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房氏兄弟思乐土，马可波罗返故乡（下）
写好了信，米海尔皇帝再与马可?波罗闲聊。
马可?波罗说到：“陛下，在我前来您的皇宫的时候，没想到正好在路上遇见了三位老朋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米海尔“哦”了一声，心想：“威尼斯人的老朋友？是不是我的官员？是的话，我得小心内奸。”于是饶有兴致地问起：“阁下的老朋友？是什么样的人物？”
马可回答道：“他们原本是遥远东方的中国人，在我少年的时候，他们来到威尼斯，教我东方的知识。我之所以有今天，多亏了他们的开导！他们博学多才，很了不起！”
米海尔一听是中国人，绷紧的神经马上松下去了。他忽然间心动一念，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先前听说在金帐汗国的新城，有一个中国人率众起义，建立一个叫做炎汉的国家，打退了蒙古军的进攻，而且消灭了东斯拉夫的莫吉廖公国等国家。东斯拉夫人信仰东正教，米海尔身为拜占庭皇帝兼东正教大牧首，对此不能不关注。他赶紧派人到炎汉了解情况，又向商人们打听，得到了炎汉君主很英明、国家欣欣向荣的印象。
这是一股新兴的势力！政治直觉十分敏感的米海尔，对此十分重视，希望能够未雨绸缪，与炎汉建立联系，及早改善关系，免得将来成为帝国之敌。如果能够树立为盟友，那自然更好！
既然有中国人来到君士坦丁堡，米海尔心想不能错过，热切地对马可道：“阁下还有中国的老朋友？既然这样，怎么不请他们一起进宫？我很期待见到他们！”
马可忙道：“没有陛下的许可，我怎么敢造次呢？既然您想要见他们，我这就去邀请。”
于是，马可将房氏三兄弟一齐请到了拜占庭皇宫，米海尔甚至还专门为他们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宴会——名义上说是为了欢迎马可?波罗，其实真正的用意，倒是要拉拢房氏三兄弟！
盛会上，两位公主都被父皇叫出来招待贵宾。她们雍容华贵，芬芳娇艳，一出场，满场都被震慑。所有的人都在由衷的感叹，称赞她们的美貌和教养。
高贵的公主，轻易不肯出来见人。如今为了几个商人，就让两个宝贝女儿一起出来欢迎。米海尔的行为，果然是匪夷所思！
房勤之、房勉之、房简之三兄弟早就听闻过公主美名，一见自然免不得极口赞叹。
勤之一副如睹天人的样子，惊道：“两位公主真是美丽至极！用我们中国的话说，就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啊！”
勉之亦惊道：“是啊是啊！”
简之惊得都快流下了汗：“大哥说得没错！还有什么更恰当的形容呢？”
温文尔雅的茱莉娅公主以扇子掩嘴笑道：“是吗？”
年仅十七岁的苏妃娅公主活泼又好奇地笑道：“我却不知道，阁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以解释给我听吗？”
勤之殷勤解释：“‘沉鱼’之意，是说美人儿漂亮得让鱼儿见了她都惊讶得咕嘟咕嘟往下沉！”
勉之接道：“‘落雁’之意，是说美得让天上的大雁见了她都爱慕得扑突扑突往下栽！”
简之手舞足蹈道：“‘闭月’——月亮见了她都嫉妒得没面见人，‘羞花’——鲜花见了她都惭愧得抬不起头！”
两位公主芳心大悦，笑得弯下了腰。周围宾客无不欢呼，米海尔皇帝亦觉脸上有光——历来称赞公主的人虽多，从来没有人赞得这么贴切！不愧是中国人啊！
数日之后，房勤之、房勉之、房简之与马可?波罗在君士坦丁堡的港口依依惜别。
冬季的朝阳，鲜艳而不刺眼。从马尔马拉海面飘来的水汽，使得港口被一层薄雾笼罩，微风清冷醒人。
马可将要乘船向西南而行，经过爱琴海、爱奥尼亚海、亚德里亚海，去罗马城一趟，见过教皇，送过忽必烈的国书，再回家乡威尼斯城。房氏兄弟则将乘船向东北，越黑海，到罗斯托夫公国的首都罗斯托夫靠岸，再往炎汉去，为拜占庭皇帝米海尔八世递送国书。
这样一来，房氏三兄弟得与马可告别，各奔前程。
马可胸怀大志，回到祖国以后，不仅要继续经营商业，还想要投身军界、政界，为着威尼斯的繁荣富强，做一番大事业。波罗家族的梯厄?波罗，正是当今威尼斯共和国的大统领，有这一层关系，马可要从军、从政不难。
房氏三兄弟呢，他们是唐朝名相房玄龄的后人，深受祖上从政思想的影响，心里的功名观念一直很浓厚，就像他们新春那天高吟的诗句：“想我兄弟虽逍遥，不如昂然居宇廷！”在宋末，他们既贫寒又为逃避兵戈，成为商人，远走他乡，十多年来过惯了流浪的日子，很想要找个乐土安身立命。如果能够回到自己的族人中去，临风对月时有人共聚，高歌长吟时有人欣赏，那该多好！可是，天底下哪还有汉人的国家？
不料在去年，他们开始耳闻炎汉之事。于是在商旅之中，他们十分注意收集炎汉的消息。如今又受拜占庭皇帝所托到炎汉去，正好实地看个明白。因此尽管三兄弟的家眷安顿在威尼斯，马可?波罗也盛情邀请他们共同为威尼斯效力，一同从军从政，但三兄弟都觉得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炎汉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国家，再作打算。他们遂与马可作别。
勉之道：“马可贤弟，今日在此一别，又不知何时方可相见。”
勤之道：“贤弟呀！归国之后，有劳照顾我等娘子、小犬。”
简之道：“贤弟！诗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莫要嗟叹，善自珍重！”
马可道：“三位兄长说得是！诗云：‘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望兄长们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三人大喜，马可在中国这么些年，把中国文化学得更深了，俨然间已经是半个中国人，和他谈话真是开心。当下揖拜告别，各自登船。两船一向西南，一向东北，各自扬帆开出了金角湾。
话分两头，且不提马可?波罗到罗马谒见教皇尼古拉三世，然后回归威尼斯之事，只说房氏兄弟。房氏兄弟在几名拜占庭骑士的护送下，来到罗斯托夫港口登陆。他们带了拜占庭皇帝米海尔八世的信件，交给罗斯托夫大公康斯坦丁?鲍里索维奇。
康斯坦丁的国家正与炎汉剑拔弩张，见了身为汉人的房氏兄弟，内心不免十分警惕。要不是看在拜占庭皇帝兼东正教大牧首的份上，绝不会许可他们踏入本国王宫！
不料一谈起来，房氏兄弟竟令康斯坦丁十分喜悦，从充满敌意，一下子变得亲切和蔼！
原来三兄弟实在是太会奉承人了，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能巧妙地奉承上去。对方很少有不吃这一套的——喜爱听夸奖乃是普遍的人性！
“哈哈哈哈……”康斯坦丁欢快地大笑，再对三兄弟道：“难得你们这么崇拜我这个强大、繁荣的国家。那么，你们可以带话给炎汉国王，叫他小心着，别以为灭了莫吉廖就了不起了。莫吉廖不过是个昏庸国君治理下的贫穷国度，我要灭也随时可灭的，只是慢了一步，给他抢先。他如果敢对我国抱有敌意，一定会遭到我的沉重打击。”
“是啊是啊！”三弟房简之道：“我们远在拜占庭，甚至罗马，就听到商人们都在传说大公您的英明。与您为敌，那真是极不明智。”
“不但不明智，简直是找死。”二弟房勉之道：“只有与您友好合作，才是炎汉的出路。米海尔陛下派我们送信，一来就是慰问您一直为正教做贡献的功劳；二来是要正告炎汉，不能与上帝保佑的正教国家为敌，应该和睦友好，共同发展商路，才有好处。”
原来米海尔通过商人了解道，炎汉正在大力发展工商业、保护经过境内的商人，使得商人们的心目中亚欧商路的北路越发重要。米海尔细想：亚欧商路的南路从波斯、阿拉伯到南欧、西欧国家，拜占庭得不到什么好处；如果北路兴旺起来，商人可以从炎汉经过罗斯托夫出海，到达君士坦丁堡，则君士坦丁堡有望进一步繁荣，夺回欧洲第一经济中心的宝座。打算已毕，于是米海尔要借重中国商人来联络炎汉国王赵矜，目的一方面是想要更进一步了解炎汉，另一方面尝试向赵矜提议，联手发展北路商业活动。
“由于米海尔陛下的使命，让我们能够见到大公您，真是祖上三辈子累积的幸福啊！”大哥房勤之热忱地再歌颂了一番康斯坦丁的功德，把康斯坦丁捧得心花怒放。于是康斯坦丁也派出骑士做护卫，与拜占庭骑士一起护送房氏兄弟到炎汉去。
（待续第四十六回：避讳只因尊和鄙，奉承不管高与低）
注：
大统领：即总统。比如直到现代，日本人称呼美国总统，就叫做“米国大统领”。
第四十六回：避讳只因尊和鄙，奉承不管高与低（上）
话说拜占庭帝国与罗斯托夫公国的骑士护送房氏兄弟，来到炎汉。
这一行人刚刚乘船横渡伏尔加河时，对面扼守渡口的汉军立即看到了。这里是交通要道，又是边防重地，有偏将军古卢腊牟所部在此驻守。古卢腊牟现任戍军都尉，平时除了带领部下训练之外，还要负责协助民众开荒生产、肃清盗贼保护商旅。
船只靠了岸，汉军士卒看到一队商人下来，刚开始还没怎么关注，正准备上前问话，突然就看到全副武装的骑士跟着下船。汉军士卒慌忙戒备，立即报知古卢腊牟。
古卢腊牟来到，只见对方为首的是三个商人，穿戴的倒很像本国朝廷的衣冠，于是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古卢腊牟的汉话很是生硬。但那边一听，顿时倍感亲切！三兄弟皆大喜道：“将军原来会说汉话！”“将军似非汉人，怎也识得我等乡音！”“炎汉果是上国，名不虚传！”
古卢腊牟喝道：“你们莫要啰嗦！本将军问你们话！”
房简之凑上前道：“将军好生雄壮！”
房勉之跟着也上前道：“委实雄壮，便是那铁叉儿亦甚威武！”
房勤之一起走上来道：“汉话说得甚好！”
古卢腊牟不得不再喝一声：“站住！”于是盘问他们：“我看你们似是客官，却又如何带得兵马？”
房简之作个大揖，摇头晃脑道：“将军此言，白璧微瑕。‘客官’乃是旅店称呼客人之语也，若非旅店，称呼我等‘客人’便可。”
古卢腊牟可不懂得“白璧微瑕”是什么意思，上下审视三人一番：“我自然不是旅店！你们从哪里来，老实说来！”
勤之、勉之作揖不迭，说道：“我等乃是受人之托，前来拜见上国大王。”“乃是拜占庭皇帝米海尔陛下，托付有国书在此。”“我等所带兵马，便是拜占庭之卫队也！”“尚有上国高邻——罗斯托夫之卫队也！”
“罗斯托夫？”古卢腊牟瞪着罗斯托夫的卫队看，但见他们并不像要来厮杀的样子。至于拜占庭，古卢腊牟不太懂得那是什么东西，看样子也是一个国家？其卫队衣甲鲜明，很有派头。古卢腊牟心想此事非同小可，遂派部下校尉代替自己留守，派人先骑快马往首都安汉通报，自己亲自领兵护送来人到安汉去。
安汉城中，赵矜听说有拜占庭帝国的使者前来，而且有罗斯托夫公国的卫队护送，一时间也搞不懂是什么事。不过，古语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赵矜吩咐有司准备好隆重迎接。
司行郑文初穿起庄严的礼服，奉命出城相迎，还没来得及开口慰问客人们旅途辛苦，只见他们便激动起来。
房勤之感慨万千：“多年未睹圣朝衣冠，不料今日得见！”
房勉之感动莫名：“故国如梦，今睹君颜，实慰三生！”
房简之热泪盈眶：“小弟亦同二兄所言。”
郑文初见他们汉语极好，用词斯文，明显是汉族文化人的样子，不禁愣了一愣。好在他也颇有口才，当下拱手慰问道：“三位贵客，远来辛苦。请先饮用本地井水一杯。正所谓：‘美不美，本地水；亲不亲，故乡人’！”
三兄弟大喜，忙捧过水来喝了，连称甘甜，即又赞颂起郑文初来。
勤之道：“使君气宇轩昂，定为上国名士。”
勉之道：“使君面相非凡，定当大富大贵！”
简之道：“贵人相迎，幸何如之！幸何如哉！”
郑文初一边随着三兄弟点头不止，一边客气道：“哪里！哪里！下官不如诸位贵客，才思敏捷，智勇过人！”
勤之道：“过奖！过奖！我兄弟有何才思？又有何智勇？贵人谬赞也。”
郑文初道：“不谬！不谬！贵客若非智勇过人，怎敢漂洋过海？若非才思敏捷，拜占庭皇帝陛下何以托付国书？”
于是两边互相称赞，各种繁文缛节连绵不绝。郑文初的随从官员们憋得在暗中跺脚。三兄弟的伙计们倒是见惯不怪，耐心等待。至于拜占庭和罗斯托夫的卫队，等得腿软，听又听不懂，实在是不耐烦。几个为首骑士上前催促，三兄弟这才停止寒暄，跟着郑文初进城。
路上，正好赵矜也等得不耐烦了，派了司农虞默来看。
房勤之见了虞默，惊道：“吁唏乎！雨从龙，风从虎，贵人来到，气象便觉不凡！”
勉之、简之忙一同施礼道：“幸何如之！幸何如哉！”
虞默还礼，笑道：“贵客啊，我们大王已在殿上等候，请各位速速前往。”
三兄弟慌忙跟着虞默，快马加鞭往王宫赶。来到外宫的朝廷大殿外，虞默入内通报。很快，大王传出令来，请客人上殿。
三兄弟上了殿，炎汉大司徒何安平致词慰劳。三兄弟向大王呈上拜占庭皇帝的书信与礼物，又送上一份自己的私礼。
赵矜赐坐，看过书信，沉思一番，开口笑道：“客人啊，你们辛苦了！你们的书信，十分重要，我看了非常高兴。我愿意同拜占庭皇帝陛下加强联系，友好往来。你们且在我的京城住上几天，待我好好拟一封回信，备一份回礼，请你们带回去。”
于是接下来几天，房氏兄弟便在安汉城中分头闲逛，了解情况。回到馆舍之后，他们对于赵矜治国的各种措施，秉烛夜读。都觉得这位大王匪夷所思，许多举措都不按常规，还有好些独一无二的创举。安汉城中百业俱兴，人民和乐，军队风气良好，可以看出全国的面貌也不会差。如此大王，是不是一位能够成大事的人呢？这个国家，会不会被他建成一个乐土国度呢？他们深思熟虑，有了结论。
数日之后，赵矜再召房氏兄弟上朝，将回信、回礼交给他们，并且给予重赏，请他们带信回拜占庭。
三兄弟却道：“大王啊！今番得睹圣颜，实乃三生有幸！我兄弟虽不才，情愿竭尽蝼蚁之力，助大王★克定伟业，混一四海！请大王莫要嫌弃，幸何如之！”
赵矜在这几天免不得要派人调查三兄弟的底细，以免是别国收买的探子——虽然他们是汉人，但也不可不防。不过，调查不出什么，因他们三个嘻嘻哈哈，见人就夸，像是阿谀奉迎之徒，搞不清楚他们究竟深浅如何。现在他们开口求官，一时间还真难住赵矜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答应的话，怕是奸细，奸细混入本国朝廷当官，那可麻烦不小。不答应的话，又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炎汉本身极缺文化深厚的官员，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材。如果送上门的人材不收，怎么号召各国人材都来投奔？
赵矜沉吟一番，开颜笑道：“这个么……哈哈，好说，好说。今晚我亲自设宴招待三位客人，咱们到时再谈不迟。”
这就是“缓兵之计”了。赵矜虽是兔羔儿一般的校草出身，但现在身为一国之主，好歹也掌握了一些政治手腕。
于是当天晚上，在外宫的一座大凉亭里，赵矜摆下酒席，准备招待房氏兄弟。宴会颇为隆重，除了各地镇抚使、各处戍军将领之外，在京的主要武将文臣皆有出席。镇东都督齐劲、塔州镇抚使萧銎正在京城述职，也来参加。
时间还没到，房氏兄弟还没来，赵矜先询问众人的意见。大司徒何安平认为，那三兄弟外表憨态可掬，但是一试之下，个个博学多识，这种人，会是真傻才怪。司农虞默、司行郑文初都深表赞同何安平的看法。
至于给不给他们做官的问题，萧銎道：“主公何必疑惑？且给他们做官便是。即使他们是外国奸细，主公厚恩加之，亦必赤诚投效！”
赵矜点头，心想：“没错，他们是汉人，如果真的是为外国效劳，原因无非一个——外国对他们有恩。那么，只要我厚待他们，在同样有恩的情况下，他们该忠于谁？我跟他们都是汉人，他们岂愿吃里扒外？”于是赵矜道：“嗯，说得有理。那么，我准备任用他们，你们谁还有意见？”
大司马李荼、左卫尉鹿祥、右卫尉李庆熙、缇骑都尉许妤等都道：“主公明断，我等无有异议。”
忽有一人起立，攘臂道：“某有异议！”
众人一看，乃是虎贲中尉、勇冠三军的冠军将军何磐。何磐与房氏兄弟接触过一次，被他们大肆吹捧，但是印象相当不好。因为何磐是个直汉子，不喜欢见人就捧的家伙——况且他根本听不懂房氏兄弟文绉绉的捧词，一点儿也没给他们捧晕。
宴会时间已经快到了，宫女们纷纷端上花果，摆设杯盘。有司奏道：“三位客人于宫外侯见。”赵矜对何磐道：“你有异议？且按捺一下。咱们吃完饭再说。”于是赵矜向鹿祥使个眼色，意思是说：“你给我罩住何磐，让他多吃饭、少说话！”鹿祥悄悄一拱手，表示明白。
不多时，房氏兄弟随缇骑亲卫来到跟前，高声参拜道：“小人房元度、房勉之、房简之，觐见大王！”
赵矜让他们免礼，想想有点奇怪，问道：“房元度？你不是叫做房勤之么？怎么改名了？”
三兄弟中的老大连忙趋走上前，恭恭敬敬道：“小人原名，犯了大王名讳！甚是不恭，怎能不改？”
赵矜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的“勤”跟自己的“矜”同音，所以避讳！赵矜不禁大笑道：“啊哈哈！原来是避讳啊！我们这里，为了方便，一切从简，避讳这种事情是不计较的。另外，我们国家的汉人，一般只用名，不用字，就像各个兄弟民族一样，免得大家难记。”
房老大忙道：“简化甚好！易记甚妙！大王行事，大有道理！然而，小人区区之心，甚是惶恐。大王何其尊崇，小人何其鄙陋。小人竟犯大王之讳，死罪，死罪！大王勿怪，小人情愿避讳！”
老二、老三皆上前来，一同附和道：“情愿避讳，情愿避讳！勿以我兄弟之鄙，有损大王之尊也！”
（待续本回下节）
第四十六回：避讳只因尊和鄙，奉承不管高与低（下）
“好吧。”赵矜只得笑道：“你们要改名字，是你们的自由。”
房元度感恩戴德道：“谢大王隆恩，使小人星星之火得免与皓日争辉！幸何如哉！”。
赵矜微笑，打趣道：“还好你只是名字犯讳。要是你们兄弟姓‘秦’，是不是得改姓啊？”
这只是开玩笑，按中国古代避讳的一套，名字必须避开尊讳，姓氏可没有更改的道理。只有极少数十分暴戾、或者特别迷信的君主，才会迫人改姓。比如五代十国时的后晋高祖石敬瑭，迫使姓敬的汉人改姓。
不料房氏兄弟听了赵矜这么说，一下子认真起来，齐道：“岂能不改？”
房勉之仔细寻思道：“我等倘若姓‘秦’，宜改为姓‘雍’。秦地属雍州也。”
房简之也踊跃发言道：“依我之见，宜改为姓‘嬴’，秦国之国姓也。”
房元度力排弟议：“非也！宜姓‘姬’。‘秦’姓出自‘姬’姓，回复本姓，乃叶落归根也！”
炎汉众臣见他们这么郑重研讨起来，都觉得好笑。赵矜开心地笑着，心中思忖：“何安平说得没错，这三个兄弟，个个博学多识。绝非一般佞人。他们的名：勤之、勉之、简之，正好是为政者的三个要素。他们的字：元度、次公、稷才，个个都是要做栋梁大臣的意思。显然，他们的长辈对他们期望非同一般。人如其名，他们自然也会向这个方向努力。”
