依杜列,是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的女大公。我也叫做塔依杜列。”
“哦!”赵矜吃惊不小。名字相同倒没什么可吃惊的,西方人的姓名无非那么几个,相同的一大把。但听说这位年轻夫人的姐姐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金奥尔第斯科公国女大公,赵矜可就不能不惊了。传闻金奥尔第斯科女大公很勇猛又很美丽,一头耀眼的金红色长发更是著名。赵矜在刚刚来到异域的时候,曾与蕙娘同乘一马逃出新城,当时遇见过一名威武的女武士,还给她“赏”了一斧头。后来听了传闻就想:也许她正是女大公?那头闪闪发亮的金红色长发确实令人记忆犹新。
这时候遇到了小塔依杜列,赵矜心想应该没错,难怪觉得有点似曾相识。赵矜再问她:“你是女大公的亲妹妹?”
“不是。我是她的族亲妹妹。不过,她对我就像亲妹妹一样。”小塔依杜列骄傲地说起一堆往事。原来,大塔依杜列还是小孩时就有着美丽的长发,小塔依杜列也有,她们同名、同拥有金红秀发,而且都是美人,不免十分相亲相爱。只不过大塔依杜列天性好武,锻炼得十分出色,小塔依杜列拼命地因也想练强,但比起姐姐还是望尘莫及。虽如此,姐姐还是十分疼爱她。后来,姐姐嫁给金奥尔第斯科大公,没几天大公就死了,姐姐成为了女大公。由于姐姐的缘故,小塔依杜列也跟着飞黄腾达起来。
“结婚没几天丈夫就死了?”赵矜跟小塔依杜列攀谈起来:“按我们的说法,那叫克夫啊!克得还真严重。那么,她继位女大公,难道没有人反对?”
“有,而且有很多,不过,都给她收拾了!”
“厉害……”
“不但我姐姐自己很厉害,她还有一位贤者帮助她,就是现在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的首席大臣——索尔尼金斯基大人。索尔尼金斯基大人是从波兰来的,很有智慧!”
“这样啊……女大公有武力,首席大臣有智慧,因此巩固了统治?”
“是这样的。”小塔依杜列毫无戒备地和赵矜说话,甚至还天真直率地告诉赵矜,当自己的丈夫为着是否投降而犹豫时,她劝丈夫不要投降,应该向女大公借兵抵抗。不料胆小又愚蠢的丈夫竟然贪生怕死,竟然出卖她来讨好赵矜。
“哈哈……”赵矜不禁笑了:“确实愚蠢!他胆敢出卖你,不怕被你的姐姐收拾?”
“是这样的没错。他真愚蠢。”小塔依杜列恨恨地说道:“蠢得没救了!大王陛下,你应该会明智地礼送我回金奥尔第斯科去吧!”
“这个……”赵矜想了一想,微笑道:“是的。请你在我营中好好休息,请放心,城里的秩序我的部下很快就会平定。我会写信给你姐姐,协商送你回国之事。”
于是小塔依杜列带了她的一班侍女,很心安理得地在赵矜为她特设的贵宾帐中安顿下来。赵矜的亲兵们奉命照顾她们,有一位小队长就很不解,私下问赵矜:“大王,何以对那弑夫之妇如此客气?”
赵矜一向对待左右很亲切,得他们死力拥戴。这次也不例外,赵矜微笑道:“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置?”
那位小队长姓朱名恒,是起家二十二骑之一,受到厚待。因为官位不入流,所以称“大王”而非“主公”。他直率建议道:“以吾之见,如此不忠不仁之妇,理应斩决示众!况且她又趾高气扬,在大王面前不识收敛!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矜听了,哈哈一笑,拉过朱恒的臂膀,一起走到帐外,开导道:“这你有所不知了。一介妇人,再怎样趾高气扬也于我无碍,我何必介意?你要想主要问题。”
朱恒忙拱手道:“望大王指点。”
“我国今番收取河西,一下子多了百万人口,你觉得如何?”
“实为可喜可贺!我国国力必大增也!”
