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澳门围城(中)
中华联合公司所属水军所有战船的七成,在万历三十四年的夏天出现在了澳门城周围。当地散乱的海盗团伙立刻得到中华公司的招募,踊跃地加入到围困澳门的行列。同一时刻,已经在广州、澳门等地活动了一个多月的军情部探子们纷纷显身,率领一支支小队人马,驾着渔船、小商船下海来到澳门外围,成为给中华公司运送饮用水和食品的补给船。
第二战船队的十艘战船,在统领范涛指挥下,先闯入内港,第二战队的旗舰“海燕”号是拥有三门火炮的战船,船头那门十六磅大炮先开火。
“轰!”隆隆的炮声滚过澳门城上空,炮弹在海港沙滩上激起大片灰尘,然后从沙滩上跳起来击中了加思栏炮台的外墙,在深灰色外墙上打出一个白点。
随后,六支战船队共60艘战船鱼贯而入,纷纷迎着轻风在港口前掠过,轮流用船头大炮开火轰击澳门。战船队全体在海湾内转了一圈后,高大威猛的战舰飞龙号,以及刚刚下水没多久的战舰飞虎号一起出现在港口海面上。
两艘战舰有着欧洲式和中国式结构组合的特色,高高的主桅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旗帜。虽然船头的千斤重炮瞄准和移动都不方便,但是,两艘战舰两舷密密麻麻的炮窗并不是什么摆设,两艘舰总计拥有过80门大炮。
澳门本来拥有武装商船和小型战舰总计十五艘左右,此时正好有5艘前去香港岛附近围剿一股中国海盗,留在港内的只有十艘小型战舰。澳门市政厅的治安官迪亚士本来还想着让葡萄牙战舰出击一下,但是目睹敌人齐整的队形,熟练的操作,整齐划一的动作,猛烈地炮火,顿时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此刻,两艘战舰,和一般欧洲强国主力战舰相差无几的战舰突然出现,一下子使迪亚士的脑子短路,呆呆地停在了港口区码头上呆。幸亏他的部下比较清醒,在飞龙号、飞虎号接近到大炮射程内之前,及时把迪亚士拖进了加思栏炮台内。
加思栏炮台是位于澳门大堂区的最古老炮台之一。在葡萄牙殖民地时期,炮台是军事防御的重要据点之一。昔日的加思栏炮台曾为沿海第一道防线,与妈阁炮台、仁伯爵炮台、圣约翰城堡及三巴炮台互相连贯,防守澳门东南方向的沿海地区。旁边的加思栏兵营位于南湾以东的松山旁,即另一时空葡京娱乐场对面的山坡上,当年尹峰在那里输过不少钱。
不过,现在葡萄牙人所建造的加思栏工事炮台,总体结构还没有完工,炮台规模和拥有的大炮数量也不多。历史上要到1622年,这个炮台才完工。
在刚才中华公司劈头盖脑的狂轰下,加思栏炮台已经墙倒屋塌,七零八落了。幸好几处主要重炮炮台的工事没有被毁坏,仍然在坚持射炮弹,还击海面上的中华公司舰队。不过,这个时候的澳门并没有正规军队士兵存在,武装人员主要由白人自愿者和征召的黑人奴隶组成,如果不是因为一些葡萄牙老兵在队伍中起着骨干作用,澳门的防卫力量可能早就崩溃了。迪亚士刚刚在炮台内缓过一口气,就听见一阵连绵不断、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飞龙号开始炮击码头区了。
有名葡萄牙老炮手趴在炮口处望着海面上,惊讶地大呼小叫:“上帝,这是什么?难道是战舰?什么时候中国人也有这样的战舰了?难道,上帝……”他转回头对迪亚士喊道:“先生,你快过来看啊,荷兰人!!”
迪亚士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大惊失色地看着海面:在两艘巨大的战舰身后,慢慢行驶着挂着荷兰旗帜的两艘双桅帆船;“这是,荷兰人的军舰?”
“是武装商船,这两艘荷兰船上大炮都在上甲板,两舷没有炮窗。”经验老道的炮手说:“不管是什么,反正这是一次荷兰人和中国海盗的联合行动!”
“如此有纪律,装备如此精良,这是一支舰队,先生,不是海盗!”迪亚士纠正炮手的说法,忧虑摇摇头,赶紧派出传令兵去正在召开的市民大会报信。
……
在滚雷般的炮声中,库特雷上校和罗阿泉带领特种小队的人护送贝尔纳多到了香山县境内。当然,犹太人的格言:“没有金钱打不开的门。”在中国也是通用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中国格言在犹太人看来,也一定是真理。贝尔纳多从家中偷**一大笔钱,贿赂了把守关卡的明朝官吏和兵丁后,成功地逃出了澳门城。
罗阿泉带人护送他去见尹峰,库特雷则带着几个人继续留在被包围的澳门城,决心要找到李丽华的下落。
这时,在隆隆炮声中召开的澳门市民大会上,所有议员和代表都脸色很难看。在本月值守治安官一职的还有一人:里卡尔多。他是一位葡萄牙大商人之子,出生在澳门,大约是第一代澳门土生葡人。现在,他在向会议全体成员做报告。
“……十分钟前,迪亚士治安官报告;除了武装戎克船近百艘外,敌人还拥有主力战舰两艘,各拥有大炮30到40门。他们已经轰击了加思栏炮台,三巴炮台也遭到轰击;还有码头区的设施也遭到敌人大炮的破坏。同时,东望洋修道院的修士报告,澳门城西部海面上也出现了大批的中国海盗船。这就是说,澳门城已经被围困了。”
里卡尔多叹了口气,抬起头对全体与会人员说:“我们的武装商船和快舰在对方炮火中没办法冲出停泊区,已经有五艘被击毁。敌人很清楚快舰和武装商船的停靠位置,他们一定是早就侦查过情况了。我们市政卫队该怎么办?”
他最后的问题是向今天轮值的议长说的。
皇家检审官忽然话了:“敌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又是一阵滚雷般的炮声响起,呼啸的炮弹声几乎都能清楚地听到。
里卡尔多等着炮声暂时平息,然后说:“根据我们有经验的海军人员和商船水手判断,对方虽然没有悬挂任何旗帜,但是从船只外表涂装的颜色,以及我们观察到对方的船员全是中国人,以此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在中国东南沿海,再没有其他中国人拥有如此大的海上力量了。而且,迪亚士治安官报告说有两艘荷兰船只参加了进攻。”
“荷兰人!又是荷兰人!”有议员大声嚷嚷着:“这些荷兰人一定是来乘火打劫的!到底生了什么事,议长先生?为什么中华公司会进攻我们?我们和他们一直在进行正常的贸易啊!”
有市民代表直接冲着皇家检审官说:“尊敬的迪亚士法官,我们得到消息,您扣留了中华公司最大股东和总经理的夫人,有这么回事吧?”
皇家检审官迪亚士十分恼火地站起身,指着质问者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履行国王陛下赋予我的法官职责,而挑起战争的是中华公司!”
议长眼见马上会生澳门市政厅和西班牙国王派驻法官的冲突,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诸位,眼下对方的大炮正在轰击我们的城市,现在不是追究战争罪责的时候!我们要赶紧决定;现在该怎么办?”
……
澳门的圣奥斯定教堂耶稣受难像下,李丽华跪在神龛前默默祈祷。这耶稣受难像是澳门最有名的宗教圣物之一,每年四旬期第一个周末供奉在圣奥斯定教堂的耶稣受难像会**到主教大堂,第二日再搬回;华人俗称为“出大耶稣”,是澳门重要的宗教活动之一。另外耶稣受难日有耶稣苦难像又称拜苦路),眼前的这耶稣受难像会在无数信众面前接受朝拜。
如今,炮声就在圣奥斯丁教堂外呼啸,炮弹甚至已经落在附近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一片惊惶的喊叫。一些人想躲进圣奥斯定教堂避难,但是教堂却非常罕见地紧闭大门。几名黑袍修士李丽华的身后不远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其中一名修道士身材高大,脸色阴沉,一双蓝色眼珠死死盯着李丽华。
外间走进一名黑袍修道士,在他面前低声道:“尊敬的贾尼路神父,主教大人依然不同意您的请求;他说果阿宗教裁判所无权管辖西班牙王国公民,因此他拒绝您把伊丽莎白转移到主教大堂的请求。”
贾尼路神父正是宗教裁判所派来澳门的特派员。
今天贾尼路神父从澳门**带走李丽华,纯粹是巧合:宗教裁判所通过法官迪亚士.里卡多的关系,从暗道后门进,带走李丽华是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李旦的财产。
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势力早就伸到了葡萄牙的亚洲殖民地,无端迫害犹太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次却是有着很复杂的背景关系。其中,中华公司和葡萄牙的贸易纠纷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同时,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方面有人委托法官迪亚士追查李旦财产一事,而这两件事全牵扯到了李丽华,因此她就因此遭了殃,锒铛入狱,在还遭受了肉刑拷打。
可怜的李丽华从小过得是锦衣玉食的贵族生活,何曾遭受过这种罪。在漆黑的**里,她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还好自小接受的天主教教育使她忍受住了痛苦,没有去寻死。
宗教裁判所和法官沆瀣一气,都想在李丽华身后的巨额财产上捞一笔,因此这一天秘密把李丽华**去审问,结果却意外地使罗阿泉等人的救援行动功亏一篑。
中华公司开始进攻澳门后,贾尼路神父手下的人员带着李丽华返回澳门**,结果被满地死尸吓得半死。而这时大家已经知道了,攻打澳门的敌人正是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这一下可好,伊丽莎白小姐在贾尼路神父手中成了烫手山芋,无人愿意接手。
本来想留下李丽华敲诈一点油水的贾尼路神父非常失望,冷冷地用拉丁语说:“既然如此,就把这个犯人关在后堂吧。那些野蛮的中国海盗在澳门呆多久,我们就关她多久!”
李丽华在马尼拉接受过完整的西班牙式教育,懂一些拉丁语,所以宗教裁判所几个人的对话她基本能听懂。
她痛苦地站起身,遍体鳞伤的**虽然使她颤抖,但是外面连续不断的大炮轰鸣声更加使她激动。她回过头,冷笑着大声用葡萄牙语说:“你们等着吧,我的丈夫将会带领他的军队,把整个澳门变为废墟。你们都躲不过他的惩罚!”
贾尼路脸色铁青,冷笑着走近她:“你是个罪人,你竟敢在上帝的殿堂说出这种亵渎上帝的话!你的丈夫难道能与上帝对抗吗?”
李丽华想大喊,但是实在没有力气。她仅仅是用低沉的声调回答宗教裁判所特派员:“我的丈夫是个英雄,不会惧怕任何人!上帝会保佑他,上帝会借他的手,惩罚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贾尼路怔住了,他从来没有在宗教裁判所的犯人面前,听到如此大胆的言论,他不禁大怒:“把这个该死的巫婆带下去,把她关在地下室!”
“轰!”
炮声中,圣奥斯丁教堂的墙壁屋顶都在微微颤动。
李丽华的心随着隆隆的炮声,一点点滋生着希望。这炮声代表了尹峰,代表着希望。
而绝大多数澳门葡萄牙人的心中,这无休无止的炮声代表着魔鬼和绝望。尹峰指挥着舰队,根本不和澳门葡人做任何交流,直截了当就开始不间断的炮击。他规定每艘战船都得打出五炮弹才能回转道港口附近去休整。而飞龙号、飞虎号则直接下锚停泊在港口,炮声彻夜不绝。不过,晚上的炮击不再是连绵齐射,而是隔三差五地来上一炮。连绵不断的炮弹,把加思栏炮台一点一点轰成废墟。
此时的加思栏炮台还是石木结构的简陋炮台,总共才装备了五门大炮,而两艘战舰可以同时向炮台射的大炮有足足40门。双方在火力上相差太远,所以加思栏炮台在炮战开始三个小时后,已经基本失去了反击能力。在第二天一早,炮台基本上已经复原成了建造原料的本色样子。
一夜的炮击使不少澳门葡萄牙人根本无法入睡。很多人在抱怨:这中华公司的人是不是钱太多,这炮弹用不完还是什么的。
第122章 澳门围城(下)
那些主动参战的荷兰人也被时不时响起的大炮射击声惊醒,害得不少人抱怨长途航行后还无法睡觉。
这两艘荷兰武装商船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在尹峰准备出击澳门时,按照葡萄牙雇员和中华公司签订的合同规定,那些葡萄牙籍雇员和雇佣兵不得损害公司的利益,但是可以选择回避参战,毕竟让他们对自己国家的人动刀动*太不合情理了。所以,这次跟随尹峰出击澳门的外籍教官和技术人员都是荷兰人。
当时有些荷兰船只正在台湾港与中华公司做生意。其中这两艘荷兰船的船主实际上是自己主动提出参加攻击的,因为他们都有朋友亲人死在上两次荷兰攻打澳门的战争中。尹峰心中考虑:正好把荷兰人牵扯进来,把水搅浑。因此也就欣然同意了。
荷兰船只参与的好处很快体现出来,香山澳的明朝官吏向广州的巡抚衙门报告:红毛夷再次前来攻打澳门佛郎机人,而且勾结了大批本地海盗。报告中,只字未提中华公司。当然,接受了大批贿赂金的香山县令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明朝官府的惯例,如果自己国家的臣**动去进犯那些外来藩邦的夷人,官府是一定要把自己的国民绳之以法的;反而如果外国进贡的番夷伤害了本国臣民,一般也就驱逐了事。
如果这次进攻澳门的是中国籍海盗,明朝官府就一定会出手为外籍臣民维护“公道”,当年的林凤、潘和五等人的经历就可以证明。
尹峰并不怕广东官军可能的进攻,但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中华公司现在正在准备明年的反攻马尼拉行动,在现阶段公司是不能和明朝朝廷撕破脸的。
尹峰在飞龙号旗舰上有一间相对较大的舱房,麦婉儿上船后也不觉得拥挤。麦婉儿本来就是疍家妹子,而且飞龙号船长叶华以下的高级船员大多数都是疍民子弟,很多人和婉儿还沾亲带故,不在乎福建人关于女人不能上船的禁忌,所以大多数船员都非常欢迎婉儿上舰。这位年轻的船主夫人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还和水手们一样光着脚在甲板上到处走——就是在家里,婉儿也不习惯穿鞋子:她从小在渔船上长大,到了尹峰家做丫头后才开始穿鞋子的。
离开台湾港的前一晚,尹峰在自己家院子里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向曾婧告别。公司高层中很多人反对与澳门葡人开战,认为对于这样的重要大客户,必须谈判解决。但是尹峰坚持要攻打澳门,以一战奠定今后几年的稳定局面。澳门葡人虽然是反复无常的,但是他们都是商人,所以他们为了商业利润会动用武力:正德、嘉靖年间葡萄牙人就企图用武力打开中国大门,在遭到失败后就左右逢源,贿赂明朝官员留驻澳门,向葡印总督请愿赶走西班牙皇家法官,如此等等的目的就是商业利润。
扣押李丽华的举动完全不符合澳门葡人一贯的行事风格,毕竟澳门议员和中华公司已经在台湾达成了共享商品货物的协议,而且因为有不少葡萄牙人在为中华公司工作,公司的实力他们是很清楚的,没有理由这么鲁莽地要和公司决裂。
尹峰就告诉那些反对出兵的人说:西洋人都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性格,只有先暴打一顿,然后再给他们喂点糖吃、给点好处,他们才会服服帖帖。
私下里大家再议论,尹峰就是为了李丽华被抓,才着急上火地要出兵。曾婧看到在院子里徘徊的尹峰,大方地迎了上去,给尹峰递上一杯茶:“歇一歇,然后快点去澳门办正事吧。李小姐一个女人家,为了你和公司到处抛头露面,不容易啊。快点把她救回来吧。”
尹峰只有剩下感激的份,私底下心想:这明朝的婚姻制度还是很不错的吗……
曾婧还大方地让婉儿陪着尹峰出征澳门,这一点也让尹峰感叹不已。同时,陪同尹峰出征的还有传教士巴拉达斯。
……
澳门被围攻的第二天。
这天一大早,中华公司再次出动30艘战船轰击加思栏炮台。炮台最终被两天内总计近8炮弹基本摧毁了。葡萄牙人冒着中华公司舰队猛烈的炮火,把炮台上的三门重炮及时转移到了东望洋山的修道院边上,其余的炮则就顾不上了。
尹峰在战舰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澳门城市全景。瞭望水手在主桅杆上的望斗中出信号:“有打白旗的使者从港口内出来了。”
尹峰转过方向,看到了一艘打着白旗的舢板,几名黑人用力划着桨,几名白人坐在船中,不断向中华公司的战船挥手。
“放他们过来吧。”尹峰对飞龙号船长叶华说道:“等一下,问问对方的身份,如果是没有什么地位和决定权的人,就把他赶回去。”
叶华为难道:“船主,水军的战士恐怕不太清楚澳门佛郎机人的内情,没法分辨对方身份的。”
尹峰抓抓头皮:“啊!是我考虑不周,你把巴拉达斯先生和军情部的余安福带上,要严格盘查。”
来者是澳门市政卫队的治安官里卡尔多,带着一名华人天主教徒作为通事。余安富因为及时把李丽华被抓一事报信给尹峰,已经被林晓任命为澳门的军情部主管。他在澳门给葡人做过翻译,熟悉澳门内情。当时他就非常不高兴地对里卡尔多说:“我们的总裁、总经理事情很多,没有空闲聊。他需要和有决定权的人物对话,没有空见您,您请回吧!”
里卡尔多听了直愣,转眼看着传教士巴拉达斯。但是巴拉达斯耸耸肩,无奈地摊开手道:“对不起,阁下,我只是他们的顾问,没有办法干涉他们的决定。你最好去给耶稣会范礼安神父,或者郭居静神父带给口信,让他们从中斡旋一下。”
里卡尔多听了他的话,小小吃了一惊。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在澳门是有点名气的人物,和广东官府的一些上层官僚有来往;而范礼安神父则是耶稣会中国教区监会总管,是连澳门主教都要表示尊敬的人物。
里卡尔多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问道:“尊敬的神父,您是哪一位?”
“我是耶稣会传教士巴拉达斯,范礼安大人知道我的。”
余安富在一边不耐烦地赶人了;“快走快走,我们很忙,没空和你聊天的。”几名武装水手拿着斧头、大刀把里卡尔多赶回舢板,砍断了缆绳,把澳门葡萄牙人派出的第一批使者轰走了。
澳门市政厅评议会的议长拍案大怒:“太狂妄了,他们难道不知道葡萄牙的势力?等到马六甲派出的舰队到了,看他们还能……”
里卡尔多不客气地打断了议长的话:“对不起,议长阁下,我不认为马六甲的舰队会全数赶来,他们还要防备荷兰人的进攻。如果仅仅派来一两艘战舰,我认为是对付不了包围我们的那些战舰的。”
议长颓然坐下,叹了口气:“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投降吧?派往广州的使者怎么样了?”
负责和中国官方联系的议员说:“敌人已经控制了澳门周边的海面,我们的使者无法由海上通过,但是他们在香山澳关卡被扣押了。官府的意思是要核查他们的身份才能让他们通过。”
在场的人已经感觉到,一个无形的沉重的包围圈已经把澳门笼罩起来了。
“我们不是还有五艘船在外海吗?”有人象抓住了救命稻草,焦急地喊道:“让他们去马六甲求救啊!”