宫女端上菜肴，倒上美酒。赵矜请房氏兄弟入席。席间，房氏兄弟十分主动，轮番起身敬酒，就像他们自己是主人一样，把在座的炎汉众臣一个不漏地敬过，殷勤夸赞。酒过三巡，他们又奔过去伺候赵矜。
许妤时刻注意保护赵矜安全，见他们冷不防奔到主公身边，慌忙往腰间一摸。可是饮宴之际，按惯例不带武器。而且房氏兄弟蹿得快，早已包围赵矜，两个捶腿一个捶背，全方位地按摩起来。许妤一场虚惊，见他们并无行刺意图，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必须吸取这一次的教训。以后一定要加强防备，再也不能让任何外人骤然接近主公。
不仅许妤，周围担任护卫的虎贲，一时都忘了阻止。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都在说：“危险！还好他们不是行刺。我们竟然惑于他们的表现，失了职，今后必须吸取教训，多加警惕！”
三兄弟给赵矜周身按摩着，都称颂大王文成武德、至仁至圣。赵矜笑道：“你们不用卖力捧我了，真心要做官的话，我给你们做便是。”三兄弟大喜，慌忙拜谢。赵矜扶起道：“不必谢。其实我为了强国安邦，一直贯彻广收贤才的政策。你们兄弟来投，我正是求之不得。那么，我的地方官很缺，任命你们三兄弟为功曹，如何？”
功曹是州府长官的副手，按古代官制属于六品官，已经相当不小了。目前炎汉总共才十三个州府呢。而且目前实行的镇抚使制度只是暂时的，今后会有专职的州府长官——太守。到时候，太守往往就由功曹升任。赵矜向房氏兄弟这么一解释，表示自己很欣赏他们，这才给予重用。
但是三兄弟大摇其头，都道：“大王隆恩，小人感激不尽！”元度道：“然而，小人只愿于大王身边，时时得睹大王尊颜！”勉之道：“小人不愿在外为大官，只愿留京做小臣！”简之道：“愿做小臣！愿做小臣！”
听这样说，赵矜又沉吟一番，暂且道：“好吧，稍等几天，我想想给你们做什么官。”
三兄弟也不管能得到什么官位，只管隆重拜谢：“我主隆恩！小臣感铭在心，敢不尽蚍蜉之力，以报主公！”
好嘛，这就已经自称小臣，叫起主公来了。看来他们是吃定了赵矜的俸禄，要在炎汉呆下去了。
宴罢之后，三兄弟将赵矜的赏赐全部给了拜占庭的骑士长，请骑士长带回信件给米海尔八世皇帝，并向两位公主问候。就说我们兄弟十分景仰皇帝与公主，现在到了汉人的国家做官，一定还会记得皇帝与公主，为促进两国友好而努力。罗斯托夫公国派来的卫队也妥善打发了。三兄弟这些年经商致富，颇有家财，倒不怎么在乎金钱。
接着，他们立即着手搬取家眷来炎汉，发出消息。
怎么发消息？原来，三弟简之自小贪玩，尤其酷爱饲养各种动物。养来养去，发展出了一项绝技——驯鸽。驯鸽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的技艺，一般儒者肯定不屑于这样的江湖杂耍、雕虫小技，简之却锲而不舍，精研驯化之术。经过他训练的鸽子们，虽不如某些江湖艺人的鸽子那么会跳舞，却是有真本事的——万里传书！
多年来，三兄弟行走四方，经常远离亲眷。简之常常带着一些鸽子在身边，靠它们传递家书。这时候简之就取了两只鸽子，在它们腿上各绕了一卷细帛，又对它们说了一番“鸽子话”，放飞而去。它们将分别飞往威尼斯与大马士革。威尼斯有家属，大马士革有好友。细帛上自有蝇头小字写成的信，嘱咐好友护送家属，前来炎汉相聚。
接下来几天，房氏三兄弟想尽办法巴结赵矜。房简之深爱动物，精通兽医，便为赵矜的宝马驰骋做体检。没有发现驰骋有什么毛病，简之又坚持要为内宫中使用的羊儿们诊断，不辞辛苦，一一检查过了上千只羊，有病调治，无病保养。
内宫中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羊呢？原来，是作为运输之用！内宫里总不能跑马吧？成何体统？而且撞上了娇弱的宫女怎么办？牛呢，牛的个头大，受惊时也易伤人，不太方便。因此内宫中都使用个头小、跑起来好控制的羊。羊车是个好东西，宫女们在宫中种菜、织布什么的，需要运输时都用羊车，轻巧方便。
说到羊车，有一件趣事。曾经在古代中国，晋武帝司马炎消灭了吴国，得到宫女上万名。江南美女名不虚传，司马炎为之眼花缭乱。因为美女实在太多，每天不知道该宠幸哪个，于是驾着羊车，闭目养神，任羊车去到哪里，就幸到哪里。
赵矜如今也学了这一招。因为搞了一年搞不出一个后嗣，害怕臣民非议，赵矜心中烦恼，就想：刻意求或许求不到，那么随意的行不行？于是赵矜也坐羊车，听天由命去撞运气。至于是否撞得出一两个后嗣来，只有过段时间再看看了。
不但房简之有绝艺，房勉之也有——他擅长烹饪！要说他的水准，只能说，内宫中的女人无一能及！就连赵矜的两位小妹妹杏儿和萍儿，也不如他。
这是因为房氏兄弟周游列国，房勉之遂博采众长，走到哪里就研究哪里的饮食文化，不断尝试各种材料各种做法。烹饪对于正统儒者来说，自然又是不入流的末技了；房勉之却不在乎，只管一味精研下去，达到了独步天下的水准！
赵矜吃房勉之做的美味佳肴吃得差些儿摇头摆尾起来，终于颁布了任命结果：“应天顺民，炎汉国王诏曰：兹任命房元度为唱名史、房勉之为尚膳史、房简之为弼马温。”
诏令一下，众臣之中，没文化的愕然，有文化的无不偷笑。
唱名史，朝廷开会前负责点名的官吏。
尚膳史，负责国王膳食的官吏。本来这是“尚膳监”，是由宫里的太监负责的，现在炎汉没有太监制度，而且因材施用，既然房勉之擅长烹饪，做这个小官是很合适的。
弼马温，这个就不用说了，反正房简之确实很适合。
赵矜为了考验三兄弟的忠心，故意让他们做小官。何安平等人都知道大王这是试探之意，含笑静观。但也有人对此表示不满。比如何磐，觉得就算是小官也不能给他们做。小官也很重要啊！万一，尚膳史在饭里下毒、弼马温给马吃泻药，怎么办？
三兄弟欣然奉诏，从此在炎汉为臣。他们不管是朝上朝下，对于遇见的任何人都少不得阿谀奉迎一番，对于武将们歌功颂德，对于文官们称贤道能，就连一般的卫士甚至杂役，一概都有高帽加之。
镇东都督齐劲是个耿直汉子，看到朝廷上多了这几个溜须拍马之徒，心中有些不快。退朝时遇到他们来向自己打招呼，齐劲便笑道：“恭喜三位大人，荣任唱名史、尚膳史、弼马温。有了贤兄弟，我国可望蒸蒸日上。”
“蒸蒸日上”是“主公话”，齐劲学来用在三兄弟身上，乃是讽刺之意。不料三兄弟喜不自胜，连称：“不敢当！不敢当！都督大人乃是国家中流砥柱，我等皆赖大人福荫！”
齐劲又奚落道：“听闻弼马温大人十分有才，日理千羊，劳苦功高。本都督之坐骑卧病在槽，不知可否劳驾一观？”
房氏兄弟闻言，却都受宠若惊，争相答应。
元度抢在前面道：“不须三弟，下官亦通兽医，敢请都督大人将贵宝马予以下官诊治，幸何如之！”
简之忙道：“哥哥占先，然而小弟亦不可落后。不瞒都督大人，下官自小看马，定能医得贵宝马安然无恙、倍添精神！”——这“倍添精神”也是“主公话”，亏他一下子就学会了。
两位兄弟都争先恐后，房勉之也不甘示弱：“下官虽不懂医马，却擅长抚琴。都督大人若不嫌弃，可一边听下官弄琴，一边观大哥与三弟医马。”
周围的人听了直想笑，他们兄弟三人却郑重其事，绝不把齐劲的马儿看轻。他们初来乍到，其实还不清楚齐劲的身份，只听他说“本都督”，便称“都督大人”。回到馆舍一打听，才知道齐劲原来还是驸马爷，娶了大王的四妹妹玉鸾公主。三兄弟不敢怠慢，连饭也顾不上吃，慌忙带了医疗物品，上马向着齐劲在京的府邸飞奔而去。
（待续第四十七回：阿巴孩欣然受洗，茱莉娅郁闷出嫁）
第四十七回：阿巴孩欣然受洗，茱莉娅郁闷出嫁（上）
玄黄二年是炎汉大力发展生产、促进商业，同时充实人口、招揽人材的一年。这一年中，赵矜没有什么出兵打算，只怕穷兵黩武令国家不堪承受，还是要奠定一些国力基础，再图下一步发展。
顺应拜占庭方面的建议，赵矜派遣太仓令刘仕德出使罗斯托夫公国，提议两国讲和友好，联手拓展商路，保障商旅往来。
刘仕德按照赵矜的指示，向罗斯托夫大公康斯坦丁说明：我们两国对立是没有好处的，只有合作才对彼此有利。我们应该让商人可以更加方便地往来于伏尔加河两岸。这样，来往商人多了，贸易量大了，我们两国得到的税收也多，好处岂不大？
康斯坦丁大公一听，顿时受了吸引，询问具体要怎么做。
刘仕德解释道：“应该将贵国的顿斯科城建为中转港。这样，从我国来的商人，渡过伏尔加河，只要走很短的路程便到达贵国的顿斯科；从顿斯科开始，就可以走水路，坐船沿着顿河，来到贵国首都罗斯托夫；再于罗斯托夫换成海船，出亚速海、黑海，到达君士坦丁堡；在君士坦丁堡可以走陆路进入欧洲腹地，也可以走海路，经过爱琴海到地中海去，通达南欧与北非各大港口。这样的话，整条商路就十分顺畅了。”
康斯坦丁大喜，仔细寻思。不愧是富庶国家的大公，他很快想到了商路通畅之后的巨大利益，内心怦然心动。但他依然拿腔作势，说道：“可是，贵国灭亡了莫吉廖公国，占据了莫吉廖公国的大部分领土。现在别辽左维建立了莫吉廖侯国，是我的附庸国，我有义务帮他收复国土，怎么能跟贵国讲和？而且，我跟贵国讲和的话，我们联盟肯定不高兴。”
刘仕德不卑不亢地说道：“贵国虽然参加了联盟，但是联盟里面还不是各国各管自己的事？我国的实力不但足以自保，也足以进攻。只因为拜占庭皇帝联络我国，我们大王觉得动兵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不如联合起来赚钱重要，所以才派我来联络大公啊。大公如果介意联盟的问题，不要紧，我国与基辅、梁赞、金奥尔第斯科等国都会建立友好关系，到时候大家都是友好的，共同繁荣！至于莫吉廖侯国的问题嘛，您可是别辽左维的宗主啊！从来都只有附庸听从宗主的话，哪里有宗主听附庸的话的道理？您只管与我们友好，他肯定不敢有意见！要是有意见，我国负责出兵把他灭了，领土归您，如何？”
康斯坦丁沉思一番，哈哈笑道：“阁下说得有道理！那么，我再研究研究！”
研究了好几天，罗斯托夫公国的大臣们都觉得讲和为上。第一，利益永远是最重要的！第二，这个计划是拜占庭帝国牵头的，要买拜占庭的面子。第三，跟炎汉打仗没有好处，联盟也靠不住。像莫吉廖被攻打时，联盟除了萨拉、奔萨两国，其它国家——包括我国都没有派出援军，还不都出于自己的打算嘛！所以说，如果不跟炎汉友好，炎汉打过来，联盟不帮我们，那么我们不但没有好处，还要独自承受坏处！
一帮君臣这么一合计，就接受了炎汉的建议。炎汉与罗斯托夫决定共同为繁荣亚欧商路的北路携手合作，联合派出使者团出使拜占庭，与拜占庭共襄盛举。
拜占庭皇帝米海尔八世对于炎汉王国与罗斯托夫公国鼎力配合本国提出的计划大感欣慰。从此，北路贸易更得到长足发展，拜占庭、炎汉与罗斯托夫三国税收增加，而且更容易得到各种商品了。
炎汉与罗斯托夫的使者团到达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炎汉使者张翰、刘仕德向拜占庭皇帝米海尔八世赠送了一面一人高的水银镜子。这还是这种镜子首次亮相，顿时引起极大轰动！它能把人映照得如此清晰，跟真人毫无二致！胜过铜镜十倍！
米海尔把这面大镜子赐给最宠爱的小女儿苏妃娅。苏妃娅对镜梳妆，心情雀跃，简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但她在高兴至极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亲姐姐茱莉娅。“可怜的茱莉娅姐姐，她即将要远嫁了，而且要嫁给一个蛮族的老家伙……”苏妃娅深深同情姐姐，遂决定，把这面无价之宝的大镜子送给姐姐。镜子啊镜子，可以陪伴她在异国他乡，让她还记得妹妹，做个安慰。
水银镜子在君士坦丁堡引起的轰动，很快传遍诸多欧洲城市，还有北非、西亚，都知道了炎汉出产一种能够清晰照出人影的珍贵镜子，很快就有许多贵族家庭的买办、各国善于捕捉商机的商人，络绎不绝涌到炎汉。炎汉在欧亚非之间的知名度暴增。
买办、商人们到了炎汉首都安汉，赵矜便趁机向他们展示本国的各种商品，比如毛皮、玻璃、琉璃、瓷器等。买办、商人们惊喜万分，从此往来于北路的商旅更有显著增加。
琉璃、瓷器原本都是东方元朝的特产，自从海都之乱后，欧洲往元朝的商路被隔阻，西方市场十分缺货。现在，炎汉代替了元朝的供货地位，金银哗啦啦地往炎汉流。
赵矜又鼓励外国商人以货易货，比如用粮食、奴隶交换。炎汉广积军粮，为今后的军事行动打下良好基础。奴隶到了炎汉，一买下来就被释放为自由民，其中绝大多数是女奴，既缓解了炎汉的性别平衡问题，又可以作为劳动力。外国很轻视女性的劳动力，炎汉却不然，炎汉盛产兽皮、畜皮、羊毛等纺织业原料，急需大量的纺织业劳动力。赵矜已令本国妇女开始从事毛纺织业。倘若车楚尔良成功地从中国接来了黄道姑，则她还会带来棉纺织业的先进技术，到时连棉纺织业也可以发展起来。不过，棉纺织业的原料，当今世界不外乎三大产地——埃及、中亚、印度。印度过于遥远；中亚在海都汗国控制下；只有埃及可以通过水路运货，比较方便，可是炎汉的出海控制在罗斯托夫公国手里。所以，棉纺织业还不具备大发展的条件，不过不要紧，黄道姑可是一个头脑十分灵活的发明大家，光是棉纺机械就发明了六种，等她来到炎汉的话，赵矜请她尝试改良毛纺机械，应该也能举一反三吧！
现在赵矜可盼着车楚尔良的消息了。要是车楚尔良成功完成任务，那赵矜可真要乐死了！能促进生产的黄道姑，能促进艺术的关汉卿，身手敏捷的苦儿可以当贴身亲卫——许妤虽好，因她是女子，并不是时时适合呆在身边的；而且许妤是将军，她自己有一定的地位，总不好让她整天站在大王身边当个小兵差使。至于阿娇、阿奴，赵矜饱尝相思之苦！而且她们都很年轻，说不定天意是要让她们帮赵矜搞出后嗣来？否则为什么现在跟什么女人都搞不出来呢？还有小孔雀，赵矜常想念着。还有龙猷，虽年少，勇力却很不错，赵矜也把他列在要车楚尔良邀请过来的名单之中。
这一年之中，赵矜就这么发展着国内生产，提高国际声望，同时紧密关注着周边形势变化。还有就是，放眼世界寻找一切有利于本国发展的机会！
当得知拜占庭皇帝果真要嫁公主给伊儿利汗王时，赵矜不禁动上了脑筋：“拜占庭两位公主，十分美丽呀……”
为什么赵矜会知道两位公主十分美丽呢？原来，不仅房氏兄弟向赵矜极力介绍过，而且有画卷证明。米海尔皇帝十分自豪于自己拥有两个漂亮女儿，唯恐各国不知道，国礼之中往往有两个女儿的肖像彩画。
油画要十五世纪开始才有，不过在这个时代，拜占庭的美术水平已经达到相当高度，彩画水平冠绝西方，已经很是逼真了。
由于张翰、刘仕德到访拜占庭时献上了贵重的礼物，拜占庭遂向炎汉派遣回使，进行回礼。赵矜在王宫中举行盛大的会见仪式，远道而来的拜占庭使者献上诸多礼物。赵矜被其中一幅西洋画卷吸引了注意力。只见画里的两位公主，果然容貌端庄，肌肤丰腴，身姿婀娜，仪态万方。
赵矜心想，房氏兄弟所言不差。使者笑容可掬，恭祝炎汉国王健康幸福。赵矜回过神来，笑逐颜开，也祝拜占庭皇帝福如地中海，寿比阿尔卑斯山。
经过你来我往的友好接触，炎汉与拜占庭的关系一步步提升。
那么，现在拜占庭的大公主已经有对象了，小公主还没有，赵矜就想：“嗯哼哼……本大王如何？”
一笑之后，赵矜开始认真寻思迎娶拜占庭公主的可行性：“本大王想吃天鹅肉，那是人之常情，有何怪哉，请勿耻笑！而且本大王并非蛤蟆大王，无论身份地位相貌智慧勇猛，哪一点配不上天鹅公主？更重要的是，出于政治考虑，如果能够娶到天鹅公主，意义非浅！”
果然。如果苏妃娅成了赵矜的妃子，拜占庭皇帝与炎汉国王即是翁婿关系，炎汉与拜占庭的关系可从一般盟友上升为紧密盟友！那样的话，如果炎汉要打罗斯托夫，拜占庭不但不会谴责，说不定还会帮忙！光是这个意义，重大不重大？
还有呢，如果阿巴孩娶了茱莉娅，赵矜娶了苏妃娅，那么，阿巴孩与赵矜即是……对了！连襟兄弟！这下好了，伊儿利汗国与炎汉王国的两位国君变成姻亲，一起抵御庞大的海都汗国，如何？意义真是太大了吧！这个目的如果真能实现，赵矜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
这么设想着，赵矜开始还为着苏妃娅的美貌而垂涎，越想越远，馋涎就流到了米海尔与阿巴孩的身上。对美人儿的渴望，变成了更强大的对国家安全的渴望，赵矜遂决定，想尽办法也要迎娶拜占庭公主。
再说阿巴孩那边。阿巴孩与米海尔几番使者往来，终于敲定了化敌为亲之事。阿巴孩同意改信东正教，接受拜占庭牧师的洗礼，尊奉东正教为国教。米海尔在阿巴孩受洗之后，即派卫队护送着苏妃娅公主，到伊儿利汗国首都大不里士与阿巴孩成婚。
阿巴孩忠于元朝，继位时非要万里迢迢请示忽必烈的旨意，现在改国教这样的大事，本来也应请示，无奈海都汗国隔绝了伊儿利汗国与元朝的往来，只有自己拿主意了。
说实在的，阿巴孩之所以愿意信奉东正教，除了美貌的公主对于一个男人所产生的正常诱惑之外，更多的还是政治考虑。伊儿利汗国如今孤处一方，没有了蒙古本土的后盾，反而面临海都的巨大威胁。海都将三大汗国合而为一，野心已经路人皆知。伊儿利汗国面临被海都汗国吞并的危险，而且旧的危险——马木留克朝、十字军依然存在。如果还和拜占庭敌对，那么伊儿利汗国就是名副其实的“四面受敌”。不如与拜占庭化敌为亲，这样，三大敌人一大亲友，或许还能生存下去。
（待续本回下节）
第四十七回：阿巴孩欣然受洗，茱莉娅郁闷出嫁（下）
至于炎汉，阿巴孩暂时还不太有了解，没有把炎汉当成一个重要敌手或者潜在盟友。两国之间隔着雄伟的高加索山脉，来往不便。而且高加索地区有着若干国家，虽然不大，却是十分不易征服的。这些国家是：
格鲁吉亚王国。高加索三古国之一，信奉东正教。
亚美尼亚王国。高加索三古国之一，是全世界最早的基督教国家，一直传承下来，不过并没有跟随拜占庭信仰东正教，而是改信了天主教。
阿塞拜疆王国。高加索三古国之一，信仰伊斯兰教。
小小的高加索地区，挤着这三个国家，而且信仰各不相同，一直互相攻击不断。在赵矜那边的世界上，这三个国家一直殴斗到近代，直到都被俄国吞并为止。苏联解体之后，它们重新独立，又成了三个矛盾多多的邻国。
除了这三个冤家，还有两个小酋长国。这两个小酋长国叫做：车臣、印古什。虽然小，但却很有名气。尤其车臣，自古以来就以桀骜不驯著称。
高加索向北是东斯拉夫地区，向南是波斯地区。在数十年前，金帐军征服了东斯拉夫地区，伊儿利军也征服了波斯地区，高加索各国置身于蒙古势力的包围之中，就像大海中的一片孤岛，却仍然能够维持独立。这是因为高加索各民族都很剽悍——不好打；各国物产都很贫乏——打了价值不大；还有就是这一带的地形十分复杂——不但难打，而且即使打下来了也很难维持统治。
在黑海与世界第一大湖泊——里海之间，高耸起欧洲最雄伟的山脉——高加索山脉，不但有欧洲第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还囊括了在欧洲排名前十位的所有高峰。短短距离之内就从海平面上升到五千多米高的山峰，地形难免十分崎岖复杂。蒙古军入侵时，感觉十分棘手，于是没有将高加索各国消灭，只要他们称臣纳贡即可。
阿巴孩汗与米海尔八世达成共识，缔结盟约，遂欣然接受拜占庭牧师的洗礼，改信东正教。米海尔派遣卫队护送茱莉娅前往伊儿利汗国首都大不里士，与阿巴孩成亲。
