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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伊先生     龙之海上帝国txt下载     龙之海上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红毛夷和战记(一)

    魍港——“台北港”内,除了两艘最大的作战船只:飞龙号与新兴号外,停泊了大大小小五十多条帆船。其中,有尹峰自造的第二艘船,新盛号;这就是尹峰去马尼拉之前尚未完工的那艘船;和新兴号差不多大小,采用欧洲全装备帆装样式建造,中西合璧软硬结合式横帆,加上了船头支索三角帆,顶桅帆上还挂有月亮帆和支索帆,在船之两侧还有外伸帆桁,即所谓翼帆杠,可挂翼帆,度明显比一般福船型中国帆船快。

    不过新盛号虽然也带了两门大炮,船员也都携带有火枪防身,但是它的设计只是用来做商船的,没有海战能力,因此这一次只作为运兵船使用。其他五十多条帆船一些是战舰队的辅助船,还有就是靖海帮的“兼职”海盗船。

    尹峰带上了被晾在台湾快一个月的巴拉达斯修士和中国籍耶稣会修士尤文辉。他和巴拉达斯谈妥了黑人马加罗的归属问题,巴拉达斯慷慨地不需要任何代价,把马加罗转让给了尹峰,尹峰当即写下一纸文书,释放黑奴马加罗为自由人。由于尹峰在澳门挂名通事一职,他的文书只要到时再澳门市政府办一个法律手续,盖个章就可生效。马加罗当即给尹峰跪下,泣不成声。

    巴拉达斯很想和尹峰多交流一下,尹峰也觉得和荷兰人打交道,带上一个与荷兰人同宗的白人基督教修士,可能会派上用处——那些葡萄牙雇佣军同去的也不少,不过他们和荷兰人是仇敌。于是,巴拉达斯和尤文辉都上了飞龙号,跟着去澎湖。

    在这支船队出前往澎湖的时候,整个福建沿海的大批海盗船、渔船和小型商船都在向澎湖方向汇集。

    如此大的动作,惊动了浯屿水寨的钦衣把总沈有容。他刚刚指挥战船回到水寨码头,就接到了巡逻官兵的报告。他看着这份报告,越来越觉得不正常。前段时间荷兰红毛夷突然出现在福建沿海,杀人抢掠无恶不作,一段时间内他没日没夜跟踪着荷兰人。几天前荷兰人向东去了,他刚刚松了口气,却有看到了这份报告:大批渔船和小型商船一齐出海,往澎湖方向去了。

    到底生了什么事?渔汛已经过去了,现在没必要去远洋捕鱼,也不是大规模出海经商的季节,为什么沿海的这些百姓要去澎湖?难道是去东番?

    他心中隐隐不安,正在房中呆的时候,一名亲兵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郭家兄弟回来了,……”

    这郭家兄弟就是渔民郭义、郭延兄弟,曾经为了沈有容征讨倭寇,去东番(台湾)侦查情况。沈有容赶紧走出门去,两兄弟已经在门口给他下跪施礼了。沈有容笑着拉起他们:“行了,莫要这套虚礼了。怎么样?红毛夷的去向打听清楚了吗?”

    哥哥郭义拱手道:“打听到了,红毛夷已经去了澎湖,据说准备上岛居住。红毛夷船上的唐人通事告诉我们;红毛夷为开海通商而来,说是已经得到福建官府的同意,占据澎湖通商。”

    沈有容摇摇头:“这定是胡说八道,官府什么可能同意这种荒唐要求!”

    他想起了刚才在思考的事,忙问道:“今日早晨开始,泉州沿海各港口,大批的渔船和单桅小商船纷纷出海,人数众多而且集中行动,不知是何缘故?”

    郭家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似乎面有难色。沈有容有点奇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郭义叹了口气,低头道:“将军待我兄弟俩情义深厚,本来不该说,但既然将军已经问,我们为您两肋插刀,也顾不得了!”

    沈有容真的是非常奇怪了;平时他对待这两兄弟非常不错,赏钱一文不少,还帮着兄弟俩在河泊所税吏那里摆平了一些纠纷。一般来说,这两兄弟对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需要郭家兄弟“两肋插刀”才能说出来呢?

    “沈将军知道中华联合公司吗?”哥哥郭义说,弟弟郭延在背后捅他后腰,示意他小心点,但是郭义没有理睬他,继续说:“这中华公司还有一个名头,叫华兴联合商号,也叫华兴联号。”

    沈有容想了想:“哦,大约半月前,我水寨官兵更新战船,船上的铁锚、缆绳等器具,好像就是华兴联号名下的船厂供应的。”

    实际上,华兴联号主要是为了在大6上做生意方便才采用的,尹峰规定对外经商一律称中华联合公司,在内6做生意则挂华兴联号的名头。现在用这个名头最多的人就是负责福建全省商务的许心素。

    郭义继续说:“这东番地方,现在已经是中华联合公司的地盘,改名叫做台湾。如今的福建沿海,大约有近艘大小商船受这联合公司管辖。最近几日,华兴联号在福建沿海收购破旧的渔船和旧商船,不计代价地收购。今日我们回浯屿时,也遇上了这些船,船上的老乡告诉我们;他们是接到联合公司的召集令,去澎湖汇集,说是和红毛夷有关。”