议长苦笑着说:“我们现在被包围在这个孤城中,根本无法和他们联系。况且,万一……”议长还没有把自己所担心的事说出来,一名黑奴快步跑来,把一份文件交给了里卡尔多。里卡尔多展开一看,叹了口气:“议长大人,内港的敌人把我们剩余的舰队全部俘虏了。迪亚士先生刚刚送来报告:敌人正在海上展示我们的被俘的五艘船只,还派人把几名水手送还给我们,让他们带口信给我们说:立刻放人。”
那五艘属于澳门的小型战舰根本不知道中华公司舰队来袭的消息,今天一大早,在回航途中径直闯入了中华公司舰队的阵营,毫无悬念地投降了。
“放人?”议长除了苦笑就只有叹气了:“那个该死的中国女人在宗教裁判所的手中,我们能做什么?皇家检审官站在他们这一边,坚决不肯放人。没有他们插手,我们也不会遭遇到这样的危机。”
一连七天,澳门城被上百艘船只围得铁桶一般。6地方面,明朝官府从逃出澳门的汉人居民嘴里听说:澳门城内混乱不堪,而且还生了疫病。于是,一向对于番夷之间的冲突抱着坐山观虎斗态度的明朝官府,调来广州的官兵,彻底封锁了澳门北部的6地通道,不许任何人出入,唯恐把疫病传。每天白天,只许向澳门运入少许粮食,除此之外不许物资出入。澳门葡人通过贿赂还是搞到了一些急需物资,但是毕竟数量极其有限。
七天内,市民大会召开了七次,规模越来越大,但是会议上争论不休,什么决议都不能达成。市政厅门口为要求妥协而请愿的葡萄牙商人也越来越多,最后市政厅评议会议长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说:引起战祸的根源在皇家检审官和宗教裁判所那一边,澳门市政厅无权管辖他们。
于是请愿的人前往法官迪亚斯.里卡多先生家门口,聚成一大堆人整日吵闹不休。还有人往迪亚士家中扔石头砖块。
尹峰的舰队除了开头两天,曾经对澳门起了暴雨般的炮击,把港口码头和沿海的防御工事统统打垮;以后几天,中华联合公司的舰队每日就是象征性开上几炮,然后就是在澳门沿海进行巡逻和操练,而且护卫队步兵在万山岛等周边的岛屿上登6,建立起营寨,大有要长期驻扎的意思。
尹峰也忙着招待广东沿海各地的海盗豪强,海商巨富。鲁石头这次也跟了来,正是为了联络广东各地的海盗团伙。
罗阿泉救出贝尔纳多先生后,绕道广州,通过华兴联号的关系搞到一条小船。虽然官兵已经开始在珠江口戒备,但是他们在熟悉水路的疍家渔民协助下,躲过官兵水师船只的巡逻,成功和尹峰在澳门外港汇合。
第123章 登陆澳门之战
尹峰趴在舰大炮上,阴沉着脸看着暮色中的澳门。两艘公司战船正在港口附近巡逻,炮座上火光闪动,一声轰隆巨响传彻港湾上空。
此刻,尹峰的旗舰飞龙号正在澳门半岛南部的外港停泊。
尹峰回头,看着罗阿泉、贝尔纳多等人站在自己身后,罗阿泉正在惴惴不安地低头看着甲板。
“阿泉,这事与你无关,你们干得很好。这样吧,你先去休息一下。”尹峰拍拍罗阿泉的肩头,罗阿泉抬起头冲他苦笑一下:“船主,这李小姐……”
“意外,这是意外。”尹峰摇摇头说道,推着他走开了。
贝尔纳多以手抚胸给尹峰弯腰鞠躬道:“谢谢你救我一命。”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尹峰关心地问:“老朋友,你还是下去休息一下吧。”
贝尔纳多摇摇头:“我着急赶来这里,是想劝您和澳门当局谈判的。”
尹峰笑了笑:“我正在等着他们来谈判呢。我并没有打算把葡萄牙人赶出澳门,也不想杀人。我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尊严,维护中华公司的利益。”
贝尔纳多还是很烦恼地说道:“我们有必要和葡萄牙人翻脸吗?我的家族成员大多还在澳门……”
“您放心,库特雷上校和陈衷纪就在澳门城内,他会保护你的家人。至于澳门当局,只要他们向我屈服投降,我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尹峰笑着对贝尔纳多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还想回澳门吗?还是回果阿去?或者,回去里斯本去做个隐修士?你们这些新基督徒总是会受到宗教裁判所的特别关照,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贝尔纳多叹口气,没有回答尹峰的问题,向他鞠躬示意,转身走了。
李丽华失踪的消息还是刺激了尹峰。他坐立不安在舰甲板上走来走去,颜思齐、林跃等亲卫都远远地站在后面,看着他不停地踱方步。
天色渐渐黑了,整个港湾只有中华公司的巡逻船只点着灯火,澳门城完全躲在黑暗中。葡萄牙人都不敢点起灯火,因为传说中华公司的舰队会对着亮灯的地方开炮。
围困澳门城的第七天即将结束。
尹峰在船头站住了,指着颜思齐说:“把马加罗找来,还有,舰队统领叶华,步兵统领赵铁,那个红毛军官范.莱顿,把他们全都找来。”颜思齐正在无聊中闷,闻听尹峰话,心中明白尹峰已经做出决定了,赶紧跳起来喊道:“是!”
“等等!”尹峰叫住他说:“把军情部的余安福也找来。”
尹峰望着漆黑一片的澳门城,喃喃地说:“等着我,马上就会把你救出来了!”
……
澳门围城的第八天,尹峰对迟迟不派人前来谈判的澳门当局失去了耐心。实际上澳门当局是处在了一片混乱中,完全无力做出任何决定,或者说做出了什么决议也毫无作用;因为皇家法官和宗教裁判所坚决拒绝交出人犯,这使双方谈判最基本的条件也无法满足,所以澳门市政厅虽然很想与尹峰讲和,但是却毫无意义地在无聊地争论中拖延了七天时间。
这一天,澳门城储备的粮食饮水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缺口。
这天早上,中华联合公司的战舰全体逼近澳门沿海海岸,几百门大炮齐射,澳门沿海各处防御工事弹如雨下,市政卫队的兵士们饿着肚子躲在墙角瑟瑟抖。
第二战船队、第三转船队装载着四个哨整整五百名护卫队步兵,开始登6澳门城。
身穿黑色制服,披挂上西班牙式胸甲,头戴铁盔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步兵第一次在福建沿海以外的地方作战。他们在海螺号的统一指挥下,千百人如同一人,整齐划一由帆船攀着绳梯下到无数小艇、舢板上。他们肩背燧火*,腰上挂着随时可以装到*口上去的卡座套筒式刺刀,胸前挂着一长溜配备了纸质定装**的子弹带。
由帆船上到舢板,然后向海滩**登6,这些战术动作已经训练了无数次,绝大多数步兵战士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听到长短不一的海螺号声就立刻行动起来,效率奇高地完成了登6准备。
先登6的不是步兵,而是水手。有十多艘蜈蚣艇——多桨划艇,每条艇上载有20名水手火*队队员,总计200多人在炮火掩护下一起冲滩登6成功,队员们随便把划艇拖上海滩,把划艇横过来在海滩上摆成一条线,水手们就在后面举*守卫,形成一个临时的防御工事。
然后,四十多条划艇、舢板顺着涨潮的潮水,向海滩上冲了过来。
澳门葡人在这个最危机的时刻,爆出了当年那种纵横四海、一往无前的勇气,起了澳门围城期间唯一一次反击。大批的武装黑奴冲出城区向中国人的登6滩头冲来,后面大批白人武装人员跟随着往海滩方向冲锋。武装黑奴们挥舞着各种杂七杂八的武器,从长矛、水手斧、土耳其弯刀到老旧的火绳*,什么样的都有;他们在起进攻前都痛饮了大量烈酒,神父们为他们做了祈祷仪式。黑奴们冒着炮火冲在最前方,他们之中甚至有女黑奴参战,各个狂呼乱叫,悍不畏死。
白人武装人员的冲锋显得比较有章法,毕竟他们中有不少是老牌军人。他们排列成三排横队,极力保持着队伍的整齐,以稳定的度快步向前。他们也不会象黑人那样一边跑一边乱放*,而是点着火绳端着*向前进,不时地立正放*,打完一子弹后立刻装**,然后继续前进。
水手火*队已经和武装黑奴接上火了。水手火*对之中,火绳*和燧火*的配备数量,基半对一半,尹峰还没那么多钱给全体战士换装燧*,即使有钱了,按照公司现有的生产技术能力,这燧*生产度也跟不换代和维修的度。
不过水手火*队是由尹峰手下最早的那批疍民火展来的,射击和格斗训练和步兵弟兄一样刻苦,尹峰基本是把他们当做海军6战队来训练的。所以,水手们的作战很有条理章法,丝毫不乱,在临时的“小艇防线”后排列成三排,采用轮射战术,次序井然地射着子弹。同时,飞龙号和飞虎号都靠近海滩,还有几十艘战船也尽量靠近海滩方向,拼命用炮火轰击掩护步兵队登6。
中华公司虽然已经在实验爆炸弹,但是这一次使用的炮弹全是实心金属圆形弹。由于炮弹在沙滩上很难形成跳弹效果,对敌人的杀伤力很有限。不过,这种百炮齐轰,弹如雨下的声势确实非常吓人,那些黑奴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种阵势,冲锋到一半,基本上刚才喝的酒就已经吓醒了。他们在中华公司水手火*队的临时工事前方稍微一犹豫,结果就是成排成队地被子弹击倒。
这时,步兵队的战士们已经成功登6,四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在水手们身后的海滩上排列成一百人宽度的横队,纵深四排。还有几十名壮实的炮手从舢板上抬下来四门小型铜炮,配有双轮活动炮架,这是模仿法国轻型野战炮样式,中华公司兵器部最新产品,次在战场上使用。
一声悠长的海螺号声响起,水手火*队立刻停止射击,搬开了组成临时防线的小艇,让开了几条通道。步兵队迅穿越水手火*队的阵列,在前方排列好队伍,面对蜂拥而至的武装黑奴,以一次四百杆火*同时射的齐射表示了欢迎之意。
海面上的战船停止的火炮射击,只有飞字号的战舰不时地用大炮射击远处的东望洋山。步兵队迅展开射击队形,燧*的射和步兵队熟练的装弹射击技术,加上定装**的使用,四排纵深的步兵队挥的火力,基本上已经可以保持连绵不断的射击度了。
武装黑奴如同撞到了一堵子弹墙上一样,成片成片被击倒;他们的士气迅崩溃,丢弃了手中武器四散逃跑,把他们身后的白人武装暴露了出来。
葡萄牙人当年纵横四海时,其格言是“种族与灵魂”,西班牙人的格言是“黄金、荣耀和福音”,基本上都带着宗教圣战的影子。如今他们就得为自己的灵魂而战了。但是上帝如今偏袒中国人,中华公司在兵力、装备以及战术,部队组织形式等各方面都占据着优势;最明显的地方是,葡萄牙人用火绳*射一次子弹所用的时间,中国人已经打完三子弹了。无论那些葡萄牙老兵如何坚持,白人的队伍在被对方的子弹击倒了三分之一成员后,再加上对方阵营出现了野战炮,一顿霰弹轰击后,白人们的队伍也和黑人一样,彻底崩溃了。
至此,在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面前,澳门葡人已经不存在任何有组织的抵抗了。
尹峰一直在飞龙号上观战,身边都是一群军官学校的年轻学生兵,有的才十几岁。他们人人都拿着纸笔,观察着战况并且在纸上记录着。船头放着一座自鸣钟,当做计时器,学生兵们靠它记录部队行动所使用的时间。
“同学们,你们一定要准确记录部队每一个战术动作使用的时间,回去后大家都要写出详细的文章,讨论如何改进战术步骤……”尹峰兼职临时教官,不停地给学生兵作出讲解和指示。这次出击澳门,大半个军校都被带了出来,尹峰要求学生兵在实战中学习。不过,这时的尹峰明显有一点心不在焉,不住地看着战场。
在刚才与白人队伍对射的过程中,中华公司的士兵有着胸甲头盔掩护,仅仅战死五人,受伤十多人。当步兵们觉白人部队迅崩溃之后,人人都觉得非常不过瘾,在副统领赵铁号令下上好刺刀,一齐大喝一声:“杀!”,战士们如狼似虎地起刺刀冲锋。无论黑人白人,只要被他们追上,如果不立刻跪地投降,马上就是一刀捅上去,毫不留情。
当然,中华公司的士兵们在前来澳门的路途上,临时集体恶补了一些葡萄牙语:比如surrender——投降,还有诸如“aentregadear”(交出武器)之类的短句,只是事到临头好多战士已经想不起那些词了,只是用汉语在哪里大叫大喊。葡萄牙人还是有几个懂汉语的,及时丢掉武器跪地投降,捡回一条小命。
尹峰远远望着他们开始刺刀冲锋,知道赵铁已经打红了眼,摇摇头对颜思齐说:“看到我们的旗帜插上了东望洋山,你就吹响收兵号。”
东望洋山上葡人临时炮台,由于设计角度问题,根本无法轰击已经快推进到山坡下的中国人。片刻后,东望洋山上已经飘扬起蓝色旗帜,澳门所有的防御工事已经全部被中国人占领。
这个时代的澳门还没有建立起系统的防御工事,在东望洋山陷落后,整个澳门就已经象**的美女一般,羔羊一样任人宰割了。
海螺号声响起,中华联合公司的部队收住了冲锋的脚步,停止在了居民区的门口。整个澳门已经乱成一团,无数的葡萄牙人慌乱地逃往教堂避难:按照他们的宗教习惯,他们几乎是本能地向教堂内逃,也不管来犯的敌人是否是天主教徒。
市政厅内,治安官迪亚士报告说中国人已经进入城区,顿时所有人都已失去言语和思考的能力。议长呆坐在位置上,口中出无意义的哼哼声。
教堂的钟声再次响彻澳门全城,这次是绝望的钟声。
宗教裁判所教士们的驻地圣奥斯丁教堂,此刻再也不能把信徒们拒之门外了。大批的携家带口、拖带着金银细软的葡萄牙商人、水手、工匠等等各色人等,蜂拥而入。库特雷上校带着几名手下,也顺利地混在人群中进入到了教堂内部。他早就打听到了李丽华就在这里,只是前些天教堂大门紧闭,教士们看守的非常严密,无法进入,否则他早就动手救人了。
所有澳门葡人都在担心:这群中国海盗会如何对待他们?
不过,中华公司护卫队虽然已经扒光了澳门的所有遮蔽物,但是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们在城区外止步了,只是不断调动兵力上岸,大批船只也在岸边靠岸集结。
这种情况使澳门葡人略微放心了一点。市政厅请来了耶稣会的郭居静神父,连同亲自上阵的议长先生一齐,打着白旗走向海滩。
第124章 以势逼人
实际上围城部队是在三个地方同时登6的,内港方向是主攻,其他两处地方仅仅派出了百余人的兵力,主要是为了牵制和迷惑澳门葡人。其中有一路登6部队,是由荷兰人组成的。
尹峰在暮色中登上了6地,赵铁向他报告:“报告船主,我军大胜,杀敌一百一十人,其中佛郎机白鬼三十余人,其余都是黑番鬼。总计俘虏敌人三百多人,黑鬼白鬼都有;我军牺牲十一人,受伤三十人。还有,佛郎机人的谈判使者到了,有一个番僧会说汉话,自称叫郭居静。”
“郭居静?”尹峰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好吧,把他们带过来吧!不过,先让他们在沙滩空地上待着,等我们把帐篷搭起来后再说。”
步兵队开始乘着夜色开始撤离,他们士气高昂,意犹未尽,虽然严格的纪律约束他们不得喧哗,但是人人都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他们撤回船上后,水手火*队的战士将接防东望洋山、大三巴等地。这支前时代近百年的步兵队是尹峰呕心沥血打造的,为了明年反攻马尼拉的战事,他认为还是让步兵队的实力尽量保密为好。虽然参与组建和训练步兵的外籍军官中有葡萄牙人,但是,仅限于射击和格斗的教练;横队战术以及队列操练,只有荷兰军官参与,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死斗了半个世纪,仇深似海,自然不会向西班牙人泄密的。
在荷兰人看来,这支部队也是不应该出现的军队;它的一切动作都由严格的纪律所约束,所有人都像是自鸣钟上的一个零件,一切行动都是有板有眼的。虽然荷兰军队最早开始提倡练习正步走,但是护卫队几乎把正步走当做了家常便饭;在台湾港,每一个护卫队军人都有着与一般民众截然不同的行为举止。
与中华公司的步兵相比,参与进攻澳门的荷兰人根本就是一些无赖水手和海盗。在中华联合公司舰队起登6作战时,荷兰人组织了余人,按照和尹峰约定好的条件,在南部圣奥斯丁区登6,穿过泥泞的滩涂后几乎未遇抵抗就冲进了澳门城。
正当尹峰准备接待澳门谈判使者的时候,漆黑的澳门城忽然*动起来,各处*声不断,有几处地方已经闪现出了火光。
荷兰人穿城而过,一直向北杀到了明朝香山县管辖的关卡下。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不少葡萄牙富商的家被点着了火,几十名企图保卫自己家财的葡人丢了性命。对于这些荷兰人来说,这是在复仇。也就是四年前,十几名荷兰战俘在投降之后,而且在他们已经改宗天主教的情况下,澳门葡萄牙人依旧处死了这些荷兰人。由此,荷兰人与葡萄牙人在东亚海域不共戴天,导致几年内有不少葡人船只被荷兰人抢劫。
颜思齐匆忙跑了过来,对正在海滩边踱步的尹峰说:“报告船主,纪仔带人赶来了。”
尹峰眼睛一亮:“李小姐带回来了吗?”
颜思齐尴尬地苦笑:“还没有……纪仔是来报告;荷兰人到处闹事,成立已经乱翻了天了!”
尹峰侧耳听着澳门城内的*声,不由地恼怒道:“没错,应该就是那帮荷兰海盗!太过分了,……振泉,你带着第三、第四战船队的水手火*队进城维护治安,凡闹事的人无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中国人的军队进城,及时挽救了那些葡萄牙人的生命财产。荷兰人虽然**大,但是他们自认是在报仇,并未失去理智,看到中华公司的水手火*队出现在街头,立刻很知趣地偃旗息鼓,收队集合,老老实实地向澳门城北部走去。
满城的*声渐渐平息了,失火处的火光也消失了,整个澳门迅平静下来。水手火*队没有和荷兰人生冲突,到是格杀了几名乘火打劫的葡萄牙人。
被几十名中国水手看押在海滩边东望洋山脚下的议长先生忧心如焚,他担心自己家的财产会遭到不测。看着一队队中国火*手排列整齐地进入澳门城区,郭居静神父苦笑着对议长大人说:“先生,您不用担心了,这些中国人现在正要去赶走荷兰人,刚才有传令兵在传达命令:他们奉命要在街头守卫,任何乘火打劫的闹事者都将就地格杀。进攻我们的是中国人,现在主动保护我们的,也是中国人。”
议长长出一口气:“真的吗?一定是这样的,看看这些中国士兵,显得非常有纪律啊!”
“他们不是中华帝国的士兵,他们是中华公司的自卫武装;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说的。”郭居静神父指指那些水手火*队队员说:“我的一个教友兄弟就在中华公司总部所在的福尔摩沙岛上传教,我们等一下可能可以见到他,到时可以了解更多的情况。”
这时澳门城已经平静下来,议长大人不住地拿着块手绢擦汗,叹气道:“无论如何,澳门城在这次灾难中的损失,可能好几年都没办法弥补啊!拉萨路神父,您应该非常了解中国人,等一下谈判的时候,您得为我们澳门人争取更多有利的条件。”
郭居静是意大利托斯卡纳人,原名拉萨路.郭特鲁,他因为并非是葡萄牙人,所以澳门市政评议会的议长不住地请求他要站在葡萄牙人这一边说话。
郭居静苦笑不止:“议长大人,您放心吧,同为天主教徒,澳门城又是耶稣会对中国开展传教的基地,我一定会努力为澳门争取权益。不过,所谓对中国非常了解,我确实不敢接受这样的恭维.可能尊敬的利玛窦大人可以这样自诩,但是就我个人而言:中国人实在是太复杂了,中国就是一个世界,和我们欧洲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不过,双方的谈判一开始就不顺利。尹峰可以用葡萄牙语对话,郭居静则是精通汉语的中国通,因此双方谈判不需要翻译,因此尹峰没有让巴拉达斯参与谈判。
尹峰一见面就抛出了自己的条件:一,释放李丽华;二,赔偿中华商馆被查封后的损失;三,赔偿中华公司出兵澳门的所有军费开支;四,重新谈判双方之间的贸易协议;五,赔偿我公司火药仓库爆炸的所有损失。
“这些是我的最终条件,其他问题都是细节,没什么好谈的。我希望尽快见到我的妻子,最好是明天一早就能见到。”尹峰坐在自己的大帐中央,高大的身子压的一张竹椅嘎查嘎查直响。他面前的两名澳门使者互相对望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焦虑。
郭居静先开口,他的汉语官话水准一流,几乎比尹峰周围那些福建佬同伴都要说的好:“尹先生,我从本会教友巴拉达斯这里听说过您,您是整个中华帝国对外部世界最为了解的人。您应该知道,澳门的居民是西班牙国王下辖的臣民,您的夫人是西班牙国王直属的王家法官扣押的,澳门市政厅是无权过问的。至于中华商馆的问题,这个责任确实在澳门一方,我们会做出赔偿的……”
尹峰打断他的话:“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迪亚士法官扣押伊丽莎白并后,没有起诉她,非法关押了她两个多月,仅仅是为了满足西班牙人的贪欲;按照葡萄牙贵族与西班牙国王的协定,果阿的宗教裁判所无权关押西班牙公民,伊丽莎白根本就是被你们非法扣押的!再说了,按照我大明朝的法律,伊丽莎白是我大明皇帝的臣民;而澳门当局凡是涉及到中国人的法律问题,都必须让我国官府参与审判。这是我国皇帝容许你们居留澳门的条件之一,你们已经违反了这些协议。”
郭居静心跳加快,大吃一惊,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和迂腐而且对外国情况一无所知的中国官僚谈话,是和一个处事精明而且非常了解葡萄牙等内部政治情况的商人谈判。
尹峰冷眼看着两位澳门使者,慢悠悠地摆弄着手头的望远镜。自己手中有大把的好牌,根本不担心葡萄牙人不屈服。昨天,贝尔纳多把针对中华公司和新基督徒进行迫害的整个情况都告诉了他,而且如今中华公司的武装力量业已控制了全澳门,实际上澳门葡萄牙人除了屈服,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尹峰决定再打击他们一下:“其实,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也能救出我的夫人;但是,我是个商人,并不希望和你们的教会、你们的帝国政府结下仇恨;你们不希望我做出攻占或者烧毁教堂的举动吧?或者,我把我的部队从澳门大街上撤回来,让那些荷兰人去维持治安,你们怎么看?”