阿巴孩对于娇滴滴的年轻公主十分宠爱，无奈年事已高，干活不行……茱莉娅十分郁闷，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有办法！富有文化修养的她，十分想念拜占庭，看不起身边的蒙古女人。刚来不多久，即与阿巴孩的妻妾、女儿们，闹了不少矛盾。茱莉娅对蒙古女人有优越感，蒙古女人不买她的帐，于是她的生活越发空虚无聊，沉浸在天妒红颜的伤春悲秋之中。
伊儿利汗王家族之中，只有一个少女对茱莉娅还算好。这个少女叫做都蓝，是阿巴孩的弟弟帖克笛的女儿。茱莉娅也对都蓝另眼相看，因为都蓝是她所见的蒙古女人中最美丽的一个，而且聪明、温和，非常容忍茱莉娅刚来时的傲慢无礼。慢慢地，茱莉娅与都蓝成为了朋友，要说在汗国还有什么人能听她说话，就只有都蓝了。
可是，偏偏都蓝被阿巴孩汗出于政治考虑，嫁给了格鲁吉亚国王狄米特尔。因为格鲁吉亚是东正教国家，阿巴孩改信东正教之后，要对格鲁吉亚进行拉拢，以加强对高加索地区的控制。
政治！茱莉娅恨透了政治！因为政治，自己被迫离开拜占庭，嫁给老头子；因为政治，唯一的蒙古朋友都蓝被迫嫁给了她所不爱的妄自尊大的格鲁吉亚国王。于是茱莉娅更加孤独，简直是度日如年。
阿巴孩出于对茱莉娅的宠爱，派弟弟帖克笛陪她打猎游玩。阿巴孩自己已经很多病症，跑不太动了。茱莉娅因为帖克笛是都蓝的父亲，颇有些亲切感，也还能说点儿话。
由于按照蒙古的风俗，哥哥的妻妾，如果没有生孩子，则在哥哥死后转为弟弟的妻妾。这样对于提高妇女生育率、繁衍人口是有好处的。茱莉娅虽然不喜欢这样的“蛮族风俗”，但入乡必须随俗，她就在考虑：“阿巴孩看来活不长了，那么，人家很可能就会变成帖克笛的夫人了……这样的话，人家怎能不帮他一下呢？”
茱莉娅虽然是女人，却也受到父亲米海尔的熏陶，懂得一些政治手段。于是她就帮忙帖克笛树立党羽，为帖克笛谋求继位。
如果阿巴孩死了，茱莉娅成为帖克笛的妻妾是注定的——因为阿巴孩连房事都搞不动了，茱莉娅不可能给他生下孩子，按规矩就得嫁给他的二弟帖克笛。汗国的汗位落入谁手，则还不一定。因为阿巴孩有亲生儿子阿儿贡，已经快要成年。另外，阿巴孩还有一个三弟帖儿该，也有继位资格。
帖克笛、帖儿该、阿儿贡，究竟哪个能够成为下一任的汗王？茱莉娅存心要帮助帖克笛，帖克笛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占了优势。茱莉娅向阿巴孩甜言蜜语，给帖克笛增加了部属，又扩大了帖克笛亲卫队的规模。
亲卫队在蒙古语中叫做“怯薛”，由成吉思汗始建。按照伊儿利汗国目前的制度，汗王有四个营的亲卫队，亲王和王子各有一个营的亲卫队。总管阿巴孩四营亲卫队的大将斡鲁思，乃是鼎鼎大名的成吉思汗四獒之一——哲别的幼子。斡鲁思继承哲别的地位与勇力，无论辈分还是名望都是伊儿利汗国众将中最高的。
茱莉娅拉拢斡鲁思，斡鲁思受宠若惊。原本他是中立的，只效忠于汗王，不偏向于亲王与王子任何一个；但被茱莉娅拉拢之后，斡鲁思就变成帖克笛的拥护者。这样，如果阿巴孩死了，帖克笛继位之事已经十拿九稳。
阿巴孩的儿子阿儿贡，年纪虽轻，却很有头脑，见帖克笛的势力已呈不可抵抗之势，就不硬抗，而是顺应。他在众将面前主动向阿巴孩表示：自己年轻不懂事，万一父亲不行了，应该由叔父帖克笛执掌汗国。
只有帖儿该，很顽固地与帖克笛对抗。他声称自己是幼子，按蒙古人的祖规更有继承权。殊不知，如今“幼子继承”这个祖规，很大程度上已被打破。就像伊儿利汗国的宗主国——元朝，当年在拖雷的四个嫡子之中，大儿子蒙哥先担任大汗。蒙哥去世之后，二儿子忽必烈继位，三儿子旭烈兀自建一国，幼子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争位输了个精光。
就这样，亚欧之间的形势风云变幻，拜占庭皇帝米海尔八世与伊儿利汗王阿巴孩化敌为亲，缔结联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两国的困境。但是，米海尔与阿巴孩都已经到了风烛残年，他们的继承人问题，将会大大影响西亚、东南欧的势力格局。
炎汉这一年基本上是在和平中度过。赵矜往拜占庭先后派遣了好几批使者，又以拜占庭朋友的身份，向伊儿利派遣使者。使者为司寇张翰，从炎汉位于伏尔加河口的赞州出发，故意不走水路，从陆路进入罗斯托夫公国领地，穿过突厥部族游牧的地区，经过铁门关要隘，到达阿塞拜疆。阿塞拜疆是伊儿利的属国，派人护送张翰一行人前往伊儿利首都大不里士。
张翰这一路上留意观察地形，画成地图。到了大不里士以后，呈上国书、礼物。国书无非是打个招呼，说明两国都是拜占庭的亲邦、友邦，不妨友好往来之意。礼物之中，又有一面大镜子，献给汗王的妃子、拜占庭皇帝的女儿茱莉娅公主。原来，赵矜谋划着娶苏妃娅，对于苏妃娅的姐姐茱莉娅当然也要巴结，就送了这种全天下只有炎汉有的宝贝。炎汉出售给各国的水银镜子，基本上都是只能照一个脸的小圆镜而已。少数作为高级奢侈品的大镜子，最大也不过半身长度。这一面镜子则是所谓“帝王特制品”，足有一人之高，可以照见全身。赵矜并不知道上次送给拜占庭的镜子也在茱莉娅的嫁妆之中，还以为她收到了以后会大为惊喜。
不过，茱莉娅收到镜子，虽没有大大惊喜，却是悲喜交集。她已经有两面这样的镜子了，足以令全天下的贵妇人都羡慕不已。但是镜子不是重要的，人才是重要的，她到现在才深深感悟到。
阿巴孩对于炎汉了解仍然不多，但光看这两面镜子，就知道那不是一般小国！再说，既然都是拜占庭的亲邦、友邦，不妨友好往来吧。于是阿巴孩向炎汉派遣回使，回赠礼物，问候赵矜。
伊儿利使者于七月来到炎汉，赵矜接见之后，再向伊儿利派遣使者，要求以金银、武器换取奴隶，尤其是汗国里的东方各族奴隶。
在数十年前，随着旭烈兀西征，许多东方奴隶也被带到了西方，现在已经是第二、三代人了，混有不少当地的波斯、阿拉伯血统。
但是，奴隶是汗国的“会生产财富的财富”，阿巴孩对此一口回绝。炎汉也不能强求，只得作罢。
赵矜得到张翰沿路绘制的地图，十分高兴，聚集众将研究，都觉得铁门关意义重大。如果能够收服铁门关以北的突厥部族，控制铁门关，则铁门关可以成为炎汉南面的坚固屏障。
“罗斯托夫是块大肥肉，一定要咬！时机成熟了就优先咬它！”赵矜对众将说道：“而从北边咬，不好咬，还得渡过伏尔加河。伏尔加河是我们防守的屏障，却也是对方防守的屏障，彼此易守难攻。那么，如果我们占据了铁门关一带，可以从那里出兵，长驱直入罗斯托夫腹地！”
“主公，后勤如何？”李庆熙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嗯嗯，你问得好。”赵矜指着地图道：“后勤可以这么办——从水路用船来运输，比陆路用牛羊运输极快又省。我们预先吸引商人，从里海沿岸各港，运粮到我国的赞州交割。那么，赞州屯足了粮，就是将来水运的总基地。万一不够用，还可以让内地各州往连州输送粮草、从连州装船往赞州转输。各位觉得，这样如何？”
众将都已经习惯了“主公话”，听得明白，当下都道：“主公之见甚善！”
弼马温房简之道：“主公咬肥肉之绝学，旷古未有，实乃一大创见也！”
尚膳史房勉之道：“主公神机妙算，罗斯托夫大公那厮不日定当就擒！”
唱名史房元度道：“主公如皓日之明，岂是萤火所能争辉？”
镇南都督、赞州镇抚使、右将军乌达，连州镇抚使、龙骧将军李圭，这时都在京城述职并参加此次战略讨论。他们互相看一眼，摇摇头，觉得房氏兄弟这些人居然也混在严肃的战略会议里，真是荒唐。
（待续第四十八回：炎汉国收取突厥，拜占庭吞没拉丁）
注：
车臣：在十三世纪的这个时代，车臣人称为纳赫乔人，车臣是他们的一个村镇。为了方便，本书中统一以现代名称来称呼一些国家、地点，以免读者难记。【嗯？这个作者不是号称最变态最刁难读者的么？原来也还不至于良心大大滴坏了！】
印古什：印古什人是车臣人的近亲民族。在这个时代才刚从车臣人中分离出来。
厄尔布鲁士山：海拔5642米。有些书上说海拔4811米的阿尔卑斯山主峰勃朗峰是欧洲第一高峰，这是不对的。说厄尔布鲁士山不是欧洲第一高峰的理由是：它是欧亚界山，不完全属于欧洲。但如果按照这种说法，则中国的第一高峰也不能说是珠穆朗玛峰了。而且，除了厄尔布鲁士山之外，高加索山脉还有不少高度超过勃朗峰的高峰，有的完全位于欧洲境内。不管怎么说，勃朗峰都不是欧洲第一高峰。
大不里士：历史悠久的波斯名城，在元朝史书上称为“桃里寺”。中世纪时长期为波斯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现代为伊朗第二大城市，仅次于首都德黑兰。
哲别：蒙古语“神箭手”之意，原为成吉思汗的敌人，曾射杀成吉思汗的坐骑。后来战败投降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很愤怒，要杀死他为自己的宝马报仇。哲别说道：“你释放我，任用我，我可以带给你一百匹这样的宝马。”成吉思汗嘉许哲别的勇气，遂不杀而委以重任。哲别一生立下无数战功，老年时仍跟随旭烈兀西征，幼子斡鲁思遂留在伊儿利汗国，后来担任四怯薛之长。
第四十八回：炎汉国收取突厥，拜占庭吞没拉丁（上）
铁门关位于里海西岸港口杰尔宾特西面，说是关，但并没有关塞，是一道天然的要隘。四十年前蒙古军在贵由、蒙哥率领下入侵高加索，攻陷铁门关。此后，铁门关基本上属于不设防状态，南面是阿塞拜疆王国，北面沿海一带是突厥游牧部族，靠山一带是车臣人与印古什人。车臣、印古什以西是格鲁吉亚王国，阿塞拜疆以西是亚美尼亚王国。
在这个时代，高加索地区的丰富矿产资源尤其石油还没被发现，物产贫乏，人民生活穷困。山区里不外乎养些牲畜，以山羊为主，产羊绒，但是产量远不如绵羊的羊毛；平地上不外乎种些麦子和棉花。
这里的气候适合棉花生长，本来种棉也不错。可是当年伊儿利汗国灭亡了阿拉伯帝国，屠巴格达城，巴格达正是西亚的纺织业中心，是高加索棉花的主要出路。巴格达被屠城之后，西亚的纺织业转移到距离高加索较远的地中海沿岸一带。种棉没出路了，种粮又经常被蒙古军*，高加索的田地遂有很大一部分荒芜，该地区越发贫穷。
这么贫穷的一块地盘，金帐汗国、伊儿利汗国、拜占庭帝国、罗斯托夫公国都没有胃口来吞并。但对于炎汉来说，意义不同。贫穷不要紧，只要有人有地，对于炎汉就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国力。
于是赵矜制订下一个从赞州向西南扩张到高加索地区的计划。如果能将高加索地区各民族（直到现代还有多达五十多个民族）并入炎汉的多民族大家庭，保护他们安居乐业，帮助他们脱贫致富，那是双赢！如果能让高加索人民重新过上安定的生活，让他们种棉花，送到炎汉本土纺织，黄道姑的各种棉纺机械就大有用武之地，炎汉军民的穿戴就不用愁了！……对，黄道姑，随着国家的迫切需要，赵矜越来越想念她，几乎每天都会想：“姑姑什么时候来呀？”就连对阿娇、阿奴的想念都没有这么急迫！
饭不是一口吃的。想要占据高加索地区，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首先，应该尝试占据铁门关以北沿海的一块。那里统治力量空虚，只有若干突厥游牧部族在游荡，而且不久前刚被伊儿利军打残了。占领之后，扩建杰尔宾特港口，在铁门关筑城，有了坚固的防御保障，炎汉的势力便可向着高加索腹心地带深入渗透。
那么，这一年里，炎汉没有别的军事行动，唯一想要实现的就是向铁门关进军。赵矜拿定主意，先对孛锐阿巴希、孛锐阿惕沁、孛锐阿贝格、孛锐阿吉尔四兄弟笑道：“你们听着，我要以你们作为先锋，帮助伊儿利汗国把铁门关以北的突厥部族都扫平了！”
四兄弟有些惊讶。游牧民族打来打去，本来没有什么归属感，强者就是他们效忠的目标。何况，他们出身的突厥部族已经被灭，其余部族并没有什么友好关系，甚至以前还跟他们的部族杀来杀去。不过……他们在炎汉受了些汉化教育的熏陶，懂得了对本民族应该忠诚。那么，叫他们四个突厥人做先锋，扫平铁门关以北的所有突厥部族，他们该不该干呢？
没等他们犹豫出一个结果来，赵矜一声大笑：“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其实，这只是借口。不这么说的话，我军出兵铁门关，伊儿利汗国一定不高兴。所以，我决定，借口扫荡突厥部族、打通前往伊儿利汗国的商路，把那一带纳入我国控制！你们呢，旧的部族已经被灭了，不要紧，等我把那片地区拿下，会给你们部属和牲畜，让你们重新拥有自己的部族，为我效忠。”
四兄弟都是突厥勇士，武力不错，脑筋却不太好使，听了赵矜的话，一时喜笑颜开，但接着就抓脑袋……不太明白，大王究竟打算怎么做？
房氏三兄弟齐上前道：“恭喜四位大人！贺喜四位大人！”就为他们详细解释一番。
孛氏兄弟好不容易明白过来，原来对突厥部族没什么害处，对自己兄弟还大有好处。这时他们才是真正大喜，慌忙拜谢大王，感恩涕零。
房氏兄弟意犹未尽，又教他们：“四位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欣逢明主，重整部族。幸何如之，幸何如哉！”
于是孛氏兄弟都跟着有样学样，摇头晃脑道：“我们兄弟，欣逢明主，幸何如之，幸何如哉！”
乌达、李圭面面相觑，都觉得匪夷所思。
于是赵矜任命孛氏兄弟为先锋，率领一千骑兵开路；乌达、李圭、许妤、也黎花真随驾，本大王亲征，点起四千骑兵作为中军；萧銎、素迷独率领三千步兵作为后军。这次出兵动用八千人马而已，将领也不多，甚至虎贲三将都不出动，让他们留在京城里只管练兵。
乌达谏道：“八千人马足矣，但是主公不必亲征。”
好几个将军马上附和。房元度亦道：“主公万金之躯，岂可轻劳玉趾？”
赵矜心里笑道：“玉趾？何止轻劳玉趾，我的玉足、**、玉手、玉臂、玉脑袋……哪里不劳？总之你们要劝我乖乖呆着不出动，呵呵，休想。我既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处去走走看看，岂不浪费大好机会？”
于是赵矜说什么也不听，非要自己亲征。房元度忙改口道：“明君不惧劳苦！大禹治水忘家，主公竟不在其之下！”
房简之道：“主公仁者之心，何其大哉！”
房勉之道：“我兄弟乃撮尔小臣，不识主公之度量，惭愧无地！”
南下铁门关之事，遂这样决定。这时炎汉使者回归，诉说阿巴孩汗同意友好但是不答应金钱交换奴隶之事。赵矜沉吟道：“这样，我得再派一个使者去伊儿利。除了对交换奴隶之事再做一番争取之外，还要向伊儿利汗国巧妙说明我们这次出兵的理由。谁能担当此任？”
炎汉国中，文官紧缺，能言善辩的使臣更缺。一时间并无一人应答。
房氏三兄弟互相看看，房元度、房简之点点头，房勉之向赵矜拱手道：“主公在上。小臣不才，愿充使者。”
赵矜还没开口，一个声音先对房勉之斥道：“汝有何能？敢当使者！”于是走上前来，拍拍胸脯：“主公在上，末将某愿为使者！”——这是何磐无疑。只因何磐出征无份，心里郁闷，好歹使者也能往外面跑跑，路上说不定还能打打强盗，于是果断请命。
赵矜看看众将。众将面面相觑，神情都像在说：“尚膳史出使，固然令人不太放心；但若何中尉出使，只怕更是必砸无疑。”
房勉之被何磐一把推开，却不恼，笑容可掬问道：“中尉大人，敢问依你之见，伊儿利是何等国家？”
何磐粗声粗气道：“下等蛮夷，有何惧哉？”
房勉之将大拇指一竖：“中尉大人何等气概！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房简之向赵矜躬身超过九十度：“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主公得人矣！中尉大人出使，定当不负使命。”
“中尉大人文韬武略俱全，使命有何难哉？”房元度语锋一转：“然而，杀鸡焉用牛刀？”
房简之忙拉住何磐的袖子：“是也！国家大事，莫过于军兵。中尉大人肩负练兵重任，岂可为小事而分神？”
房勉之抚摸着何磐粗糙的大手，叹道：“原来如此。下官不知中尉大人肩负如此重任。说不得，出使伊儿利之小事，还该下官这等小人出马。”
房元度连连点头：“下等蛮夷之邦，只合下等小臣出使。我兄弟可也，中尉大人万万不可。”
何磐被他们一番话说得瞠目结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不过光是挠头，想不出一句可说的话，只好退下去了。
“好吧。”赵矜最终点头表示：“尚膳史，你从虎贲里面挑选十九个人做护卫，到王城马场领二十匹上等骏马，尽快前往伊儿利，达成我吩咐的使命。”
原来在今年春夏之际，赵矜开始在全国设立三大御马场，即直属于中央的育马基地，进行种马、牝马与小马的集中饲养管理。
这三大御马场是：王城马场、苍原马场、北地马场。
王城马场设在安汉城中，面积最小，但是赵矜的驰骋宝马与作为众将坐骑的一流牡马全都兼做这个马场的种马，因此拥有非常好的种马资源。
苍原马场设在乌东大草原上，面积最大，繁育马匹数量最多。
北地马场设在叶州，主要是为了繁育耐寒、适合翻山越岭的山地马。
三大御马场不但繁育炎汉军队的马群，而且负责精选马驹进行优育，养成优质坐骑供给君王与将领们；精选优良的种马给牝马配种，改良全国战马素质。
赵矜相信，只要坚持把御马场好好地办下去，必能使本国战马既多又好，宝马也会不断涌现。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慢慢地会有成效，随着时间的推移，成效会越来越大。
房勉之得了大王旨意，火速前往伊儿利。
（待续本回下节）
注：
杰尔宾特：高加索古城，里海沿岸重要港口之一。公元五世纪时建为要塞，在现代属于俄罗斯达格斯坦自治共和国。
玉趾：帝王的尊贵脚趾头……借以尊称帝王亲自出动。《史记?越王勾践世家》：“今君王举玉趾而诛孤臣，孤臣惟命是听。”《左传?僖公二十六年》：“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於敝邑。”
第四十八回：炎汉国收取突厥，拜占庭吞没拉丁（下）
就在炎汉出兵收取突厥之际，拜占庭已先动手，对十字军建立的拉丁王国发起大规模进攻。
拜占庭军由帝国太子安德罗尼可斯担任统帅。米海尔皇帝在近臣搀扶下登上君士坦丁堡城墙，望着儿子全副披挂乘马离去的背影，感慨莫名。
米海尔的身体状况已经岌岌可危，这一次如此重要的战役，已经无法亲自上阵。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率领为数不多的拜占庭禁卫军与拉丁王国的军队拼死搏斗，终于慢慢光复了千年帝国的领土。如今拜占庭与拉丁两国的争战形势已经完全逆转，拜占庭大大强于拉丁，此战就要把拉丁这种强盗国家彻底摧毁，将十字军在拜占庭领土上种下的恶草连根拔起！
可惜的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对拉丁王国最后一战，米海尔已经不能亲自参与。雄壮的拜占庭大军斗志昂扬地开出城门，数千面旗帜飘扬，数万件盔甲与武器在阳光中映出一大片金灿灿的光芒。