    沈有容越听越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郭家兄弟虽然不用做走私贸易贴补生活,但是他们的亲戚朋友家人很多在搞“走私”贸易。以泉州港的重要支港安海港为基地的贩海贸私活动,也就是“走私贸易”是很猖獗的;

    由于明朝海禁,政府严格禁止海外商人登6贸易,使宋、元时期泉州那种“市井十洲人”的国际性地位已经完全衰落,而活跃于海上的商盗与海外商人势力的贸易,也只能以“走私”的方式进行。小小的月港,实际上也是容纳不下这么多的出海贸易需求的,因此走私贸易在隆庆开海之后依旧到处泛滥,福建官方实在也是管不过来,基本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那些郭家亲戚朋友家人所经营的走私生意,很多就是和中华联合公司做得,所以,郭家兄弟对于向官府内部人员透露些公司的情况,多少有点心理压力和道德亲情上的纠结。

    “和红毛夷有关?难道是去为红毛夷提供粮草?难道……”沈有容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两位兄弟,我沈有容为人如何你们想必心中有数,你们的话,入了我的耳,就不会有人知道是你们说的。我再多问几句:这联合公司真的一声令下,这些船只就去了澎湖?还有,这公司的头目是什么人?对了,年初有人在泉州、福州招募农夫去东番耕地,主事人是否就是这个中华公司?”

    郭义又和弟弟对视了一眼,转回头道:“其实,我们的船本来也是要去澎湖的,中华公司以高价买下了我们的破船,我们可以用这笔钱再去搞一条新船出海。而且,召集人说,我们如果驾船去澎湖,还有工食银可拿。所以,那些把船卖给了中华公司的人,都很愿意去澎湖;中华公司想用我们的船干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公司的头目,沈将军其实和他也是相识的。”

    沈有容此刻正在为中华公司的社会动员和控制能力而吃惊,闻听此言惊呼道:“你说什么?我认识的人?谁?”

    “中华公司,或者叫华兴联号的大东家,就是从吕宋岛救了3大明子民回来的尹峰,尹船主。几年前,您在台湾和他见过面。”

    沈有容脑海里浮现出新兴号的轮廓;那次海上追击新兴号,最终被新兴号甩掉,轻易逃脱。他大惊失色道:“原来是他?”

    沈有容叫来亲兵,命令道:“立刻备船,我要去福州巡抚衙门走一遭。”

    ……

    同一时刻,已经有十三、四条船在澎湖湾出口处汇合。都是靖海帮的船。

    李旦的海盗学徒袁进、李忠等人大约已经出师了,各自掌握着一条船。李忠来到袁进的船上,两人正在商议是否要立刻闯入澎湖湾。

    “船主的信鸽指令我们在湾口集结,不许进入湾口和红毛夷交战。”李忠好心地劝说着。

    袁进大声道:“放屁,这尹船主又没有在海上干过粗活,懂什么打仗的事。”

    “八哥,说话注意点,他可是大小姐的救命恩人啊!”李忠赶紧四周看看。

    “怕什么,这些弟兄都是早先就跟着我混的,我也不怕他尹峰来找我。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李大哥,这尹……”

    “八哥,住嘴吧!”李忠一把捂住他的嘴,又被他推开。

    八哥,即袁进,又有人叫他袁八老,泉州同安人,因排行第八,故绰号“八哥”。

    当下,袁进不顾一切,带着自己的船径直闯进了澎湖湾,李忠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和袁进同进退好多年了,也只好无奈地指挥船跟了上去。?

第77章 红毛夷和战记(二)

    袁进、李忠的两艘船当先冲入了澎湖湾。其余靖海帮的船只大多在犹豫了一会后,也跟着冲了进去。只有两艘船没有动,只在澎湖湾口下锚停泊。

    海盗李三原本是渔民,已经四十多岁,早已想洗手不干了。无奈这年头中国沿海的海盗行情不好,还没赚够置地安家的钱。他的儿子李魁奇今年12岁,早早地在海上讨生活,这么小就跟着李三上了海盗船。

    李三没好气地给了儿子一个暴栗,骂道:“没脑子,没听到大东家的命令吗?不许进入澎湖湾与红毛夷交战。鲁大爷说大东家号令严明,我们现在可是在他手底下讨饭吃啊,听他的命令办事总是不会错的。”

    李魁奇不服气地指指前方说:“这么说,他们可都是违令行事了?袁八哥他们也去了啊!”

    李三摇摇头:“我们比不了他们;他们原先是泉州李旦大爷的手下,现在李大爷的妹子也是公司东家之一,有人罩着他们呢!”

    李三不住地摇头;“这些人,还不知道红毛夷的厉害,呵呵,……”

    荷兰主力战舰“奥伦治号”停泊在澎湖湾马公港内,下锚位置距离海岸大约3里地。荷兰水手和士兵正在为登6做准备,已经在海面上放下了5艘小艇。这时候,主桅顶上望斗中的水手敲响了警钟。

    “什么情况?”海军上将韦麻郎走出舱门,皱着眉头问一名军官:“怎么回事?”