“没那么简单。国力大增是不假,但是可喜可贺且慢说。因为,占领了河西之后,我国的国防压力也大增了。这个地区,属于四战之地,而且几乎都是平原,易攻难守。”
“……大王所言极是。”朱恒开始有点明白大王得胜之后的顾虑了,不禁受到启发,抱手思考起来。
赵矜点点头,给点时间让他思考。赵矜自己因为有着现代人的知识,心里就很清楚——河西、河东都属于东欧平原的范畴;东欧平原是整个欧洲的第一大平原,平坦辽阔,几乎无险可守。河东还算有着伏尔加河作为屏障,河西可连大河屏障都没有。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军不就在辽阔的东欧平原上一路猛推,打得苏军还手无力?德军一直推到伏尔加河边,才被大河与要塞化的城市斯大林格勒拦住。苏军依托伏尔加河支撑住防线,在斯大林格勒打了一个大翻身仗,成为整个二战的关键转折点。
那么,换作炎汉来想,河西有着方圆千里之地,一马平川,要守卫相当不容易。如果不妥善处理周边外交关系,就必须将本国大批兵力和大量优秀将领留驻于此才能保卫,这会牵制本国发展。如果与周边的强国打起消耗战来,那么,占领河西将是得不偿失的赔本生意!所以说,“可喜可贺”之话,暂时还说不得。
朱恒自己想了一想,虽没有后世的知识,却也悟出了一些兵家的道理,忙拱手对赵矜道:“多谢大王指点!吾言语不曾深思熟虑,望勿见怪!”
赵矜勉励一番:“没什么,今后有话都不妨说。你是我的心腹,我有心要提拔你担任将军之职。所以你在我身边时,正该多多学习,修成一员智将。今后有外放的机会给你时,才能做得出色,给我们的二十二骑争光!”
朱恒握拳,心潮澎湃。
赵矜再问:“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大王应当结好强邻,免遭冲突。妥善保有河西,再作长远打算。”
“这就对了!那么,河西的强邻,主要有哪些?”
“西北有金奥尔第斯科公国,北有梁赞公国,此二国乃大国,与河西接壤。西南隔着一伙小国,尚有罗斯托夫公国。”
“对。罗斯托夫公国且不说,我国的镇南都督府会对付它。河西这边,我准备设立一个镇西都督府,警备金奥尔第斯科与梁赞两国。虽然要提防它们,但更要结好它们。尤其金奥尔第斯科公国,该国颇有军事实力,女大公塔依杜列的脾气又很暴躁,要是处不好关系,她可能打过来。单单她的话,我们还不怎么怕;但我国本身又是四战之地,周边形势复杂,要是另一边也受敌,可就危险!”
“大王所言极是!此番留州、明州告急之时,我军主力远在苍岭,几至危殆!”谈到这里,朱恒已经完全明白,大王并不是害怕金奥尔第斯科,更不可能怕一个小妇人,之所以对她客客气气,乃是出自长远打算。
“嗯。那么,帮我好好保护她,并且善待她、奉承她吧,让她神气一点点无所谓。咱们只谋实事,不用计较闲气。”赵矜最后这么叮嘱。
“是!”朱恒心领神会。
(待续本回下节)
注:
怎生:如何。
恁地:如此。恁音嫩。
第五十九回:娇少妇怎生处理,女大公恁地性急(下)
话说赵矜对于小塔依杜列以礼相待,意图结好金奥尔第斯科公国。小塔依杜列与金奥尔第斯科公国闻名遐迩的女大公同名,为了区别,可称作大、小塔依杜列。
大塔依杜列格外英勇善战,凭武力坐稳女大公宝座,但她性情急躁,缺乏谋略,平时多亏首席大臣索尔尼金斯基为她打算。索尔尼金斯基事实上是她的情夫,只是年纪老了,近两年已不能“干活”。大塔依杜列本身对于“干活”那种事情并不怎么介意,即使没有了那层关系,依然十分信赖索尔尼金斯基。索尔尼金斯基是波兰人后裔,很有文化素养,学识渊博,富有智慧,善于总结经验教训。他的祖父死在四十多年前蒙古人入侵波兰的灾难之中,父亲则死在东斯国家之间的争斗中,他总结了一套适用于与鞑靼作战、一套适合与东斯国家作战的谋略。在他的帮助下,女大公安定了国内,并且屡屡出兵攻打邻国,几乎战无不胜。这样,金奥尔第斯科公国成为邻近各国都惧怕的国家,就连基辅公国也忌惮。
为了与这位女大公结好,赵矜格外优待她的族妹小塔依杜列,派出使者前往金奥尔第斯科公国,想要说明情况,然后礼送小塔依杜列归国,以此契机建立良好外交关系。