“上帝保佑拜占庭！”身兼东正教大牧首的米海尔闭上眼睛祈祷。
这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同信上帝的一些名字：威尼斯共和国、教皇国、神圣罗马帝国……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米海尔咒骂着这些名字。只有正教才是正统，那些名字信的都是异端。他很想把那些名字从世界上一并抹去，如果能够再度回复青春的话。
可是，青春一去，不会再回来！不但青春，就连这已经虚弱不堪的**，想要继续保有也很困难……米海尔明白自己时日无多，虽然听从上帝安排，但是内心充满了遗憾。
年轻的安德罗尼可斯端坐在战马鞍上，神采飞扬。他想：“父皇当年出征，就是这样的吧！从这场战役以后，我也要谱写自己辉煌壮丽的一生！”
太子身边的禁卫军宿将们，保持着冷傲的神情。帝国千年历史上，他们总是这副神情。太子究竟是不是一个强者，强到足以领袖这个光荣的古国，将在这场战役中初见眉目。他们用面无表情的脸孔上鹰隼一般的眼睛，观察着他。
接下来的作战中，拜占庭军凭着上万名禁卫军将士的强悍战斗力，打得拉丁王国的军队节节败退。拉丁王国的属国亚该亚公国与雅典公国的援军遭到毁灭性打击，残部狼狈撤退。拉丁军孤注一掷，纠集两万多人马，在医院骑士团八十多位骑士率领的数千名十字军支援下，与拜占庭军决战。拜占庭军既人多势众且装备精良，最终赢得了胜利。将拉丁军主力消灭之后，数万拜占庭军分路围攻各个城堡，拉丁王国的旗帜在城头上被撕毁，这个十字军东侵所建立的最大国家终被拜占庭灭亡。医院骑士团亦遭受沉重打击，骑士们多数战死疆场，少数幸存者撤往爱琴海东南部的罗德岛大本营。
这场轰轰烈烈的战役中，安德罗尼可斯太子表现不错。他勇敢、果断，能够身先士卒激励士气，也能够在陷入困境时处变不惊。禁卫军将领们冷眼观察，确认太子已具备做一位英武君主的资格。但是，安德罗尼可斯偏爱于指手画脚，对自己不太懂的事情也倾向于拿主意。最后在讨论是否攻打罗德岛的时候，安德罗尼可斯凭着一腔热血，执意要打；禁卫军将领们终于忍不住提出异议，异议者占了绝大多数。
小小罗德岛，自古有名。早在古希腊时代，希腊人与波斯人便曾反复争夺，虽然距离亚洲大陆很近，希腊人仍凭着智勇将其牢牢控制。罗德岛上还有着古代西方人所说的“世界七大奇迹”中的太阳神阿波罗巨像。如今，罗德岛是教皇赐给医院骑士团的领土，医院骑士团在此设立总部，有包括团长、副团长在内的两百多名骑士驻扎。海面上还有地中海第一海军强国——威尼斯的舰队。
以拜占庭军的条件，渡海作战攻打罗德岛的时机尚未成熟，禁卫军的将士们可不想自己在大海里沉船喂鱼，这才强烈反对。凡是禁卫军坚决反对的事情，拜占庭皇帝一般便做不成，何况太子？安德罗尼可斯只得作罢，同意就此终结战役，收兵回君士坦丁堡。
拜占庭吞并拉丁的消息，引起了十字军各国的关注。教皇尼古拉三世与各国君主，闻讯自然不高兴。但这时候的十字军，正是俗话所说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无可奈何。在地中海东岸，圣殿骑士团向马木留克朝的军队发起了一次强力进攻，但是打不过“千金奴”盖拉温的奴隶军，遭到惨败，被迫采取守势。马木留克朝趁势反攻，围攻十字军在巴勒斯坦、黎巴嫩地区的城堡。十字军现在正是焦头烂额，连续征战导致财力匮乏，已经顾不上打击拜占庭了。
热那亚致力于与威尼斯争夺海上霸权，闻讯喜悦。一个热那亚使团假扮商队，悄悄来到君士坦丁堡，表示本国可以帮助拜占庭打击威尼斯海军。作为交换，希望拜占庭能够给予本国商人特权，使他们在拜占庭帝国范围内享有种种权益。米海尔皇帝欣然同意，与热那亚使者签订了秘密协议。这样，拜占庭进一步加强了与热那亚的关系，基本上可以算是盟友了。有了伊儿利汗国、热那亚两大盟友，米海尔内心为之一宽。
这时，炎汉的使者又来了。这位使者便是房简之。
米海尔大喜，扶着病体，亲自接见。最受宠爱的苏妃娅公主侍立在父皇身后，笑嘻嘻地看着令她颇有好感的这位中国商人……现在是炎汉的大臣了。
说是大臣，其实也就是个弼马温而已。不过对外当然说是身份尊崇，免得拜占庭以为炎汉轻视他们。因此当米海尔问起房简之现在高居何职时，房简之欣欣然道：“托了您的福气，我们国王恩赐我做个弼马温。”
“弼马温？”皇帝与公主都不明白。
“啊！就是养马的大臣！我国有古话：‘马者，国之大用，甲兵之本。’我们国王非常重视养马，因此派我担任养马的最高官员，直属于国王，平时朝廷开会，都要听取我的意见。”
“噢！原来是这样啊！”苏妃娅高兴地笑道：“那么，祝贺简之阁下！您发达了！”
“谢谢公主殿下，哈哈。”房简之笑道：“对了，还要告诉您，我的兄长们都做了朝廷官员。我家二哥现在是尚膳史，天天都在国王身边，深受信赖。大哥更了不得，每次上朝，全体大臣都要被他点名。”
皇帝和公主不知道尚膳史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房元度做的是什么官，听起来很是威风，于是都道：“啊，是吗？恭喜三位阁下了。”
话题说开去，苏妃娅与房简之有说有笑，米海尔微笑着听，气氛十分融洽，比一般的外国使者大有不同。
房简之又歌颂米海尔道：“尊贵的皇帝陛下啊！我这次来到君士坦丁堡，才知道您的军队已经打下了该死的拉丁王国，又击败了十字军畜生们的骑士团！这真是太好了！”
米海尔觉得房简之的话十分中听。他从心底痛恨拉丁王国与十字军，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像房简之这样开骂，房简之简直就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苏妃娅则深居宫中，很少听到骂词，孤陋寡闻，觉得把活人说成畜生的市井骂法十分有趣，咯咯地笑。
“我们兄弟以前住在威尼斯时，就十分看不惯威尼斯人的妄自尊大。希望陛下能够好好教训他们。”房简之轻轻撇清了自己和威尼斯的渊源，再说起来意，希望拜占庭能够促进炎汉与伊儿利的友好关系，共同缔结一个“铁三角”。
一谈到政治，米海尔十分关心，脸色郑重，微微点头。苏妃娅深知父皇心思，马上不再说笑。米海尔一番思忖，觉得应该敦促伊儿利与炎汉友好，否则，如果本国的盟友伊儿利与潜在盟友炎汉打起来，只怕海都汗国趁虚而入！到时如果炎汉被海都打残，则北路商路大受影响，本国利益受损；如果伊儿利被海都打残，则本国受到的威胁大增！所以，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让炎汉和伊儿利友好，不能互咬，才符合本国利益。
于是米海尔向房简之表示，非常赞赏赵矜所提出的“铁三角”概念，愿意帮助赵矜打好与阿巴孩的关系。米海尔承诺立即派出使者去见阿巴孩，敦促他与炎汉协力，可以一起对抗大敌海都。并且三个国家联手促进通商，增加彼此财政收入，充实国力，共同繁荣。
最后，房简之得知苏妃娅将宝贵的“帝王特制品”豪华大镜子送给了茱莉娅，连声夸奖苏妃娅有教养、有气度、有爱心，表示自己回国以后，必会向大王提起这件事情。大王以往已经听闻过公主的美名，十分仰慕，如果再听闻这件事情，一定会更加赞叹公主的美德——我们东方人格外喜欢孝悌的女子呢！
（待续第四十九回：千金奴强推蒙古，百胜将智扫邻邦）
注：
拜占庭禁卫军：源自罗马帝国禁卫军，是拜占庭皇帝直属部队，战斗力强悍，在拜占庭千年战史上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但是，成也禁卫，败也禁卫，禁卫军的将领往往冷酷而桀骜，不是一般的君主所能驾驭。许多的拜占庭皇帝死在自己禁卫军将领的手里。米海尔八世也是禁卫军将领出身，不过他具有无可争议的拜占庭皇室血统，假如当年不是威尼斯引领十字军残破拜占庭的话，按继承顺序他也能够当上拜占庭皇帝。
第四十九回：千金奴强推蒙古，百胜将智扫邻邦（上）
话说炎汉向高加索地区进军，意图扩大地盘并取得铁门关天险作为国家南面屏障，但是怕刺激到伊儿利汗国，名义上就说是为了扫平突厥部族、打通两国商道。
铁门关以北、里海以西，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草原。只因为以前多次遭到金帐军、伊儿利军扫荡的缘故，游牧在这片草原上的突厥部族元气大伤。以往的几十部族，现在只剩下十几部族，人口更是从三、四十万锐减到只剩下四、五万人了。
炎汉军队以孛锐阿巴希、孛锐阿惕沁、孛锐阿贝格、孛锐阿吉尔四兄弟为先锋，来到这片统治空虚的土地。只见沼泽上、草原上，不时有因为饥饿而倒毙的尸体。孛式兄弟不禁满心悲凉。突厥人大量饿死，无非是因为牲畜被蒙古人抢走了，缺衣少食。他们遂按照大王的吩咐，寻找残存的部族，劝其归顺炎汉。若听从，则给予救济；若不从，则发起攻击。
这种策略，用古话来说叫做“恩威并济”，用主公的话来说叫做“胡萝卜加大棒”。残存的突厥部族都只有几千人口，且大多数饥饿不堪，战斗力低下。孛氏兄弟的千骑人马轻松收降了几个部族，又击灭了两个部族，斩其首领，俘其人众。赵矜、乌达、李圭率领中军抵达，十几个突厥部族很快都望风归顺。
赵矜即把孛氏兄弟俘获的两个部族人众赐给他们，再把两个最迟归顺的部族族长废为庶人，部众亦赐给孛氏兄弟。于是，四兄弟一人得到一个部族，这就是率先投奔炎汉的好处。
四、五万人口的赈济不是小事。汉军先分了部分军粮给他们活命，再派船队将他们送过伏尔加河，到炎汉近畿地区的泽州去。到了泽州之后，再给他们分配口粮和牲畜，还有衣服。如此善政，突厥族的贫苦牧民们感恩戴德，先前迫不得已投降炎汉的族长们也深为庆幸——幸亏没有抗逆天兵！早知道，就早归顺了！
孛氏兄弟遵从赵矜的命令，率领突厥人渡河，负责维持这几万人的秩序。他们十分感激赵矜的知遇，快活得天天引吭高歌。
汉军继续前进，占领铁门关，又夺取了里海西岸的重要港口杰尔宾特。杰尔宾特曾有上万户人家，很是繁荣，但这时已经荒废，只剩下几百户，没有归属。炎汉取得杰尔宾特，从赞州到杰尔宾特的水运线路打通，从此可以方便地给铁门关供应军需。
全计划顺利达成。赵矜却不班师，一要好好欣赏高加索北麓的风景，二要探听一下附近车臣人、印古什人的情况，三……怕房勉之不能达成使命，伊儿利还是要出兵来与炎汉争夺铁门关，万一是这种情况，本大王亲自在这里才比较好想办法对付。
这个时候的房勉之，于伊儿利首都大不里士滞留已久。为什么会滞留呢？因为很不巧，伊儿利汗王阿巴孩病重！已经病到卧床不起，几度病危！快病死的人自然无法游说，没办法，只有耐心等候。房勉之等了好几个月，估计阿巴孩已经好不了了，想要派手下先行回去告知大王，但是伊儿利人害怕汗王病重的消息泄露出去，把房勉之一行人软禁起来，不许走。这下子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对于伊儿利汗国来说，这一年真是多事之秋。美丽的拜占庭公主嫁过来了；汗王却享不到几次艳福就要归天了；帖克笛、帖儿该在为继承汗位的问题争执白热化了；这个关头，马木留克朝的大军又打来了！
马木留克朝对于伊儿利的攻击，并不是因为探知阿巴孩病重，而是因为马木留克军大将——“千金奴”盖拉温，在连续攻拔了几十座十字军据点之后，士气高涨，将士纷纷请战，要求收复被伊儿利军占领的失地！盖拉温自己也十分渴望收复整个阿拉伯半岛，恢复阿拉伯帝国昔日的荣光。
盖拉温虽然出身突厥族，这时候已经归化做了阿拉伯人。他在还没有什么记忆的时候就被拐卖，对于突厥文化毫无印象，倒是热衷于阿拉伯文化，生活方式与阿拉伯人没有两样，娶的几个妻子也都是阿拉伯人，可以说已经完全阿拉伯化。于是他以拯救阿拉伯地区、复兴阿拉伯文明为己任，渴望给灭亡了阿拉伯帝国的蒙古人还以颜色，直到消灭伊儿利汗国为止！
趁着士气旺盛的时机，盖拉温令人暗地里传播一个谣言，说伊儿利军正打算进攻汉志地区，夺取圣地麦加和麦地那！马木留克军群情激昂，诅咒蒙古人的呼声此起彼伏。盖拉温遂号召众人跟随自己，先下手为强，发起为保护圣地而进攻伊儿利的圣战！
圣战一发动，真是非同小可。何况事有凑巧，正好打中了伊儿利内部最麻烦的关头。
阿巴孩的弟弟帖克笛、帖儿该正为争夺汗位唇枪舌剑，只差大打出手了。接到守卫边境的将军告急，帖克笛还懂得以国事为重，要求帖儿该停止争论，团结一致打退了马木留克军再说。帖儿该却胡搅蛮缠，反而以形势危急作为要挟，要求帖克笛与自己平分伊儿利汗国。
这样一来，帖儿该更加不得人心。阿巴孩的亲卫大将斡鲁思挺身而出，公开表示：“老臣绝不容许汗国分裂！分裂的汗国，会被那帮奴隶军队各个击破！依我之见，万一汗王见了上帝，究竟是帖克笛大人还是帖儿该大人、阿儿贡大人继位的问题，就由我们在座的将军来举手决定！谁不同意我的意见，就拔出刀来和我打一场吧！”
斡鲁思此言既出，满帐震住，没有人胆敢挑战。阿儿贡慌忙道：“你们要举手支持谁，就选择两位叔父中的一位！我是不敢继位的，我年纪轻，也没有执掌汗国的胆量，不要强迫我！”
于是，二十几个将领当场举手表决，超过二十人支持帖克笛，只有寥寥几个支持帖儿该。这事情就算有了定论。
这次表决很及时。过不数日，阿巴孩汗病故。帖克笛在众将拥戴下，宣布继承汗位。本来，应该向宗主国——元朝派出使者，告知汗王病故，申请新汗王继位，但是道路不通加上大敌当前，必须从权。
帖克笛汗继位以后，继承了阿巴孩汗未曾生育的妻妾们，包括茱莉娅公主，免不得要发信给拜占庭皇帝，告知这一变故。对于炎汉，伊儿利完全顾不上，爱占铁门关就占去吧，反正帖克笛并不觉得铁门关有什么重要。于是帖克笛接见房勉之，认可炎汉扫荡高加索山脉以北的突厥人、打通商路的做法，同意以金钱交换东方各族奴隶——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帖克笛考虑到必须加强与炎汉的友好关系，缓解当前汗国的困境。否则，如果与炎汉在这件事件上起争执，敌对起来，则本国将面临马木留克、海都、炎汉三面敌手，极不好办！
房勉之还不用怎么费口舌就达成了使命，赶紧回国复命不提。
帖克笛接着又梳理国内关系。尽管帖儿该与自己争位，但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以和为贵。帖克笛加封帖儿该为大断事官，并赏赐了帖儿该五千户部属，而且将帖儿该的亲卫队由一营扩为两营，打破了汗王的兄弟、儿子只能有一营亲卫队的惯例。在汗位竞争中支持帖儿该的将领，照旧任用，而且都加以赏赐，安抚他们。
这样，帖儿该应该满意了吧？
……不！帖儿该只是表面上欢喜，内心大大不满意！原来，他之所以力争汗王，并不只是为着君主宝座，其实还因为美人儿的缘故！自从茱莉娅嫁过来，帖儿该便垂涎三尺。知道阿巴孩哥哥不太能享艳福，那么我帖儿该代劳如何？
可是茱莉娅公主对于帖儿该毫无意思。帖儿该频频暗示，对公主暗送秋波，丑态百出。茱莉娅只觉得要吐。其实她对阿巴孩、帖克笛、帖儿该这些粗线条一个个都没兴趣，不过是“烂苹果里挑比较不烂的一个”，才选了帖克笛——这也是都蓝的关系。茱莉娅喜欢都蓝，心想：“那善解人意、温柔可爱的小妞，人家做她妈妈也不错。”
帖克笛继位并继承了茱莉娅以后，茱莉娅就跟帖克笛吹耳边风，要求他命令格鲁吉亚国王送回都蓝、废除婚姻，另找一个身边的好男人做都蓝的丈夫。帖克笛心里倒也这么想。因都蓝是伊儿利汗王家族的第一美人，是他从小养大极为宝贝的掌上明珠。不过……废除婚姻？事情可没那么简单。这件婚事是阿巴孩汗生前做主，美了那格鲁吉亚王。那格鲁吉亚王狄米特尔十分狂妄自大，要是废除婚姻，只怕立时就要跟伊儿利对着干了！
内部稍为安定之后，帖克笛顾不得与茱莉娅缠绵，立即率军亲征。大将斡鲁思从征，弟弟帖儿该与侄儿阿儿贡留守。
让帖儿该留守首都？可靠不可靠啊？且不说可靠不可靠，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别的选择。帖儿该自视极高，但是并没有太多能耐，带上前线的话，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留守，表示对他的信任。万一他敢作乱，估计他并没有能力控制局面。
另外，帖克笛深为信赖阿儿贡。在汗位争夺的过程中，阿儿贡一早退出争夺，虽然没有表明支持哪个叔父，实际上却很明确——支持阿儿贡的将领后来都举手支持帖克笛。作为前任汗王的嫡子，如果他有野心，只怕就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了。帖克笛相信，留阿儿贡在首都，万一帖儿该造反的话，阿儿贡一定不会追随，反而会对付帖儿该，维护汗国的稳定。
这时候，盖拉温率领马木留克军三万余人，已经击败驻守在叙利亚地区的伊儿利军，连下多城。帖克笛点起蒙古军二万五千人，又有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两国的仆从军各万人，进入叙利亚。
帖克笛探知盖拉温的主力集结在叙利亚北部重镇阿勒颇，即使用蒙古军所擅长的切断战法，令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两国的仆从军牵制阿勒颇方向，自引主力攻打叙利亚中部重镇霍姆斯。
大马士革、霍姆斯、阿勒颇三座名城从南向北一线连通，皆位于富庶的谷地中心，直到现代依然是叙利亚前三大城市。霍姆斯地处交通要道，联结着南面的大马士革与北面的阿勒颇，是维系马木留克军陆路后勤的保障。帖克笛直袭霍姆斯，正是攻其要害！
不料，盖拉温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虽然没有受过什么文化教育，但他天生具有谋略天份。针对伊儿利军的策略，盖拉温遂派遣使者，火速与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签订为期十年又十个月的休战协定，又与提尔亲王国的女亲王蒂朵签订同样的协定。这样，马木留克军与十字军全面休战，得以从海路维系后勤！
于是，没有后顾之忧的盖拉温率领马木留克军主力从容南下，与伊儿利军主力相遇。格鲁吉亚军与亚美尼亚军随即尾随南下，加入伊儿利军。西历1281年10月30日，马木留克朝与伊儿利汗国为争夺叙利亚地区而发起的霍姆斯会战揭开帷幕！
（待续本回下节）
注：
汉志地区：位于阿拉伯半岛西部，在红海以东，是阿拉伯帝国的发祥地。伊斯兰教三大圣地麦加、麦地那、耶路撒冷之中，前两个都位于汉志地区。顺便说一下，成为圣地的主要原因是：麦加有圣庙，麦地那有圣墓，耶路撒冷则是默罕默德“登宵”见真主的地方，“登宵节”一直是伊斯兰教重要节日之一。三大圣地各有一个大清真寺，耶路撒冷的远寺最初是由比默罕默德更早的先知苏赖曼所建——即前文二十六回摘引《圣训经》中那位誓愿一夜幸一百妻、生一百子为主道而战的苏赖曼圣人。