    “有船只进入湾口,是一些戎克船正在向我们这里逼近。数量大约十二艘,武器装备不详。船队呈横队逼近,似乎有敌意。”

    “戎克船?有什么标记吗?”海军上将韦麻郎问道。

    “蓝色船头,有蓝底圆圈图样的旗帜,不清楚是什么地方的船。”瞭望的水手回答。

    另一名水手从望斗上顺着缆绳滑了下来,奔跑着在海军上将面前立正敬礼,然后报告说:“刚刚现,12艘戎克船中有两条拥有船炮。按现在的风力和风向,大约1个小时后会接近我们的船只。”

    韦麻郎看看李锦,李锦苦着脸说:“应该不是官兵的战船,他们不会打这种旗号,也不会这么快就追上我们。”

    韦麻郎点点头:“那么,就的海盗了?真是不知死活啊,我下令:全体准备战斗!”

    荷兰水兵依旧往小艇上上人,似乎是准备在迎战海盗的同时登6马公港。实际上,韦麻郎确实很看不起那十几只戎克船,不认为它们会对奥伦治号造成什么威胁。

    荷兰舰队的另两艘辅助船只——戎克船载有多名水兵和大量物资,预定用来建设基地的。它们驶向港口海滩,准备掩护小艇登6。

    奥伦治号向湾口方向移动,而袁进等人则开始后悔了。大约3华里之外,海风飘荡的港湾内,一艘小山一般的三桅巨舰正在慢慢移动。桅杆上张满了白色帆布,海风鼓动着帆布,这艘载重900吨,拥有6门24磅炮和18门9磅炮,36门4磅炮,舟长三十丈,横广五六丈的巨舰被风帆带动着,向袁进等人的船只迎过来。

    袁进在海上没少和佛郎机人打交道,但是正面遇上红毛夷还是第一次。“妈的,红毛的船真大啊!”袁进倒吸一口凉气。

    尹峰的新兴号算是袁进见过的较大的船了,但是这荷兰战舰实在是太大了,新兴号最多只有它的三分之二大。而且,随着距离渐渐拉近,已经能够看见,荷兰战舰两边船舷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炮窗。

    袁进顿时吃了一惊:“妈的,这得有多少大炮啊!”他看看自己的船头唯一一门500斤级佛郎机炮,这给别人塞牙缝都不够数啊!

    袁进看到的就是当时中西方海军力量的差距,以《纪效新书?治水兵篇》记载的戚继光水师为例,个水兵营中4艘福船2艘海沧船和4艘苍山船装备的主要兵器加在一起,才有40—70门火炮,勉强可和西方一艘普通战舰相比。而且,戚继光记载的福船所用火炮,很多都是佛郎机型的分离式后装填炮,闭气性能差,射程远不如同时期西方的前装舰炮。

    袁进的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说:“八哥,红毛火炮太多,我们怎么办?”

    袁进恼火地说:“妈的,怕死啊!我们跟他兜圈子,不要硬碰就是了……”

    “轰”大炮的轰鸣在海湾四周激起回响,荷兰战舰开炮了。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距离袁进的船不过几丈远,水花浇透了袁进的全身。

    距离2里,荷兰战舰连续开火了,用船舷左侧的12门重炮轰击中国海盗船,然后掉过头来,再次用右侧的大炮来了次齐射。似乎是为了炫耀武力,荷兰人把右侧那些4磅的小炮也打响了,搞得硝烟弥漫了整条战舰,中国海盗船的四周围此起彼伏的水柱冲天而起。

    而在这个距离上,海盗船的佛郎机炮根本打不着荷兰战舰,完全处在光挨打不能还手的被动地位。

    袁进指挥自己的船穿过水花,企图靠近敌方以便开上一炮,但是在距离荷兰战舰米——大约400多步的距离上,一9磅铁炮弹击中了袁进的船尾舵舱,巨大的舵失去控制,船只笔直往前滑行,无法做规避动作了。

    袁进大惊失色:“弟兄们,快划桨,快掉头!”他的船是鸟船的样式,带有4对划桨。但是来不及了,由于他的船冲得最靠前,引起了荷兰人的主意;一分钟后,荷兰人集中左舷的20门炮对袁进的船来了一次齐射。海面上水柱四起,顿时包围住了袁进的船。一链弹旋转着打中了袁进坐船的桅杆;两个由1米长铁链连在一起的半圆形炮弹互为中心在空中旋转掠过海面,缠住了海盗船的桅杆,顿时桅杆帆布和横杆被缠绕撕扯中断裂破碎,四散飞溅,桅杆也断为成两截倒了下来。袁进的坐船失去了动力,完全成了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其他靖海帮的海盗船,在荷兰人第一次齐射时就已经失去作战的勇气,纷纷掉头。

    在袁进的船被击中后,只有李忠的坐船转舵向前,企图来救援袁进;其余的船只已经掉头向澎湖湾湾口逃跑了。

    荷兰战舰的船头上,韦麻郎放下望远镜,对这种没有悬念索然无味的战斗提不起兴趣。他问同事李锦:“这些戎克船是很好的商船,可是作为战船是不够资格的。那么,锦伯,大明帝国的海军战船是怎么样的?”