不料,索尔尼金斯基这个时候正好生病疗养去了,女大公身边没人参谋,她自身性如烈火,得知小塔依杜列的国家被灭,已经坐不住。炎汉使者一到,先向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的近臣说明是来商讨小塔依杜列送回的问题。近臣如临大敌,传话有偏差。女大公顿时误解,以为炎汉是以妹妹做人质,向她要挟!她以勇气成名,才不愿意接受什么要挟!即使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她也不会屈服!她相信小塔依杜列与自己是心意相通的,即使被俘,一定会很争气,宁死不屈。她就想:“我绝不能吞下这口气!那个东方的大王,妄想拿我的妹妹来威胁我,实在太恶毒了,我一定要惩罚你!如果你胆敢杀死小塔依杜列,就尽管杀吧!我一定会为她报仇!”
这就是在坚韧的女勇士心里,对妹妹的疼爱方式。
于是,大塔依杜列在盛怒之下接见使者。偏偏使者是个刚刚投降赵矜的大贵族,平时骄傲惯了,这时不知礼让,还以为投靠了炎汉这么厉害的国家,可以对邻国作威作福。大塔依杜列被他言语冒犯,更加激愤,二话不说,提起斜靠在宝座边的战斧,阔步逼近使者!
使者大惊震悚,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大塔依杜列直直地一斧,顿时将使者变成了死者!
索尔尼金斯基病情稍好,急忙赶回首都金奥尔第斯科城,想要与女大公商议炎汉收取河西八国之后本国的应对问题,不料一回来就听闻女大公已经把炎汉使者杀了。索尔尼金斯基赶紧来见女大公,话还没说,双手即颤抖起来。
“你的病好些了吗?”大塔依杜列还是很关心索尔尼金斯基,盛怒之下,仍先过问他的病情:“你的手……不行,你还得疗养。”
“我……老臣的病没有大碍了。这手抖得……是因为我很痛心。”索尔尼金斯基直言不讳,深为叹息地说道:“我整整教导了陛下十年。陛下却还是这样率性,至今仍然不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气。”
“这是控制不了的。如果控制了,我就不是我自己了。所以,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对不起,陛下。好吧,我再怎么抱怨你也没有用……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接下来怎样应对东方人的攻击。”索尔尼金斯基面色十分凝重。塔依杜列令人为他搬来有靠背的椅子。索尔尼金斯基在宝座旁颤巍巍地坐下来,手扶在扶手上,回想往事,喟然长叹道:“老臣先前劝你出兵,把伏尔加河以西的那八个结盟国家消灭掉。别看它们人口很多、兵力不少,但是奔萨和萨拉两个大国的君主都很昏庸,只有文化,没有武略。老臣可是拼命劝你抓住机会消灭它们啊!可是你怎么也不肯听从我。”
“那是不行的!”塔依杜列依然固执地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我也觉得就算它们八个国家的军队全部加起来,都不会是我——还有我的精锐图拉武士团的对手!不能打它们的原因,是因为我国跟它们也是盟国,签有圣战盟约,要一起对抗鞑靼人。如果我国撕毁盟约,号召圣战联盟的圣女凯瑟琳大人一定会非常痛心。”
“唉!陛下啊,圣战什么的,老臣可从来不以为是件可靠的事情。”索尔尼金斯基叹息再三,无奈地说道:“唉……好吧,我深深理解你的虔诚。但是,我国不打它们,它们现在给东方人打下了,我国就只有谨慎!不要在还没有弄清楚东方人的情况下,草率和他们为敌……”
大塔依杜列听到这里,打断道:“现在都已经为敌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给我想几个实际有用的办法!就算你没有办法,我带着武士团拼命战斗,也不会怕他们!”