提尔亲王国：提尔是地中海东岸的重镇，是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古城，是古代腓尼基人的最大城市，曾与罗马争霸的著名古国迦太基即是由提尔的殖民地发展起来。在十三世纪后半叶，由十字军建立的提尔亲王国控制了贝鲁特一带的黎巴嫩地区。“亲王国”是介于“王国”与“公国”之间的一种特殊国家称号，存在于西方的一段历史时期。在亲王国，亲王即是独立的国王，而并非通常所说的国王的亲属。由于在西方语言中，“亲王”与“王子”是同一个单词，“女亲王”与“公主”也是同一个单词，因此提尔女亲王也被翻译成提尔公主，是十字军最后时期的主要领袖之一。
第四十九回：千金奴强推蒙古，百胜将智扫邻邦（下）
战斗刚刚开始，人多势众的伊儿利军即占上风。盖拉温手下的一个将军率部叛变，投奔蒙古人！帖克笛大喜，急忙命令部属接应。不料，那将军竟是诈降，部下都是敢死队，即在蒙古人之中大杀起来！
伊儿利军慌忙围攻敢死队，而马木留克军趁势发起强攻！这时又有赶来参加圣战的阿拉伯游牧部族，绕从伊儿利军后路，发起奇袭！
伊儿利军一方，斗志涣散的格鲁吉亚军、亚美尼亚军率先败退。精锐的蒙古军独力支撑，然而在混战之中，帖克笛堕马受伤！
盖拉温亲自冲锋陷阵，望见伊儿利汗王堕马，将手一挥，他的奴隶卫队如潮水般向前扑去！蒙古军大败！帖克笛在斡鲁思救护之下逃遁。盖拉温分兵掩杀，一连追了好几天，直追到幼发拉底河畔。许多蒙古军在马木留克军的驱逼下被迫纵马淌河，结果大多数溺死在河里。
帖克笛刚刚继位，第一场大战即遭受惨败，落得满河浮尸的下场，当真是惨不忍睹。渡过河之后，帖克笛不由得惶恐凄凉，直想大哭一场。这时候领会到曾祖父成吉思汗多次遭遇惨败多次痛哭流涕的心情，帖克笛发誓，一定要重整旗鼓，一定要加倍地报复马木留克！
盖拉温还想架桥渡河，收复西亚第一大城市巴格达。但是，苏丹拜赖凯不满于盖拉温擅自发动圣战，怀疑他有二心，命令盖拉温退兵。盖拉温考虑到继续进军亦有困难，不如暂且退兵。于是，他重赏了部下以及奇袭蒙古军立下大功的阿拉伯部族酋长，一边撤退，一边声称都是苏丹拜赖凯的责任，导致圣战中止。
部下与酋长们都表示拥护盖拉温，盖拉温遂回师埃及，杀死拜赖凯，扶立拜赖凯的弟弟赛拉米什为新苏丹。赛拉米什年仅九岁，朝政完全掌握在盖拉温手中。
盖拉温从此不受苏丹牵制，得以专心致志对付外敌。霍姆斯战役的结果，使得马木留克朝国力上升，陆续蚕食阿拉伯半岛的地盘；也使得伊儿利汗国危机加剧，内部统治不稳。
这样子，伊儿利更没有力量*炎汉的南进。其后，帖克笛遂承认了炎汉对高加索以北、里海以西地区的统治权。由于伊儿利汗国不再能从元朝和中亚获得物资，帖克笛欢迎炎汉与本国友好来往、促进通商，向炎汉购买本国急需的军需品。第一份交换协议，即以两万名东方工匠苦力换取炎汉提供的二十万金币军费，以及一批兵器。
炎汉如愿以偿取得了这批奴隶，解放为自由民，安置在杰尔宾特一带，将杰尔宾特置为杰州，为建国以来第十四个州府。炎汉又向伊儿利继续下订单，订购十万名伊儿利从波斯、阿拉伯、高加索、小亚细亚各地搜罗的女奴，约定明年在铁门关陆续交割，炎汉将以现金还有各种军需品作为偿付。
乱世之中，征战连绵，男子战死和被杀的甚多，几乎全世界的性别比例都不平衡，女人大量过剩，女奴的价格很低。只有炎汉是男多女少，朝廷急需解决这个问题，不但向商人购买女奴，还向邻国大批量买进。
赵矜命令李圭负责镇守铁门关天险，加封李圭为镇南副都督，改领杰州镇抚使。李圭原担任的连州镇抚使需要强将代替，赵矜考虑用安丰，但再一想，连州是全国第二大城，而且地处边境，十分关键；安丰虽是二十二骑之一，忠诚可靠，但能力不足，难当重任。这个职位，现在竟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得空着，由安丰、素迷独二将暂时镇守连州。
安排已妥，且八千汉军几个月间已于铁门关天险初步筑起关塞，赵矜遂留下两千骑兵、两千步兵给李圭，自回首都安汉。回到安汉之后，赵矜向留守的何安平、李荼询问东斯地区的动静，才知道莫斯科公国已出兵攻击科洛姆纳公国……
原来，这要从伏佐维奇斯诺夫说起。在去年莫吉廖公国被炎汉扫灭之后，大将伏佐维奇斯诺夫逃亡莫斯科，投奔达尼尔公爵，要求担任莫斯科公国的大将。达尼尔公爵问伏佐维奇斯诺夫：“请问阁下有什么能耐？”
伏佐维奇斯诺夫回答道：“我擅长谋略。从前为坦普卢多夫大公效力，几乎百战百胜。”
听了这话，达尼尔还没说什么，一群将军哄笑起来，有人道：“百战百胜？那么，莫吉廖怎么被灭了？”
伏佐维奇斯诺夫受到嘲笑，依然面不改色地说出一番高深的话语：“再好的赛马，跑一百次，肯定有一次落败。再好的猎犬，扑一百次，肯定有一次失误。”
达尼尔听了微笑，点点头：“没错。再好的将军，打一百仗，也总有失败的。那么，你打过多少胜仗、多少败仗？”
“我打的胜仗，已经记不清楚，少说也有一百场了。败仗呢，不过两次。”伏佐维奇斯诺夫很骄傲地表示。
众将哑然，都觉得伏佐维奇斯诺夫真是好自信、好面皮。从此，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百胜将军”。
“那么，你输的两次是怎么回事？”达尼尔继续询问。
伏佐维奇斯诺夫道：“一次是输给一个叫做李荼的东方人——他的军队都是无比凶狠的东方人，比鞑靼还要厉害。而且这个李荼也很会谋略，达到跟我不相上下的程度。他凭着他的手下强悍，跟我苦战，终于战胜了我。这是我毕生的败笔，不得不向您坦白。”
达尼尔点头：“李荼？我会记住。那么，另一次呢？”
伏佐维奇斯诺夫却不忙说另一次，为了使自己不幸战败的理由更加充分，补充道：“对了，李荼有个强悍的手下，叫做‘神箭白袍萧’。还有个大力士，叫做‘无敌铁棒姚’。”
达尼尔再点头：“‘神箭白袍’，这个人我已经听说过了。原来还有个‘无敌铁棒’啊。”
伏佐维奇斯诺夫神色凝重地点头，这才接着说道：“另一次败仗，就是连叶谢伊之战。我们大公被东方公主迷住，完全不顾军务。我们两个公子都和后母私通，搞得乱七八糟。还有个天杀的叛徒别司丘耶尔赫夫，居然投靠东方人。我一个人完全无法支撑局面，一直奋战到最后，这才杀出重围，前来投奔公爵殿下。这一仗，并不是我的错，不过，也勉强算是我打过的败仗之一。”
其实，别司丘耶尔赫夫是在被俘劳役了大半年之后，看到炎汉军民团结一致大生产，平民受到很好的对待，渐渐受到感染，这才归顺炎汉。连叶谢伊之战中，一直奋战到最后的恰恰是别司丘耶尔赫夫。
别司丘耶尔赫夫是一个颇有些理想主义的小贵族，对于平民百姓怀有同情心，经常赈济他们。无奈自己家产微薄，所能做的事情有限。他又十分爱护士卒，因此深深向往一个爱兵爱民、政治开明的国度。无奈以前身在的小国，还有莫吉廖公国，都不是这样的国家。别司丘耶尔赫夫投降了炎汉，发现炎汉确实是这样的国家，伏东地区的东斯各族平民普遍过着比以往更好的生活，于是热爱起了这个国家，乐意为之效力。
在赵矜南征的时候，萨拉公国出兵来打伏东地区，包围留州。消息传到安汉，别司丘耶尔赫夫自告奋勇，要求领兵迎击。当时李荼还不太敢信任别司丘耶尔赫夫，没有答应。别司丘耶尔赫夫又要求自己募兵打击敌人。李荼答应了，但并不抱太大希望，准备等敌人包围留州一段时间，比较疲乏了，自己再亲自领兵击退他们。没想到，别司丘耶尔赫夫回到故乡，号召平民跟随自己打击入侵者，由于他先前多做善事，一下子有几百个人愿意跟随！别司丘耶尔赫夫率领他们，出其不意突袭萨拉军！萨拉军大乱，留州镇抚使周伯荣趁机出城攻击，与别司丘耶尔赫夫来个里外夹攻，杀死萨拉军上千人，俘虏千人，大获全胜。李荼大喜，遂表奏大王，为别司丘耶尔赫夫、周伯荣二人请功。赵矜当时还在铁门关，闻讯亦大喜，下令赏赐二人及其所部，提拔别司丘耶尔赫夫为偏将军。
当伏佐维奇斯诺夫污蔑别司丘耶尔赫夫叛变的时候，其实别司丘耶尔赫夫正在安汉城外的农场里劳改呢！还好别司丘耶尔赫夫后来果然为炎汉效力，这个谎言没被拆穿。
伏佐维奇斯诺夫把连叶谢伊一战失败的责任全部归咎于大公、公子和别司丘耶尔赫夫，自己显然大大高于他们，不但竭尽忠诚奋战到最后，还能突破重重包围，率领几百名部下杀退了几千东方人的追击，投奔尊敬的达尼尔公爵殿下。
达尼尔看得出伏佐维奇斯诺夫说话不尽不实。不过，莫斯科公国正要向外扩张，需要像伏佐维奇斯诺夫这样懂得几手谋略的人材。达尼尔同意任用伏佐维奇斯诺夫，告诉他：“你带来的人马仍然归你统领，我再拨给你两百名骑兵、两千名步兵。都是新招募的，你先把他们好好训练一番，以后有战争时给我立功。”
伏佐维奇斯诺夫渴望发达，于是起早摸黑，勤奋练兵。这支人马果真给他练得似模似样。到了莫斯科公国决定攻打邻国科洛姆纳公国的时候，伏佐维奇斯诺夫遂作为先锋大将，统领本部以及达尼尔加派的几支人马，总计六千多人，渡过莫斯科河。
一过河，伏佐维奇斯诺夫即命令将渡船全部凿穿，沉到河里去。几个将军大为震惊，都叫道：“阁下！你把船全部毁了，我们回来怎么办？”
“回来，就坐科洛姆纳人的船。”
“可是，要是我军败了，夺不到科洛姆纳人的船怎么办？！”
“那样啊……到时我自有办法。”伏佐维奇斯诺夫神秘地一笑，留下本部在河边列阵等候，其它各部向前开进。
科洛姆纳军前来迎击，两军对阵。打不多时，伏佐维奇斯诺夫下令撤退。
几个将军又糊涂了：“可是阁下，我军并没有败阵啊！”
“少废话！”伏佐维奇斯诺夫叫道：“不想单独留下来顶住的，就跟我撤退！”
那几个将军当然不想单独留下来等死，只好遵令撤退。莫斯科军一路败退到河边。科洛姆纳军追杀过来，三面包抄。莫斯科军已经没有退路，几个将军急得团团转，围住伏佐维奇斯诺夫：“阁下！这下子、这下子……你、你的船还不快点儿开出来？！”
还有个家伙抓住伏佐维奇斯诺夫踏在马镫上的脚，使劲摇晃道：“阁下！我知道了！你会变魔法是吧？那就赶紧把船变出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没有船。当然，也不会变魔法。”伏佐维奇斯诺夫不紧不慢地说出让将军们震惊的话。只见他从容地挑起马刀，对着养精蓄锐的本部士兵高声呼叫：“我们没有退路了！想要活命，只有往前杀！”
士兵们一看，果然，为了活命，别无办法。他们大呼起来，团结一致，跟着伏佐维奇斯诺夫，疯狂地向前杀去！科洛姆纳军完全没想到敌人还有这样的斗志，一下子陷入苦战。伏佐维奇斯诺夫所部舍生忘死，将科洛姆纳军打得节节败退，莫斯科军各部也鼓起勇气往回冲杀，科洛姆纳军终于抵挡不住，全线崩溃！
伏佐维奇斯诺夫率领全军连夜急追，趁科洛姆纳城的城门还来不及关上，一股劲儿杀入城内！拥有超过一万兵力的科洛姆纳公国，竟然一下子遭到覆灭！伏佐维奇斯诺夫以寡克众，建立了效力于莫斯科公国的第一功！
将军们由惊到喜，再到敬佩，都想不通为什么伏佐维奇斯诺夫阁下那么厉害。当他们毕恭毕敬地询问时，伏佐维奇斯诺夫只是神秘地一笑，并不回答。
在伏佐维奇斯诺夫的马鞍后面，有一个随身不离的行军囊。囊里有一本书，是回回人用阿拉伯文翻译的《汉书》节选。这本书传到东斯拉夫这边可真是稀罕，除了文化甚高、精通拉丁文与阿拉伯文等好几种文字的伏佐维奇斯诺夫，只怕没几个人能够看懂。书中，“韩信破赵”的那一段文字，被伏佐维奇斯诺夫用鹅毛蘸墨水狠狠地打了一个勾……
（待续第五十回：苏妃娅见色心喜，甘巴速弃职夜奔）
注：
科洛姆纳：基辅罗斯时期的古城，位于莫斯科河与奥卡河的汇流处，是东斯拉夫地区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十三世纪时为独立公国，现代属于俄罗斯共和国莫斯科州。
韩信破赵：这个……不解释了吧。本回中伏佐维奇斯诺夫打科洛姆纳的战法，全是照搬韩信的。可怜的科洛姆纳人……
第五十回：苏妃娅见色心喜，甘巴速弃职夜奔（上）
第五十回：苏妃娅见色心喜，甘巴速弃职夜奔（上）
“什么？汗王败了？”大不里士的王宫里，肌肤娇嫩如婴儿的茱莉娅公主正浸泡在撒了一大堆鲜花花瓣的花蜜水中，对着大镜子，欣赏自己凹凸有致的身子。
对于帖克笛战败的消息，已经是帖克笛妃子的茱莉娅并不怎么在意。她从小就讨厌战争，不明白战争是怎么回事。伊儿利军遭到惨败在她看来无所谓——其实，在她心底还幻想着，伊儿利干脆灭亡算了，自己可以回到拜占庭！可以继续在君士坦丁堡过着受父皇宠爱、受众人奉承的日子，有优美的歌舞剧，有高雅的音乐会，胜过这边只会转圈跳舞和拉几根弦的破琴！
茱莉娅并不恨父皇，只恨政治。她明白父皇把自己嫁到伊儿利并不是不爱她了，只是政治需要。父皇作为一国之君，当然有他迫不得已的苦衷。
洗着，洗着，柔腻的乳★房在甜腻的花蜜水中似沉似浮，茱莉娅为自己美好的胴★体心醉，又不禁陷入深深的感伤。感伤这么美丽的身体，竟然不能配少年郎。
曾几何时，曾在高高的皇宫露台上，观看下面威武的禁卫军士兵鱼贯而行。茱莉娅不禁陷入幻想，想象着自己回到了那无限怀念的皇宫，置身在强壮英俊的士兵们中间……
镜子照出了茱莉娅心潮荡漾的姿态，她转头看镜子，又不禁产生了幻觉。那不是妹妹苏妃娅么？茱莉娅从大浴盆里走出来，飞奔到镜子里面，跟苏妃娅热烈地拥抱、亲吻……
幻觉，在对现实绝望的时候，只有幻觉能够安慰人了。
这一年冬季来临。
“什么？孛锐阿巴希、孛锐阿惕沁、孛锐阿贝格、孛锐阿吉尔他们……掳掠少女？”这一天，正在炎汉王宫中审阅公文的赵矜，吃惊地看到一份急报。
这是奉命巡查全国各地的见习官员发来的报告。赵矜让接受完基础文官培训的见习官员们在正式任职之前，都必须到近畿、北地、乌东、伏东四大地区的各一个州周游一番，了解国情，同时向大王报告各地值得注意的民情，纠正弊端。周游到泽州的一名见习官员，正好参加了在这里过冬的突厥部族的盛会，十几个部族的少女们聚在一起快乐歌唱……不料，孛氏兄弟就来抢人！
“抢了一百多个美貌少女！还派接生婆检查，不是处女的不要！”赵矜看到这里，不禁骂起来：“这帮混账家伙，开始胡作非为了啊！抢一两个也就算了，念着你们还是奴隶制残余的脑瓜子，我也不跟你们追究。我已经很克制自己不要太领先时代了！问题是，搞得这么大，万一闹出内乱来，影响我的统治……”
赵矜心想这事情绝不能姑息，必须严肃处置。正这时，一骑流星快马奔至，送达一个急讯。赵矜一看，更加震惊：“拜占庭……皇帝病危！”
这怎么办？赵矜刚为向拜占庭公主苏妃娅提亲做了一些铺垫，因为有一个问题伤脑筋，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提亲呢。
这个问题就是——如果要娶公主，估计必须接受东正教洗礼，奉东正教为国教。赵矜却想要实行宗教自由政策，即国内各民族可以自由信奉他们想要信奉的宗教，并不想强行定立某种宗教作为国教。那样的话，非国教的信仰者，只怕会对本国离心，不利于团结。现在炎汉国内，汉、羌、女真、契丹、蒙古等族多信佛教，西域各族与突厥族主要信仰伊斯兰教，北地各族信原始宗教，东斯各族信东正教。如果赵矜接受东正教洗礼，奉东正教为国教，则国内大多数人必不高兴，尤其是作为中坚力量的华夏各族。
因此，赵矜想娶拜占庭公主，却无法受洗，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个。正想慢慢做工作，让米海尔皇帝同意自己不受洗也能娶公主……不料米海尔已经病危了！
怎么办？赵矜当机立断，决定自己亲自出动——探病！
这一决定和众文武一说，几乎全体反对。理由有三点：第一，冬天；第二，路远；第三，必须途径罗斯托夫公国。大王万金之躯，是国家的支柱，是全**民的信心所在，而且连个后嗣还没生下，绝对不宜远离本国去搞什么探病！
赵矜只得顺着众人的意见，解释道：“我这次去，正是为着后嗣的问题！我夜观天文，发现如此如此……”胡诌了一番，再说：“总之，我此行向西，正合天象所示。倘若娶得拜占庭公主，后嗣有望矣！”
这样一说，众人还是不同意。后嗣虽然重要，大王更加重要，倘若为了生后嗣的可能性而让大王丢了性命，划不来。
赵矜只得继续发挥胡诌的绝学：“各位爱卿放心，我已算定，此次西行必然平安无事。”
于是赵矜一意孤行，点起两百名虎贲、一百名缇骑，令萧銎、何磐、鹿祥、李庆熙、许妤、也黎花真六将随驾，并且带上别司丘耶尔赫夫与房简之，马上要出发前往拜占庭。别司丘耶尔赫夫是东正教徒，房简之多次觐见拜占庭皇帝与公主，都能帮得上忙。
孛氏兄弟之罪，已经来不及亲自处置，赵矜令李荼负责问罪，并派人送信给泽州镇抚使铁厄訇戈，令他做好准备，如果孛氏兄弟不服罪，即以本部发起突袭擒拿之。
没想到动身之前，又有两件事情来到眼前。做一个国王真是忙啊！
第一件事，立陶宛大公特尼欧塔又派遣使者来赎侄*蒂塔，带来了更多的赎金，还建议两国友好，发展商业，互通有无。
优蒂塔、普林塞娜、珞蕾佳娃这三个被赵矜亲手俘获的大美女，现在都在宫中。普林塞娜做着怀妃维尤伊的侍女。维尤伊因为十来岁的时候就遭到强奸，有心理阴影，圆房时都用普林塞娜代替，至今还没有跟赵矜有真正的夫妇关系。普林塞娜很顺从，赵矜爱之，不打算释放了——再说也没人要赎她。珞蕾佳娃是个骄横且贪婪的女人，内心不善，赵矜不爱，但贪其美色、悦其善媚，也不想放。别辽左维重建莫吉廖侯国倒也有厚着脸皮派人来赎，赵矜不给。至于优蒂塔，可谓赵矜的最爱，实际上没有妃子之名的宠妃。优蒂塔有个癖性，喜欢受虐，但是本性傲娇，心里想要，表现则强烈抗拒。赵矜摸清楚了她的癖好，故意轻贱她糟蹋她，百般羞辱她。当然只是做样子，实则轻怜薄惜。优蒂塔欲仙欲死，明白了自己与“野蛮人大首领”实际上非常搭配，遂迷恋赵矜胜过以往任何男人，并不想离开。赵矜也不想要释放她，但是特尼欧塔大公再度来使要求赎取，不但加了几倍赎金，而且提出帮助炎汉将商品经本国卖往北欧、西欧……
赎金赵矜已经不在乎，但是开拓市场的诱惑……令赵矜不得不仔细掂量，终于决定私欲为轻、国家利益为重，释放优蒂塔。
优蒂塔将要离开的时候，竟真情流露，紧紧抱住赵矜不放。赵矜有点感动。不过，做一个国王是不需要感动的，何况，本大王只是个掳掠她占有她的坏人。赵矜遂分开优蒂塔的手。优蒂塔也算是个坚强的女人，服从命运的安排，不管此生遭遇怎样，也坦然接受。她跟着使者回去了。赵矜在优蒂塔去后，一时觉得有点空荡荡的。于是派人追上去，送回优蒂塔的赎金，分文不取，并给她一面精致的镶金小圆镜、若干件与她共享过的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还有一条自己常系的玉带。
漫漫雪地上，优蒂塔坐着马车，摩挲着玉带，心里充满了流离颠沛人生的感叹。那呼呼的风声、噜噜的车轮声，还有嘀嗒嘀嗒的马蹄声，仿佛一首悠长的咏叹调，陪伴在她的又一程长路上。
“还能见到你吗？超级野蛮的大首领。”她想。
赵矜没什么空闲耽于留恋，立即处理第二件事。原来，过去一年时间，赵矜招贤纳士之名通过商人们传播，若干有志之士前来投奔，在炎汉朝廷或地方担任文武职务。这一天，有一位原在天山一带游侠仗义的羌族壮士，长途跋涉来到了安汉。这位壮士非同小可，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筋肉结实，极其雄壮。这种等级的人材，只有大王才有资格给他量才授职，有司不敢怠慢，奏请大王亲自接见。
赵矜见了那壮士，问他名字。壮士道：“俺乃甘巴速也！”