    荷兰人按福建方言的音,叫李锦为“锦伯”。李锦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樯倒桅伏的中国海盗船,叹了口气说:“实际上,明帝国大部分战船样式也是这种福船,和这些海盗船差不多都是和民用船只一样的结构。”

    韦麻郎点点头:“是吗。那么,你的那位宫廷贵人什么时候有消息过来?”

    李锦想了想说:“按朝廷官僚的办事效率,恐怕不会很快。我已经让潘秀、郭震两位商人作为使者,将您的请求通商的文书递交给福建官方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送交皇帝陛下审核的路上了。”

    这时,李锦并不知道,潘秀已经被福建官方以通番奸细的罪名抓了起来。而另一名替荷兰人传递外交文书的商人郭震,根本不敢进福州城,也不敢去见官府报告。眼下,郭震正雇了一艘小渔船,急急忙忙向澎湖赶来。

    这时,巨大的奥伦治号抖动了一下,轰隆隆地巨响在耳边滚过。李锦抬头看去,两只中国海盗船都已东倒西歪,奄奄一息了。其余的海盗船已经逃跑,奥伦治号无意追击,掉转头向海岸边驶来。海岸边,五搜小艇载着60名水兵,即将登6海滩。

    ……

    泉州港,沈有容的坐船刚刚靠岸,福建巡海道海道副使、兴泉兵备道的一名官员已经等在那里了。虽然沈有容不过是把总头衔,但是把总有两种:备倭把总和一般把总,备倭把总往往以都指挥体统行事,职权较重,所辖兵较多,其下一级指挥官称总哨官,总哨官下为哨官,这种把总一般是钦依把总。另一种把总,又称名色把总,所辖兵较少,500人左右,即小营的指挥官。

    沈有容就是浯屿水寨的钦依把总,相当于从三品,因此海道副使郑君澜虽然是他名义上的上司,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郑君澜先迎上前,施礼后开门见山地说:“沈将军,巡抚徐大人传令你我一起去福州商议红毛夷之事,事不宜迟,也不用另行安排了,就坐你的船去吧?”

    沈有容一惊,忙问:“郑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红毛夷要求占据澎湖,以佛郎机居住澳门的旧例,开海通商。巡海道方面的消息说,红毛夷已经去了澎湖。”

    “果然,果然是澎湖!”沈有容立刻把沿海渔船的动向联系起来,一边让海道副使上船,一边说道:“眼下的麻烦不仅仅是红毛夷,还有沿海那些刁民悍匪,恐怕他们会去接济红毛夷,到时官兵去围剿时为红毛夷做内应。”当下把自己的巡海战船现的情况告诉了郑君澜。

    郑君澜也吃了一惊:“竟有此事?不可不防啊。”?

第78章 红毛夷和战记(三)

    尹峰的船队到达澎湖湾口的时候,飞虎号海盗船的李魁奇父子被带上了飞龙号战舰。鲁石头在船边等着他们上船。

    鲁石头没好气地说:“少说废话,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不听号令去和红毛夷开战的?你们这不是给我丢脸吗?”

    “尹船主已经知道了,尹船主的的人已经在海湾出口处救起了袁进。来吧,我带你认识一下尹大东家。”鲁石头摇着头,在前面领着路。

    袁进是号称能够在海中游水一整天都没事的游泳好手。这一次被荷兰人打得船沉人亡后,仅他只身一人花了半天时间游出了海湾,被刚刚来到尹峰的大多人马所救。而他的搭档李忠却因赶来救他,也被荷兰人的大炮击沉了坐船,失踪了。

    尹峰非常恼火地在袁进面前来回走着。

    袁进跪在甲板上,低头垂泪,痛哭流涕:“尹船主,大东家,你就让我带人去再冲一次吧!李忠兄弟死得冤啊!是我拖累了他,让我为他报仇吧!”

    尹峰遏制住自己暴打袁进的冲动:最近他现自己的脾气大涨,似乎很容易脾气。他一把拎起袁进。尹峰高大的身材和常年柔道训练形成的膂力使小个子的袁进根本无力反抗,轻易被拖到了船舷边。尹峰指着澎湖湾方向说:“由于你的冲动,由于你不听指挥,50多个弟兄死在这海湾里了,你还想拖着更多的弟兄去送死吗?”

    尹峰放开手,袁进扑通一下又跪在了甲板上,伏地大哭。

    鲁石头带着李家父子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李家父子一时面面相觑,李魁奇吐吐舌头,忙乖乖躲到了父亲身后。

    尹峰看见了鲁石头,没好气地说:“鲁大哥,我一向强调军纪!袁进是最早加入靖海帮的,怎么还会是这样目无法纪,公然违反我的命令?鲁大哥,你是怎么带的手下?”