“不可以!陛下,你不知道东方人的可怕。他们的可怕就在于他们的战术很巧妙。我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依老臣之见,应该严密防守国境,把兵力集中在城堡、要塞里,冷静观察东方人的动静。他们如果来攻打我们,我们小心应付,化解他们的攻势。等他们疲惫了撤退再攻击。他们如果不来攻打我们,我们侦察他们主力的动向,一旦主力离开,我们可以趁虚攻占伏尔加河以西的地盘!这样,以大河为防线,能够比较好地对抗他们。”索尔尼金斯基为女大公出了这么一套主意,又提醒道:“同时你别忘了,我们的北面有一个国家开始不安分起来,那就是莫斯科公国。这个国家不可以小看,达尼尔公爵很狡猾,老臣可以看得出来。因此,我们只有加强和梁赞大公的关系,让梁赞公国去对付莫斯科公国,我们才可以专心对付东方人。”
这些老成持重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塔依杜列听不进去。索尔尼金斯基并没有亲眼见到炎汉使者来访的情形,只是听说,因此他也犯了认识上的错误,以为炎汉已经与本国交恶,必然会打起来。毕竟在他心里,对于侵略性十足的东方人有着深深的畏惧。
“我才不要跟梁赞大公加强什么关系!”塔依杜列率性地说道:“我看不起他!你知道,在我参加圣战联盟,出征鞑靼的时候,路过他的国家。他竟然用看妓女一样的眼光色迷迷地打量我!那个时候,我真想杀他!要不是看在圣女大人的份上,我真的要杀了他!”
“陛下!”索尔尼金斯基苦心地谏道:“你不能对我们必须拉拢的邻国君主存有成见!就算他用下流眼光看你吧,那又有什么关系?反而,是一件好事。你更能拉住他的心,控制他,让他为我国出力。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策略?”
“不可以!”塔依杜列顽固地拒绝。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荡,抓住索尔尼金斯基的胡子说:“虽然我们已经很久不在一起睡了,不过你难道会很高兴地看着我,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陛下。”索尔尼金斯基叹一口气:“我正是爱你,所以建议你跟梁赞大公……那个。不仅梁赞大公,你还应该善用你的美得犹如拜占庭雕塑的身躯……让更多的男人为你竭尽力量。”
“哦。”塔依杜列收回手,语气冷了下来:“原来是这样的好主意。可是,我不会采纳。除非我看得起的男人,否则我不会容忍和他们睡觉。我从来没有爱上任何人,因为没有任何人配得上我去爱。就连你,我也不爱。不过,你有智慧,有我所不具备的东西,所以我宁愿跟你在一起,也不会跟不如我的男人们。”
索尔尼金斯基听了,不知是喜是忧。他有妻子也有一堆的孩子,没想到来到金奥尔第斯科时还能得到年轻的塔依杜列喜爱,他们做了十年的情人。这也许是他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为此都可以死而无憾了。现在,他只想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守卫这个国家。如果可以,还要令之再壮大。大到比当年的波兰还强大,能够抵御包括东方人在内所有敌人的攻击。
塔依杜列非常信任索尔尼金斯基,相信他的话都是好意。因此,尽管拒绝用自己去拉拢男人,不过,还是向梁赞公国发出了密函,邀请梁赞大公一起打败东方人,夺取河西的领地,然后平分。
梁赞公国的国力在大大小小一百多个东斯国家之中排在前十位,是个大国。梁赞大公费奥多尔?罗曼多维奇年过半百,因为与斯摩棱斯克公国的大公费奥多尔?罗斯季斯拉维奇同名,而年纪比后者大,故此称作老费奥多尔大公。
这个老费奥多尔大公,虽然年纪大了,精力却未衰减。他在玩女人上面花的功夫可比在治国上面花的功夫多得多,不但爱搞贵妇人,甚至连妓院也经常出没,整天寻花问柳,是个远近皆知的风流大公。如此,他的国家自然治理得很马虎。
塔依杜列女大公很不喜欢老费奥多尔大公,不是没有道理的。年纪大倒无所谓——索尔尼金斯基年纪年过六十了呢,她倒不嫌弃。她主要是看不起老费奥多尔是个无能的人,再加上她有洁癖,一想到对方是个经常**的人,就感到不舒服!