“不不不不!请您千万不要这样做,我们之间一切都好商量,我这就派人去接回您的夫人。”议长大人站了起来挥舞双手,唯恐自己的家财会有损失,真的是着急上火了,还是郭居静能保持冷静,他在暗地里拉了一把议长,表情平静地说:“尹先生,您是讲道理的人,你也明白在现在的局势下,大明朝官府是不会容许你的公司取代葡萄牙人来控制澳门的……”
尹峰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可以让荷兰人控制,我继续和荷兰人做生意。广东官府只要能收到税银,是不会在乎是谁控制了澳门的。”
澳门使者面面相觑,在他们的看来,控制澳门谁都可以,就是荷兰人是绝对不行的;一则荷兰人将会独吞与中国的贸易;二则,荷兰人是新教徒,耶稣会、圣奥斯丁会等这些天主教传教会会没有立足之地的。郭居静见拿明朝官府说事也威胁不了尹峰,心里堵得慌,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倒是议长大人想到了个问题:“您的条件我们会考虑接受的;只是最后一条:贵公司火药库爆炸,和我们澳门葡人有什么关系?”
尹峰早有准备,把一些信件递交给二位过目。这是那个死在兵器研究部爆炸事件中的安道尔写的信,收信人叫“奥托”,通篇在叙述中华公司的武器研究情况,还讲到了要把一些新式武器带回澳门的计划。
“这是我公司一名澳门葡萄牙雇员的信件,就是他炸毁了我的火药仓库。我不希望以后再生这样的事。”尹峰站起身,一把从呆的议长手中夺过安道尔的信件,冷冷地说:“夜已经很深了,离天亮还有五六个小时,我希望明天太阳照耀大地的时候,我能看到自己的妻子。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呵呵,女人就是战争的导火索,诸位先生应该知道特洛伊战争的故事吧?”
议长先生是里斯本的商人,文化程度仅限于写自己的名字和算账,不知道希腊的海伦和特洛伊战争的传说;出身在文艺复兴运动兴起的意大利的郭居静,他可是很了解古希腊传说的。因此他很吃惊;不是为尹峰的战争威胁而吃惊,而是为尹峰对欧洲文化了解程度吃惊。这些古典文化知识,在文艺复兴初期也不过在欧洲知识阶层中传播,了解者的范围很有限。
郭居静决定,一定要去台湾一趟,专门为研究尹峰这个人而去。按照他的阅历,这个时代还没有一个中国人能对欧洲文明如此了解的。
谈判实际上只是尹峰单方面提出条件,澳门葡人只能在赔偿金额等细节上争论一下。
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的尹峰就让颜思齐带着名武装水手包围了圣奥斯丁教堂。
早上,同样一夜无眠的澳门葡萄牙居民们又一次听到了*声。不过,这*声还是来自荷兰人。他们连夜赶到北关这一带后,一大早就开始忙于把北关的葡萄牙居民抢掠一空。守关的兵丁是明朝广东官府临时调来的广州卫所兵,他们紧张地看着这群红毛夷肆无忌惮地打劫,一面紧急上告广州求援。
“……本月中,红毛夷袭占濠镜澳全城,烧杀抢掠,冲天放*无数响,*子掉落香山县境,伤守关兵丁一名……”香山县令的报告中没有提到中华公司的名头,只是说红毛夷勾结了本地和闽越海盗,一齐攻打了澳门。
澳门市政厅向中华联合公司彻底投降,答应向中华公司赔偿总计30万两白银,并且允许中华公司重开商馆。
第125章 大战已近(上)
澳门议长带着人闯入圣奥斯丁教堂地下室,但是,他只现了几个被捆成了粽子状的修道士。他赶紧抓住一个“粽子“大声喊道:“上帝啊!那个中国女孩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那名来自果阿宗教裁判所的修道士喘了口气说:“不知道!昨天夜间,我们被来自背后的突然袭击打晕了,醒来后就已经这样了,那个中国女孩失踪了。”
议长颓然坐到了地上,也不管这地下室的潮湿和泥泞了:“完了,这下完了,那个尹先生会把澳门夷为平地的!”
跟着议长来救人的治安官里卡尔多比较冷静,他迅把教堂的主祭神父叫了来:“怎么回事?伊丽莎白小姐到底在何处?”
神父看着地下室的众人,惊讶了半天说不出话,许久才说道:“今天早上,宗教裁判所的贾尼路神父和一些穿黑衣的人由教堂边门出去了。他们把那个中国女孩也带着,……”
“那些黑衣人是哪里来的?”里卡尔多追问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据说是果阿来的雇佣兵,他们说是来保护贾尼路神父逃出澳门的。”
刚刚站起身来的议长大人如遭雷击,又一**坐到了地上:“人被带走了?这下真的完了,这个该死的贾尼路!”
这时,一个黑人仆役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说:“神父!中国人的军队包围了教堂,还推过来一门大炮。他们说如果再不放人,就要开炮轰毁教堂。”
圣奥斯丁教堂的主祭神父大吃一惊,一把拎过黑人仆役:“你在说什么?大炮?他们怎么敢把大炮对准神圣的教堂?”
里卡尔多淡淡地说:“这些中国人不是教徒,他们不会在乎的。议长大人,神父,如果我们再不出去解释一下,他们真的会开炮的。”
尹峰带着颜思齐、林跃等亲卫走过空无一人的澳门街道,远处荷兰人肆意乱放的*声不断。荷兰人负责吸引明朝官府的注意力,这个任务他们已经额完成了,而且还收获丰足,此次参加围攻澳门的费用完全得到了补偿。
尹峰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李丽华的安危。当议长先生畏畏缩缩地对他说李丽华失踪了的时候,尹峰立在圣奥斯丁教堂大门口,怒火不住地从心底里往上冲。理智告诉他,应该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看到议长和主祭神父的卑躬屈膝的猥琐表情,火气怎么也压不住。刚来到崖州时,他正义感过剩、爱冲动的性格给他造成过不少麻烦。几年来他的性格虽然已经沉稳很多,掌握公司大权、一言可决定万人命运的地位,由不得他冲动。
这一次他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冷冷地对颜思齐说:“振泉,带人进去,把教堂连底给抄了,找不到李小姐,就放火烧了它!”
颜思齐从小在海上讨生活,生活在最底层的海盗、渔民阶层,无论倭寇还是佛郎机夷人、红毛番鬼,都给他找过不少麻烦;只有到了尹峰属下,他才开始理直气壮找那些番夷的麻烦,所以他打心底里痛恨并且看不起这些番夷。如果是见识多广的陈衷纪在,可能会劝说一下尹峰,而颜思齐得到命令后毫不犹豫一挥手:“弟兄们,上啊!”
那些水手火*队成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轰然答应一声。几名水手挥舞火绳*把神父赶到一边,大家伙一起闯入教堂。
当颜思齐准备一把火烧掉圣奥斯丁教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教堂主祭神父和十几名教士、黑奴仆役都被赶到了教堂前大街上,十几名水手端着点着了火绳的火*在看着他们。议长先生不住在胸前画十字,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小群荷兰人走过此处街道,手中大包小包满载而归的样子,个个都喜笑颜开。他们纷纷给立在街边的尹峰鞠躬施礼,感谢尹峰给他们这么好的财机会。其中一名参战的荷兰武装商船船长是个红大块头,个子足足有两米,典型的北欧维京海盗后裔的模样。他一见尹峰就奔了过来,一直对外国人有戒心的林跃立即站出来想拦住他,却被这个红大块头撞了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不过红大汉是来表示谢意的,也不管尹峰愿不愿意,一把就紧紧抱住他,以示亲热:“尹船主,你是我的朋友!是我们荷兰人的朋友!”他大声用葡萄牙语嚷嚷着。
众亲卫看得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个红毛巨人没有恶意。
尹峰好不容易挣脱红毛大汉的搂抱,退后几步,挥挥手让不服气的林跃退下,笑着说:“范尼.维塞先生,这一回你们应该是满载而归了吧?”
范尼.维塞的姓Visser,就是荷兰语中“渔民”的意思,不过按尹峰的理解,这家伙的祖上和渔民有否联系还是个问题,估计还是海盗的可能性多一点。范尼哈哈大笑,声音震动了整条街道:“当然,当然,我们都很感谢你给我们这个财的机会!下一回还有这样的好事,记住一定要叫我!”
他转头看看教堂门口那些举着火把准备放火的中国水手,点点头道:“你们要烧教堂?西班克异教徒的玩意,我们来帮你烧!”
当时的荷兰人懒得区分西班牙或葡萄牙人,统统称之为“西班克”e——“咸肉片”。红毛大汉范尼.维塞呼啸一声,尹峰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群荷兰人抛下抢到的财物,扑向教堂;颜思齐眼见荷兰人也点着了火把,忙对手下人说:“还傻站着干嘛!快动手啊!”
中国和荷兰两国水手展开了放火比赛,圣奥斯丁教堂顿时被大火笼罩,浓烟滚滚,弥漫了整个澳门城区上空。中荷两国水手在一起哈哈大笑,葡萄牙澳门市政议会议长呆坐在地上,神父则跪在街道上不住祈祷、痛哭流涕;几名黑人仆役抱着从圣龛上抢救下来的耶稣受难像,聚集在一起瑟瑟抖。
忽然,大街另一头有水手急急忙忙跑来,一路跑一路喊:“船主,人找到了!找到了!”
尹峰正在下令水手们控制火势,避免火势展到周围建筑上去。荷兰人早已扬长而去,他此刻泄了胸中闷气,也清醒了不少,急急忙忙指挥人灭火。忽然听见“人找到了”的呼声,大喜过望,一把抓住来人:“找到李小姐了吗?在哪里?”
“在番僧主教堂边上的医馆内,纪仔正在让佛郎机医生给李小姐治伤。”来人是飞龙号上的帆缆水手头目,见尹峰闻听李小姐受伤似乎很不高兴,兴奋地安慰道:“您放心,李小姐只是皮肉伤,无大碍的……”
“你懂什么,女人的皮肤和外表很要紧的……”尹峰嘟囔了几句,推着他说:“快,带我过去,快!”
李丽华心智很清楚,**的刑罚远不如这几天没吃没喝的危害大。但她很高兴,她心目中的英雄如同在马尼拉的那次一样,再次出现,带着舰队前来救她。在地牢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她坚信尹峰一定会来救她。
经过这次风波,两人之间原先由于世俗习惯和宗教习俗所扼制的感情,如今已经不需要任何躲避和遮掩了。尹峰冲进医院,不顾一切地把李丽华抱在怀中。纪仔和颜思齐把目瞪口呆的葡萄牙医生统统赶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大门。
……
巴拉达斯传教士终于被允许上岸了,他进入到了澳门城区,现城区被破坏的程度远远低于自己的想象。现在,荷兰人已经撤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船上去分赃了。澳门葡人开始小心地走出家门,现满街站岗巡逻的中国水手非常守纪律。他们甚至还把守着一些无人看守的店铺,防止乘火打劫者进入。随着澳门葡人和中华联合公司当成了新的商业协议,澳门陷落的第三天,中华公司水军开始撤退了。这时,澳门已经开始恢复元气,大街上已经开始出现行人,一些中国人开的店铺已经开张营业。
葡萄牙市政厅和中华公司的协议今天正式签订;中国阿妈神名城,这是葡萄牙人对澳门的取得全称,这一次完全屈服在一个商人组成的武装集团炮口下。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是大航海时代以来,西方海上列强第一次在中国民间海上势力面前屈服。
中华公司之前的王直、徐海、林凤等人,因为没有稳固的基地,没有朝廷的政治经济支持,官商联盟难以拓展更大的海外贸易市场,因为朝廷官僚阶层的支持边界毕竟有限,一旦离开其管辖的势力范围,他们就再也没有能力当然也没有兴趣激励对海外商人集团继续提供支持。
那些和海盗商人勾结的官僚阶层,实际上只关心短期利益分割,而对包含巨大风险的海外开拓不会感兴趣,从而不会倾注半点心血。因此那些违反海禁的海盗商人固然可以获取短期的经济利益,但是没有政治势力支持就没*在大6取得稳固的基地,没有基地注定了中国海外商人集团联盟在海外展时,缺乏跨越国界的政治经济支持,从而无*获得长期的经济回报。到头来使得中国的经济贸易长期困守近海,最终在西方的国家和商人结盟的重商主义贸易体制面前不堪一击。
巴拉达斯是看着中华公司展壮大的,他急切地找到了郭居静,两人对澳门的命运不是太感兴趣,而是在一起讨论起尹峰这个神秘的人物。
郭居静叹息地说:“这个人完全是不应该存在于当今中国的,我已经写信给中国教区负责人利玛窦神父,请求将台湾升格为耶稣会中国教区的分教区之一,您将是台湾的主教。我也申请去台湾考察。巴拉达斯教友,您如何看?”
巴拉达斯考虑了一下说:“台湾的宗教环境应该没有问题,我想我可以说服尹船主扩大天主教传教范围。问题不在于这里,……这个东方国家的商人,不管其资本多么雄厚,都是单*匹马或以私人合作的关系经营商业;而欧洲则组织起在世界各地从事贸易活动的合股公司,如同荷兰东印度公司那样,最关键的是欧洲的商人有着国家支持的,皇室和国家政府为这些海外商人拓展做后盾,吸引各种分散资金投入各种商业冒险事业:因此能轻而易举地动员起欧洲资本,使大笔大笔的巨款投入各种海外事业。东方的商人由于受到自己或合伙人的财力的限制,谁也无*期望与强大的有国家实力支持的商人竞争。而中国商人的‘单*匹马’归根结底是因为被朝廷无情抛弃。我在来中国之前听说,1585年,三个中国商人带着货物来到墨西哥,最后他们到了西班牙以及更远的各个王国。无疑地,这三个中国商人对于追逐财富的热衷并不亚于西班牙人或荷兰人!但是他们航行是为了躲避他们的政府,而不是作为政府的特使。”
“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对于巴拉达斯大谈商务问题,郭居静有点迷惑。
“我的意思是,中华公司是个类似欧洲股份公司一样的团体,唯一的区别是它虽然没有国家朝廷支持,但是他们取得了台湾作为稳固的基地,还有沿海各地中国人的支持;靠着中国无穷无尽的人力和财力资源,正在崛起为东亚海上的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这样的奇迹全靠着一个人的努力,尹峰。”
郭居静冷冷地笑了一下:“巴拉达斯神父,你对侍奉上帝之外的事务,也是那么关心啊?无论这个中华公司是什么性质的东西,至少现在对我们传教士有利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担心中华公司成为葡萄牙王国在亚洲殖民地的威胁。但是,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利用中华公司的势力,用来开拓我们教区的范围。而且,假若你的事实,那么我们更加需要和尹峰这个人加强接触。”
中华公司撤走之后,在澳门留下了200名武装水手,作为新开张的公司商馆护卫队,对外称是华人自卫队,属于澳门市政议会管辖。在中日贸易舰队回到澳门之前,这“华人自卫队”就成了澳门如今仅有的武装力量。
郭居静跟着巴拉达斯一起去了台湾。回归台湾的路程上,两位耶稣会传教士可谓吃不好睡不号,因为整个船队不但增加了上千的人员,还突然增加了无数货物要运。船上的所有空间都被利用起来了,导致两位传教士晚间不得不挤在一张*上睡觉。
增加的人是公司在广东沿海招募的疍民水手和收编的广东海盗,这其中还包括在广州码头帮助过韩京的码头苦力孟大哥一伙。多出来的货物则是澳门葡人用以抵偿赔偿款的货物,尹峰甚至派人把澳门所有的武器装备搜刮一空。
第126章 大战已近(中)
万历三十四年的八月中旬,澳门的葡萄牙人遭到了他们在此定居以来一次最大的劫难。东亚各殖民地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王室的矛盾顿时也尖锐起来;澳门葡人认为是西班牙王室*官和宗教裁判所的作为引起的战祸。正是在菲律宾殖民地的西班牙官员鼓动下,王室*官迪亚士扣押了西班牙归化公民伊丽莎白.第提斯,目的是为追查一名马尼拉囚犯安得里.第提斯——李旦的财产去向;果阿宗教裁判所由于伊丽莎白和新基督徒的关系而插手进来,导致了最后的武装冲突爆。王室*官立刻被赶走了,澳门市政评议会决议,永远不再欢迎王室*官的派驻,并向西班牙国王请求在本地任命葡萄牙籍*官。
当年两国合并的时候,在托马尔会议上,葡萄牙国会和西班牙菲利普国王达成过协议,国王是无权干涉葡萄牙自由市的内政的。这次澳门十日之灾(澳门围城七日和陷落后的三天,总计十天),激化了亚洲葡萄牙殖民地和西班牙王室的矛盾。
当每年一度的葡萄牙中日贸易舰队回到澳门时,大家忽然现中华联合公司驻军澳门已经是既成事实。澳门葡人没有勇气武力对抗中华公司,但是暗地里开始重整武备;一方面是政治上的,要求葡萄牙葡印殖民地总督在澳门设立澳门总督一职,同时要求澳门驻守葡萄牙的常备军;另一方面是军事上的,澳门葡人开始建造沿海炮台工事。不过,中华联合公司商馆则在开设在市政厅附近,无形中对澳门市政评议会形成了压力。在此后的澳门,中华公司成了除朝廷的香山县府衙门以外,本地华人的另一个政治中心,也华人解决各种经济纠纷和商务往来的中心。
澳门葡人偷偷摸摸的重整武装工作,其实一切都落在了中华联合公司的眼中,公司拥有大批葡萄牙股东和各国国籍的雇员,澳门葡人的秘密活动根本无*保密。
虽然整个葡萄牙亚洲殖民地一起来扶持澳门,想要保住这个和中国贸易的前哨要地,不过澳门已经失血太多,而且葡人的主要目标还是商业利润,而中华公司是澳门最大的贸易伙伴,因此尹峰很有信心:葡萄牙人暂时不会成为威胁。
李丽华被库特雷、陈衷纪救出教堂地下室的时候,已经被饿了三天了。由于尹峰舰队围城,澳门食物短缺,狠心的宗教裁判所人员干脆就把她遗忘了。如果再迟两天被现,这个年纪还不到20的女子可能就会香消玉碎。
幸好李丽华从小活泼好动,家境优裕,营养良好,体质很不错,因此恢复得很快。她的背上已经永久地留下了宗教裁判所的鞭痕,幸好她的美貌丝毫未受损,大约那些心理变态的宗教裁判所人员也不忍心毁灭如此美好的上帝杰作。
舰队回到台湾港时,大员港南部安平一带的堡垒炮台工事已经完工。舰队进入台湾港时,南北两边的炮台都出隆隆炮声,以示欢迎之意。
曾景山、韩平、鲁石头、安和平、李跃以及麦大海、麦德还有林晓都来到码头迎接,甚至一直在内地开拓市场的许心素也来了。这大约是中华公司高层集体出现在公众场合最全的一次了。中华公司以一个沿海商人联合的贸易公司,居然打败了曾经横行东南沿海的佛郎机人,这使浙闽粤沿海各地的人们对中华公司再次刮目相看。
虽然在公司高层中间,打败澳门葡人是有着八成把握的,但是沿海各地的普通民众并不了解内情,只是觉得中华公司能打败朝廷都无*赶走的佛郎机番夷,那确实是拥有了非常强大的实力了。
因此,码头附近迎接舰队凯旋的还有上万的民众;无数的沿海渔民、商人,公司造船厂的几千工匠,工厂区工匠们的家属,驻留本港的外地商人小贩,劳工苦力,甚至那些在屯田农庄和种植园干活的、刚刚从灾荒的省份招揽来的流民也闻讯赶来。
大炮轰鸣声中,民众欢声雷动,驻守码头的护卫队极尽全力才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让尹峰等人下船通过。
“船主!船主!船主武威,战无不胜!”那些马尼拉逃亡者高声喊着,有的不顾一切地下跪向尹峰的方向磕头,有的热泪盈眶地高喊“船主!”