    这话说得很重,边上几个原海盗帮的弟兄都脸上变色,担心一向桀骜不驯的鲁石头会面子上过不去。

    出乎大家的预料,鲁石头居然低头认错:“尹兄弟说得对,我是不会管人,也不懂得怎么管理这么多人。”

    尹峰也有点出乎意料:“鲁大哥,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别无它意。”

    鲁石头呵呵一笑:“尹兄弟无需顾虑,我不是为你的这些话而牢骚,我是说实话。我本来是曾爷的二驾(副手的意思),打打杀杀我可以,动脑子打仗,还要带好这么多弟兄,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样,尹兄弟你来做这个靖海帮的头,我还是给你做二驾,联络老弟兄,打仗冲锋在前,这个我还能做到。”

    尹峰知道鲁石头表面粗豪,实际也是个明白人,这些话应该是他长期考虑后才正式提出的。

    作为中华联合公司的大东家,尹峰基本上控制了公司拥有的所有武装力量,只有靖海帮作为外围组织,是以鲁石头的名义召集起来的,虽然参加者都知道尹峰实际是幕后老板,但是实际管理者是鲁石头。

    现在,鲁石头此举实际上是借袁进的事,把自己的权力转交给尹峰。

    甲板上一片沉寂,连袁进也不吭声了。尹峰环视四周,见众海盗兄弟都热切地看着他,知道这事一定是鲁石头的主意。他只好皱着眉头道:“此事缓一步再议吧,现在,我们来看看明天的海战怎么打。”

    “报!战舰队的麦小六来了!”

    这时,一名水手急冲冲地跑来报告。

    麦小六急忙走到尹峰身前,拱手施礼道:“船主,麦小六不辱使命,我们守住了妈祖宫营地。”

    “好极了!”尹峰非常高兴,回头对鲁石头说:“鲁大哥,先把袁进带到底舱,执行军法;先关他10天禁闭再说!”

    尹峰转到飞龙号上时,他的船队的船只数量已经膨大到吓人的地步:包括他带来的战舰队的50多条船,加续续赶来的靖海帮的海盗船,各地渔民、船民、小商人带来的各式各样的船,总数已经过了300艘,直接属于尹峰的中华联合公司的船占了三分之二。

    原先的历史层面上,沈有容带着50多条帆船包围了荷兰人,靠嘴皮子忽悠了荷兰人,仅此就已经名垂千古了。尹峰自己琢磨着,这一回如果打败了荷兰人,自己绝对会流芳百世了。

    这时在飞龙号尾部的舱室内,尹峰和他的主要部下都在场:战舰队统领鲁石头、副统领麦大海、飞龙号舰长叶华,还有外国友人,战舰队顾问参谋小巴雷托船长;步兵统领是尹峰自己兼任,在场的还有这次出征的两哨步兵的长官;第一哨哨长麦德,第二哨哨长郑得文,还有护卫队总教习库特雷上校,尹峰亲卫队的陈衷纪、颜思齐——这家伙自愿加入了尹峰手下,怕他胆大包天的性格会惹事,暂时先在尹峰眼皮底下待着。

    这些人都在听麦小六述说驻守澎湖的护卫队坚守商馆的事。

    就在战舰奥伦治号与袁进等人的船纠缠不清时,荷兰人的辅助船已经把名红毛夷士兵送上了岸。而且还把两门小炮带上了岸。

    妈祖宫里海岸沙滩有近3里路,勉强在舰炮的射程之内,但是现在奥伦治号没空支援步兵,荷兰水兵们一上岸就决定采用迅突击的方式,一举夺占妈祖宫中国人的营地。他们排列着很不整齐的三排横队,在海滩稍事休息后就起了进攻。

    林晓、麦小六等人早已准备好了迎敌。

    当毫无防备的荷兰水兵接近到妈祖宫时,中华公司营地内外一直是静悄悄的,似乎里面的人已经弃营而走了。

    在距离营地的木栅栏墙只有50步的时候,林晓在墙头打响了第一枪,随即50名中华联合公司的水手们源源不断地在木栅栏后面射着火枪子弹。

    措不及防的荷兰水兵毫无防备,万万想不到对方的火力如此凶猛。他们的想法是以一次冲击顺利夺占这个已经建设得很完备的营地,轻松地占为己有。

    由于妈祖宫前的沙滩缓坡几乎没有什么地形可以用来隐蔽,荷兰人的横队被连绵的弹雨打得溃散了,乱哄哄地向海滩登6场跑去。林晓谨守尹峰的命令,没有出去追击。

    韦麻郎上将刚刚命令把奥伦治号移回到了海滩方向,就从传令兵口中得知进攻失败的消息。平日神态自若的韦麻郎上将大怒,命令水兵们再次起了进攻,战舰奥伦治号还以舰上火炮轰击了妈祖宫一带。

    林晓和麦小六等人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木材茅草,把这些和泥土混合着堆在木栅栏墙前面,形成近1米半厚的防炮层。本地的渔民们还帮忙运来了很多沙滩上沙子,都堆在十几辆独轮推车上(尹峰让后勤队运到澎湖的),放置在营地的前方。这样,荷兰人的大炮打中泥沙和木块时,卸去了很大一部分动力,最后基本上没法形成跳弹,撞在木栅栏上也没法击穿木墙。