收到塔依杜列女大公的信件,老费奥多尔大公很是欢喜。他立即吩咐手下各个伯爵集中人马。伯爵们又号令他们手下的男爵们,于是梁赞公国各级领主组织成两万人马,来帮金奥尔第斯科公国打炎汉。
不过,塔依杜列女大公很是性急,想要早点儿救回她疼爱的小塔依杜列,而且想要尽量避免见到老费奥多尔大公。因此,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的人马在梁赞公国的人马赶来汇合之前,已经先行向汉军攻打过去。尽管索尔尼金斯基再三谏劝,也没能劝住女大公的鲁莽之举……
(待续第六十回:金斯科动兵败绩,莫斯科趁势崛起)
第六十回:金斯科动兵败绩,莫斯科趁势崛起(上)
汉军打下河西,正在休养人马。赵矜满心期待得到塔依杜列的友善回应,不料,等到的却是使者被杀、对方集合兵马攻打过来的消息!
赵矜听了探报,叫苦不迭。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明明想跟塔依杜列友好,把小塔依杜列好好地招待在这里;没想到女大公竟然误解,兵戎相见!
没办法,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以现在的情况,汉军的战马经过长途转战,身体里的脂肪消耗不少,已经普遍显得羸弱,不宜再战。赵矜只得令军士深沟高垒,做好防御准备,召葛里申、别司丘耶尔赫夫二人,咨询退敌方法。
赵矜问道:“我这里探听到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的军队已经向我们杀来,后面还有梁赞公国蠢蠢欲动。你们比较熟悉这一带情况,可有什么良策对付?”
葛里申、别司丘耶尔赫夫二人陷入沉思。倒是葛里申的女儿阿扎伦卡在父亲身后说话了:“国王陛下,我能够说一点话吗?”
赵矜微笑道:“当然可以。既然你有想法,不妨说说。我让你一并过来,就是觉得或许你也明白一些情况。”
岂止明白一些?阿扎伦卡先前在这边做着妓女,经常到酒吧、旅店等公共场所揽生意,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听来往客人说各国的事情,她还真了解不少呢。赵矜慧眼识人,那天葛里申、阿扎伦卡父女相认,旁人无不感动,赵矜除了感动,更发现阿扎伦卡眼睛清亮,似非普通妓女可比,有可能是个颇有智慧的女子。
当下阿扎伦卡便道:“国王陛下,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做那行当时,虽然没有去过梁赞公国,但听到从梁赞来的客人都说,他们的大公——老费奥多尔非常好色,尤其喜欢妓女,胜过于喜欢贵妇人。即使带着军队出去打仗,他都要到沿途的**里面寻花问柳呢。”
“哦……”赵矜还不太明白阿扎伦卡的意思:“那又怎样?”
“我的意思是,国王陛下可以派遣美丽的女人,混进梁赞军将会前进的路线旁边的酒馆、旅店什么的,勾引老费奥多尔,然后把他杀死!这样,梁赞军肯定会混乱,而梁赞国内肯定要为争夺继承人闹纠纷……”
“我明白了!”赵矜将手一拍大腿:“那样的话,梁赞一乱,金奥尔第斯科没有援军,我军就比较好对付他们了。你的计策,倒是别出心裁!”