这时前往拜占庭的人马都已经准备好，赵矜急着要出发，无暇试探甘巴速的本事，心想不妨直接任命了，于是忙忙地一点头：“看你模样，做个裨将军大概没问题。好，从今以后，你就是裨将军了。请务必努力，尽心尽职！”
甘巴速听不太懂赵矜的话，只见这个大王说没两句话便匆匆离去，很轻视自己的样子，内心不乐。他不但身躯奇伟，而且武艺高强，只是……断了一臂。这是当年徒手与老虎搏斗所致，甘巴速一直引以为豪。但赵矜看了他两眼就走，好像是嫌他残废了！
赵矜不知甘巴速所想，还以为自己破格提拔他做裨将军，他应该很高兴了。按炎汉目前的官制，分为九品。裨将军为六品武官，相当于六品文官功曹的地位。功曹相当于副州长，已经很不小了。
赵矜遂率三百余风驰电掣而去。入罗斯托夫地界，已轻车熟路的房简之向罗斯托夫人说明来意，只说是前往看望东正教大牧首、拜占庭皇帝米海尔八世，顺便与仰慕已久的康斯坦丁大公相会。
提起大牧首，罗斯托夫人慌忙礼敬，不敢怠慢，将贵客迎送到首都罗斯托夫城。康斯坦丁大公听说炎汉国王十分仰慕自己，即使匆忙赶路也不忘来拜会自己，十分喜悦，出城迎接。赵矜见对方摆开仪仗大搞繁文缛节，心里真是焦急，但在表面上仍不得不装作斯文礼貌的样子，好歹把冗长的见面会捱了过去。其间多亏有房简之周旋，把康斯坦丁乐得合不拢嘴。当然也少不得礼物之功，赵矜送了康斯坦丁若干礼品，包括一辆记里鼓车。康斯坦丁围着这种能够测量路程的稀罕玩意儿转了又转，十分新奇。别司丘耶尔赫夫给康斯坦丁解说，这车子上面的两个木偶人，走一里路就打一下鼓，走十里路就敲一下钟。康斯坦丁喜不自胜，准备以后打猎时带着向平民们炫耀。殊不知，赵矜这一路带着这玩意儿来，已经把从伏尔加河岸到罗斯托夫城的里程测算得清清楚楚……
在罗斯托夫港口，赵矜与将士乘上向康斯坦丁租来的船，乘风破浪，横渡黑海。
走水路在现代可算是十分缓慢了——相对于飞机、火车来说；但在古代却是既方便又快捷——相对于马车。从罗斯托夫城到君士坦丁堡，两千多里的水路，四天五夜时间即到。
赵矜一行人在君士坦丁堡上岸，拜占庭港口官员大惊，慌忙报告朝廷。太子安德罗尼可斯亲自到皇宫外迎接，赵矜已经飞马而来。苏妃娅公主忙将炎汉国王亲自前来看病的消息告知卧病不起的父皇，米海尔八世听了，眼睛里闪出亮光。
苏妃娅富有好奇心，告知父皇之后，慌忙跑出皇宫的露台上，往下观望。只见哥哥陪同一位器宇轩昂的东方人，渐渐行来。她连忙拿出随身的一件宝贝——来自炎汉的望远镜，向那边瞭望过去。
望远镜？望远镜不是1609年才由伽利略发明的么？嘿嘿……要知道，炎汉有个头脑格外灵活的大王。这位大王参照了公元前四世纪成书的中国古书《墨经》。《墨经》中即记载了凹面镜、凸面镜成像的几何光学知识，还说明了焦距和物体成像的关系。结合炎汉独家掌握的以二氧化锰烧制透明玻璃技术——望远镜横空出世！
赵矜指点炎汉的工匠们制造出了望远镜，开始量产，拿低倍望远镜出口，供各国贵族玩耍；高倍望远镜禁止出口，仅用作本国的高级军官装备。苏妃娅手中的这支望远镜，就是赵矜先前所赠，倍数达到十倍，如今正好给她拿来觇看赵矜。
一看之下，苏妃娅欢欣雀跃！原来，那位多闻大名的东方大王，黑色头发，身材修长，脸膛俊朗，留着颇有成熟感的短胡须。透过望远镜，苏妃娅几乎能看清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他的坐骑格外神骏，衣装格外华贵，铠甲和宝剑烨烨生辉！他很有礼貌地把头盔抱持在腰间，气度雍容地与哥哥说话。他的随从全都衣甲鲜明，一名将军身披帅气的白袍，一名将军马鞍后面挂着两把大锤子，很有趣味！竟然还有两名女将军，皆英姿飒爽！这些这些，更衬出这位东方大王神采非凡，真是与众不同的大英雄！
一瞬间，苏妃娅感到自己已经被这位大王迷住，有点头晕目眩了。
（待续本回下节）
第五十回：苏妃娅见色心喜，甘巴速弃职夜奔（下）
话分两头。当日赵矜去后，远来投奔的甘巴速闷闷不乐。
乌达在场，亲手给甘巴速捧来裨将军的印绶。乌达跟随赵矜收取铁门关，同去同归，马上又要动身到赞州驻守，是个忙碌的人。只因爱才，见了甘巴速这样的壮士，想要结交一番，故特意为之逗留。
甘巴速不知乌达身为炎汉当今四大将之一，地位很高，只将印绶看了又看，上面的字儿一个也不认识，遂指着第一个字，问道：“敢问大哥，此乃何字？”
乌达笑道：“裨字。此乃裨将军之印也。”
甘巴速仍不解：“皮将军？皮将军是甚么官职？”
乌达一时被问住了。乌达当然知道裨将军是什么官职，问题是怎么解释给甘巴速听，他才清楚？
甘巴速又问道：“大哥是甚么官职？”
乌达原原本本道：“我是右将军，官拜镇南都督。”
甘巴速便问：“俺这皮将军，与大哥相比，如何？”
乌达见他问得直接，一时哭笑不得。这时来京述职的斡州镇抚使林宓代为回答道：“壮士怎能与乌达将军相比？乌达将军乃是左右前后四大将军之一，功勋卓著，故有这等官位。壮士只是一介新来投奔之人，未有寸功，大王令你做裨将军，实乃破格提拔也。”
甘巴速根本没耐心听完林宓的话，只问道：“这个汉子，你是甚么官职？”
林宓道：“我是偏将军，乃是五品武官。壮士的裨将军是六品武官。”
甘巴速道：“这样说来，俺高你一品？”
林宓不得不摆手：“非也。六品比五品小，我高壮士一品。”
甘巴速一听，更加不高兴了：“俺从天山之下，行大漠，过草原，方得到此，投奔大王。大王嫌俺残了一臂，只令俺做个皮将军，尚且不如你。俺心里怎能欢喜？”
乌达与林宓相视而笑，都觉得眼前这位粗莽壮士真是爽快人，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甘巴速见两人笑，以为也是笑自己残废人还来从军，更加不高兴了，冲着林宓道：“俺看乌大人生得雄壮，必是豪杰。居于俺之上，俺尚且心服。你怎么也在俺之上！”
乌达与林宓禁不住又笑。林宓拱手道：“末将不才，武艺低微，功勋浅薄，本不该在壮士之上。怎奈大王恩重如山，已授我为偏将军矣。壮士多多努力，来日必当在我之上。”
这本来是谦虚话，其实林宓不但是赵矜起家二十二骑之一，而且文武双全，军政皆能，赵矜令他兼领矿产资源最丰富、辖县最多的斡州镇抚使。斡州辖县多达十二个，治理难度甚高，然而林宓到任以来，将斡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人民干劲十足从事大生产，家家户户在州县鼓励之下养马养羊发展副业，主要河流沿岸在州县组织之下发展捕捞业，矿山大量产出精铁，林场大量产出优良木材……极大丰富了斡州的各种产品产出。林宓又在几个县因地制宜发展兵器锻造业，培养起了一批北地技术工人。现在斡州已经是仅次于安汉府的全国第二大兵器生产基地，使得炎汉全国兵器充足，而且能够出口。林宓不仅管好自己分内之事，还大力支持邻州政务，比如叶州建北地马场，林宓为国家大计着想，亲自精选本州的优良种马、牝马、马驹，送往叶州。
赵矜颁令嘉奖道：“《汉书》中有太守黄霸，政绩卓著，名垂青史；如今镇抚使林宓，善理州政，我朝未来史书，必当浓重一笔！”赵矜又以林宓为榜样，对来京述职的镇抚使们说道：“我朝以军事为先，然而民政亦不可轻忽。汉朝最鼎盛时期是在汉宣帝时代，贤明的汉宣帝有句名言：‘与朕治天下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二千石就是州郡地方官。现在我的‘良二千石’，莫过于林宓。你们大家应该学习他，妥善治理地方！希望各位都做个‘良二千石’，我无忧矣！”
除了政绩，林宓治军也颇了得，招兵练兵皆完成得很好。除了正规军编制以外，林宓深刻领会大王“发展民兵作为高质量预备役”的思想，在州里练起了两千多名民兵，又令各个县或三百名、或五百名，都建起了民兵营。这样一来，给国家积蓄了可观的军事力量。
这些军政功绩，就算跟甘巴速讲上一天，他也听不明白。甘巴速听了林宓文绉绉的谦虚话，还以为他是夸耀大王对他的恩宠，心里更加不服了，对那大王实在是失望之至。
乌达见甘巴速随身所带的一把武器十分独特，乃是一柄人形铜挝，看样子十分沉重。于是乌达走过去细看，见那人形原是一个佛教护法金刚的模样，面目狰狞，身躯扭长到足有六尺，顶端又有一支两尺长的锋利手爪，可伸可屈。这种武器，前所未见。乌达问道：“兄弟，这是你的家伙？”
甘巴速道：“正是！俺的铜人大挝，便是狮子来了，也一挝打折它的脊梁！”
乌达点点头，信手将铜挝一提。这一提之下，颇觉吃力，乌达暗暗运足劲道，这才以单手将其举起。这把铜挝，份量不下百斤！何磐的双锤加起来，尚不如也。
甘巴速见乌达提挝面不改色，赞道：“乌大人果是豪杰！”
乌达轻描淡写道：“我之力，并不如壮士。我的狼牙棒重八十斤，却是长兵器。你的大挝，介于长短兵器之间，却重达百余斤，舞将起来，甚难！可见壮士膂力非凡，当真天下无匹！”
乌达这一夸奖，大合甘巴速心意。甘巴速自小没有父母，仅有一个小小的铜人金刚像随身，是祖母留下。甘巴速依稀记得祖母临终时对他说：金刚虽凶暴，其心如菩萨。于是他漂泊流浪，行侠仗义，凭着一身力气混迹绿林，十几岁时就能手刀劈死响马、活活扯杀恶霸，名震江湖。有一年似乎是在一个叫做天水的地方，甘巴速要招待一伙绿林朋友，没柴烧火。于是他自恃勇力，未带武器就去采樵，不料撞见老虎！甘巴速空手将虎杀死，但是左臂被抓伤发炎，皮肉溃烂，不数日，奇痒难忍。甘巴速就在好汉们众目睽睽之下，借把刀，一下子把自己的左臂齐肩斩断！好汉们尽皆失色，甘巴速如同没事一般。在好汉们建议下，甘巴速觉得自己也该找件合适的兵器，于是打造了一把铁挝，用得还算如意。数年之后，甘巴速攒了钱，再请几个回回匠人朋友，依照小佛像的样式，给自己铸了这把铜人大挝。后来，甘巴速杀了一帮下乡劫掠的元朝官兵，被官府缉拿，遂西出玉门关，逃到西域安身。他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天山南北，谁不闻独臂大侠甘巴速之名？
乌达仔细鉴赏过甘巴速的大挝，再问道：“兄弟想必擅长骑马？”
甘巴速道：“若不骑马，怎能舞此大挝？大哥可随俺来。”
于是甘巴速带着乌达和林宓，去看自己的马匹。他带着四匹马，看起来却都不怎么高大。
乌达和林宓都是相马的行家，知道不可以“以貌取马”。林宓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看，说道：“这些都是蒙古马啊！阿尔泰山麓养大的。”又指着其中一匹道：“此马最良，想必是壮士的第一坐骑。”
甘巴速脸现惊奇之色，对林宓的眼神这才变得尊重了些。
蒙古马以西方人“以貌取马”的眼光来看，只能算是劣等马——既不高大，腿也不长，冲刺时跑不快。但在这么劣的外表之下，却有着三大优势：第一，耐力好，能够长时间奔跑；第二，气候环境适应能力好，恶劣天气里也靠得住；第三，食性很杂，而且耐饿，具有很强的吃苦能力、坚韧的生命力。蒙古马这三个特点都是“优等”的、傲娇的欧洲马所望尘莫及，不能不说是蒙古军纵横欧洲无敌手的一个重要原因。
乌达与林宓陪同甘巴速聊了一阵。乌达必须前往镇南都督驻地赞州，林宓必须回斡州，不能多陪，拱手道别。
两人去后，甘巴速觉得好生委屈。他已经年过三十，开始厌倦游侠生涯，想要从军，干番事业。听说炎汉这个国家很好，民族平等，羌人也能当家作主，不禁充满希望，远道而来投奔。不料现在有一种大失所望的感觉！因为甘巴速一直是个独行侠，不知国家军队的规矩，再说他历来受多了尊敬，见过他的人无不崇拜，他觉得自己绝对是天下第一勇士，应该做大大的将军才是！
想了又想，甘巴速委屈得不想再呆下去了，哪怕一刻也不愿意！他不去军营报道，径自上马提挝，出城而去，望来路回归。
裨将军？六品？甚么鸟官儿！俺大大的好汉，不受这等鸟大王的微末职位！这便打道回天山，继续做那万民景仰的大侠去也！
（待续第五十一回：米海尔许配爱女，赵校草笑纳佳人）
第五十一回：米海尔许配爱女，赵校草笑纳佳人（上）
乌达在路上寻思甘巴速的勇力，手里隐隐还有他那大挝的沉重感。如此壮士，武艺基础甚佳，只要熟悉一下军队作战方法，定能发挥很大作用。乌达想着，不禁热心起来，想要带一带甘巴速，让他及早谙熟军务，对国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乌达令亲兵折回安汉，向代替大王主管军务的大司马李荼申请，将甘巴速暂且拨到自己帐下。
亲兵赶回安汉，想要找到甘巴速再一同求见李荼，不料遍寻甘巴速不着。亲兵四处打听，才知道甘巴速竟已溜走，慌忙连夜奔去向乌达报告。
乌达闻讯时，天色已明，立即披衣而起，不穿盔甲，亲自上马去追甘巴速。
甘巴速的马很是优良，他又去意坚决，一刻也不停留，愤愤然地不断催马前进。乌达一路换了许多匹驿马，马不停蹄，连追四天，一直追到苍岭关下，也没追着。一问守关士卒，得知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有一壮士出关——那壮士十分魁梧，扛一把奇形怪状、锈得发绿的大挝。那副样子，实在令人想不记得也难。
乌达听了，慌忙向士卒要过一匹好马，上马再追。
负责镇守苍岭关的镇东都督齐劲听闻士卒报告，心里奇怪，心想乌达都督与本都督肩负国家边防重任，一个守东边，一个守西边，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而且跑来了又不打声招呼，必有缘故。齐劲忙令亲兵备马，也不披挂，执着虎牙长戟便追上去。一帮亲兵追随于后。齐劲马快，先自去得远了。
武将不披挂，相当于半裸。甘巴速好有面子，炎汉国内目前就这两个都督，全都在大冬天里半裸着追赶他。终于给乌达追上了，乌达大声呼叫。甘巴速回头，甚是惊奇。不多时，齐劲也到，问明缘故，与乌达一同连劝带哄，把甘巴速带回苍岭关去了。
甘巴速吃着烤肉，喝着热腾腾的酒，向乌达、齐劲诉说自己的英勇事迹。说起曾经单骑杀死一整队元军；说起曾经夜行遇到狼群，一个人格毙四、五十匹大狼……又诉说遭到鸟大王的薄待，只做个“皮将军”。
乌达、齐劲哈哈大笑。齐劲灵机一动，道：“壮士，你有所不知。我国的武官，裨将军确实已经不低了。如果还想要做更高的官，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建立战功，一个是考试！”乌达会意，叫道：“是了！兄弟你未曾考试，自然只能做裨将军。倘若考试合格，更有大官可做。”
甘巴速不解：“考试？合格？”
齐劲解释道：“考试，便是与主公驾前虎贲中尉——何磐大人打一场。合格么，能与何将军战上五合，即授七品官——牙门将军；战上十合，即授六品官——裨将军；战上二十合，便可拜为五品偏将军！”
乌达附和道：“兄弟先前见过的林宓将军，乃是主公的心腹爱将，多有功勋，如今亦不过升到偏将军而已。”
齐劲连连点头，拍拍甘巴速的独臂：“壮士，倘若你考试考得好，能够战胜何磐大人，说不定主公还会加你的官，给你一个将军号！”
甘巴速大喜：“原来如此！还有这条门道！”
乌达趁热打铁：“先前大王宫中有位宫女，名唤许妤，只因与何磐将军考试，打成平手；主公即授予她偏将军之职，统领亲卫缇骑，比一般偏将军更为尊贵，乃是从四品之职！”
甘巴速可不知道什么“从四品”、“正五品”之类，也不追究，只叫道：“宫女？乃是女子乎？”
两位都督点头：“宫女自然是女子。”
甘巴速越听越高兴：“那何大人，不过如此！女子尚可与他战平，俺岂不胜他？”
两位都督笑一笑，无言以对。许妤自小苦练，她的矫捷身手当世罕有；何磐可不像甘巴速想象的那么无能。甘巴速虽勇，与何磐相斗，只怕要吃独臂的亏。
甘巴速见他们不答，自信满满地再问：“待俺打败那何大人，大王该封俺做甚么官？”
乌达、齐劲互相看看，都觉得甘巴速很难打赢何磐。齐劲道：“壮士，倘若你能战胜何将军，何将军便把官儿让给你做，有何不可？”乌达道：“何磐大人乃是冠军将军、虎贲中尉。他手下兵强马壮，举国无双！”
甘巴速喜不自胜，心想自己早该参加考试，抢何磐的官，夺下他全国最强的军队，自己带带！当下慨然道：“便依二位大哥所说！俺要考试！”
乌达辞别齐劲，把甘巴速带回安汉，托付给李荼照料着。等赵矜、何磐从拜占庭回来，再给甘巴速安排考试。
赵矜领着萧銎、何磐等一帮人探望过米海尔之后，在宾馆住下。赵矜欣赏拜占庭艺术品，叹为观止。何磐却很是无聊，听着拜占庭宫廷乐师的靡靡之音，只觉得一点儿劲道也没有，巴不得赶紧回朝。殊不知，回朝之后，有个人要抢他的官、夺他的兵哩！
君士坦丁堡已经很久没有别国君主亲自前来了，而且是在大冬天。米海尔八世深受鼓舞，感到这是上帝眷顾，炎汉国王的来朝颇有助于提高千年古国的威望。他这么一想，病情居然得以好转。
这一年的春节，赵矜就在君士坦丁堡度过。无论是阳历还是阴历，都已经来到1282年。若按史实，米海尔应当死于这一年。但不知赵矜前来，是否给了他继续生存的力量？人逢喜事精神爽，米海尔从重病中康复，又能够在近臣搀扶下起立行走了。
赵矜一直陪到米海尔基本康复，这才告辞归国。苏妃娅恋恋不舍，在贴身侍女的帮助下乔装改扮，偷偷溜出皇宫，到港口送别。原来这段日子赵矜与苏妃娅时时约会，“ABC三部曲”已经奏完了两部，只差还没有双宿双飞了。之所以不求婚，是因为米海尔奇迹般地脱离了病危状态，赵矜已没有在拜占庭现场求婚的必要。
这一趟远行是以国事为重，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因此赵矜看到天真烂漫、满心都是爱情的苏妃娅一直送到港口，不免有一种罪恶感。政治呀政治，小公主可懂得？
米海尔八世身为一个老政治家，可就很明白赵矜此行的政治含义。米海尔知道这个年轻人看上了自己的女儿，更看上了与本国联手的政治前景。米海尔不会感到奇怪，只默默地在心底估量两国联姻的可能性。自己这一次病危，差点儿见了上帝。下一次，并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必须赶紧安排小女儿的终身大事！目前看来，放眼世界，确实没有比炎汉国王更加适合的人选了。他的国家虽不如伊儿利强大，但他年轻有为。把苏妃娅嫁给他，未必比把茱莉娅嫁给阿巴孩意义小。阿巴孩已经死了，听说伊儿利新汗王遭到了惨败，这对于拜占庭帝国来说，是个不好的消息。帝国必须寻找能够作为臂助的新力量。炎汉王国不断发展，正如海面上初升的朝阳……
多方权衡之下，米海尔觉得把苏妃娅嫁给炎汉国王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炎汉国王的信仰实在是个问题。堂堂东正教大牧首的女儿，总不可能嫁给一个异教徒吧？
……异教徒？不对！想到这里，米海尔猛然意识到，炎汉国王还算不上是异教徒！他应该是个“无教徒”！
那么，把女儿嫁给一个不归属于任何教派的人，怎么样？
米海尔召集拜占庭重臣与东正教廷重要人物，秘密商议此事。众人都觉得此事必须慎重。不过，一位重臣的发言，令米海尔心底一亮。
那位重臣说道：“陛下，狮心王的虔诚，您认为怎样？”
狮心王，即是一百年前的英国国王理查一世，以英勇和虔诚树立起不朽的名声，堪称是有史以来最富盛名的骑士国王了。他一辈子遵守教规，连一个情妇都没有；他担任英国国王期间几乎没有在英国国内呆过，都是在海外为上帝而奋战，到死都不会说英语！