在台湾岛上,在整个中华公司,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不加任何姓氏前缀的提到“船主”一词,无需任何解释大家就知道是指尹峰,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这样被称呼。
“大东家!尹大东家威震海上,纵横四海!”那些投资中华公司的商人股东纷纷向尹峰鞠躬拱手施礼,搞得尹峰应接不暇。
“大东家万福,大东家万安!”那些公司职员员工、佣工的家属纷纷向尹峰施礼,其中有些*休的工匠和工人也在人群中向尹峰拱手施礼。如果不是人群实在太拥挤,很多人是要行叩拜大礼的。
更远处那些各地逃荒农民,则是不管不顾地对着尹峰方向跪拜。当然,人群中少不了荷兰、葡萄牙以及欧洲各国的商人水手,还有交趾、占城、暹逻、下港、加留吧、柬埔寨、大泥、旧港、麻六甲、亚齐、彭亨、柔佛、丁机宜、思吉港等地,以及文莱、琉球等地的商人水手齐聚台湾港码头。中外各国民众乱哄哄齐聚一堂,黄白黑各色人种琳琅满目,各种语言杂乱无章、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韩平笑呵呵对身边的韩京说:“京儿,瞧见了吗?这样的阵势,我们这些海外浪子何曾见识过啊!尹船主真是天降奇人啊,公司的如此大好局面,全靠了他啊!”
韩京淡淡一笑:“我倒是对尹船主最终能开创出什么样的局面,颇感兴趣啊!父亲,曾家的大爷昨日已经来台湾了,大约是和官府的谈判有结果了吧?”
韩平皱皱眉头:“小声点,现在林晓的安全部探子满天飞,到处查探奸细,弄得草木皆兵。不管尹船主能在朝廷捞个什么官职,对中华公司来说应该都是有利无害的事。”
韩京摇摇头说:“依我看,尹船主和我们都不一样,大明的商人都是抱着‘以末起家,以本守之’的宗旨,经商不过是为了卖地置业,然后耕读传家考科举……但我觉得尹船主的眼光绝对不止于此,他看的更远……”
韩平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自己儿子:“小子,你的意思难道是……尹船主想着封疆裂土、称王称霸?”
韩京淡淡一笑:“有何不可?不过,我还感到尹船主想的东西更多更远,我也不是很理解。”
热情欢迎尹峰的人群之中,有个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些场面,神情多少有点与现场格格不入。不久这个穿着儒服长袍的高个子书生挤出人群,低着头离**头。大街上跑来一批刚刚下课的军校少年班的学生,迎着书生纷纷驻足,弯腰鞠躬问好:“陈先生安好!”
高个子书生赶紧向他们点头:“好,大家好,你们这是去哪里?”
“去迎接船主!”一群少年呼喊一声,迅捷地向码头方向飞奔过去。
高个子儒生就是浯屿水寨把总,福建都司沈有容安插在台湾的间谍陈东,字旭日,泉州人士。其实他的间谍事业也没什么太大的成就,除了几年前红毛夷入侵澎湖时他及时传信。此后,由于尹峰和中华公司展非常快,而且竭力避免和官府正面冲突,所以他也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以传送,沈有容每年给他的报酬也就可怜的十两银子。
他刚刚得到穿梭台湾海峡两地的郭义兄弟的报信,曾棋已经和福建巡抚徐学聚谈好了尹峰和中华公司招安的条件。
对于一直想扳倒中华公司的陈东来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一旦尹峰尴尬的身份得到了官府的认可,中华公司也就基本可以算是合*存在了。所以,陈东今天心情很不好,但是却不敢太过显示出来:在水手叛乱、尹峰遇刺、葡萄牙间谍炸毁火药库等一连串的事件后,公司安全部对内部人员的整顿清理变得十分严厉。林晓俨然如同大明锦衣卫一般四处分布密探,一旦现有对公司口出怨言的、私下议论尹峰的、诋毁尹峰人品的等等统统抓起来。虽然公司行使施*的根据大多还是参照《大明律》,不过一般的刑罚就是死刑和流放到矿场开矿,外加流放到外洋商船做苦力等几种。那些犯在林晓手中的人大多被关押到台湾北部的煤矿、硫磺矿等矿场去干苦力。
尹峰并不太了解林晓的作为,他这段时间除了对付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意外,就是在兵器研究部和火器作坊泡着,努力想在武器装备上使自己的部队再上一层楼。从澳门回来后,他在自己家附近置办了一座院子,让李丽华就在其中养伤疗养,也便于自己就近照顾。许心素在海澄、泉州等地托人买来几名丫头侍女送给李丽华,尹峰也让曾家的几名老练仆人去李丽华院子做事。人们暗地里已经把李丽华的住所叫做“西宫”,尹峰自己家那块叫做“东宫”。
现在,中华公司的一切日常工作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反攻马尼拉。
曾景山和商务部的人在浙江等江南地区大量购粮食,农垦部把内地招揽来的灾民难民全部打去种粮食,大量囤积粮食。台湾的农业生产中,由于大量和西方殖民者来往,已经开始种植玉米、番薯、马铃薯这样重要的粮食作物;通过葡萄牙商船,中华公司也有了花生、向日葵一类的油料作物,甚至西红柿、辣椒、菜豆、芭蕉、番荔枝等蔬菜水果也开始在台湾小范围种植了。尹峰的口号是“粮食储备宁滥勿缺!”,因此大量本来可以向内地各省销售的作物比如:玉米、花生,以及大米等都停止了外销。
另一方面,武器制造场的火*工场日夜赶工,加班加点地制造燧*和**等;兵器研究部所属的大炮作坊以每日出产一门大炮的度在生产。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铜炮的原料来源几乎断绝了。明朝政府控制着云南等大多数铜矿,由于需要铸造铜钱以及朝廷军队的大炮,最近一段时间运到台湾的铜料断货了。
一名在兵器研究部的荷兰工匠提出铸铁炮的想*。16世纪,欧洲的大炮无论坚实程度,还是炮弹射后弹道的准确性,以及适应大炮射的**的性能,都已达到上佳状态。而且,随着冶铁技术的进步,欧洲人又开始利用高炉铸造铁炮。铸好后,炮筒还要进行一次“镗孔”,即用专门的机械带动钻头拉孔,使内膛面比较一致、光滑,从而提高射能力。这是欧洲人制造近代火炮的又一个关键技术。李约瑟等专家们认为这或许是他们制炮工艺过中国人的开始。当时中国则很少有铁炮出现,即使有在技术上也不如欧洲的。
英国是最早生产铸铁炮irongun)的国家。从16世纪40年代到该世纪结束,英国人几乎垄断了铸铁炮技术,从而保护了英国等北方商船在地中海、东印度、西印度的贸易活动。年后,荷兰人也具备了生产铸铁炮的能力。随着荷兰资本渗透瑞典铁矿业,大批的铸铁炮在瑞典生产出来,出口到欧洲各地。历史上要到17世纪20年代,西班牙才开始制造铸铁炮。1650年后,铸铁炮就成了欧洲海军最重要的武器装备。
这位荷兰铁匠是范.莱顿的同乡好友,被范.莱顿由巴达维亚招揽来台湾港的。他在荷兰国内参与过铁炮铸造,但是由于他是联合省少有的天主教徒,一直无*在自己的工厂提到提拔,因此才到亚洲闯荡冒险。他对于给异教徒铸铁跑一事毫无觉悟,在白花花银子面前完全无遮挡地把整个铸铁跑流程全盘托出。
第127章 大战已近(下)
尹峰把中华公司的各条商路统统考虑了一番,现明朝冶铁业生产中心广东佛山已经有中华公司的商馆——华兴联号佛山分号存在。官府对佛山冶铁业的控制远不如冶铜业,就在明朝和日本还在朝鲜交战的时候,大量的铁料就以铁锅等形式被中国走私商人卖到了日本。因此中华公司获得铁料的渠道是畅通的。因此,中华公司在澳门之战后,就开始小批量的生产铸铁炮。这先要在冶铁技术上做大的改进,好在台北的煤矿提供了充足的冶铁燃料,在多次试验后,完全可以满足铸铁炮要求的铁料出炉了。这些相关工艺尹峰也不懂,都是李跃和安和平等人在忙乎,尹峰一直在兵器研究部督促手榴弹的研。
暴雨*四人研究小组:林清、张小海、王恭、李和天这四个年轻的高级工匠对于手抛炸弹的热情,并未因为实验样品在火药库爆炸事件中被毁去而泄气。他们从铸铁炮的铁料制作中得到启,开始实验一种用薄铁皮制作的黑火药手榴弹。在尹峰看来,这种手榴弹实在是太笨重了,每颗手榴弹最起码有八斤重,几乎快赶上12磅的炮弹了,由护卫队步兵中挑选的最大块头的汉子也只能扔出30步以外。
“这样还不行,没有多少人能扔出这样的距离。”尹峰在实验样品轰然爆炸后,站在爆炸点上观察着效果。李和天年纪最大,俨然是四人组中的领袖,他赶紧走过来解释道:“船主,之所以搞成这么大,实在是因为炸药爆炸力的原因。如果,做的小了,装的炸药少了,爆炸力不够,那么这炸弹的外壳可能就炸不碎,杀伤力就太小了。”
“对,炸药装量问题。这使用的已经是我们最好的炸药了吗?”尹峰立刻想到,问题出在黑火药的爆炸力上,要取得爆炸效果就得加大装药量,结果就是整个手榴弹重量增加。
“是的,是按照西洋颗粒火药制作*,再在其中加以精选的火药。”李和天回答。
把黑火药升级到硝化甘油炸药,尹峰自认没有这样的知识水平。按照现在台湾岛上的技术,去搞硝化甘油估计得消耗几条人命,而且也不一定会有结果。这四名火器专家是尹峰在千百名工匠中好不容易捞到的宝贝,他可不想白白浪费这些人才。
“好吧,你们考虑一下,如何能增加这种炸弹的抛出距离。或者,你们干脆考虑一下,如何用机械或者大炮来射这种炸弹,你们看怎么样?”
四名年轻的高级工匠眼睛一亮,互相对视一眼后一起点头。
一名曾家仆人在试验场外已经等了很久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拉车的车把式无聊地和马聊天:“瞧你这畜生,吃得比我都好,这台湾岛上可是独一份的哦!”
这倒是实话,这马车是从澳门原样搬来的,这马可是名贵的安达卢西亚马;只是因为受伤,这原本是威武战马的家伙才沦落为拉车的马的。
尹峰离开兵器试验场大门,那名仆人迎上去到:“少爷,老爷带着客人已经回来了,正等着您去会商呢。”
尹峰点点头,上了马车,喊着车把式的外号:“马大叔,快点回城。”
……
曾棋陪同福建巡抚徐学聚的亲信管家徐怀,以及巡抚衙门的师爷谢惠民,在中华公司控制下的台湾岛周游了一圈,到了各处土著人村社参观,还去了屯田农庄,甘蔗种植园和制糖作坊、自鸣钟作坊、玻璃器皿作坊等各处参观。
徐怀和谢师爷代表了徐学聚前来秘密访问台湾,足足花了两天时间考察和游玩后,两人有受到不少的“礼物”,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台湾港。然后,他们把徐学聚的最后招安条件全盘托出:台湾诸番族公推尹峰为主,向福建官府献出版籍归顺;然后,台湾设为土司县,尹峰搞个都司头衔,任台湾土司县县令。
“东番沿海是朝廷防倭重地,徐巡抚给你如此优厚的招安条件,可谓是特例中的特例了,我国朝设置归顺的番夷之地为土司辖地,那是国朝初年的事了。本来朝廷对西南土司有改土归流之议,然则各方利益纠葛,牵涉太广,一直未有定论。”谢师爷对匆匆赶来的尹峰说:“尹先生由海外归来,不太清楚朝廷规矩,我们大人有言在先;设置土司县一议,我家大人将尽力为此在朝廷中周旋;只不管这事太过耸人听闻,可能惹来朝中大臣的非议。所以,万一土司县之议行不通,徐大人将上奏朝廷,台湾设流官县,由朝廷派官吏管辖民政诸事。尹先生可以异地为官,官阶应不低于六品;当然,您也可以出任台湾卫所的主官,这样可能对你来说更方便一点。”
尹峰笑着点点头,伸手把一卷绢纸放到谢师爷面前,非常客气地说:“多谢徐大人为**心了,他在朝廷为我们上下打点,也是需要一些费用的。这里是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你可以在各省的华兴联号钱庄兑换白银。另外,还有五万两现银,都是上好的倭银,尹某人双手奉上,已经装上你们二位的坐船了。”
银票是新鲜玩意,中华联合公司经营范围波及整个大明朝、东西洋各地,以及琉球、日本,商路遍及东亚、东南亚沿海各地以及南亚等地、所营商品的行业和类别种类繁多无所不包,为了远距离贩货结算的方便,尹峰在中华公司内部率先在经商过程中创钱庄账局、票号机构,开金融存贷、汇兑业务,这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的。
去年年底推出的钱庄汇兑业务,对于长期在海外进行贸易的海外商人来方便的了;在内地长途贩运的商人们,以前明朝商人全凭个人之间信用开期票兑换白银,现在终于有一个商业机构可以办理这项业务了!所以,不过大半年时间,福建已经出现山寨版的钱庄票号了。
谢师爷快捷地把那“支票”放入袖口,笑着说:“尹先生费心了,我一定会在巡抚大人这里为您说好话的。”
官府这一方面暂时已经稳定,尹峰又把眼光放回了台湾本岛:护卫队步兵整编后次出击台湾中部的大肚番国。大肚番由于和移民来的屯田农庄汉人居民争夺土地,动了一场“叛乱”,进攻了多处公司所属的农庄、种植园。
护卫队整编是澳门之战回来后开始的。澳门之战虽然轻易战胜,但是那是占了突然袭击和数量、质量优势的结果,战斗过程还是反应出了些问题。由于当时的通讯技术条件限制,一般的明朝部队靠金鼓传令和军官的口令指挥,尹峰虽然在自己的部队引入螺号、喇叭等布信号的方式,但是他的部队是近代化的火器军队,一旦战场上火力全开,*炮声轰鸣之中,还是会有人听不到信号声。所以部队单位编制人数还得减少,增加各级军官的人数,但是这样就势必增加指挥层次,由上至下传令的层次增加了,这样在战场上就对各级军官的自身素质要求就更加提高了。
明朝传统的世袭卫所制军官体系完全不适应这种近代火器化战场需要,戚继光等人开创的新的募兵制部队传统,实际上在倭寇平息后并未在明军内部得到展,由战功在士兵中得到升迁的军官都被纳入世袭的卫所制体系中,很快和当时明军混乱**的体制同流合污了;武举制只注重个人武力和文字功底,明军当时实际上根本没有形成良好的军事教育体系和军官选拔制度。
因此尹峰在台湾搞得是从后世带来的军校体系,选拔作战勇敢、注重纪律和集体意识的粗通文字的士兵,在进入军校后,短时间内先进行灌输成套的战略战术体系的训练,然后考核合格后下放部队,在实际训练和实战中对实习军官再进行一次淘汰和选拔训练。
这种方式起步难,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渔民、海盗、农民子弟中培训高素质的军官,实在是很难。总算通过两年多的艰难摸索,现在尹峰手中基本掌握一批中下层军官,都是些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年轻人,很多是前军户子弟。不过,象赵铁那样36岁的大汉很少。但是赵铁却天生就应该是军人,在马尼拉干苦力简直就是浪费他的天赋。他仅仅和葡萄牙雇佣兵教官、荷兰教官学习了半年,就已完全掌握了各种火器战术,而且还能在演习和训练中战胜这些外籍教官。
因此,赵铁现在是步兵一团的统领了。现在,林晓由安全部分派人员,在护卫队成立了监军部。护卫队下设监军部、作战部、后勤部等部门,部队编制结构还是营—哨—队—什的体制,10人为什,什长正副各一人;三个什为队,队长正副各一,管辖35名士兵;以三队为哨,哨长一正二副,加上哨长直属人员,每哨编制120名士兵;每哨设监军一人,只管军*和纪律,为哨监;五哨为一营,营长一正二副,监军一人称为监事,一个营满编650人。
在营级以上设团,三营为一团,团一级军事主官称统领、监军主官称监军,下辖部队包括团直属队,满编是2人。现在护卫队步兵已经有两个团的编制了,分别为赵铁的第一团“狂飙团”,麦德的第二团“烈风团”。加上尹峰总统领直属的一个专业炮兵营,护卫队步兵总计近4500人。
计划中,团以上还要设镇,作为单独负责一方军事的单位;镇一级以上将设师,师级编制再扩大,将设军,不过那是以后需要大规模集团作战时需要考虑的事了。
尹峰在护卫队步兵大操场上宣布:“为适应本军扩军备战之需,此番变更军制,主要就是营级编制之上立团、镇两级建制,以二到五团为一镇。以后,如果我们地盘扩大,我们军队也将扩大,将以两镇或五镇为一师……”
尹峰在这里说话毫无顾忌,但是,曾景山和韩平等几个公司高层也在现场,今天在场还有一个特殊人员在场,李丽华。他们都是来观看护卫队整编后的第一次全体出操的。
韩平低头与自己儿子韩京对视了一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小声对儿子说:“如此看来,你的说*没错,尹船主的眼光长远的很啊!”
韩京在他老爸耳边小声道:“尹船主的目标不仅仅是马尼拉的干系腊人啊。他的军队编制,可以无穷无尽的扩编,其心中的河山宽广的很啊!”
会场转到了护卫队步兵营地中的尹峰办公室,大家称为船主堂的地方,书籍文件到处堆放,略显得凌乱,不过参加会议的护卫队哨长以上军官个个站立笔直,目不斜视,一声不吭听尹峰继续训话。这其中包括了麦大海、叶华等水军主官,库特雷上校也在场。
“……部队现在将增加监军主官,主管军*军纪。哨一级军事主官仍称哨长、监军主官称哨监;营一级军事主官称营长、监军称监事,监军称监事;团一级军事主官称统领、监军主官称监军;以后,镇一级军事主官称镇将、监军主官称监军使。在团一级建制下设作战科、监军科,科主任、典史各一人;在镇一级建制下设作战参谋司、监军司、后勤司,司郎中一人,员外郎二人。自即日起两个月内,所有人员开始按照新编制训练,务必在两个月后的考核演习中,完全熟悉以新的编制作战。”
外间会客室内,韩京小声对自己老爸说:“这员外郎什么的,是不是和朝廷的称号相同啊?”
“这名号似乎听说过,不过实际职务完全不同。儿子,你看尹船主还是比较小心的,部队编制中职官称呼尽量避免和朝廷的类同,指挥、指挥使什么称呼完全不用,看来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啊!”韩平无来由地感慨,似乎对尹峰的小心谨慎态度不满意。
韩京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士兵军官,也在大感慨:“马上就可以打回马尼拉了,真想去看看,那巴里安内我们的家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第128章 马尼拉的夜晚(上)
明朝万历三十四年十二月,西元7年的1月,尹峰携妻妾回泉州拜祭曾岳之墓,随后回城北老宅暂时居住。
尹峰的亲卫有30余人,特种部队的罗阿泉已经在泉州城潜伏多日。另外,还有化妆的一百多名护卫队步兵战士进入泉州城,在曾家老宅周围埋伏着待机而动。
此刻的北城老街几乎被官府衙役和中华公司护卫队层层把守起来。福建都司沈有容率领的部队驻扎在城外五里的河泊所故址,并且接管了泉州城门的防卫,严密盘查来往行人。福建官府和尹峰达成了某种默契,双方都不再主动“挑衅”。当然,这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君子协定,是没办法遏止税使太监高寀、总兵朱文达搞些暗地里的手段的。所以,尹峰这次回泉州,吸取了教训,事先和泉州知府商量好了,在晚间悄悄进城,而且还带着上百护卫人员;当然,明面上的护卫只是那30名亲卫,其余人都在暗中潜伏,伺机待。
巡抚徐学聚的亲信师爷谢惠民,带着福建总兵朱文达的一名属下,乘着夜色来到了尹峰的家中。
“朝廷的旨意不日即可下达,台湾设流官县已经不可能了;朝中大臣以近日各地灾祸频,西南土寇作乱战事不断,国库如洗,不可能有财力来开疆拓土。不过,吏部右侍郎叶向高是我福建福清人,他极力在朝中为尹公子斡旋,……如今,朝廷总算答应在东番设台湾水寨,主官为守备或把总,隶属福建都司,尹公子在东番压服众番人,这职位应该就是你的了。”谢师爷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总算把真正的意思表达清楚了。陪同的曾棋一直没有说话,他觉得老脸有点挂不住。
巡抚徐学聚不愿出面召见尹峰,其实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拿了尹峰的十多万两银子,却只给尹峰弄来个无品级、无定员的武官,还是与尹峰有仇的总兵朱文达的下属军官。徐巡抚对谢师爷透露过自己的意图;台湾中华公司的存在,多少帮他解决了福建省人民生齿日繁,人多与土少的矛盾。前一年泉州台风灾害和闽西**的难民,很多都被中华公司招募了去。
不过,徐学聚倒不是想把福建经济展的重点和解决人口吃饭问题的出路转移到海上,当时的明朝官员普遍把海洋看做一种威胁,展海外贸易或者叫外向型经济必然导致自然经济的转型和小农生产形式的破坏,这是儒家理念和理学思想所无法容忍的。因此,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徐学聚绝对不可能去做这种大变革,也不可能做到。他更多想到的是:避免在自己任期内闽省沿海出现大的动荡和麻烦;当然,自己的俸禄意外的收入可以得到中华公司的保证,这也是他很看中的一点。
尹峰点点头:“职位高低在下并不在乎,我在意的是朝廷的名份。东南一带向来不设土司,在台湾设立土知县一事,本来希望就不大。我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原委,却是这辅沈一贯处处刁难叶大人,所以台湾归顺一事才会半途而废。叶大人上书奏罢市舶太监高寀,和总兵朱文达不人,因此朱总兵才有上书反对台湾设县之举。”
尹峰倒是不在乎朝廷的封赏,他安慰岳父曾棋说:“此事决定权在朝廷大佬手中,岳父大人已经尽力,没关系的。”转过头对谢师爷说:“既然要给我武职,那么最好得有个有品位的吧?在下本来就是监生,弄个七品武官,并不为过吧?要不,我再出点钱,谢师爷再帮我活动活动?”