    这是尹峰借鉴了明军用来对付荷兰人大炮的方法后,事先让林晓等人准备好的防御设施。原先的历史时空中,荷兰人第二次来到澎湖,明朝军队经过大半年的围困,无法对抗荷兰人的火器;最后明军想出办法,就是靠厚重的木墙裹泥巴挡住了敌人炮弹,后面士兵推着往前移动,就这样一点一点围困住了荷兰军队。

    现在尹峰让这种土法上马的设施用来防御,也是功效突出。这回荷兰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来到木栅栏60步距离时,木栅栏后的中国水手们都站起身,再次用连续不断的火力输出扫射荷兰水兵们的队伍。

    处在无遮无掩的地形上的荷兰人遭受了重大伤亡,不得不在韦麻郎眼皮底下撤退到了登6场。这一下,韦麻郎不敢再轻敌,下令停止了炮击,要求水兵们立刻上岸去增援岛上的战友。

    麦小六唾沫横飞地说着战斗经过,最后得意地说:“根据我们的统计,荷兰人被我们打死了20人,打伤的不计其数。我们的弟兄只有一个人倒霉被炮弹打断了右腿,另外有三人受枪弹伤。”

    尹峰不住地拍着小六仔的肩膀:“你做的不错啊,光泽这一回也很冷静,没有冲出去追击。”他看看周围众人,缓缓地说:“此次对抗荷兰人,总算在岛上开了个好头。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他们把赶下海!”

    ……

    韦麻郎紧皱着眉头把李锦叫来,问他:“今天在岛上和我们作战的军队,是你们帝国的军队吗?”

    李锦摇摇头:“绝对不是,我和帝**队有过接触,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火枪,而且战斗力不会这么强悍;能够面对我们战舰的大炮仍然能坚守营地不退。”

    韦麻郎点点头:“我观察了战场情况,他们使用火枪作战的战术,和我们欧洲正在流行的战斗方法,基致的。所以,这支部队应该是经受过我们欧洲人训练的。”

    李锦睁大了眼睛,惊异地问:“会是什么国家的人?”?

第79章 红毛夷和战记(四)

    “今天在岛上作战的那些中国人,一定是经过欧洲式步兵战术训练的!”荷兰海军上将韦麻郎愤愤地说:“在东亚地区,有可能参与训练的人,除了西班克人,还能有谁?”

    当时的荷兰人不分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一律称之为“西班克”e,这个名词在荷语中意为“咸肉片”,可能是骂人的话。

    李锦叹了口气,他实际也很无奈,事情的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并不想因此被荷兰人看扁了,反唇相讥道说:“将军阁下,如果您的部下对待沿海的居民好一点,我想我们现在的处境会好得多。而且,如果您的部下今天能占领整个岛屿,造成既成事实的现状,我们的声音就可以让大明帝国皇帝听见了!”

    为获得中国商品,荷兰东印度公司指令暹罗、越南、日本的荷兰商馆千方百计与中国进行贸易,同时吸引中国商人前来巴达维亚,但来自中国、万丹、锦石、北大年及马鲁古群岛的各国商人运来的中国货质量不能令人满意,而且长途转运也大大增加成本。所以,本次韦麻郎的远征澎湖之行,是势在必得的。而想要和中国政府打交道,荷兰舰队暂时还离不开李锦这样的中间人。

    韦麻郎缓和了一下口气:“锦伯,我们利益是一致的,你是东印度公司最好的代理商和经理人。如果佩斯卡多尔列斯群岛能够成为第二个澳门,那么你的商业利益一定会得到公司的保障。我承认,由于我们的一些失误,使我们在澎湖暂时陷入了困境。你认为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锦想了想,说:“我认为我们的困境全来源这个中华联合公司。我们事先根本不了解这家公司的底细,所以才会这样被动。我想好了,我这就去福州跑一趟,直接面见高寀太监,或者巡抚总督大人。明帝国的官府对于自形成的民间团体,总是非常警惕的,说不定我可以说服明朝官府来共同对付这个中华联合公司。”

    韦麻郎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可恶的尤妮丝号,天知道它出了什么事!如果尤妮丝号也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今天我们就已经占领全岛了。”

    李锦搭乘荷兰舰队中的两艘戎克船之一:“鹿特丹号”,起锚驶向外海,准备东渡海峡去福州与明朝官员谈判。

    这时天色已晚,暮色已经笼罩大海。鹿特丹号帆船已经快到澎湖湾口了,船上的水手有一半是东南亚各地招募的华人,对本地海路不熟悉,李锦用大笔金钱为报酬,才让他们敢于冒险夜间出航。

    李锦正在船舱中呆,忽然间跟随他多年的仆人冲了进来,张口结舌半天,脸涨得通红,不停用手指着外面,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李锦很恼火,一把推开他,向舱外走去:“没用的东西!什么事如此慌张?有什么……”

    突然间,李锦也象被人点了**,在舱门口张口结舌呆住了。在他眼前的澎湖湾口,夜色中,漆黑的海面上密密麻麻星星点点全是船只上的灯火,看不清船只的轮廓,但是仅仅从满天星斗般的点点渔火数量上估计,少说有几百条船聚集停泊在湾口两侧,海湾中还有几十条船在来回巡逻。其中,有几条船似乎已经现了李锦坐船上的灯火,正在向这边靠近。

    “这、这、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船?”李锦好不容易找回了说话功能。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但有一点李锦可以肯定,这么多船满天星斗般聚集在这里,绝对不是来和荷兰人做生意的;很明显,这些船只都是很有组织纪律性的排列停泊在那里的,更像是一支军队。而且,对面的船只上已经出了一声炮响!