阿扎伦卡又道:“谢谢国王陛下赞赏。如果陛下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愿意为陛下去做。”
“这……”赵矜谨慎地看看葛里申,怕他觉得女儿又要去当妓女,难受。
殊不知,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身子又有什么紧要?人们为了生计男盗女娼,那是非常平常的事。葛里申哪里在意这些,他深受大王知遇,恨不得多为大王做事。在父亲的首许下,阿扎伦卡勇敢地说道:“如果国王陛下同意,我就去召集从前的姐妹们,让大家再做一回妓女,把老费奥多尔套住!陛下如果能够派遣勇士帮助我们,那会更容易擒拿或者杀死他。”
赵矜非常嘉许这样的勇气,不过经过一番审慎思考,还是摇头:“不。我们不要这么干。你不知道,我顾忌金奥尔第斯科和梁赞,更顾忌另一个国家——莫斯科。莫斯科正在扩张,很会寻找机会。一旦梁赞出乱子,只怕会被莫斯科趁机吞并梁赞。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保住梁赞大公,别让他跟我们为敌就可以。”
阿扎伦卡想了一想:“我明白了。那么大王,请给我一千金币,我为您活动,把梁赞公国的军队绊住。您就可以专心对付金奥尔第斯科公国的军队了。”
“一千金币没问题,但是你准备怎么干呢?”
阿扎伦卡来到赵矜身边,附耳低言一番,说出自己的计划。
“很好!”赵矜遂爽快地答应:“我给你两千金币,你试试活动去吧。不过,请注意你的安全,我可不想看到你的父亲再度失去你!”
“谢谢国王陛下!”阿扎伦卡感激地向赵矜行礼,领了两千金币,带上赵矜派去保护她的几名虎贲勇士,乔装打扮,展开活动。
由于阿扎伦卡本人姿色不算太出色,估计自己迷不住老费奥多尔,因此要上一笔巨款,先去打点这一带最漂亮的几名妓女。由于她自己是做这一行的,轻车熟路,说得那些妓女都动了心。阿扎伦卡先付她们可观的“定金”,说明事情办成以后还有重赏,而且今后可以带她们到最富庶的安汉府、或者父亲做镇抚使的伊州去安身。到时,她们愿意继续干这一行,则可以赚到更多钱;不愿意做了则可以从良,一生都有了保障。
一生的保障!这对于妓女来说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现在有了重赏又有了光明的前景,她们无不乐意听从阿扎伦卡的使唤,一起去勾引老费奥多尔大公。
就这样,老费奥多尔行军到半路上,被路边一群妖艳的女人吸引,连住几夜,给她们伺候得乐不思蜀。妓女们跟他说炎汉非常强大,汉军非常凶残,说得老费奥多尔心惊胆寒。他在1270年继位,到现在已有12年了,从来没有大志,只顾玩乐。圣战联军出征之时他也没有亲身参与,只派了本国大将席加诺夫代替——席加诺夫即是赵矜劫法场时揍了他一拳的那个将军。老费奥多尔虽然很垂涎金奥尔第斯科女大公的美貌,但是……既然炎汉那么可怕,为一个女人豁出性命,就实在不值得了!于是他假装生病,驻留下来,天天跟妓女玩乐,不再管金奥尔第斯科的事了。
阿扎伦卡多的是钱,就地收买漂亮的妓女,轮番伺候老费奥多尔,令他一直被绊住,无法参与金奥尔第斯科与炎汉的战役。
再说赵矜这边,既然误会已成,对方杀过国界来,这时候和谈、澄清误会反而不好了。就像古罗马的名言:“伟大的帝国不是靠谦卑懦弱来维系的。”如果炎汉在被斩了使者又被打上门来的情况下议和,只会被对方看不起。和平是要靠力量来保证的,如果让对方觉得本国懦弱,今后会后患无穷!
“不得已。”赵矜吩咐众将:“我军唯有与金奥尔第斯科军一战,击败他们,显示我国力量。你们用心坚守,先守上半个月,挫挫敌军锐气再说。”
众将遵令,率领士卒严密戒备,准备给予来犯敌军迎头痛击。
但是,大塔依杜列虽然急性,毕竟受到索尔尼金斯基长年教导,她看到汉军已经做好防御准备,就没有贸然发起冲锋。
汉军等了两天,金奥尔第斯科军扎营不动,似乎在寻找汉军的破绽。
赵矜见此情形,心想:“据说他们首席大臣索尔尼金斯基很有智慧,别给他真的想出什么击败我军的法子。这样,女大公既然不来打,我就引她来打!”于是赵矜吩咐,把小塔依杜列押到营寨的前沿门楼上,拴着双手吊起来,堵起嘴,拿鞭子揍她,给对面的金奥尔第斯科看看。
这么一来,大塔依杜列果然坐不住了。她遥遥望见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给吊在门楼上痛打,怎能忍耐!她可不知道,赵矜可是很留余地——小塔依杜列的身后其实有着挡板,鞭子全都是打在板上。尽管看起来被抽得很厉害,其实丝毫无伤,只是被堵着嘴,没法告诉姐姐。
小塔依杜列被这么不痛不痒地揍着,心底既惊又奇,不知道赵矜这个精灵古怪的大王是什么打算。在下面,大塔依杜列已经遏制不止满腔的怒火——这可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挥动军队,列好森严的阵型,向汉军营寨杀来!