曾棋和谢师爷面面相觑,见尹峰把朝廷官位明器当做菜市场上讨价还价的东西,两人相视苦笑。曾棋解释道:“峰儿是海外归来的,对大明官职不太清楚,也是正常的事。守备、把总一般是由卫指挥及千、百户充任,朝廷到时应该会给你个千户头衔。”
尹峰不满地嘟囔:“最多不过是个七品,还是武官,哎,……”
送走谢师爷后,尹峰冷冷地一笑:“区区的守备、把总,呵呵,朝廷还真是小气啊!”他刻意给谢师爷和其老板巡抚徐学聚留下热衷官位的形象,不过是为了迷惑和麻痹福建官府。反攻马尼拉的大战在即,中华联合公司现在没工夫去应付明朝朝廷。
曾棋不等坐下,马上问道:“峰儿,你真的决定要攻打马尼拉?”
尹峰一愣:“岳父大人,这是我创立中华公司的目的,三年来我从未改变过。”
曾棋叹了口气:“岳儿有你这样的兄弟和妹夫,他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按你现在的地位,你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和实力,完全可以在那吕宋岛上立国。”
尹峰看着曾棋那苍老的脸,见那脸上满是沧桑和岁月,忽然想到曾棋为自己的事在福州、台湾之间奔波了许久,心里不由一热:“父亲大人……我是你的半子,我来到这个世界,无亲无故,是您给了我立足的机会,您给了我一个家。所以,我才会坚持要为曾岳报仇。我不想在您面前隐瞒什么;我想做得事,远不止为三哥报仇,这只是开始。今后的路,我自己也没完全想好,但是一定会有各种风险。”
尹峰站了起来,第一次主动地向曾棋行大礼,曾棋老眼似乎有点潮湿,只是叹息地坐在那里。
起先他招揽尹峰为曾家做事,确实是想着利用他的;现在,尹峰和曾家的命运已经息息相关,特别是曾棋死后,曾棋已经把尹峰视作自己商业资产的继承人。这种感情纠结,已经不是普通的丈人女婿的关系可以说明的了。
尹峰把曾棋送出大门时,忽然说道:“岳父大人,让曾瑞和几位没有功名的兄弟,都去台湾做事吧?”
曾棋身子一震,苦笑地回过头道:“峰儿,曾家老小几十口人,可就靠你了。”
……
尹峰回转道自己屋中,却见麦婉儿捧着一只灰色的鸽子匆忙进来。
“老爷,有信鸽,刚刚飞来的。”
“信鸽?台湾的吗?”尹峰取出信鸽脚上的信件,看了片刻,笑了笑道:“这个消息,李丽华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
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府马尼拉旱季的夜晚,往年带来中国贸易船只的北风还没吹到这里,夜空中几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巴里安华人区的废墟已大半被热带风雨冲刷到了河流中去。地上到处是零星的焦木和土石碎块,在巴里安被大火彻底烧毁后,在这处有上万屈死的游魂飘荡的地方,几年来仅有一座孤零零的高脚竹屋建起;这是西班牙殖民者的一处哨卡。
巴石河水几经泛滥,已经把原先的巴里安区的一部分变成了沼泽。河边成片的芦苇和草丛隐藏在夜色中,随着西南风的吹拂,出哗哗的轻响。
在草丛的某个角落,两个人影正在小心的移动位置,他们半蹲着走在崎岖不平的泥地上,一边缓慢地行走,一边在计数;“一百二十八、一百二十九、一百三十……”月光忽然透出云层,两人停住脚步,停止一切动作,小心地向马尼拉王城方向观察着。
一会儿功夫,月光又被一片云挡住了,两人喘了一口气,一**坐在地上。其中一位小个子剃着西班牙基督徒式短,脸长得像是华人——生理人,年纪快50岁了;另一人则年轻得多,二十岁都不到,穿着吕宋岛北部山地部落土著的布衣,但是他的脸也是典型的中国南部居民的脸。
“遭了,我忘记了!张大叔,从河边到这里数了几步了?”那年轻人小声惊呼。他是在去年福建开放马尼拉贸易时,跟着福州南门王家的商船来到马尼拉的中国水手。他的实际身份是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军情部的探子,名叫罗小成,海澄县人,和海澄巨富、中华公司的大股东,尹峰遇刺那日保护过尹峰一行的大海商罗旭日是本家。
那已经快五十的半老汉子则是张卫,就是当年在仁牙因湾安戈河口(中国叫玳瑁港)给了尹峰一张吕宋地图,帮助尹峰逃出了马尼拉的那个生理人基督徒小贩。他靠着华裔混血青年大安所属亿娥罗族部落的保护,躲过了万历三十一年西班牙人对吕宋华人的大屠杀。他原本是三十多年前攻打马尼拉的林凤船队的水手,林凤船队在西班牙人和明朝官府联合绞杀下败退回国时,他因受伤和一批船队成员留在了吕宋北部山区,同时把对西班牙人的仇恨也留在了心中。他为了生计剃成了天主教徒,在吕宋岛各处经商,有意注意各地的地形地势。
万历三十一年马尼拉大屠杀,已经是他第二次被西班牙人追杀了,他再次躲到了山区部落民之中。直到一年之后,马尼拉西班牙总督府解除了对华人的屠杀命令后,他才再次出山,依旧以贩运货物为生。由于这时的西班牙人急切地需要华人来经商,因此他能在马尼拉各处活动,也因此打听到了中华公司的存在。
大安的亿娥罗-华族部落被征税的西班牙军队围剿时,他就鼓动大安主动和台湾方面的中华公司联系。
这一次福建重开马尼拉贸易,虽然只有两只中国船来到马尼拉,西班牙人也是欣喜若狂,对中国商船免除一切税务,甚至连对中国人征收的人头税也减免了。巴里安区已经被烧毁,巴士河以北华人天主教徒聚居区也基本成了废墟,这批华商由此得到优待,被允许进入到马尼拉王城居住。
乘着西班牙人优待华人的机会,罗小成和随船而来的其他七八名军情部探子,立刻投入到了自己的秘密工作中去。他按照尹峰交代的地址和暗号,联络上了在马尼拉周围贩运货物的张卫。
今晚,是两人一起测量马尼拉王城周围地形的第三个夜晚。白天他们乘着贩运小商品的机会在城墙周围勘察地形,夜间就偷偷地丈量距离;毕竟大白天两个华人在城墙周围不停转悠,太过引人注目了。
“是一百三十步,由巴石河边到此处是一百三十步。”张卫微笑着说:“小家伙,尹船主怎么选你来办事的?累了吧?你还不如我这个半老头子呢。”
罗小成摸摸自己的脸,笑道:“白天忙着贩货,晚间还要在这城外野地里忙活,大叔你怎么就不累啊!我可不行了,第三个夜晚了……”
“成仔,你不知道啊,听说尹船主要打回马尼拉,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张卫叹了口气,指指周围的地方说:“瞧瞧这一片河边滩地,三十多年前,林船主的大队就是在这里和干系腊人恶战的。我的兄弟也就死在这马尼拉城下,当年还没有这城墙,只有一堵篱笆墙。算了,这一切都将有个结果了,指望着尹船主能早日打回来啊!”
罗小成点点头:“您放心,等船主打回来时,会带着上百艘战舰,几百门大炮,这区区的城墙根本挡不住我们公司的大炮!”
“成仔,你为什么来这里,毕竟在干系腊人眼皮底下干这些事,很危险的。”
罗小成低下头,顺手拔着地上的杂草:“我是自己要求来马尼拉的。我以前一直在家种地,根本没看到过自己家村子外十里地的事物。我自幼死了老爸,是叔伯们抚养我长大,他们很多都来了马尼拉讨生活。几年前,忽然间他们都死在了我根本不知道方位的吕宋岛,没有了他们的资助,我靠着家里半亩地根本活不下去。还好,尹船主来海澄救助吕宋死难者遗孤,把我带到了台湾岛,叫我读书识字,叫我学干系腊人的话语,还有地理天文,还有如何**射击,火药爆破……是船主给了我一个全新的天地。我来这里,就是要为船主出力,为我的叔伯们报仇雪恨。”
张卫看着年轻人,不住地摇头:“可怜的孩子,纪仔,今后你就叫我大叔吧,跟着我,我们一定能看到马尼拉城被我们唐人攻占的时刻。”
“好啊,大叔!你就是我叔叔了,哎,刚才我们数到几步了?哦,一百三十步,我们继续计数吧。”
罗小成站起身,接着隐约的月光,看了一下手中的一块葡萄牙产的指南针,指指前方道:“没错,这就是正西方向,我们接着计数吧。”
张卫也站起身:“哎,成仔,我有点不明白,船主为什么要把王城周围的地形搞得如此清楚,连详细的距离尺寸都要算出来,有这个必要吗?”
罗小成笑了笑:“这是为炮兵射击测距准备的,船主还说要在台湾复制出一个马尼拉王城的概况,要让护卫队实地训练作战。”
张卫摇摇头:“不明白,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管它了,只要能帮上船主的忙,你就是让我数王城城墙有几块砖,我也会去干……”
第129章 马尼拉的夜晚(中)
月光又一次透出云层,月光照在马尼拉王城的东区。在一座哥特式教堂的阴影遮蔽下,新基督徒大商人弗朗西斯科.迪亚斯.德.蒙托亚的豪华大宅边,出现了一个小个子生理人的身影。
就在这座宅子里,三年前的一个夜晚,西班牙士兵闯进去把华人基督徒商人米格尔.奥托抓了起来。米格尔.奥托,原名施源,是第一任巴里安华人总管,在当时躲在多年生意伙伴德.蒙托亚家中避难。他随后就被吊死在马尼拉的街头,尸体挂在空中晃荡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德.蒙托亚实在看不下去了,出了一笔钱贿赂了看守,收殓了施源的尸体。
这名小个子生理人全身裹在一件黑色披风下,在后半夜寂静无声的街道上鬼魅般地突然冒出来,出现在了德.蒙托亚的大宅门口,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已经翻上围墙,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墙头。
德.蒙托亚已经四十多岁,但是依旧好色和贪食,因此他的大宅内经常举办宴会,以往他每晚都睡得很晚。这两年他的生意情况很不好,因为中国人不再来马尼拉了。所以,最近中国商人重返马尼拉,这使他非常兴奋。这两天他连续举办宴会,邀请了中国商人参加。
这个时候,他刚刚入睡,由于他的妻子在墨西哥,一般时候他会搂着自己漂亮的印第安混血女仆上*。他刚刚做完*上运动,正要舒服地入睡。
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头,低声在他耳边用葡萄牙语说到:“米格尔.奥托先生问候你!”
这一惊非同小可,德.蒙托亚大叫一声,掀开被子,胖大的身子从*上蹦了起来。他身边的混血女仆尖叫一声,被他推下了*。
火折子的火光一闪,一盏油灯被点燃,那名神秘的小个子生理人站在卧室中央,手中的燧对准了德.蒙托亚。
“安静一点,蒙托亚先生,我没有恶意。”小个子生理人笑了笑,但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的脸上有着一道横贯脸颊的伤疤。“我是安和平的弟弟,也就是巴里安总管胡安.巴蒂斯塔.德.维拉的养子。”
德.蒙托亚和当年的华人富商都有这良好的生意关系,和历任的巴里安总管都是生意朋友。他这时立刻安静下来,一把将几乎裸着身子的女仆拖起来:“出去看住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
他连忙穿好衣服,小心地看着这个神秘的生理人说:“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当年好像见过面。”
安和平的弟弟安小四冷冷地一笑:“是的,那年圣诞节,在你拜访我的养父时,我在门口接待过你。蒙托亚先生,施源先生死后留有一笔遗产,据我所知现在是在你管辖下吧?”
德.蒙托亚苦笑了一下,额头冒出了冷汗,点点头道:“是的,难道说米格尔.奥托先生还有家人在世?这个没问题,只要能证明确实是奥托先生的后代,我会把这些遗产转交给合法的继承者的……”
“那么,我的养父巴蒂斯塔也有一笔钱存在你这里?”安小四的脸躲在黑暗处,收起了那杆燧,冷冷地说:“你不用解释,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追索家产。看完这封信,你就可以了解我的目的了。这是你的同胞,澳门的贝尔纳多.卡德拉斯先生写给你的信。”
德.蒙托亚看完了信,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他一**坐到了*上,抬起头对安小四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需要这些资料?上帝,你们不是一般的商人,哪个商人会对马尼拉火药库的位置感兴趣?”
“我们在马尼拉没有可信的人,而且我们中国人如果试图接近那些军事要地,会惹来很**烦。所以,我们才来找你。”
“我们?哦,你们就是中华联合公司的人吧?”在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从台湾返回后,德.蒙托亚从马尼拉西班牙上层人士这里多少了解了一些中华公司的情况。“难道,你们还想着要袭击西班牙人?”
安小四的脸更加诡秘,整个人缩到了油灯昏暗光线之外,手中那把燧又出现了:“你很聪明,蒙托亚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能力,你的朋友贝尔纳多应该都告诉你了。不要试图出卖我们。”
“不,当然不会。当年我冒险保护施源先生,如今我也绝对不会反对我们犹太人‘新基督徒’的朋友。”
“好的,此后,我就是你新招收的仆人了。你喜欢鸽子吗?”安小四手中的手*又消失在他衣服下了。德.蒙托亚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回答:“我养着很多宠物的,有几条上好的西班牙斗犬……”
安小四打断他的话:“不要养狗了,你要开始喜欢养鸽子。”
“什么?”蒙托亚**了:“为什么?”
安小四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右手又向衣服下伸去。
德.蒙托亚立刻清醒过来,忙说道:“好的,这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去市场买鸽子……”
“不用了,明天一早,有两名土著人给你带来十多只鸽子,我会帮你喂养它们的。”
这一天夜晚,中华公司在马尼拉城市中心成功地落实了一处秘密基地。同时,这也是一处秘密和台湾联系的通讯中心,信使就是那些鸽子。利用蒙托亚做掩护,是贝尔纳多的主意;这个家伙有很多财产存在了贝尔纳多处,仅仅为了这些财产,蒙托亚也不会出卖中华公司。
同一天夜晚,在吕宋西北海岸的玳瑁港外,十几艘独木舟停靠在海岸崖壁的黑暗阴影处。每条独木舟上只有两个人,都是居住在附近的亿娥罗族华裔混血儿,他们的头目就是前去台湾和尹峰联系的大安。
在这一片海面上,星空中点点繁星闪烁,月色皎洁。因此,独木舟为避人耳目比得不躲在此处海边山崖下。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向西北面海上瞭望。即使是月光明亮,但夜晚的海面上,人的视线根本看不远。有人小声地问大安:“我们在此已经等了四天了,还要再等吗?再过些日子,可是要过节了!”亿娥罗族的新年佳节确实即将到来,但是大安丝毫不关心什么过节问题:“耐心点,他们一定会来的。不要再说什么过节的话了,今年西班牙人已经杀了我们的那么多族人,酋长长老们那还有心思过节!”
一直等到了天边微露曙光,一艘样子古怪的帆船才从海平面出现。这艘帆船有着修长的体形,长宽比在5比1左右,长长而尖削的船,三桅全装备帆装,桅杆比大安华裔混血儿所见到过的任何船只都高,在顶桅帆上还挂有月亮帆和支索帆,船之两侧还有外伸翼帆杠,挂着两面翼帆,加大了帆的横向外伸面积。
眼前的怪船全身上下几乎全部是黑色的帆布围绕着,连船身也是黑色的。它轻盈地在海面上滑行,如同巨鸟翅膀一般张开的翼帆,在这微风飘荡的黎明时分的海面上,居然鼓得满满的。
所有人张口结舌看着它,心头不禁冒出一阵阵寒意。有人上下牙齿直打架,颤抖着声音问大安:“这,这,是中华公司的船吗?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魔鬼船?”
几十条独木舟乱作一团,众人纷纷划桨,打算逃跑。大安大喝一声:“不许动,我看到信号了!是公司的船,不是鬼船!”
果然,这细细长长的鬼船的主桅上,亮起一串灯笼,还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在晃动划着圈。
大安抹了一把冷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错,就是尹船主的派来的船!老天,这尹船主怎么派出这么一条船?”
大安等人看到的帆船,本来应该在250年后才出现;这是大航海时代帆船展的顶峰产物,飞剪式帆船。这恐怕是尹峰主持,中国人在大航海时代开的最大的一次“金手指”了。不过严格地说,这艘“海魂号”还不是飞剪船,只是借助了飞剪船设计理念而建造出来的快帆船。这个时代,尹峰根本找不到建造“飞剪船”所需的金属材料以及建造工艺,他只是把“减少干舷,减少甲板上层建筑,改善船舶稳性,充分挥帆的作用”等概念在帆船建造上挥到了极致。船几乎贴着水面航行,轻盈自如。
飞剪船船型瘦长,前端尖锐突出,航快而吨位不大。尹峰穿越后记录的手稿中,记载了19世纪40年代,西方人用这种帆船到中国从事茶叶和鸦片走私贸易的历史。以后美国西部现金矿而引起的淘金热,使飞剪式帆船获得迅展。在吹不灭小小蜡烛火苗的微风中,飞剪船照样能在狭窄海湾中轻松自如地掉头转向。
中华公司的船当然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海魂号轻巧、操纵快捷,航已经非常惊人。虽然载货量不大,而且为了减轻重量船身比较单薄,经不起海战**,但是这艘海魂号凭借自己的船和轻巧灵活,倒是适合在海上搞秘密活动,作为侦查船用。
海魂号来到玳瑁港,却是一次秘密地运货行动。
货物是暹罗产的80枝火绳*,数百斤火药和若干子弹;明朝常见的手持弩五十张,刀剑若干把。另外,还有两名护卫队特种小队成员将下船,和大安等人一起进山。
第130章 马尼拉的夜晚(下)
就在大安等华裔混血青年接受中华公司偷运的武器时,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马尼拉的港口一艘葡萄牙商船的停泊处,几条黑影摸上了船舷,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这条船。这艘船的旁边,就停泊着福州南门王家的商船“豪运兴”号。
麦小六在底舱一处秘密隔间中警觉地警醒,左手抽刀、右手拔出插在腰间的中华公司自产的燧,轻捷无声地下了吊*,抹黑靠在了舱房门口。舱房门上响起了三下敲门声,然后停顿之后又是三下。
麦小六收起刀,燧依然张开了扳机,小心地打开了门。一个黑影闪入舱房,接着过道处微弱的光线,麦小六手疾眼快把手*顶到了对方后脑勺。
“六哥,是我,三亚港李家的老三。”来人并不慌张。
麦小六长出一口气,收起了*,一边点起蜡烛一边说:“原来是李么哥啊,怎么是你来了?你不是在东部省份勘察地形吗?安小四怎么没来,应该是他把马尼拉城防情况报告给我的。”麦小六起初还是很轻松的表情,说着说着,却越加严肃起来。此次海外秘密行动,尹峰不但动用了大批军情部的海外人员,还临时把在负责南洋展的麦小六调了过来。
“安四哥去了那个葡萄牙大商人的家中,他说还有几处干系腊人的军火库的情况没有搞清,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来。”
“哦,他已经驻进蒙托亚的家中了吗?”