    “掉头!掉头!”李锦急忙大喊起来。幸好此刻海面上吹得是侧风,帆船利用中国式硬式帆非常方便的操控性能,把船掉个头还是比较快的。

    “他们在追我们!”李锦的仆人也找回了说话的功能,吃惊地指着海面上。

    李锦回头看去,有几点星光正在追过来。今夜乌云密布,月亮不见踪影,海面上可谓伸手不见五指,但这些船仍然大着胆子追击过来,如果不是船上的人熟悉澎湖湾的海路情况,那就是胆大包天。

    尹峰正在和库特雷、罗阿泉等人商量明天的作战,一名水手冲了进来:“报!船主,湾口内有船想乘夜偷偷出海,被我们现后,逃回去了!”

    尹峰皱皱眉头:“什么船?有几艘?”

    “天黑看不清。应该只有一艘。”

    “不要追了,下令给麦大海,再派10艘船,严密封锁海面,不许任何船只出入。”

    尹峰回过头,对库特雷上校说:“等一会,你们就将上岸,明天天亮前务必赶到娘妈宫营地。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营地,不要轻易出击。”

    不一会儿,库特雷上校带领神枪手罗阿泉等十多名黑衣黑裤的战士,攀上了岩石嶙峋的岸边,隐没在了黑暗中,这是尹峰和库特雷苦心训练出的特种部队。今年年初,他用两倍的报酬留下了库特雷上校,让他把自己在世界各地征战的经验全盘传授给一批精选的护卫队战士。不过这个时候的战争技术还很有限,所谓的“特种部队”大半也就是训练量过一般部队,特别讲究枪法准确和临阵肉搏能力的部队而已。最多,加上了些库特雷在东南亚各地和土著人作战时,自己琢磨出的暗杀、潜伏的技巧。

    不过罗阿泉等人训练很苦,报酬也很高,一般每月工食银十五两,每年年底有一百五十两的年金,和一般护卫队哨长级军官同等水平。

    公司护卫队的一般队员,包括战舰队的水手水兵,每年年底有年金80两,每月另给十两的伙食钱。此一条件相当优越,要知道明朝卫所军六品百户官每月俸米才为十石,当时相当20两银子左右;而一般士兵每月只有相当于2-4两银子左右的俸米。

    所以,现在在台湾的移民中间,要求加入的护卫队的人相当的多。很多在大6上因天灾**日子活不下去的流民,特意搭船跑到台湾,要求参加护卫队。如果不是尹峰坚持走精兵路线,招兵环节严格把关,护卫队的人数早就过1200了。当然,这其中也有武器装备数量不够的原因。

    尹峰回到船舱,召集了战舰队的指挥官们,继续商议明天的海上作战计划。这时,天气渐渐有了变化,在吹过一阵风之后,乌云消散,皎洁的月光忽然间洒满了海面。

    艘荷兰人的小艇躲在湾口附近的岩石后面,船上的荷兰海军军官邦特上尉探出脑袋,借着月光**湾口的情形。这一瞧使他也一时间哑口无言。就在两个小时前,李锦的船急急忙忙地逃回了马公港海岸,把海湾已被封锁的消息带了回来。

    韦麻郎上将吃惊得跳了起来:“那里来的这么多船?上帝保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锦只好摊开双手,无奈地摇摇头。

    荷兰人只好派出了一只小艇和6名水兵,紧贴着海岸线,花了两个小时偷偷地划到了湾口。

    终于等到了天气变化,邦特上尉看见前方距离米处就有一艘中国的戎克船在游弋,幸好小艇躲藏在礁石的阴影中,没有被现。洁白的月光使得船桅上的一面旗帜很醒目。这是一面画着圆形图案的旗帜。虽然因为夜晚只有月光照明的原因,旗帜的颜色不太清楚,但是邦特上尉在心中把这个图案记住了。

    两个小时后,邦特上尉在韦麻郎上将的舱室内把这面旗帜的图案画了下来。

    韦麻郎和李锦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邦特上尉见状,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怎么了?”

    李锦苦涩地笑了笑,指指海岸方向:“今天在岛上和我们交战的那些人,也是打着这个旗号的!”

    “中华联合公司,为什么事先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就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一样。”韦麻郎在舱房内走来走去,苦恼地说:“看来,对方来意不善,明日必将有一场恶战!”