狮心王理查的事迹，在欧洲家喻户晓。其中有一个故事格外有名，说的是：理查发起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在圣地耶路撒冷一带与伊斯兰教的萨拉丁大帝交战。那位萨拉丁大帝，不但勇武，而且一生信守承诺，心胸宽广，是伊斯兰和十字军双方共同敬仰的人物。这样的强敌，只有理查配得上和他较量。于是，在两边军队万众瞩目之下，理查与萨拉丁出马。他们约定不用帮手，单对单一较高下！作出了庄严的承诺后，两位国王纵马对冲，奋尽全力殊死搏斗！军人们都看呆了。打着打着，理查一个冲锋过猛，被战马颠翻在地。萨拉丁冲过来，但是并不杀害理查，反而说道：“我不能杀一个没有马的骑士。”就派手下送一匹骏马给理查。理查骑上了萨拉丁的马，毫不客气地继续搏斗。萨拉丁一个不慎，被理查刺伤。理查也道：“我不能杀一个已经受伤的英雄。”两人就此罢战。
这就是英雄惜英雄的典范！这个故事在民间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着。此外还有理查被奥地利公爵阴险地诱捕、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无耻地拘禁、被一位赫赫有名的绿林好汉——侠盗罗宾汉营救出来护送回国、被不贞的妻子和贪婪的弟弟联合篡位、理查夺回王位后却大度地宽恕了他们……等等一系列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这位狮心王的事迹，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提起这样一位著名的天主教历史人物，跟东正教的拜占庭有什么关系？跟目前正讨论的婚事又有什么关系？米海尔不解，面无表情地说道：“狮心王的虔诚，是值得赞赏的吧。你究竟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重臣躬身一礼：“陛下！请恕我大胆表达意见。我的意思是说，像狮心王这么虔诚的人物，却把英国公主嫁给异教徒，这是为什么？”
“什么？”米海尔马上唤来史官咨询：“狮心王把公主嫁给异教徒，真有这么回事吗？”
史官翻查史书，奏道：“陛下，是有这么一件事情。狮心王理查把亲妹妹阿丽叶诺儿公主，嫁给异教徒阿迪尔。”
“这样啊。”米海尔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心中的一个大问题，就此消除。
过段时间，炎汉使者房简之再次来到拜占庭，为国王赵矜提亲。房简之向米海尔道：“皇帝陛下啊！我们国王陛下亲身来到君士坦丁堡，目睹了您的顽强和睿智，见识了贵国首都的繁华壮丽，心里十分景仰！听说您的女儿苏妃娅公主还没有婚配，我们国王陛下十分倾慕，特地派遣我前来求婚。”
米海尔点头。他当然知道赵矜绝不是现在才听说公主未婚。就连苏妃娅曾多次瞒着父亲出去跟赵矜约会，米海尔都一清二楚。他既不怪赵矜的不尽不实，也不怪苏妃娅的隐瞒。政治交易，只要有利，别的都不在乎。
房简之只怕米海尔不肯答应，委婉说道：“皇帝陛下，不管您同不同意婚事，都请收下这份礼物。如果不同意婚事，我们国王陛下也能明白您的苦衷，绝不会影响两国的友好关系。”
“苦衷？”米海尔在近臣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豁达大度地笑道：“我有什么苦衷？我很高兴啊！能够把女儿嫁给年轻有为的贵国国王陛下，我感到十分满意。”说着，米海尔看看两旁的大臣，提高声音，像是说给房简之听，实则上说给众人都听清楚：“天主教的狮心王，为了感化异教徒，可以把妹妹嫁给异教徒为妻。我难道还不如他的心胸？炎汉王国的国王陛下，听说并没有宗教信仰。我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如果他将来受了影响，愿意皈依我教，那是最好！即使不行，只要与我国友好，为弘扬我教提供方便，那也是一件大好事！值得庆贺！”
这样一说，拜占庭公主许配炎汉国王之事，已经是名正言顺！而且，苏妃娅还戴上了“感化使者”的光环，承担弘扬圣教的使命，简直可称是为了传教而献身的圣女了，多么荣耀！
于是，米海尔吩咐大摆筵席，庆贺本国公主与炎汉国王订立婚约。房简之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给拜占庭大臣们送钱，使他们都无异议。至于先前那个启发了米海尔的重臣，已经算是房简之的密友了，自然得到更多。
苏妃娅公主终于有了订婚对象，而且正是她所喜爱的赵矜大王，开心得不得了。如此一来，她更为姐姐的命运感到惋惜了。姐姐先嫁给了一个垂死的糟老头子，又嫁给了一个打败仗的半老头子……相比幸运的自己，她真是多么不幸呀！太可怜了！苏妃娅感伤不已，忙挑出赵矜给自己的聘礼中最有趣和最珍贵的东西，央求父皇派使者给茱莉娅带去。
（待续本回下节）
第五十一回：米海尔许配爱女，赵校草笑纳佳人（下）
话说赵矜一行人回到安汉府。这一次旅行增广了见闻，赵矜感到十分愉快。黑海的浓雾、金角湾的日出、君士坦丁堡的风雪、圣索菲亚大教堂的钟声……怡然怀想，令人难忘。
刚刚回到家里，换下行装，赵矜要做明君，免不得先公后私，即又出门，来到外宫听取国政汇报。李荼、何安平将炎汉国内外要事简略说过一番，不敢多劳大王，告辞而退。杏儿、萍儿两位御妹来见，给哥哥泡杯热茶，听他叙说旅行中有趣的事儿。不料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大王回来也？俺要考试！”
这声音恰似暴雷炸响，把两个女孩吓得不轻。赵矜忙走出去，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这时十来个虎贲已经把闯过来的甘巴速团团抱住，竭力阻拦，都道：“大王御驾，不得冒犯！”
赵矜上前问明缘由，不禁哈哈大笑：“想要考试？很好！我这就告诉何磐，明天给你考试。”
何磐听说了要他考试之事，却不肯依。认为叫他跟残疾人打，是小看了他。
赵矜道：“你莫轻视那独臂汉子，他说他必胜哩！还说你若败了，得把冠军将军、虎贲中尉让给他。”
何磐大怒：“那厮活得不耐烦了！某便与他分个高下！”
翌日，校场上人山人海，官兵与百姓都来观看两个巨无霸的较量。先前曾有过一场有名的考试，宫女许妤与何磐战平，于是转业做了将领。这一场不知如何？时隔一年半，何磐跟随大王东征西讨，武艺得到进一步提升；甘巴速只有一臂，难道能够匹敌？
好事者又津津乐道地议论起来，假如现在许妤与何磐再打，谁胜谁负？许妤当时因为做着宫女深藏不露，欠缺练习，现在经过一年半勤奋习武，而且也跟随大王打过了好些战役，进步一定是不小的。有人认为，许妤功夫娴熟，如果再打起来，一定能把何磐克制住；有人则认为，何磐今非昔比，再打必能摆脱被动，以力量压倒许妤。这么吵着，但他们两个现在一个是虎贲头号猛将，一个是缇骑第一把手，地位都已经很高，不可能再来一场考试了。
现在，何磐对甘巴速。何磐是不必说了；甘巴速尽管残废，但是自小行侠，格斗经验十分丰富。两人手中又都是重武器，一个是九十斤重的双铁锤，一个是带挠爪的百斤铜挝，斗起来万一伤着对方，只怕后果不小。
好事者正议论纷纷，主考官与考试者已经上场。只见他们都换了武器。原来，赵矜也深怕他们打到重伤，各自都作了削弱。何磐的锤子改为二十斤重的木制包铁锤子——这个时代一斤约等于现代的650克，二十斤即13千克，对于何磐来说，那是轻飘飘的。甘巴速呢，大挝亦改为二十几斤重的木制包铁挝，挠爪照样有，但只是象征性的钝头爪。
甘巴速在实战时，挠爪是一个杀招。即使对方架住了大挝殴击，但如果不慎被活动挠爪搭住，甘巴速猛力一扯——那么，对方如果没有铠甲在身，只怕手臂一下子会被扯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如果有铠甲在身，也得小心挠到手或者挠飞兵器。至于挠到头脸、肩膀，活活被撕扯而死都不奇怪！铜人大挝，正是凶暴金刚的化身。
因此赵矜规定，何磐如果被挠中一下，即算输。其它情况下，双方各被击中三次算输。
不料何磐与甘巴速拿了轻飘飘的武器上场，刚刚骑上马，就觉得没精神。勉强对冲了几趟，打过几个回合，甘巴速便哇呀呀地烦躁大叫，向着赵矜高呼一声：“俺不打了！”
场边小校喝问：“为何不打？大王在此，不得放肆！”
不必甘巴速回答，何磐亦大叫起来：“不打，不打！轻如鸿毛，打个毛！”——前一个毛，是他好不容易学来的文化词，后一个毛，可就是家常话了。
小校无法，忙请示大王。赵矜亦无法，只好令他们拿了原版武器。不过，考虑到甘巴速大挝的挠爪太过危险，赵矜道：“你这挝爪，一不小心就要抓死人。你愿意小心吗？”
甘巴速瞠目道：“俺愿小心，这爪不愿小心，奈何？”
小校怒喝道：“无礼！”
甘巴速不说话了。其实他没有对大王不敬之意，只是实话实说。这武器么，确实不是放小心些就能不伤人的。而且，放小心了就不能尽情打，那跟轻飘飘的武器又有什么区别？
这时铁匠出身的虎贲左卫尉鹿祥过来看，奏道：“主公，这爪甚是锋利。不过，平日战斗之时，甚易损折。这位甘巴速壮士必有备用之爪。”
赵矜问甘巴速：“是不是？”甘巴速答是。赵矜笑道：“那就容易了。你就当这爪已经坏了，我让鹿祥把它弄钝。考试之后，赔你十把，怎么样？”
甘巴速头脑不太灵光，先前没想到这个。不过他很豪爽，当即道：“好哇！弄钝便弄钝罢！俺不用大王赔，俺有钱。”
赵矜哈哈大笑，心里已经很喜欢这个家伙。那么为什么还要考试呢？主要是为了激励士气，也能起到鼓舞人民的作用。赵矜已可预见这两个猛人的比试一定非同小可，军民亲眼看到本国有这样的猛将，一定信心倍增！
于是鹿祥把大挝的爪尖拧断、磨钝。赵矜又召来裁缝立时动手，给何磐、甘巴速在盔甲外面都裹上了厚厚的几层棉衣。两人都弄得鼓鼓囊囊的，这才开打。规则：被抓中即输，被击中三下亦输，不许攻击对方头部，也不许攻击对方的马。
万众瞩目之下，何磐、甘巴速拿起了原版的武器，跨上骏马，各自怒目而视，也不打话，夹马上前。
两马相交，甘巴速先发制人，一挝当头砸去！何磐举双锤架住——“嗵！”好一声巨响！震惊全场。两人的马都不禁向着侧面一偏，才能抵消冲力，它们奔走开去，咴咴而嘶。
军民无不失色，屏住呼吸，鸦雀无声。那场中二人也瞪着眼，不太相信的样子，心里想的都是：“这厮煞是劲敌！”
第二回合，“哐！”又是硬碰硬！
第三合、第四合……两人以斗得难解难分。
“哐！”、“嘡！”、“噌！”、“呛！”……恐怖的声音继续着。
第九个会合，两人精神不减，只听又是一声巨响——“嗵！”然后两个人的马跑出没几步，都瘫倒了。
何磐与甘巴速都被摔到了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活像两个大球在滚，模样十分滑稽。但是围观的人全都惊呆了，没有人回过神来发笑。
“……都是猛士、猛士啊！”赵矜看他们无恙，这才放声大笑：“啊哈哈哈！国家之幸，国家之幸也！”
全场这才顿时笑声大作、欢声四起。
已经让军民见识过了，再斗下去也没意义。赵矜令两人罢战，赏了何磐，对甘巴速道：“壮士！先前我破格提拔你做裨将军，你居然不满意，这是你脾性耿直，闹了误会。我也不怪你。现在，我再提拔你做偏将军。你若想要成为有名号的上将，那么，战场上立功，我自然给你！要知道，何磐一开始不过是裨将军，多立战功才提上来，你已经占便宜了。”
甘巴速心想何磐虽勇，毕竟不如自己，但自己已占便宜，那就算了，暂时不夺他的将军位了。这才谢过了大王隆恩，正式在炎汉军中效力。众将受赵矜托付，亦像当初教何磐那样，教甘巴速懂得一些规矩和知识。
何磐心想甘巴速肯定不如自己，再斗下去肯定是自己赢，但是碍于命令不得不罢手，真是非常不甘！这样一来，自己跟女人战平，跟残废人也战平，情何以堪？越想越恼火，过后何磐连生了好几天闷气，独个儿借酒浇愁。
军民呢，则都欢天喜地，安汉城里到处谈论着这件事情，一直热闹了好些天。
赵矜在回宫路上，心情格外舒畅：“本草又纳了一个能够跟着我东征西讨的上佳人选！威猛哉！不知道比在拜占庭时听说的‘千金奴’盖拉温如何？可惜没办法把盖拉温叫过来考一考……哈哈……”这时突然又想起：“啊！对了，不但有上佳人选，还有佳人事件！那件事情要怎么处理呢？”
哪件事情？就是孛锐阿巴希、孛锐阿惕沁、孛锐阿贝格、孛锐阿吉尔那四个突厥兄弟趁着突厥各部族聚会之际，抓了百来个美女之事。
赵矜从拜占庭回来，免不得要过问此事。一问之下，原来是这样的……那四兄弟抓了那么多美女，原来是要献给大王的！他们觉得，大王在他们走投无路之时好意收留，一直给他们好吃好穿，现在又赐给他们部族，这份恩德大过天了！怎么报答呢？大王没有后嗣，这事情炎汉臣民都着急着，他们也急，商量出个计策，趁着各部族喜庆盛会、美女汇聚之时，抓了一大堆美丽的少女，准备献给大王。还特意让接生婆汰除其中不是处女的、或者看“品相”不适合怀孕的，留下的都是适合怀孕的、保证处女的美少女。
于是他们押着美少女们，赶着车队向京城而来。没想到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朝廷的问罪官员。泽州镇抚使铁厄訇戈也接到了朝廷的命令，不敢怠慢，立即点起人马，追赶过来，要动武擒拿孛氏兄弟。孛氏兄弟大喊冤枉，说明缘由。但是大王已经启程到拜占庭去了，这事情不知怎么处置。铁厄訇戈遂将孛氏兄弟拿下，与美少女们一起送到京城，等候发落。
至于那些被抢了人的突厥部族，一则惧怕孛氏兄弟，二则他们各个部族互相抢女人也算常事，不足为奇。被抢了人的家里自认倒霉，左邻右舍安慰一下便罢了。用句“主公话”来形容：“当事人情绪稳定。”
赵矜了解过事情缘由，情绪也很稳定，笑道：“原来如此！我说他们怎么这么坏呢，竟然强抢民女！”
司寇张翰道：“这有何怪哉？便是我们中土的汉人王朝，选宫女何异于抢？”
太仓令刘仕德道：“然也。而且一抢便是数百、上千。”
赵矜道：“你们要我也这么干？”
张翰、刘仕德忙道：“不敢！大王贤明，明文规定不得强抢民女，民之大幸也！”
房元度、房勉之皆道：“民之大幸，国之大幸也！”
赵矜大笑：“哈哈哈！一般般啦，不要吹捧我吹捧得这么厉害。”
房元度忙道：“主公差矣！微臣非是吹捧，说的皆是实情！”
房勉之道：“然也！天下可有几个如此爱民之君？”
赵矜摆摆手：“好了，不要再捧了，我可不喜欢听奉承话。”
房元度叹道：“微臣这半生，东奔西走，阅人无数。然而，如同主公这般不喜吹捧之人，全天下又有几个？”
房勉之啧啧叹道：“然也！然也！主公竟是唐太宗一流，不爱奉承，专爱虚心纳谏！”
说到这里，两个兄弟都抚掌跌足，仰天长叹道：“我等兄弟鄙陋，实不敢冒昧称赞主公！然而，衷情发于腹内，怎可不一吐为快！”
……幸亏房简之不在，否则那天的吹捧必更热闹。现在赵矜看了考试回来，一路上再想美少女的处理办法。
“先前，在称王时我便考虑过，应该再娶两个妃子：一个中亚的，一个东斯的。现在我国多了好几万突厥人，而且突厥人在高加索、中亚、西亚都广泛分布，为长远着想，我倒也应该及早娶一个突厥妃子。”赵矜寻思着：“那么，趁这一次这么多美少女送过来，正好选上一个。突厥妃子的名额这就搞定了，倒很方便啊。至于中亚的、东斯的，不得不等到以后再说。如果现在大搜民间，当然一下子就能搜到，不过本大王不干那种事情。本大王不必先进过头，但也不能不比中土王朝的君主们先进那么一点点，呵呵。”
想定之后，赵矜回宫，吩咐把突厥美少女们带上来，自己亲自挑选。于是乎，一日之间，不仅新纳了一个能够冲锋陷阵的上佳人选，又要来找一个能够生儿育女的佳人了……
（待续第五十二回：艾小娘献身君王，房大哥崭露真相）
第五十二回：艾小娘献身君王，房大哥崭露真相（上）
赵矜叫来翻译，要跟突厥少女们谈话。不过翻译只是备用，其实赵矜开国以来一直在学习各族语言，凭着良好的语言天份，触类旁通，已经懂得了不少。突厥语是这边的主要语言之一，跟蒙古语有诸多共通，而且赵矜先前有超过半年时间用在南征，一路上以及驻兵铁门关期间都在接触突厥语。现在赵矜已经能比较熟练地说突厥话了。
少女们被宫女带来，罗列在殿中。赵矜对她们说：“你们愿意跟我吗？愿意的人，你们的家人今生今世永免税赋；不愿意的人，我把你们完璧奉还给你们的家人，外加免税三年的压惊补偿。”
少女们听明白以后，大多数都愿意。赵矜让不愿意的人先退出，仔细看留下的人，一个个看面容和身材，从上看到下。
少女们被看着，脸红红的。赵矜也不禁脸红起来，心想：“本大王竟然干这种事情……荒唐也！不过……好像也不算过分。按照中土王朝的规矩，应该是让太监选、让老宫女选，把成百上千的美女遴选个七轮八轮。本大王这么俭省，自选，一轮搞定，似乎还是未可厚非的嘛……”
正想着，忽然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神色自若，微微咬着唇，唇色红润。赵矜心动，再仔细一看，她的脸色也好，肤色也白，眉目如画，身形曲线优美。赵矜越发心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道：“我叫艾婀丽珂。”
“几岁？”
“十五岁。”
“唔……”赵矜心想：“离法定婚龄还差一岁。”
赵矜接着一个个看下去。那名叫做艾婀丽珂的少女乖巧地站着。别的女孩子颇有些紧张，好些个禁不住颤动甚至摇晃，唯有她格外从容。赵矜绕到艾婀丽珂的身后，禁不住再偷看她，越看越喜爱。全部女孩子看过，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你是什么部族的人？”赵矜再来到艾婀丽珂的面前问她。
“阿伊尔部族的。”
“哦？”赵矜心想：“就是我赐给孛氏兄弟的部族之一。这么说来，他们兄弟真是多此一举。早知道，最美的美女就在他们自己族内，还何必抢呢？”于是再问她：“你家里是什么出身呢？贵族还是平民？”
“贵族。”艾婀丽珂镇定地回答道：“我的父亲是以前的族长，被现在的族长杀了。”
赵矜一听大惊，倒不由得颤动了一下。不但是贵族，而且是族长家的，她的老爸就是给孛氏兄弟杀了的。这样说来，本草身为孛氏兄弟的大老板，她岂能不怀恨在心？怪不得这么镇定，难道是下了必死决心？
“你……既然你父亲是被我的手下杀死的，你怎么还愿意嫁给我？”不愧是一国之君，赵矜微微颤了一下就恢复了镇定，看着艾婀丽珂的眼睛问她。
“因为，在我三岁的时候，父亲抢来了母亲。大王的将军杀了我的父亲，可是说是为我的生父报了仇。我愿意报答大王。”
“……原来如此。可叹！你母亲没有反抗么？你却还记得！”
“我很记仇的。还有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一直欺负我。如果大王愿意以我做妃子，我想请求你把她给我做侍女，让我也欺负她八年，就可以了。”
“你妹妹多大？”
“九岁。”