“应该就是今晚,他会和那个佛郎机商人见面的。”
“好吧,通知他尽快把情报收集起来呈报给我,最好在三天之内报告给我。我们这条船在此停不了多久的。佛郎机船主不想惹事,已经催着要走了。对了,为什么是你来这里?”
李么哥笑了笑,故作神秘地把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张从怀中掏了出来:“这是李旦的信。”
麦小六小小吃了一惊:“什么?李旦的信?你不是负责吕宋东部省份情报收集的吗?怎么去搞李旦的东西了?李旦的事,船主另外安排了人去救援,你最好不要插手,你最要紧的事是收集邦邦牙省和宿务的干系腊人驻军情况。你最好离李旦远一点,以免打草惊蛇……”
李么哥被麦小六一顿训斥,满肚子的不高兴,但是麦小六毕竟是船主的亲信,而且是他的直接领导者,他只能是非常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你先听我说,六哥,我没有有意要去接近李旦,我也不认识他;他在宿务的干系腊人船舰上做苦役,我根本没见过他,也不可能去干系腊人的舰船上见他。”
“那么,这信……”
“我前几日去宿务港做小买卖,带路的就是那个老张,是他把这份东西转交给我的。今天我去他这儿接头,他知道我要来见你,特别告诉我说;这信在他手中已经秘密存放了一年多了,是他去宿务做买卖时从李旦手中得到的。他早就认识李旦,愿意帮助他送信,也是人之常情。”
“老张”就是中华公司在吕宋最重要的线人:张卫。
麦小六展开信件——这是一张折叠过无数次,浸透了汗水的西班牙产卡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全是嘱咐收信人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财产的秘密,注意马德里是否有他财产纠纷案的消息传来。“看样子是写给李大小姐的……”麦小六点点头:“算了,这好歹也算功劳一件,以后做事小心点!在本地压冬的唐人不过百余人,目标太明显了,干系腊人一定会防备着你们的。”
福建各地的海商把留驻马尼拉越冬而不回国,叫做“压冬”,这一直是明朝官府加强海禁原因和借口:明朝官府不喜欢自己的子民到官府不能管辖的地方去。
麦小六在早晨将携带的最后一只信鸽放飞了,把李旦的近况通知了尹峰。他并不知道,尹峰派出的救援李旦的特种小队人员,已经到达吕宋了。
这些特种小队成员搭乘的船就是那艘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准飞剪船”,海魂号在卸下了提供给吕宋北部山地土著的武器后,还有两名特种小队成员下了船,准备去大安等人的部落做些训练、侦查工作。
其余十名特种小队成员,以库特雷上校和神*手罗阿泉为,搭乘海魂号在海上兜了一个大圈子,绕过了吕宋岛北部崎岖蜿蜒的海岸线,向吕宋岛东北海域进。带路的向导是一名荷兰水手;荷兰人在几年前就谋划进攻吕宋,夺取西班牙人在亚洲最大的殖民地,所以派出了船只绕着菲律宾群岛转了好几圈,这名水手当时就在荷兰人的舰船上,对吕宋岛北部海域的航道非常熟悉。
不仅仅中国人在马尼拉的夜晚不能入睡,西班牙人也一样无法安睡。西班牙帝国菲律宾殖民地的阿库纳总督,在自己的住所的地下室也是彻夜未眠,还有他的好友邦邦牙省长唐.费尔南多也在一边帮忙搬运一堆箱子。
两位贵族官僚在密闭的地下室,亲自动手干这样的体力活,那是有着非常必要的理由:这些装进箱子里的金银珠宝、中国的丝绢瓷器等等,都是阿库纳总督辛苦了3年才能捞到的财物,而且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有些就是三年前那些冤死的中国商人的家产。
“亲爱的费尔南多,你的这一份已经放在这只箱子里了。我回到马德里后,马上就交给您的妻子。”阿库纳总督擦着汗坐在一只上好的牛皮箱上,笑着对邦邦牙省长说:“我委托墨西哥总督递交的申请,也应该有回音了。**总督到任后,你应该就可以升任副总督,是否能接任下任总督,那得看我回到马德里后的情况了。”
费尔南多也停下手擦汗,两个菲律宾殖民地的高阶官员都坐到了一堆箱子上面。费尔南多叹了一口气:“老朋友,说句实话,我现在最想干的事是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回欧洲去。”
阿库纳奇怪地说:“怎么回事?亲爱的费尔南多,什么事使你失去了勇气和希望?难道是那些生理人吗?不至于吧,你不过是在福尔摩沙岛不小心被那些无赖暗算了而已。”
“您听说了吗,老朋友?葡萄牙商人在传说,几个月前打下澳门的那伙海盗,其实就是这个什么中华公司的舰队干的,不是荷兰人!”
“不会吧?耶稣会的传教士亲眼目睹了荷兰人烧毁了教堂……”
“不,是荷兰人和中国人一起烧毁教堂的,原因是葡萄牙人在圣奥斯丁教堂关押了中华公司头目的妻子。耶稣会由于要和中华公司接好,靠他们的势力在福尔摩沙开辟传教区,所以才有所隐瞒的。”唐.费尔南多站起身,急切地走到总督大人面前说:“能够增援菲律宾的军队有多少人?我们必须有所准备啊!”
阿库纳总督痛苦地揉揉脑门子,他的任期即将结束,他不想在最后几天又一次陷入到和中国人的战争中去。现在他最希望顺顺利利完成总督职位交接,然后带着大量财宝回欧洲,过上富裕的王公贵族般的生活。
唐.费尔南多苦笑道:“您马上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我还得留在这里。要不你能给我争取到更多的增援部队,要不,我就跟您一起回欧洲,反正,我还能争取到秘鲁殖民地的一个职位。”
阿库纳看着老朋友苦笑不已:“你要是辞职,下任总督职位怎么办?我们留在这里的生意怎么办?这一次**总督所带领的增援部队,我估计最多不会过一个连,……这样好了,我任命你为菲律宾殖民地的军队主管,你放手征召土著兵,万一有事也可以支撑到**总督的部队到来。不过,您真的认为,中国人很快会袭击吕宋岛吗?你看,中国商人已经开始返回马尼拉了……”
费尔南多摇摇头:“不,这些商人不属于中华公司……按照葡萄牙人的说法,如果他们有能力攻打澳门,也应该有能力袭击马尼拉。如果有荷兰人帮助,这就更加有可能了。”
“时间呢?什么时候会生这样的事?”总督最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全身而退。
“他们毕竟是商人,应该不会在贸易季节开战吧?如果今年贸易季节没有生意外,他们大约会在明年开始尝试袭击我们。我这样估计是因为中国人刚刚袭击了葡萄牙人,毕竟得有个休息调整的时间吧?……有一个问题,我们非常缺乏中华公司的情报,我们对他们了解的很少,这对我们非常不利!我认为……“费尔南多现阿库纳总督眼神有点犹疑,似乎心不在焉,暗地里叹口气。他明白总督大人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是在担心自己的财宝如何能顺利运出吕宋岛。果然,总督大人脸色一肃,坐直身子说:“我的朋友,要知道有些事着急是没有用的。我明天,哦,天一亮就布命令,任命你为所有殖民地军队总司令,给你招兵的权力和资金。我明天要把那个该死的安得里.底提斯押回圣地亚哥堡垒的水牢,我要把他也带回欧洲。”
唐.费尔南多一惊:“什么,难道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中华公司头目的妻子,不就是他的妹妹吗?哼,我看他们难道还能追到欧洲来要人吗?”
……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了,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马尼拉城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如今,中国人又开始回来了,中国商品、中国工匠、中国农夫……这些人都将回来,马尼拉就不会还是座死气沉沉的城市了。
而到了夜晚,总有这么几十名中国人不安分,在马尼拉城内和四周围地区转悠不停。
最早来到马尼拉的中华公司军情部人员,已经在马尼拉住了快大半年了,有的人在城内已经有了固定住所和固定的货物仓库,这其中包括了安小四与李么哥。白天他们是买卖各种货物的商贩,晚间,他们就是游荡在街头野地的野狼。
第131章 全面动员(上)
马尼拉以西,跨过浩瀚幽深的南中国海,在千里之外的交趾支那的中部,中圻地区海岸边有一座会安城。不久前,交趾支那的国王准予华人在他的国土中,选择一处建立城镇,专门用来进行贸易;这就是会安,即今中圻的中央,该城镇实际上分为两区——其一属于华人,另外一半属日本人——日本町,各自由一长官统治。华人区的自治长官,一向由大的贸易公司——中华公司的商馆掌柜担任。
短短几年内,会安已经展成为越南地区重要的贸易中心。会安的各国客货码头沿河分布,河岸上的直街长三、四里,被人们称为大唐街,密集分布着各类店铺,各色房屋比栉而居,常驻居民几乎全部是闽人。总计大约有三千左右华人居住,均为巨商,在此和本地人成婚的也不少,每年向交趾国王缴纳的税款,是这个国家的一笔重要收入。
在大唐街妈祖庙的后殿大堂内,聚集了五六十名华人华侨,大多已经三四十岁了,穿着华贵的富商不在少数。穿着一身黑色短衣的潘和五,在各种华装中显得很突兀醒目。当年杀死西班牙总督达斯马里纳斯,逃出菲律宾之后,流寓交趾,在会安也作出了一番成就,和中华公司联合后,现在是中华公司驻会安商馆的掌柜,也是会安唐人街的华人自治官。
眼前这些中年汉子及富商,大多数是和他一起逃出菲律宾的老弟兄。
“……弟兄们,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家的子弟将全部加入中华公司远征队;诸位弟兄,你们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要加入。我的全家老小,除了我小弟外全都死在干系腊人之手,我等了十多年了,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了,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诸位兄弟的家人也有死在吕宋岛上的,不知诸位怎么看?”
身材矮小的潘和五外表精干,是个干脆果断的渔民子弟,办事手段非常决绝,当年他在西班牙人战船上领头揭竿而起,干脆地把所有西班牙人从上至下统统杀死,连同那些土著辅助兵。此刻他眼神犀利地看着那些老弟兄,当年干脆狠辣的神气溢满全身:“我们的自卫队在尹船主派来的教官训练下,已经秘密地操练了一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报仇的日子近了,我们的自卫队也该动动手脚了。”
“潘大哥,我们跟着你,和当年一样去砍干系腊人的头!”依旧保持着血性的几名老弟兄先喊出来。那些在安逸富足环境中消磨了当年斗志的富商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才66续续表态:
“大哥,出人出力出钱,您说话,我张家上下听您的。”
“潘大哥,我愿意把自己的船交给您用,……”
“潘掌柜,你说个数,多少钱多少船,你说了算!”
潘和五淡淡地一笑:“好!老弟兄们,我们一齐从吕宋岛逃出来,我们再一齐杀回去!放心,我们只是辅助兵,哦,尹船主说了;我们熟悉吕宋南部的山民和回教徒,我们只是帮助尹船主的大军作战,打大仗的事轮不到我们。”
……
由交趾支那再往南,越过深蓝色的南海,这就来到了星星点点般分布在南洋的印尼群岛;中华公司海盗帮刚刚占领亚齐土著的一处港口,海滩边烧毁的土著商船还在冒烟。一群中国海盗聚集在自己的海盗船下的沙滩上,正在按照尹峰确定的规矩“分赃”;头目占十分之一,余下的财物全体平分,头目还可以得到这一份。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喝着酒,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一艘挂着蓝色旗帜的中国式帆船出现在海湾边,海盗们抬头看看,漫不经心地回转头继续听船上的管库计算每人的所应得的份额。没错,这也是中华公司海盗帮的船,蓝色的旗帜,蓝色的船头油漆涂装。所以众海盗没人理会海面上新来的船,还是船老大抬头看看,命令一名手下说:“阿七,去那一伙的同道,告诉他们来迟了,这个港口的东西我们第六队的人全包了。”
片刻,阿七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推开众人惊慌地大声喊道:“老大,是船主的传令官!”
“什么?传令官?船主的命令吗?快,弟兄们,快去迎接船主的传令官。”大家伙急急忙忙地甩下大堆的财物,一窝蜂地区迎接来人。
尹峰的传令官是原先的海盗帮弟兄,不是外人。他只不过从吕宋岛开始就一直紧跟着尹峰,并未参与那一次魍港水手叛乱,由此得到鲁石头推荐,得到尹峰的信任,成了中华公司水军的战船第五队副统领。
海盗帮第六队的船老大一见来人,哈哈大笑,然后拱手施礼道:“啊也,原来是齐老大大奖光临啊!该叫您做统领大人了吧?”
齐老大矜持地一笑,跳下船板,身后跟着下来一名沉默寡言、冷目四处扫射的年轻人。齐老大拱手还礼道:“林兄弟,一向可好?我这里给你带来了你老婆让我转交的香袋,还有念珠什么的,自己看吧。”他把一袋东西交给了惊诧感激交加的第六队船老大。
“船主还让你的儿子进入军校启蒙班念书识字了,以后还可以在公司的护卫队做事。”齐老大看着他,微微一笑,转头看看那名沉默的年轻人。
林老大忽地跪地,捧着家里人寄来的小礼物,向着南方方向连磕了三个头:“船主大恩大德,林某人记在心里,今生今世绝不敢忘。”
“这样才对,今次船主交代的任务,你如果能很好地完成,说不定船主会因为你的功劳,允许你回台湾了。”
那名默不作声的年轻人忽然说道:“这里的弟兄都是自己人吗?”
齐老大赶紧介绍:“林兄弟,这位是水军新设的监军部的曾监军。”
大伙顿时神情紧张,纷纷把议论的声调降下了十几分贝。监军部的人全是由那些尹峰从吕宋岛救出的孤儿,以及回台湾后救助的吕宋死难者孤儿中选拔出来的,传说中是铁面无私到了变态的地步,眼中除了尹峰和军纪,一切都是怀疑对象。第六队的船老大赶紧向这个年轻人施礼,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连连点点头:“是的,是的,全是自家弟兄,有一些唐人的子弟,也是可靠的自己人。”
曾监军点头道:“这样就好,齐船长,您传令吧。”
晚间,传令船连一刻也不多停留,急急忙忙地起锚升帆走了。分布在万里南洋的几十队中华公司的海盗开拓队,都等着他们去传令呢。
看着远去的帆影消失在夜空的黑暗中,阿七忍不住问老大:“船主的命令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们去*扰……”
船老大厉声打断他的话:“闭上你的鸟嘴,船主要攻打吕宋岛,自然是有他的妙计。我们只要听他的跟着做就行。以后,不许对船主的命令乱议论!”
……
由亚齐土邦的港口往西北方向,跨过大海和马来半岛,暹罗国的都大城府:伟大的阿瑜陀耶城的贸易码头,唐人街自治官,中华联合公司商馆掌柜林松涛正在码头边指挥手下往新兴号船上搬运货物。这批货物可不是普通货物,而是库特雷上校的朋友安德烈亲自押运的暹罗产火器。
广东籍华人林松涛久居暹罗国经商,曾经在荷兰人初到澎湖的那一年,被尹峰从荷兰海盗手中救了出来,结果他就成了中华公司的股东和暹罗商馆掌柜。同时,他还是暹罗国王纳黎宣的商务**人,顺理成章的,他也就成了阿育陀耶唐人街的主管。
阿瑜陀耶城由乌通王始建于1350年,是大城王国(暹罗的阿瑜陀耶王朝)都。历史上在另一时空的1767年,该城被缅甸攻占后焚毁,华裔郑信复国称王后将都城南迁吞武里,建立吞武里王朝,在老城东重建新城。老城废墟就此成了世界文化遗产阿瑜陀耶历史公园所在地。
如今的阿瑜陀耶城正在兴旺达的时期,人口众多,各国商人往来频繁,是东南亚的重要国际贸易中心。
林松涛身后站着葡萄牙雇佣兵安德烈,以及一些阿瑜陀耶城葡萄牙居住区的葡萄牙人,他们正在议论着什么。安德烈似乎有些犹豫地上前打招呼道:“林掌柜!”他说的是地道的汉语,林松涛赶紧拱手施礼:“安先生,你的朋友们决定了没有?”
安德烈以中国人的方式拱手道:“我们打算还是划出一部分武器,卖给日本人。毕竟,他们也是葡萄牙人的大客户。”
“安先生,你可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公司的利益所在你应该清楚。这批武器是公司急需的,也可能是最后一批运往台湾的暹罗火器了。国王陛下已经对火器大量出口给一个中国人的贸易公司起了疑心,陛下不愿得罪大明帝国。这批葡萄牙工匠生产的火器,必须全部运上船。”
安德烈脸上绯红,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并非我不为公司着想,而是最近日本町的山田父子在国王陛下面前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我的朋友们不愿意得罪他们而已。”
林松涛向西边日本町的所在望去,摇摇头说道:“是说山田长政吗?他们也想买这批火器吗?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居然搞出一个日本人卫队来。不用担心,我是国王陛下的商务**,负责一切与中国的贸易,这次运往台湾的货物也是属于王家的商品,我亲自在国王面前取得了许可。不用理睬日本町那帮倭寇,我们唐人街和葡萄牙区联合起来,一定能使日本町那帮人说不出话!”