只见金奥尔第斯科军以步兵当先,拿着一人高的大盾,遮蔽汉军发来的弩箭。其后有五百名披挂整齐的图拉武士,个个十分魁梧强壮,准备一旦步兵接战,他们就从后面冲锋,杀入汉军营中,抢救女大公的妹妹。
“这个阵仗,训练有素啊。”赵矜在望楼上看见,凝重地点点头。汉军的弩箭如飞蝗般不断射去,但是受到敌步兵大盾的屏蔽,杀伤很有限。敌军很有勇气而沉着地向前迈进,显然女大公平时把他们训练得很好,不是汉军以往的对手——莫吉廖军、奔萨军、萨拉军那些渣滓军队可比!金奥尔第斯科公国是东斯地区核心地带的大国,居于四战之地,其军队果然非同凡响,否则怎能立足?
赵矜看明情况,却也不怕,耐心等待敌军逼近营垒,胸有成竹地将令旗一摇。亲兵见状,急忙敲打梆子。很快,一连串梆子声传递过去,直传入地下。然后就听闻轰然一声巨响!汉军营垒前的地面,崩塌了长条形的一大片!上千名金奥尔第斯科的步兵,一下子陷入其中!
这是先前对付长毛曹参和长毛灌婴的诡计,拿来再度使用。金奥尔第斯科军没有想到有这一招,惨遭陷害!不但陷进去上千人,而且后面没有拿盾的图拉武士们遭到弩矢之雨集中攻击,一下子撂倒了一两百名!
图拉武士可是金奥尔第斯科军中的精锐,如此受损,女大公目瞪口呆,!后面索尔尼金斯基眼见不妙,生怕东方人还有更厉害的杀招,扯着嘶哑的嗓门高呼。大塔依杜列心有不甘,但眼前的损失已足够令她心痛肉痛,不得不吹响退兵号角。
金奥尔第斯科军退去。汉军杀死七八百名敌人,活捉数百,奏响得胜锣,兴高采烈。
当晚,趁着金奥尔第斯科军挫伤锐气,赵矜令颜士重、别司丘耶尔赫夫引兵,出动三千人马夜袭,不必斫营,只要远远向营内发射火箭。
金奥尔第斯科军虽败,却有索尔尼金斯基主持,稳住阵脚,严密戒备。汉军尚未接近就被他们发现,索尔尼金斯基立即派兵出营攻击。颜士重、别司丘耶尔赫夫未得大王强攻指示,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偷袭失败。两军各有一些伤亡。
次日,赵矜故技重施,又把小塔依杜列吊起来鞭打演戏。这一次大塔依杜列不上当了。尽管她脾气火爆,真的还想要上当呢,只是被索尔尼金斯基死死劝住了。
第三天,赵矜更狠了些,再把小塔依杜列吊起来,而且是倒吊的。后面还派了跟小塔依杜列声音相像的女人做配音,拼命惨叫。无奈做到这个份上,大塔依杜列还是忍住了,死活不再上当。她心里恨死了赵矜,发誓要把赵矜抓住,亲手用斧头剖开他的肚子,亲脚拿靴子踏碎他的肝脏!还有心脏!还有肺脏!不过,在汉军坚固的营垒面前,可不能再上当了,不如像索尔尼金斯基建议的一样,跟汉军耗着,等汉军退兵,再行追击。
汉军已经久战,可不宜耗太久了。如何是好呢?赵矜眉头一皱……
(待续本回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