赵矜听了，不禁失笑。好个记仇的女孩子！再问她：“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有啊，两个弟弟。一个同母的，十一岁，一个不同母的，十岁。都给你的将军杀了。我可以不用找他们报仇了。”
“……那么，你有未婚夫吗？”
“有啊。”
“那为什么愿意嫁给我？”
“因为，那个不同母的弟弟就是我的未婚夫呀。”
“……”
“大王喜欢我吧？”
“……你怎么知道？”
“在去年夏天，你骑着一匹红马，从我面前经过。你看我。然后你又跑马回来，再看我。你的一个女将军来了，我看见她很漂亮。她没看我。她喊你。你就跟她离开了。”
赵矜听艾婀丽珂说起往事，猛然想起去年征途之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因为贪看一位突厥少女，回马一趟。
“那位女将军叫做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许妤……等等！你该不会又要记仇吧？”
艾婀丽珂噗嗤一笑：“是啊！我要记她的仇。以后你看她时，我也要喊住你，让你离开一次。这样可以吗？”
“这个……好吧。”赵矜觉得自己跟这个女孩子竟有缘分，一下子就像熟人一样说得开了。
“你喜欢她吧？许？妤？”
“这个……要你管！”
“嘻……我不会看错的。”
艾婀丽珂就在女孩子群中，跟赵矜大胆地说话。赵矜反而被她说窘了，命令她：“你不许再说了。到我允许你再说为止。”
艾婀丽珂便住口不说。赵矜再从女孩子之中挑出四人，问艾婀丽珂：“给你这四个侍女，可以吧？”艾婀丽珂把她们看了看，牵出其中一个：“我不要这个。要我妹妹。”赵矜道：“胡闹。一个九岁的女孩子，就欺负你八年？你还真要报复不成？”艾婀丽珂道：“是啊，她一生下来就欺负我。我不欺负回去，是不甘心的。”赵矜道：“胡说！一生下来就懂得欺负姐姐，未免也太荒谬了吧？”艾婀丽珂说：“那时她虽然还不懂得欺负我，不过母亲害怕父亲，为了照顾她完全都不理我，这不是她欺负了我么？”
“这样也算？”
“怎么不算？从那时候起，我就记她的仇了。后来她懂事了，仗着父亲，更加欺负我。在我左边腿上有一条伤痕，就是她故意拿火钳子烫的。你不信的话，你就来看。”
“……不用了。天气冷。”赵矜支吾着，欠缺当众让她脱衣服验伤的勇气。
“放心。”艾婀丽珂似乎看出了赵矜的担心：“我身上没有别的显眼伤痕了。我还是很注意让我自己保持美丽的。”
“我又没说嫌你……”
“可是我自己会嫌呀。谁喜欢自己身上有伤痕呢？”
“这倒也是。女人还是喜欢自己越美丽越好，是吧？”
“当然。不过，我知道，太美丽也不一定是好事。像我母亲，她又给更强大的人抢走了。现在不知道还活着吗？”
“……你想她？”
“是的。谁让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呢？有弟妹以后她不太理我了，但还是会保护我的。”
“多亏了她，你只给你妹妹弄出一个伤痕？”
“不是。多亏的是我那个弟弟。他一懂事就知道我是她的妻子，所以他不允许别人弄伤我。”
“这个……”赵矜为他们一家子复杂的关系而头痛。
“不过，妹妹还是坏得很，她偷偷地欺负我。有一次，她在我坐的地方扎针，刺我的屁股。痛死我了，她就咯咯笑。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
“一定要……”
“一定要勾引一个厉害的男人，让他把我抢去做妻子。我要借他的力量把父亲杀了，把妹妹捉住。那时候，我要拿一百根针刺她的屁股。”
“噗！”赵矜笑喷。难怪就连穆罕默德都说“处女好”、“大姑娘逗人开心”。有些伶俐的少女，跟她们说话真是有趣。而眼前这位大姑娘，更超过了宫里原有的伶俐少女们，逗得赵矜格外开心。
“好吧，我支持你报仇。”赵矜半开玩笑道：“那么，你妹妹将是我这里最年轻的宫女。你拿一千根针去刺她，我也不反对，不过，请不要拿火钳子。太残忍了。”于是赵矜把艾婀丽珂和她选中的三名侍女带到一边，让宫女们给她们戴上玉镯子，就算定下了她们是宫里的人。又多给了艾婀丽珂一双小号的镯子。
艾婀丽珂把赵矜一再逗笑，自己却很认真地说起来：“大王，哪怕你的将军不把我抓来，我也要自己来见你。你就像传说中的‘天可汗’一样威武。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决定要嫁给你了。”
众女孩都吃惊地看着艾婀丽珂，惊讶于她的勇气和自信。
选美人反而变成给美人一早选定，赵矜觉得丧失主动权，面上无光。赶紧把女孩们送出去吧，免得君王老被处女所窘，传为笑柄。
那个被赵矜选中但被艾婀丽珂汰除的少女，脸色委屈。赵矜见她楚楚可怜，叫她今后就做自己的贴身侍女，重赏其家人，每年还有礼金。别的女孩们尽管没被选中，不过她们愿意献身君王，仍然值得鼓励，除了与不愿意的女孩们一样免去全家三年税赋之外，每人再加一匹绢、五匹布的赏赐。
次日，赵矜令人放了孛氏兄弟，训导他们一番，告诉他们以后要好好学习本朝法律，不能再搞任意胡为的一套。然后，让他们带着所有的少女，回泽州送还家人。包括艾婀丽珂等五名被选中的少女，也让孛氏兄弟带回。因为艾婀丽珂年龄不足，先送回去，明年再纳。到时还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呢，让全国所有人都知道，‘天可汗’纳了突厥妃子，和同为一家了。
不料艾婀丽珂知道了自己要被送回，却不高兴，径自闯入大王的寝宫来见赵矜。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闯，宫女们措手不及，没有阻挡住。艾婀丽珂遂直入卧室。赵矜还没起床，忙不迭地穿衣：“怎么了？”
“你要把我送回去？”
“是啊。这是法律。”
“法律吗？不要假惺惺了。”艾婀丽珂在床沿上坐下，把帽子摘掉，把外袍一下子脱了。
赵矜大惊：“你要干什么？我怎么假惺惺了？”
艾婀丽珂不回答，只说道：“你难道连个十岁的孩子都不如？我那个弟弟在被你的将军杀掉之前，都已经会趁着我睡着的时候，爬到我的身上，咬我的奶★子。”
“噗！”赵矜刚喝了一口宫女端过来的漱口茶，顿时真的喷了。
宫女们慌不迭地把艾婀丽珂拉出外面，仓促服侍大王起床、洗漱。惠妃蕙娘闻声赶来照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把那女孩子好生安抚。
赵矜若有所失。心想：“假惺惺……这话真尖锐。不过好像说得也对。我做一个国君，果真得时时戴着一副假面具，作出一副并非本色的样子。她说的，其实不错。”
这时十九岁的怀妃维尤伊也过来了，习惯性地抱住赵矜，把头埋进赵矜的胸膛里。因为她畏惧性★交的缘故，赵矜和她迄今没有性关系，但是相处得很好，很亲密。这时用手爱抚着她，赵矜的心里别有一番感悟，再想：“就算假惺惺吧，我还是得这么做！女子必须年满十六岁才能嫁人，这是我国的法律，我身为国君必须带头执行。根据我在现代的知识，小小的女孩子若不保护，身体还没完全发育好就给男人弄，很容易受伤和生病！如果怀孕，小小年纪就生产，危险性很大！如果流产，又容易像我这个爱妃一样，从此不能生孩子了……不管怎么说，我定的这个法律还是有必要的。不管这个时代的人理不理解，应该坚决执行！我自己也要*住诱惑，假惺惺又如何！”
考虑已定，赵矜再召艾婀丽珂到身边来，笑道：“你很有勇气，相当了不起。可是，我现在没法娶你，这样不合法律。就算假惺惺，法律还是大过天的。你可能不明白，不过我的行事，用不着别人明白。”
“我明白的。”艾婀丽珂倔强地说：“你做大王，肯定有道理。那么好吧，一定要守法律的话，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呢？”
“什么办法？”
“很简单。我说我是十六岁就行了。”
“……不行。我都已经知道你是十五岁了。别的人也有知道的，比如你那边的族人。”
艾婀丽珂撅起嘴：“大王，我以为你很英武，没想到你还这么在乎别的人。”
“不对。一个再英武的国君，如果不在乎别的人而任意作为，那他的国家不会长久。这个，你不明白。”
“我明白。不要小看我。”艾婀丽珂咬咬嘴唇，又在想别的办法。
赵矜倒奇怪了：“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做我的妃子？”
“我要救我的母亲。如果不把她救出来，要是她死了，我就不能报恩了。”
“原来你除了记仇，还记恩。”
“是的！我就记这两件事情。还有什么值得记的呢？”
“嗯，想不到你也蛮有思想的。好吧，就算你不是我的妃子，我也会尽量想办法帮你救人。告诉我，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车臣人打败了我们部族，把母亲抢去了。”
“车臣……”赵矜听了，不禁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待续本回下节）
第五十二回：艾小娘献身君王，房大哥崭露真相（下）
话说艾婀丽珂小娘子情愿献身君王，在第一次邂逅的时候就决定要嫁给赵矜。现在被孛氏兄弟抓来，正合她的意。她提出希望君王为她去打车臣，救回亲生母亲。
这件事情可不简单。赵矜沉吟了一番：“你不懂得国家大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车臣近在杰州的西邻，我要出兵去打并不难，但后面的麻烦事情只怕一串接着一串！而且，现在海都汗国已经差不多平息了内乱，我国有可能会跟海都汗国陷入战争。你知道海都汗国吗？跟你说实话，我国就算倾尽全力，也未必是海都汗国的对手。我正在抓紧联系伊儿利汗国，希望能和伊儿利联手对付海都。但是，伊儿利刚刚遭到惨败……这些，你能懂吗？”
“我不太懂。”艾婀丽珂对这些国家大事闻所未闻，即使好强也不敢说自己懂得。
“很好，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赵矜笑着赞扬她：“那么，我来开导你一下。不过，我跟你说的，你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我知道了。”艾婀丽珂认真地点头：“你迟早是我的丈夫，我要是把你的秘密泄露给别人，那我就是傻的。”
“啊哈！”赵矜不禁又一次被她逗笑了。这个还是处女的大姑娘，直率，勇敢，聪明，既有些成熟，又不免幼稚。赵矜感到自己被她迷住了。这个妃子，当然是要定了。
于是赵矜开导了艾婀丽珂一番道理，要她忍耐一下。其后艾婀丽珂被孛氏兄弟暂时带回泽州，孛氏兄弟把她当作公主娘娘一样照料。艾婀丽珂把带给自己新生活的孛氏兄弟都认做义兄，把同母异父的妹妹当作奴隶使唤，真是快意恩仇，睚眦必报。
至于那些被孛氏兄弟抓来的女孩子，毫发无损回到了家里。她们中间，多数人愿意侍奉大王，结果得到绢布的赏赐；少数人因为有意中人或者别的缘故，不愿意侍奉大王，早早被汰除了，结果没有得到赏赐。回到家以后，那些不愿意的女孩子颇有一些遭到家人的鄙视，甚至有人因为没有带回绢布，被贪婪的父母毒打！如此愚昧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很多，没有办法。
由于海都汗国犯境的可能性迫在眉睫，赵矜在雪花纷飞之际便忙个不停，为此预作准备。
军事方面，陆续调拨了一万多兵马到乌东地区，并且在乌拉尔河沿岸预先布置第二道防线。
外交方面，派遣使者到基辅公国，缓和外交关系。基辅公国作为东斯首脑国，想要重新组织联盟，进攻炎汉，把河东地区与富庶的新城——安汉府据为己有，因此不肯放弃与炎汉敌对的立场。不过，房简之从拜占庭回来，成功实现了赵矜与苏妃娅的订婚。这下子，赵矜以东正教大牧首的准女婿身份，向基辅公国的圣女凯瑟琳写了一份谦卑的信，恭请圣女为两国关系进行周旋。当然，也没忘记赠送一面足以照见全身的大镜子。
全身大镜子！简直是赵大王讨好异国女性的无往不利的法宝！这个威力，真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凯瑟琳收到信，看到大镜子，果然大喜过望！圣女也是女人，她一向为自己的容貌自豪无比，现在终于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全身，比用铜镜子看清晰多了，效果不可同日而语！她从此每天都要照那大镜子，对于赠送镜子给自己的人自然有一份亲切感，少不了要给他说说好话。这也算是缘分嘛。至于两年多以前，赵矜曾经劫法场，差点儿攻击到她的那份最初缘分，她并不记得。
就这样，由于圣女的斡旋，基辅公国对炎汉王国的敌意有所降低。其它东斯国家，立场各不相同，有的想要打炎汉，有的不想要。先前组织联盟的两个关键人物——夏塔尼耶夫、达尼尔，如今夏塔尼耶夫的威信下降，达尼尔则顾着给自己小小的莫斯科公国不断扩充地盘。东斯各国联合起来攻打炎汉的可能性看来不大。
至于罗斯托夫公国，更是与炎汉发展起了不错的友好关系。亚欧商路北路的蓬勃发展，使得罗斯托夫大公康斯坦丁收入倍增。他亲自设计了褶皱最多的礼服，把最昂贵的丝绸使劲儿缀满全身。他喝最好的葡萄酒，这与别的只会喝烈性麦酒的东斯君主们相比显得卓尔不群。他包养了许多四体不勤专事打扮的情妇，到情妇家里开宴会一次就要吃掉一百只鸡——百鸡宴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可算是很奢侈的，他随便就吃。因此，他怎么舍得跟炎汉绝交开战，破坏自己的财路？恰恰相反，在东斯各国君主之中，最强烈主张与炎汉友好的就是他了。
外交形势的好转，使得赵矜稍微安心。身为明君，当然不能忘记给本朝出力的人。尤其是房勉之、房简之两个，他们多次自告奋勇出使外国，都取得了良好的外交成果。赵矜决定，到他们家里慰问。
王宫外围一带，在赵矜刚刚起义的时候，还是一大片长草皮的空地。建国以后为了方便大臣上朝，陆续在这片区域建起宅邸。房氏兄弟也得到了三座相邻的宅子，他们将隔墙全拆了，并作一处，财产不分彼此，一同拥有。真是友爱的兄弟们！中国古代的孝悌之家就是这种情况，数世同堂，兄弟们不分家不划地，实行“内部**”。赵矜没有兄弟，不免有些羡慕这样的家族。那么就去幸一幸他们的宅邸，看看他们的生活吧！
君王出幸臣宅，通常要有一番排场。赵矜不讲这一套，率领几骑虎贲驰出宫门，不一会儿来到房氏宅前。这样的“突然袭击”，三兄弟不及防备。仆人仓惶禀告，大哥房元度忙不迭地引二弟房勉之、三弟房简之出来迎接，赵矜已经自行闯了进来。
元度、勉之、简之慌忙拜谒道：“主公驾临寒舍，幸何如之！”
赵矜一笑：“不必多礼。随便来看一看的。”
于是赵矜将随从留在外面，自己往里面走。三兄弟不好阻拦，只得跟在后面。里面有一间很大的书房，赵矜看见那里挂了很多字幅。像这么有文化的家族在炎汉可不多见，赵矜走过去看。三兄弟面面相觑，都觉得主公此来，必有缘故。
赵矜的眼睛从字幅上扫过。这些字幅都是三兄弟自己写的，上面有不少诗句，是平时随便吟的。从中可以看出，他们并非是读死书的文人，文风很是洒脱不羁。就连一般文人非常讲究的格律，他们往往破除！如果给一些古板的文人来评价，只怕会说他们没常识，没规矩；但在赵矜看来，却觉得很合脾胃。
重在内容，不重形式，这才是文学的正道。就像曹操的四言，曹丕的五古，有什么格律呢？又有什么辞藻堆砌呢？曹植则不同，极力从事堆砌，可是曹植无论是文学成就还是人生境界，能与父兄相比么？至于后世的文人，写诗词写得浮华的很多，但是真有一点积极意义的很少。纵然水平高到了陈叔宝、李煜的地步，又有什么用呢？
对着满墙的朴素字句，赵矜一边看去，一边微微点头。并不觉得房氏兄弟无才，反而深感他们只把诗词当作小小消遣，胸中必有天地。最后看到一首七古，赵矜朗声吟诵起来：
“十载孤贫离帝京，
海角天涯自伶仃。
今已遍身衣罗绮，
遑遑依旧三人行。
乌云摧压天边树，
沙尘席卷百万兵。
想我兄弟虽逍遥，
不如昂然居宇廷。”
元度、勉之、简之忙竖起拇指高声颂扬：“主公吟得真好！”“绕梁三日，此之谓也！”“小臣歪诗，怎配主公金口？”“主公单以一首《寄生草》，即高过我等一屋子歪诗百千倍！”“千万倍！”
赵矜一笑：“你们好大胆子。瞒我瞒了很久啊。”
三兄弟惶然欲汗，一时不吭声了。
赵矜向他们三个一一看过去，眼光停留在房元度身上：“现在已经很明白，老二、老三都很有本领。老大呢？身为老大，你有什么过人之处？瞧你二弟、三弟都这么尊敬你，你一定不是泛泛之辈，趁早给我亮亮相吧！”
房元度慌忙跪下道：“小臣不敢隐瞒。小臣知主公眼明心亮，必能识才。我等兄弟三人投奔主公，便是期待金玉焕光之时！”
赵矜将其一把拉起：“不用客气。现在我们君臣已经很熟了，你大可直说！把你的才学亮出来，我给你合适的官职，你好好建功立业！”
房元度便不客气，将手一伸：“主公欲知小臣才学，这边请！”
赵矜跟随房元度入内，只见另一个书房里，书架上有许多卷轴。房元度取其中一卷大的摊开。房勉之、房简之帮着拉起边角。赵矜一看，原来是一幅海图，画的是地中海地区，海上行程、沿海港口、国家形势，皆有注明。
元度收起卷轴，再打开一幅。赵矜一看，墨迹尚新。勉之道：“此乃小臣所画里海海图也。东岸尚有不明，望乞恕罪。”赵矜点头看去，只见与地中海的海图差不多，就是里海东岸、东南岸还空着许多地方。
元度、勉之、简之再打开其它的卷轴。有黑海的，有红海的，有波斯湾的，有属于地中海的亚得里亚海、爱琴海、第勒尼安海、伊奥尼亚海等局部详图。
赵矜明白这些海图的意义，欣喜异常，形于颜色。
元度知道赵矜识货，这才禀明：“主公，小臣善于水师。我兄弟行商各处，皆留心搜集各地海图，绘为总集。然而如今国家并无水师，小臣之才，不得而施。”
赵矜狠狠地点一下头：“我也知道水师的重要性！无论是为征战还是通商，我国迟早要建立水师。之前只因为欠缺水师人材，我才没有花工夫在水师上面。现在既知道你就是人材，那么，首先我们要在里海建立水师！这样，从伏东地区到乌东地区运兵，完全可以顺伏尔加河而下，沿着里海北岸，就到了乌拉尔河口。甚至我们可以在海都军攻来的时候，运兵到里海东岸登陆，抄他们后路！如果要出兵取里海四周的地方，都可以用水师搭载，省力不少，后勤也方便。”
当下君臣四人大谈水师前景，兴奋异常。
正说得不知疲倦，忽然窗外有一只鹰隼飞旋，元度技痒，对赵矜道：“主公，看我武艺。”
赵矜道声好。勉之、简之簇拥赵矜出外。元度随后来到，手握一把硬弓，搭上一支长箭，拉得全满，稍事瞄准，一箭射去！疾速飞行中的鹰隼一头栽落！
（待续第五十三回：察罕驱众犯边境，勉之袖手入敌营）
注：
睚眦必报：睚音涯，眦音自。睚眦必报是说连瞪眼睛的小仇恨也要报复。这个成语在中国传统上是贬义。但是，该成语出处的范雎其实是很成功的政治家，国事方面作为宰相把秦国治理得更加强大，私事方面能够急流勇退保全自身。这种“睚眦必报”的真性情人，相比“以德报怨”的无数腐儒，倒是有作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