安德烈点点头:“是的,我想日本人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毕竟国王的亲卫部队是我们葡萄牙人组成的,我们是国王最信任的外国人。我的朋友大约只是想提高一点火器价格吧,我会去和他们谈判的。”
第二天,新兴号满载着杆火绳*,15门青铜6磅炮、5门24磅青铜重炮和一大批火药*弹什么的,拔锚起航了。新兴号在沿河的日本町一边经过,在嫉妒眼红的日本人面前大摇大摆地向台湾驶去。
台湾港的军火工场全力以赴地生产燧火*和新研制的铸铁炮,而暹罗盛产铜矿,因此中华公司已经停止生产铜炮,全都向暹罗购买了。
……
从年的下半年开始,在亚洲印度洋各处东西方贸易基地,以及西方人占据的殖民地,到处流传着一则雇佣兵征召令:据说东方的中国一个大将军、大商人要为自己的亲人复仇,复仇对象不得而知,但是他出了很高的薪水来招揽各地的雇佣兵。消息来源似乎是那些在欧亚各地来往的“新基督徒”——犹太商人。
从葡萄牙人占据的东非莫桑比克,东西方要冲霍尔木兹,在葡萄牙人殖民地果阿、科钦的各处港口,缅甸沿海港口如马塔班、勃固和仰光的葡萄牙移民点中,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沙廉岛的葡萄牙殖民地以及马六甲等地,加上荷兰人的香料群岛、巴达维亚等地,各国的冒险家雇佣兵纷纷以各种手段搭船前往神秘的东方中国。
去年中荷两国商人联下澳门后,葡萄牙人的贸易大受影响,全靠中华公司的不计前嫌,慷慨让出了不少利润,葡人才能过点轻松日子。许多失业的葡萄牙冒险家因此也看上了台湾岛的机会,拼命想去中华联合公司控制区寻找财机会。由于澳门经济困难,大批黑奴生活也受到影响。白人日子宽裕时,也不太会对黑奴苛刻;可是现在澳门正在恢复期,白人主子们对黑奴的严苛程度暴增。香山县衙门的官员因此接到多宗逃亡黑奴进的消息,也有一些黑人偷偷逃亡到了商船上,来到了台湾港。
这些黑奴主要是马加罗的东非同胞,马加罗在澳门和他们联系很多,因此大家知道台湾岛没有黑奴制,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地选择工作。而且,马加罗是台湾岛主人的亲信卫士,因此有几十名黑奴偷偷跑到台湾,前来投奔马加罗。
由于陈衷纪外派道海外,成了海外情报主管,不爱念书的颜思齐被尹峰调派到军校读书培训去了,尹峰的亲卫队现在由林跃和马加罗负责。
第132章 全面动员(中)
马加罗向尹峰报告:他的东非同乡前来台湾岛投奔他。
尹峰忽然想起了另一时空的郑芝龙,他就拥有一支全部由黑人组成的卫队,而且郑成功也继承了这支黑人卫队。尹峰大喜,赶紧召见了那些马加罗的黑人同胞。这些东非班图族的猎人、战士的后代,人人具有一身健壮结实的肌肉,反应敏捷,也都有着马加罗一样憨厚老实的态度。尹峰很高兴,立刻任命马加罗为黑人亲卫队队长,大部分黑人都成了卫队成员;由此,台湾岛上出现了一支黑人卫队,由25名黑人组成,薪水比照亲卫队的中国人一样。当然,这些黑人还是得先送到护卫队营地进行一些军事训练才行。
此后,尹峰在台湾港宣布了一条命令:亚洲各地的所有黑奴一旦逃亡到台湾,只要能活着踏上台湾岛的土地,他就能获得自由,可以在中华公司管辖下的农庄、工场、码头、商船等处工作,但是军队暂时还不许他们进入,只允许黑人加入尹峰的亲卫队。此后,这些黑人卫队成员成了尹峰最忠实的卫士之一。
尹峰这些天在军营和火器工厂之间来来回回地跑,忙地不亦乐乎。
大战将起,他心中的焦虑也越来越严重。他这些日子里脾气也不好,连向来宠爱的麦婉儿也被训斥了。
他对自己的指挥大规模战役的能力缺乏信心,这是他最担心和最焦虑,可又根本无法和外人说的事。凭借自己的军事历史知识,他可以把握住军事技术展的大趋势,可以开金手指搞技术大跃进,但是缺乏具体的战争指挥经验是他的心病。他的部队组织建设经验,全来源于穿越以前的在部队拍摄军旅电视剧时,两年多的部队生活经验,以及零星点滴的军队知识。
至于作战,除了逃出吕宋岛时积累的实战经验外,那就只有的知识了,最多加上点战争题材电影的观感。
尹峰本质上不是个很有自信的人,虽然他以穿越者的身份自觉信心十足,实际上在反攻吕宋岛前夕,他却陷入了缺乏自信的阴影中去了。最根本的原因,是历史已经被他改变,历史上从来未有的中华公司已经横空出世,今后的历史走向已经不能事事预先知晓,处处料敌机先,快人一步。尹峰对于今后历史的走向已经失去了把握,从而对战争胜利的信心也失去了。
偏偏这事还不能说出来,不能表现在脸上。
只有在李丽华身边,尹峰才能稍稍放松一点。最近他去李丽华这边“西宫”的时候较多,连婉儿这里都去的少了。李丽华对于当时西班牙和吕宋的了解,远远过他从历史得来的知识。他每晚都要详细询问吕宋和马尼拉的一切情况,反复考虑即将开始的大战的每一个步骤。
尹峰现在手头的军事人才,除了水军的麦大海、叶华等人外,还有步兵的赵铁、麦德等人,都是可以领军作战的将领,虽然没有特殊的军事才能,但是却不乏勇气和执行纪律的坚决态度。中华联合公司护卫军不是靠将领个人能力来打仗的军队,而是近代化的依靠集体纪律、火力输出和组织能力、机动能力来作战的军队。这个和当时的西班牙军队有点类似,没有出色的将领,但是出色的有纪律的士兵组成军队,一样可以纵横四海打遍天下——只要将领不太蠢,而且敢战。
当然,有出色的将领,可以充分挥由优秀士兵组成的军队实力,这样是最好的事。可惜世界上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存在。
护卫军也有参谋班子,是由库特雷上校那班葡萄牙老雇佣兵、范.莱顿上尉等一些荷兰军官,以及一些中华公司军校实习军官组成的,现在正在忙着按照公司间谍在马尼拉的实测数据,在护卫队大营建造沙盘模型。
总之,尹峰就是感到他手头缺乏一个有能力统辖整个战局的大将之才。
老将陈第一直在台湾各地旅游,为写他的游记收集素材。尹峰试探过他,这个老头推脱说自己年纪大了,也不懂火器作战,也不想千里迢迢坐船去海外作战。尹峰心里腹诽不已:不就是因为我的军队不是朝廷正规军吗?怕坐船出海,你每年都要坐船来台湾好几趟,那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陈第对尹峰的军队训练还是很感兴趣,这天他就主动要求去参观护卫队大营。
护卫队现在已经分为水军、步军、炮兵三种兵种,护卫队总统领当然是尹峰。尹峰的总统领所在按照明朝人的习惯,还是叫做老营,以下设后勤部、作战部、监军部、军情部四个单位。
后勤部下辖军器司、军工司、预备军司、粮草司四个职能司,而作战部下面则设立了步军指挥司、水军指挥司和炮军指挥司三个军种司以及规划司、通讯司、操演司、军务司四个管理部门,算是尹峰的参谋部,主要职官有一半是外籍的葡萄牙、荷兰军官;监军部下辖军校管理司、考察司、亲卫司、军法司四个司,其中亲卫司实际就是尹峰的亲卫队,也负责其他公司高层的人身保卫工作。这监军部是名义上由尹峰亲领的部门,实际上尹峰在写好一堆规矩和定好军法条目后,就把具体操作的事一股脑交给了林晓,林晓不愿费脑子,全盘按照尹峰写的东西办,加上了他自己东西:在军队中强调对尹峰的忠诚。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幸好,最近曾家的小儿子曾瑞加入监军部,成了副部长,主管军校和考察部,开始学着尹峰大谈保护海外华人、保护经商贸易的道理。
尹峰虽然争取到了曾家子弟来为自己工作,但是也不敢把他们派到战场上去。最喜欢参军作战的曾瑞,曾经私自上了战船到澎湖参加对荷兰人的战斗,把尹峰下了个半死。因此曾瑞虽然也进入了护卫队,但是尹峰只把他安排在监军部管管军事教育和功勋考察,不用上战场去作战。
最特别的是军情部,实际就是早先的中华公司军情司划归护卫队的,公司另外搞了一个商情司,也是归林晓管辖,主管明朝内地的各种情报收集。而军情部虽然分为海外司和内情司,但现阶段主要情报工作是面对海外,东西洋各地,最重要的情报收集目标就是菲律宾。
经过三年多来多次整顿,护卫队已经形成了相对完整的军队组织架构,已经是一支体系完整,有着整套士兵征募、军官选拔、军事教育和训练体系,以及有着从上至下成套作战传令系统的军队了。
在尹峰的设计中,军队如果再要扩大,老营总部就要设置科、曹、司、部四级机关体系,在地方上也要形成驻防辅助兵、庄丁预备队、自卫民兵等各级预备兵制度。不过,现在的中华联合公司军事力量已经过万,实际上已经是非常庞大的武装团体了,直接管辖了台湾岛上十万土著民,七万左右汉人定居者,还统治着为数几百的欧洲人。在海外和内地,中华联合公司包括联合经营的股东,在十三省各地雇佣的商馆商行的水手、伙计、书办等各种员工足足有十几万人。
这是一股有组织有基地的武装商业团体,它的组织能力完全和明朝政府体系不一样,秉着高效和简洁直接快的原理,管理上层次分明、分工明细,一切目标在于减少成本高效执行,其内在的力量之大,连尹峰自己也没有完全察觉到。至于那些大股东和高层管理者,也是对此朦朦胧胧的。
对于出兵打仗,所有人的感觉就是只要尹峰领兵,他所指挥的战事全是赚钱的战争,对荷兰人的澎湖之战、搜刮土著人的控制全台湾之战、攻打澳门之战,全是赚钱的买卖,不仅得到对方赔款,还有大批战利品。因此真正反对出兵进攻马尼拉的公司内部人士已经很少了。特别是反攻马尼拉,这是主要大股东以及大多数死里逃生者的心愿。
不过,陈第却以朋友和长者的身份,劝说尹峰不要动刀兵。
“我大明天朝并非惧怕外夷,朝廷不愿出兵讨伐吕宋夷人,那也是天朝的风度,只是不愿兵祸蔓延,杀伤太多,有干天和。想那外夷不过虎狼之性,在海外肆孽,不会伤及国本;虽然我的亲友也有丧生吕宋的,但是国家朝廷如今国库空虚,内地盗匪四起;一旦出兵海外,所消耗的粮草不可计数,必然会弄得民不聊生……”陈第坐在尹峰的马车上,喋喋不休地对着尹峰说着。
尹峰非常纳闷;这个老将军那根神经搭错了,怎么突然之间对我说起这些来?
一向来对这个老将军很尊重的尹峰打断了他的话:“陈老将军,您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们要攻打马尼拉吧?”
陈第愣了一下,点点头:“自然,你们出兵马尼拉,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可是……”
尹峰再次打断陈第的说话:“没有可是,陈将军。我们两个忘年之交,您不嫌我一个捐纳功名的商人,我也没把你当做老朽。我与你实话实说:出兵马尼拉,为三万中华商民复仇,这是件大事,朝廷不做,我们沿海的商民自己来做。我们不费朝廷的弹,一粒粮草,失败了我们自己承认倒霉,成功了大涨我海外华人的志气,有何不可?”
陈第脸色阴沉,并未为被打断说话而生气,反而缓缓点头:“对于你们这些吕宋岛上逃难者而言,以牙还牙自然是没错的。可是朝廷岂能容忍你们擅自出兵攻打一个番邦贡夷?你们……”陈第似乎有点犹豫,欲言又止。
尹峰淡淡一笑:“老将军有话直说,您可不是那种说话吞吞吐吐的人啊!”
陈第下定了决心,咬咬牙说:“好吧,是这么回事。福建都司沈有容将军告诉我,福建总兵朱文达可能会在你们攻打马尼拉的时候,对你们动手。本来这话我不该说,沈将军也嘱咐我不可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虽然他是不赞成对中华公司动武的。”
尹峰笑了笑:“您老的两个侄孙辈在我们公司的商船上干活,您还有一个嫡亲的侄儿在我的学校做教书先生。呵呵,您老与我们公司利益相关啊!我们公司养活了福建沿海十几万的商民,每年给朝廷银子可也不少了,朱总兵何必跟我们过不去呢?”
他站起身说:“前面就是我们护卫队的大营了,请您老来指教一下我们的战士吧!”
陈第苦笑了一下,下了马车。尹峰忽然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您老放心吧!即使我们出兵马尼拉带走大半的兵力,剩下的那些战船和火器,也不是朱总兵能够对付的。”
第133章 全面动员(下)
陈第还没进大营的门,就被这处如同小型城市一般的军营吸引了。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军人,深知大军扎营的重要性。
他不住点头,在壕沟边查看了一番,称赞道:“外围的壕沟深度广度都恰到好处,敌人不能轻易逾越,而营地的双层木墙推倒后,就可以在壕沟上搭起一座桥,便于出击,这主意不错。”
他站起身,看着木制望楼和砖砌炮台,惊奇道:“你们的大炮炮位摆放的如此之高,岂不是无法轰击冲到营地附近的敌人了?”
尹峰笑了笑,走进大门对老将军做了个请的手势:“陈老将军,您请看这里……”
原来望楼和大门两侧,都排列着十余门6磅青铜炮,在营地木墙上开有炮窗。尹峰带着陈第走到炮口前打开炮窗,指着炮口前方的开阔地说:“这一片空地上已经除去了所有树木茅草,平整过土地,没有任何的遮蔽处;我们在这里可以用霰弹轰击这片地区,冲到附近的敌人根本无处躲藏。”
陈第点点头:“不错,这样的话,无论远近都有大炮招呼,敌人要**营地就困难了。不过,你们的大炮怎么都放在大车上,还有着这样的架子支撑,这是……““这是炮车,这铸铁支架是在射时承受大炮后座力的。支架可以收起来,这样抬起来就可以推着炮车前进,这样野战炮-我们把这样的轻型炮叫做野战炮,这样的野战炮炮车可以轻易地推拉着行军,非常轻便,可以在战场上及时投入前线作战,展开支架后就可以开炮,不需要挖掘支撑大炮的坑;这样收起支架,就可以及时转移阵地。”
这就是已经开始大量推广使用的炮车,今后中华公司的战场之王——大炮,将主要依靠炮车来作机动,不再是人扛肩挑、不需要到了前线还要七手八脚设置阵地。
尹峰身后的林跃等亲卫都有点诧异;一般中华公司以外的人是不会被带入军营参观的,而且,尹峰还事无巨细地解释营地的布置,这陈第老头到底是何人?
这时,营地内轰然出一阵巨响,然后是千百人的大喊,*炮声齐鸣。陈第吃了一惊,嗖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尹峰笑了:“没事,战士在训练。您去看看吧?有不妥之处请指教一二。”
转过几处营房,就是一大片平整过的空地,足足有半里见方。两队护卫队战士各有300余人,相隔百余步,面对面相向行进,正在互相对射;当然,放的是空*,但确实是上好了**的,只是实战的铅弹铁弹改作训练用的纸质弹丸。这样,训练演习中,所有装**的步骤都不能省略,只是最后射击的时候,纸弹在飞出*口时大多已经烧成灰烬了,偶尔打出一两纸质弹头,也伤不了人。
不过,看着两队人排成三排阵列,相向射击前进,硝烟弥漫,*声震天,情景如同实战的战场。这使得陈第看得热血沸腾,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惊诧不已。
两队人马相隔只有30步时,各队同时有军官号施令,战士们迅上好了木质的训练用刺刀,大喝一声杀,互相起了刺刀冲锋。操场两边观战的护卫队士兵们沸腾了,大呼小叫,喊杀声整天:“狂飙团,杀!杀!不要手软!”
“烈风团的弟兄们,抢军旗啊!”
这是由赵铁的第一团“狂飙团”,麦德的第二团“烈风团”分别选出两队战士搞得对抗性实战演习。两团阵列后的军旗就是双方各自的目标,打穿对方阵列,或者击溃对方,夺得对方军旗者就是胜利者。
双方各有一个营的兵力,麦德“烈风团”在第一线布置了大部兵力,还在后面留下了大约五十名战士作为预备队。而赵铁的“狂飙团”全队压着烈风团的阵列,团旗就紧跟着第一线的队列后面。
双方都尽力保持严整的队形,努力**对方的阵列,企图在对方阵列打开缺口。烈风团的预备队这时挥了决定性作用,在一名年轻军官的指挥下快步向狂飙团阵地左翼迂回,行进十步就打一次齐射。这个举动被狂飙团的指挥官察觉,他们虽然已经全员投入战线,但是严格的纪律和长期的训练使他们居然能在激战中,从拥挤的阵列中央阵线抽调出30多人,投入到左翼去对付烈风团预备队。可惜时间上稍稍比烈风团慢了一步,烈风团的预备队对狂飙团左翼侧面起了刺刀冲锋,一下子就把整个左翼阵线搅乱了。刚刚赶到了30余人列成严整队形,用火*齐射挡住了继续展战果的烈风团预备队,使得溃乱的战友暂时能够在他们身后集结起来。但是,狂飙团的阵线已经乱了,成了一个两翼往自己方向内缩的半圆型,中央阵线受到的压力大增。
片刻间,烈风团的战士用*托、刺刀打翻了整排的对手,突入了狂飙团的阵线中央,直奔团旗而去。狂飙团的战士们心急之下想着要保住团旗,却搅乱了阵型,结果他们的阵地在片刻间崩溃了。
战士们之间的肉搏是完全不遗余力的,不少战士被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一大半的战士们燧火*上的训练用刺刀都已经折断,不断地用*托在对砸,简直就是在把对方当做死敌对待。
一旁的演习裁判军官忙着从人群中把受伤流血的战士拖出来,或者忙着制止住打出真火的战士们对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满身都是纸絮了,你,脸上都开花了,你们都死了,快到一边去!哎呦!看清楚了,我穿着红衣啊,是裁判官!”裁判军官忙着在人群中拖人,时不时还挨到一下误击。
陈第看得咂舌不已:“尹船主,有必要这样真*实弹地训练吗?士兵们受伤怎么办?”
尹峰简单地回答:“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训练时如同作战时,真的打起仗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有道理,有道理啊!”
尹峰继续介绍:“我们的士兵每日从早上开始训练,中午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就要一直训练到晚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每月4天休假日,中秋、过年和元宵,其余时间都在不间断训练。这样的对抗性演习,每十天举行一次。”
操场上,狂飙团的最后几十名护旗战士忽然拿出了长矛,配合着几十名火*手,把团旗围在人群中间,摆出了个小小的长矛阵。烈风团战士围住了他们,但是一时间却打不开这个圆圈阵。烈风团的指挥官吹响了海螺号,烈风团战士们停止住冲锋的脚步,以每队队长为核心排列出整齐的队伍,在10步开外呈半月形包围住了狂飙团最后50多名护旗战士。
“举*瞄准!射击!”
“轰轰!”护旗小队周围上百的燧火*一起射,狂飙团的战士们连同他们战旗,一起陷入到了浓密的硝烟中。
“唔唔——”悠长的海螺号声响起,宣告演习结束.中华公司护卫队毕竟是海上起家的,为保持传统,一直用海螺号为传令工具。
“狂飙团八成阵亡,失军旗,败!烈风团,五成阵亡,夺得军旗,胜!”护卫队步兵副统领麦德大声宣布。操场上呼声雷动,胜利者狂喜不已,失败者也不气馁,高声挑战胜利者:“下一回的丛林战,你们等着瞧!”
“去你的,这一个月来,我们烈风团已经赢了三场了,不服气的话十天后再见!”
“我们在赢两场,反攻马尼拉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真的假的?打吕宋干系腊人,我们不是全体都去吗?”
“谁说的,台湾岛上还得留人防守不是?”
“哎,别管这些了。这个月的奖金又可以多拿一份了,好啊,弟兄们,下了操去城里喝酒啊?明天可是休息日啊!”
士兵们纷纷自动列队,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排成整齐的队伍,按照自己所属的什、队、哨等编制,自觉地参加到队伍中去。
陈第好奇地问:“怎么集合了?还要会操吗?”
尹峰笑着说:“哪里,他们是去吃中饭。护卫队战士三人成列、两人成行,随时随地要注意军容军纪。去吃饭也得集体去,必须整齐划一地行动。”
“现在我们的步兵已经有三个团,除了眼前的狂飙、烈风外,还有一个人数不满编的疾风团,现在在北边征讨大肚番国的反叛村社,以及驻守台北的堡垒和港口,下个月将和新组建的驻防部队换防。”
正在说话间,一群红蓝眼睛的高个子洋人走来,他们见到尹峰后,一一立正行礼,尹峰也立正还礼,然后和他们用外语说笑几句。这是一群荷兰军官,是中华公司的雇佣军和教官。
陈第不意为然地说:“尹船主,让这些洋人在兵营中游荡,很是不妥。他们毕竟是西洋夷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尹峰笑了笑,心想:现在兵营内的洋人已经少很多了,早两年那些军官、教官可全都是洋人,你这个老将军看见了,还不知会怎么说呢!”
荷兰东印度公司自成立起,除了在中国澎湖岛吃了一次亏之外,3年在爪哇、年在马六甲打败了西班牙、葡萄牙海军;5年,抢占了盛产香料的帝汶岛,年联手中华公司打下澳门,各地方战事都很顺利,急需人手,因此有不少荷兰雇佣军已经离开台湾岛,回巴达维亚去了。
陈第看过这场演习后,没有加以评论,默默地走在军营内。尹峰带着他来到一处大棚:“这就是我们的大食堂。”
“大食堂?”陈第点点头,漫步而入,顿时吓了一跳;因为在食堂外他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喧哗声,一进门却突然在眼前出现了五六百人在长条桌上默默吃饭的场景,蔚然壮观的集体进食场面却无人出任何声响。
陈第点点头,小声说:“执行军纪到如此地步,细柳营、戚家军也不过如此啊。”
下午,尹峰又带着陈第来到炮兵营训练场地。炮兵一营人称“震天营”,是尹峰亲自组建的专业炮兵部队,在当时明朝的中国,恐怕全国独一家。
此刻炮营在大营西侧河滩边进行实弹训练,几十门大炮连番轰击百余步外的一处布幡标靶。
“第二哨,李魁奇队,开火!”
这些炮手都是在葡萄牙、荷兰炮手亲下训练出来的,而且尹峰特地给他们开设了识字课,由传教士巴拉达斯教一些浅显的物理常识。炮兵营500余人,都是年轻人甚至少年,接受知识特别快,也没有任何中西文化冲突的麻烦。他们学习识字、学习知识全部在护卫队军营之中,日常训练和住行都在大营之内,因为他们很多都是孤儿,或者父亲长年奔波在外。
明军中年轻士兵也有十五六岁的,不过在陈第看来,眼下这名炮手李魁奇实在太年幼了,恐怕连炮弹也抱不动。
另一时空和郑芝龙争夺制海权的海盗枭雄李魁奇,眼下却是尹峰炮营最好的瞄准手;长年海上生活给他一副上好的眼睛,聪明好学的李魁奇对于大炮射击要领的掌握远远过同龄人和年长者。
“轰!”
炮弹长了眼睛一般,在二百步外的标靶中心穿了一个洞,炮位上的年轻人们欢呼雀跃。
炮队队长现了尹峰,赶紧上前立正敬礼。“干得不错,让李魁奇过来一下。”尹峰拍拍他的肩膀。
李魁奇虎头虎脑地出现在尹峰面前,眼神炯炯光,毫不畏惧地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尹峰。他在澎湖之战后,就疯狂喜欢上了大炮轰鸣的感觉,一心一意要加入护卫队战船队。由于战船队水手叛乱等事,他只好先到了步兵队。招收炮手时他因为年幼被拒绝,李魁奇就跑到老营外拼命要求参加,尹峰看到他的名字后,大笔一挥特批他参加炮队训练。
“李魁奇,你这几次的考核成绩全都最优,不错。我现在升任你为炮手教导队的教官。”
李魁奇大惊,不相信似地左右看看,他的队长笑嘻嘻地点点头。尹峰笑着伸手摸摸他脑袋:“怎么,不相信我?呵呵,你不是打报告想去战舰上做炮手吗?我就让你训练新建成的飞豹号战舰炮手。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全部训练成神炮手,到时,你就是飞豹号战舰的炮长。时间紧迫,大战在即,你可不能误事啊!”
李魁奇兴奋地涨红脸,左手击胸行礼,腰杆挺得笔直,仰头大声道:“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接下来,尹峰带着陈第参观了严格程度不亚于步兵的水手火*队的操练,以及战舰炮手的射击训练。
在大营东侧的林地,陈第参观了辅助部队的一些炮车装卸训练,以及各地选拔来的庄丁队、民兵队的火*射击训练。最后,还带尹峰来到土著辅助兵的训练场;这些都是最早和中华公司结盟的新港社等地招募来的土著战士,正在接受最基本的行军列队等操练。
“吕宋岛土著和本地土著,生活习俗相近,因此我打算到时带着些土著兵去马尼拉,作为辅助力量。”尹峰解释道,却现陈第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被夕阳映红的台南平原,郁郁葱葱的大地正在入睡,点点灯光已经在港口城区亮起。
陈第忽然说道:“尹船主,你的这不足万人的军队,足以抵挡朝廷的十万大军,不过,仅靠你的战船,就可以把十万大军挡在台湾岛外。尹船主,你真的只想报仇雪恨吗?仅仅就想对付吕宋夷人吗?”
第134章 元宵节的刺杀
老营议事大堂内灯火通明,所有的桌椅板凳早就统统被移到了外头。整个大堂的空地上,用急水溪河边的泥沙堆砌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整个马尼拉周围方圆二十里的地形全部展现在人们眼前。麦小六正拿着一批文件,按照中华公司间谍们最后一次传送给他的勘测数据,在仔细核查沙盘模型的准确程度。
三个兵种的指挥使都在场,鲁石头作为后勤部主管(副部长)兼预备部队司的司长,也在场参与讨论;还有一批荷兰籍的参谋军官,加上公司工程部的安和平、李跃等人也在,他俩分别是护卫队后勤部的部长和主管。
在这样的场合,葡萄牙雇佣兵们都不许参与,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避免葡萄牙人的尴尬立场:虽然没几个葡萄牙人对西班牙有好感,但西班牙人毕竟算是他们一国的同胞。
和西班牙人苦大仇深的荷兰人则非常积极地帮助中华公司筹划这场大战。
尹峰与陈第吃完晚饭后悄悄来到大厅内,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人人都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沙盘上。
眼尖的范.莱顿上尉现在已经是作战部主管(副部长)了,他看见了尹峰,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尹峰示意他不要声张,招手让他过来。
“不要做声,让大家继续讨论,明天务必把作战方案拿出来。”尹峰严肃地说。
“船主,哦,将军阁下……”现在外籍雇佣兵们都把尹峰称作将军,毕竟这支军队是他亲手缔造的:“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详细的计划,也没有见过如此细致的沙盘模型,您得给我们一点时间,或者您给我们一点启示,指导一下我们吧?”
当时的世界各**队中,参谋制度仍然在萌芽状态,很不成熟。荷兰虽然在当时世界上军事技术算是先进的国家了,但在作战中还是非常依赖将领的个人素质和临场挥。尹峰到不是认为将领的个人水平和临场挥不重要,而是整个中华公司护卫队中,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什么人算得上是杰出的将领;因此,尹峰想与其等着培养出一个天才将领再打仗,还不如把自己的军队武装到牙齿,一切按部就班的来,不靠将领的计谋,靠军队整体素质和军事技术来打仗。这样的作战,事先的对敌人情况的侦查和研究就很重要了。
陈第对马尼拉城的大沙盘非常吃惊,前前后后盘桓了许久,只等得尹峰有点不耐烦了。
“老将军,我们还要去士兵夜校巡视呢。”
陈第恋恋不舍地离开老营议事大堂。林跃带着几名黑人亲卫在前面打着火把引路,两人走在大营操场上。陈第叹了口气说:“尹船主,我知道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可我还是想问:你打完了马尼拉,占了吕宋岛,还想做什么?”
“老将军,我不是给您看过一张地图吗?”
“那本《东西洋游记》书中的地图吗?南京泰西大儒利玛窦氏,也有这么一张地图,说是记载有世界各国的地理位置。”
“泰西利玛窦的地图应该和我的差不多。大西洋欧罗巴洲的洋人,足迹已经遍布这张地图所绘的各个大洲,而我们中华上国,仍然局限在自己的国土上起劲折腾自己。我的护卫队大军赶走干系腊人后,面临的敌人还多的是,还有如此广阔的世界需要我们去征服。陈老将军,我尹峰从海外回到中华大地,没想过要对抗朝廷,只想要保护海外华人、让国人睁开眼看看外边的世界。”
“外边的世界?”陈第困惑地摇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任何人要是拥有了这样一支军队,不去为自己挣个流芳百世,也得光宗耀祖。你和别人不同,我看不透你,也看不懂你。”
尹峰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的世界上,真正懂得自己的人又会有几个呢?
他苦笑了一下说:“老将军,您别管其他的,只要记住;官府不来对付我们,我们就绝不会造反。”
“你们这样子,和竖旗造反有多大区别啊?”陈第摇摇头,叹息着加快了脚步,跟上尹峰等人,向夜校走去。
这几天,台湾港按照福建沿海的传统,到处张灯结彩,准备过元宵节。过完元宵,反攻马尼拉的大战就将开始。
尹峰的全家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过个年,因此这两天他就早早回家了。他宣布全台湾中华公司所属人员全体放假三天,让大家好好过完年,然后,将是中华公司所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大战。
每年过年之前,也是公司股份红利的时候。尹峰想着让大家好好过完正月,但是事情总是不如人意。
这一天他正准备去看梨园戏,在曾倩和婉儿服侍下换上全套的儒服长袍。曾倩坚持要他穿这套行头。
曾景山和韩平,还有海澄赵家澳赵氏家族族长赵明成一起上门,急匆匆地把尹峰拉出门外。
尹峰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听完曾景山的报告:“什么?海澄、安海各大家族要退股?为什么?我们今年的分红可是去年的一倍啊!”
曾景山冷笑:“还不是因为传闻官府将要对我们动手。那些人害怕到时会血本无归,全然不想想,他们在公司赚的钱,再过一年后就能翻本了。”
尹峰想了想说:“眼下公司缺钱吗?”
韩平道:“许心素那边的账目还未全部算清,不过公司在内地十三省的盈利,肯定比去年只高不低。还有钱庄的收益还未报上来,就这样,公司金库内还存着三百万两现银。”
“这就是说,公司不差钱?即使这十几位大商家全退了股,我们也还有二百万两银子可以流动?去倭国交易的船还没有全部回来,带回的倭银也足够我们打仗用了。”尹峰也冷笑了一下,甩头往回走:“这事你们看着办吧,反正公司章程规定可以退股,不过股息和一些费用得算清。韩掌柜,告诉那些商家,下回再想入股,我们就要提高他们的份额了,不拿个二十万来,我们一概拒绝。”
赵氏家族族长赵明成上前一步:“等一下,船主,海澄县令换人了,罗旭日老爷托人来说,那个县令也要把公司送给他的股份退还!”
赵明成家族现在也算生活在台湾的一个大家族,不少赵家子弟在护卫队参军,赵铁这样的子弟还成了一方统领;还有在庄丁队中干活的赵家子弟也不少,因此,赵明成被委任为台湾港的码头总管。他对尹峰在战火中把他们赵家老小救出马尼拉一直十分感激。
尹峰摇摇头:“这是想撇清和我们的关系,别管他,让他退吧!”
这事多少影响了尹峰看戏的情绪,在台湾港大码头的戏台下,尹峰看着梨园戏几乎昏昏欲睡。不过,他不太看得懂戏文,也是一个原因:本来他对传统戏曲就不怎么了解,加上这个唐家班的梨园戏全是用泉州方言唱的,故事尹峰也不太熟,因此他看得心不在焉。
唐家班所搬演就是闽南方言唱的早期梨园戏,是和流行于闽南地方的民间曲种“锦歌”混合的一种戏曲形式,让说闽南话马马虎虎的尹峰听得很是费劲。戏里唱的是闽南土腔土调,后人称之为下南腔。(元代各省设“路”,泉州人把福建以北叫做“上路”,把自己叫做“下南人”。上路老戏就是指来自浙江、江西等地的剧种,而下南腔唱的戏就戏。)倒是曾婧看得很有兴趣;在大6上,她可是大门不出的大小姐,难得看戏;在台湾港她是受人尊重的大东家夫人,可以公开出头露面,坐在戏台前第一排最好的位置,看着家乡方言演唱的戏文,这感觉她非常享受。
戏台上在演的是下南腔的传统戏目《苏秦》,一个小生正背着一把剑依依呀呀地唱着,下面的观众都看得如痴如醉。
坐在第一排长桌后的除了尹峰一家,还有曾景山和陈第。
戏台上布景一晃,旦角出场,生旦二人开始对唱。尹峰好不容易压抑住打呵欠的冲动,左右看了一下,见人人都专注地看着戏台上,只有自己在左顾右盼,多少有点煞风景。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得来这里,真是……”他暗地里叹了口气。
戏台上的“苏秦”忽然拔出了剑,他的唱词才唱了一半就嘎然而止,旦角演员猛然出一声惊叫。台下的人谁都没想到这文戏唱到一半,忽然成了武打戏。
“苏秦”拔剑冲向台边,从戏台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挺剑向尹峰刺去。
如果不是尹峰心不在焉没有专注看戏,他本来是可能躲过这一剑的。他转头四顾的时候,并未看到戏台上的变故;多亏了马加罗和林跃,还有那几个黑人亲卫,他们根本对梨园戏一窍不通,根本没有看戏,而是一心一意专注自己的本职工作。马加罗先作出反应,他就在尹峰身后不远处,迅一脚踢翻了尹峰的椅子。
尹峰身子一歪,左手臂一阵痛感传来,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顺势就地一滚。
“啪!”,他刚才使用的椅子和桌子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影砸得四分五裂。尹峰以练过柔道的身手滚出一丈多远,撞翻了一边的多张桌椅,然后挺身站起,左手臂上血流如注,被利剑划开一个大口子。林跃已经拔出两把燧火*挡在了他的身前,刺客“苏秦”正在挥剑逼退围上去的几名黑人亲卫。由于是来看戏,尹峰仅带了这几名亲卫,而且大家都没有带什么刀剑之类的武器。黑人亲卫们只是用顺手抄起的桌椅在和刺客打斗。
戏台下一片混乱,众人乱作一团。
第135章 扬帆
这场混乱在尹峰夺过林跃手中*冲天开火后,暂时停顿了一下,尹峰乘机大喊:“都不许动,趴下!”
那一边曾景山腿脚受过伤不方便,被人群挤到在地;而麦婉儿动作敏捷地拉着曾婧躲到了黑人亲卫身后。
这时,稍微安静了一点的人群中,窜出了两名水扮的汉子,挥舞着手中匕一声不吭向尹峰扑去。观众中有人惊呼:“船主小心!”
话音未落,两名刺客中的一名已经被一群中华公司码头苦力们用桌椅板凳打倒在地;另一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尹峰,就被林跃一*击毙。随后,埋伏在人群中暗中保护尹峰的老营亲卫司的便衣暗探突然出手,立刻制服了一直负隅顽抗的杀手“苏秦”。
台湾港是中华公司管辖的自由港,入港交易的船来自中国沿海各地以及世界各地。港口虽然对登岸的船员有登记制度,但是公司的港口管理人员没有也不可能去一一核实人员身份。
因此,上岸的各国水手商人、冒险家以及传教士、探险者之中,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虽然城内划分成各种功能区块,管理严格,不许闲杂人等随便进入一些城区,但是港口一带则是三教九流、黑白黄各色人种都有。
这次梨园戏演出总计请来了三个班子,分别在港口的东西两区、以及工厂区搭台唱戏。尹峰来码头看戏,也是有着与民同乐的意思,没成想因此就生了意外。安全总管林晓匆匆赶来,见尹峰浑身浴血,大吃一惊。尹峰这时候正在安慰受惊不小的曾婧,见林晓想说些请罪的废话,挥挥手让他走开。
曾婧被丈夫搂在怀中抖,颤声道:“还好只是伤在手上,你要是受了重伤,该怎么办啊!”
尹峰闻言正要安慰几句,脑子灵光一闪,忽然灵机一动:“光泽,你过来!”他拉住林晓,在林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一天下午,整个中华公司管辖的台湾岛全部进入戒严状态。港口船只只进不出,城区人员只出不进。在台湾岛上开医馆药房的福建移民有好几家,大多是泉州、福州来的大夫,这一天全被中华公司的人连拖带拉到了公司总部。
一直到深夜,大多数医生大夫才被送出了总部大门,只有来自泉州的跌打圣手张证张大夫被留下了。公司总部被赵铁调来一哨荷*实弹的步兵完全封锁了,大门口尹峰的亲卫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任何想进入总部办事的人员都要被搜身盘查。
第二天,惶恐不安、忧心忡忡的水手、商人、伙计、工匠、苦力、农夫等等络绎不绝地在公司总部门口来来往往,见人就打听:“船主受伤了?到底怎么样啊?”
“大东家怎么样了?听说那刺客是泉州来的戏子?”
“东家受了重伤!昨天胡家医馆的大夫也被请去治伤,回来后说是尹东家胸口重伤,大夫人也受伤了。”
整个福建沿海的民间,一般把正房曾婧叫大夫人,麦婉儿叫小夫人;李丽华还没有正式名分。
“刺客是什么人?太可恶了,不会又是袁八老的人吧?”
“说不定是福州那个大太监的人干的!”
“听说安全部的林大哥昨天连夜审问刺客,那家伙嘴硬得很,抵死不说!”
“什么狗贼!拖出来让大家一人一口咬死他……”
到了晚间,总部门口聚集了上千的下了工的工场工匠,封港后无所事事的码头水手,小商小贩,还有一些启蒙学校、技术学校的学生。眼见门口人群越聚越多,曾景山跑进总部后院的一处隐蔽小屋内,推开一排书架,露出暗门。暗门后面是夹墙内的通道,通道另一头就是尹峰家宅院的书房。书房内,尹峰满脸红光,丝毫没有受重伤的墨阳,兴致勃勃地正在和麦德、赵铁等人说话。
“……德哥,你的任务就是保证台湾万无一失,这里是我们的根本所在。我预计,等马尼拉战事开始一月之后,官府大约也该猜到事情的真相了。所以,我要求大部队出征后,战船队前出到澎湖警戒福建官兵;他们如要对公司动手,必须经过澎湖。”
尹峰转过头,看见曾景山从暗门**来,笑着说:“如何了?”
曾景山苦笑:“还是得请李大小姐和麦家娘子去一趟。”
……
当晚,李丽华抹着眼泪出现在总部大门口,身后还有泣不成声的麦婉儿;聚在门口的人群静了下来,李丽华声泪俱下地叙说了尹峰重伤的情况,又说船主无生命之忧,只是无法起身,待伤逾之后再和大伙一起看戏。众人这才一一散去,其中军校的教师陈东也急匆匆离开了总部大门口,径直去了码头方向。
次日黎明时分,跌打圣手张证大夫出了公司总部的门,公司大掌柜曾景山、二掌柜韩平等诸多公司高层一路送他到家。
张大夫放出话来,尹峰尹船主已经无大碍,必须得将养三个月才能下*,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于是,整个台湾港真心关怀尹峰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满心希望尹峰归天的人也有,当然是非常失望了。
又过了一天,港口和台湾全岛解除了警戒状态,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尹峰遇刺受重伤的消息,在几天后也传到了大6上。许多民众和士绅都表示同情,福建巡抚方面还派人低调地去泉州慰问了一下曾家。
福州城内,大太监高寀扼腕叹息,总兵朱文达跳着脚把刚刚投靠官府的袁进臭骂了一顿,责怪他找的人实在没用。沈有容则松了一口气,心想中华公司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兵去攻打马尼拉了,福建沿海还能过上几个月安静日子。
袁进非常恼火和懊丧:他的最后几个死党,在这次刺杀行动中也倒贴进去了。现在他身边只有李忠这一个生死弟兄了。
一个多月之后,东北风吹拂大地,多雨的天气持续了多日。
台湾港中的商船越来越多,去日本贸易——“通倭”的公司商船6续回来了,还有从琉球回来的商船。它们带回来的除了数以万斤计的倭银,还有大量的硝石硫磺,正是中华公司急需的制作火药的原料。
一大群外籍雇佣兵6续来到台湾港,足足有一百三十多人。这数字让尹峰吃了一惊,这个时候,大约只有上万欧洲白人住在整个亚洲范围内,而现在台湾岛上已经有近六百多的西方人了。
雇佣兵们组成一个连队,和步兵第三团“疾风团”的一个哨进行了一次对抗演习。结果,中国人占据了武器和战术优势,仅仅以四分之一的伤亡就击溃了外籍雇佣兵连队,雇佣兵们伤亡高达三分之二。
尹峰由此忽然想通了,恢复自己的信心:既然自己是在创造历史了,那就顺其自然吧;火器作战的模式全世界都还在摸索展中,那么自己就创造出一套战法吧!反正这是大航海时代,一切都需要摸索和创造。
菲律宾群岛在每年的11月到次年的5月间,大多吹东北风,每年的6至10月间则多西南风。本来,这是大批中国商船前往马尼拉贸易的季节。
西历7年的3月份,大明万历三十五年,农历丁未年的二月,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晨,台湾港以北的魍港内,集结了上百艘全整装待的战船。在码头边停靠着五十多艘商船、大型双桅渔船,正在往船上装载各种武器装备,以及粮草饮水等物。
全体水军将士已经拜祭过妈祖庙,步兵战士拜祭了关帝庙,风水师算过本日是宜出行的好日子。尹峰虽然不相信这些,但是身处这个时代的大海上,没必要和沿袭了几百年的风俗作对,而且是无伤大雅的风俗习惯。
五千名战士们列队码头边,将在严格纪律约束下上船。
所有蓝色制服的水军战士在船舷边背手立正,一起唱着水军战歌:
“水亦6兮,舟亦屋兮,与其死而弃之,何择手山之足海之腹兮!”
这是陈第老将军当年渡海剿倭寇时,在海上写下的《泛海歌》。
黑色制服的步兵战士在码头席地而坐,轮到上船的哨队就会原地立正,踏着正步喊着口号:“杀敌!杀敌!有我无敌!”,然后整齐地踏上跳板,攀上船舷网兜,千万人如同一人。无论在什么时候,这样从服装、动作到神态都气势逼人、整齐划一的团体,都会无形中对旁观者产生强大的精神压力。
范.莱顿,这位荷兰籍军官吃惊不小:“不,上帝,这样的军队不应该存在!”
他担心的是中华公司的实力会威胁道荷兰的利益。这是他被雇佣来做教官后,头一回产生这样念头。确实,这样完全由纪律和火器武装起来的军队,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中国。
尹峰信心十足地站立在最新建成的战舰飞豹号舰,气定神闲地看着港湾中的大军。
三个团一个炮兵营的护卫队步兵,留下了麦德的烈风团防守台湾本岛;水军战船队七成的战船出击马尼拉,足足有六支战船队近八十艘战船,飞字号的三艘主力战舰全部出击,只留下经过多次改装的新兴号辅助战舰和三桅战船十艘,双桅单桅战船六十艘留守台湾基地。
另外,随行的五十多艘辅助船只大多是商船和渔船,主要用来运输火器火药和粮食,以及运兵。
步兵队伍中,还有二百名土著辅助长矛手,外交五百名庄丁作为辅助兵。水军出击马尼拉的作战人员总计约3人。如果把辅助船的人员算上,此次出击马尼拉的中国武装人员将近一万多人。
这支武装力量的船只数量是30多年前林凤船队的一倍,人数上也是过了一倍;但是,这支越时代的火器军队的实力,远远过了林凤船队的实力。当年的林凤船队中还带着近两千妇女,实际能投入战斗的人不过3。而尹峰所率领的是近万人的武装到牙齿的大军。他现在已经恢复了自信,深信中华公司将以泰山压顶之势夺取胜利。
主力战舰、战船、辅助运输船一一拔锚升帆,向着港湾口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