    ……

    有了尹峰这个穿越者在干预历史,荷兰人非常郁闷,感觉做事每一次都被人抢先一步,被动之极。

    第二天早上,当密密麻麻的中国船只列成横队进入湾口时,荷兰人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韦麻郎认为靠奥伦治号的火力,加上两艘戎克船的辅助,还是能和上百艘只能靠跳帮肉搏作战的帆船较量一番的。

    严酷的事实再次沉重打击了荷兰人的自信心。

    巨大的三桅战舰飞龙号从一群中国式帆船中脱颖而出,如鹤立鸡群般的引人注目;船舷几十个舷窗口伸出了黑黝黝的大炮,一面蓝底中字旗高高飘扬。

    这还不够,一艘中西结合式结构的三桅大船紧跟着出现在湾口,船体虽然有点臃肿,不像是专业的战舰,但是船头那门24磅大炮也是很醒目的,两边的舷窗也出现了炮口。

    另有一艘巨大的船只有着中式帆船的船身,西式风帆结构,也是艘三桅帆船,在队伍的最后方。

    飞龙号两翼各有上百条帆船,都敲着鼓吹着海螺,鼓噪前进。整个澎湖湾顿时被无数海螺号声所灌满。

    韦麻郎扔下望远镜,一把揪住了同在船头瞭望的李锦,气急败坏地说:“这是战舰!战舰!只有欧洲才有的战舰!为什么这个中华公司会有战舰?”

    李锦竭力挣脱了韦麻郎的大手,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地说:“我不知道!这样的战舰真的只有欧洲人能建造吗?”

    韦麻郎一时语塞,转过头去命令道:“邦特上尉,命令战舰前出,抢占上风位,先打乱对方阵势再说!”他不服气,还是决定要坚持作战。

    李锦在一边自言自语,脸上各种脸色变幻不定:“船只中国人可以模仿,难道荷兰人的纵横海上的勇气,你们也能模仿吗?”

    军官们在准备作战,但是所有荷兰水手水兵都在倒吸冷气;虽然60门炮的奥伦治号足够强悍,可是如何能对抗对方几百艘战船,特别是对方还有正式的战舰参战,这仗没法打!

    韦麻郎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命令:“告诉6战队,立刻对岛上起进攻,一定要攻占娘妈宫营地。”?

第80章 红毛夷和战记(五)

    邦特上尉坐着一艘小艇,带着5名荷兰水兵上了岸。他现占据了登6场的荷兰水兵们士气不高,个个精神萎靡不振。

    这些中国人偷偷来到海滩边放冷枪,射冷箭,还驱赶着一群羊向登6场起冲击,搞得所有荷兰水兵对着点点灯火猛烈射击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现打死的全是脖子上挂着灯笼的山羊。

    邦特上尉有着点贵族血统,看不起莱顿这样出身盗贼家族的人物。不过,眼下事情紧急,邦特上尉正色说道:“韦麻郎司令官已经下令,务必尽快攻占整个岛屿,拿下那个神庙边上的中国人营地。”

    范.莱顿上尉和邦特上尉费了不少劲,把200名登6的水兵组成了三排横列,带上三门3磅小炮,开始进攻娘妈宫营地。

    中华联合公司驻澎湖商馆营地内,林晓从一人多高的木墙上跳下来,对弟兄们大声喊道:“红毛们又来了,注意了,准备迎敌!”

    库特雷上校正指挥一些人在木墙上搭起块木板,形成一个缓坡,把唯一一门4磅青铜炮装满了霰弹,放在了木板上,随时准备推到墙头开炮。罗阿泉带着十几个弟兄正在擦拭枪支,若无其事地装弹药。林晓对他们的精力旺盛很是佩服。罗阿泉等人昨夜二更时分才赶到营地,立刻就参与了夜袭骚扰荷兰人登6场的行动,折腾了大半夜才回来,这才睡了一会,他们就已经精神抖擞地准备战斗了。

    围绕营地的木墙外侧面对海滩的这一面,是堆满了树枝木块和泥土的护墙,足足堆了有两米厚,是用来防炮弹用的缓冲墙。木墙内侧,沿着墙摆放的一排木凳,正好可以让火枪手们站在上面向墙外开枪。营地的右侧是娘妈宫,有10名疍民水手在屋顶和墙头守卫,一旦敌人接近就放火烧掉整座庙;营地左侧和正面一样,地形都是比较平缓,荷兰人就是从这个方向开始进攻的。

    荷兰士兵缓步走过沙滩,在紧密有节奏的军鼓声中,排列整齐地前进着……

    海面上,奥伦治号带着两艘戎克船,由东向西行驶,直接向中国船队正面扑了过去。

    尹峰向麦大海下令道:“开始吧,让红毛夷看看谁是这里的主人。”说完,他下了飞龙号,搭乘小艇来到了新盛号。作为护卫队步兵总统领,尹峰将和新盛号上400名火枪手一齐登6岛上,攻占荷兰人的登6场——海滩营地。

    麦大海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左满舵,保持南北航向,命令炮长,敌舰进入射程就立即开火。

    战舰队50艘辅助战船也跟着改变航向,由南向北偏东方向行动,与径直前冲的荷兰战舰形成了“T”字形,占据了有力的射击位置。不过,战舰队除新兴号外,都是只装备一门大炮的中国式帆船,这样的阵型对他们而言没有实际意义。

    尹峰强调阵列线作战,这算是当时世界上比较前的海战概念了。他给这些初学海战的同胞们灌输了太多这类概念,却没有和实际作战情况、装备情况结合起来,麦大海等人也没什么实战经验,多少有点囫囵吞枣、泥古不化,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搞出了这样的阵型。战术创新毕竟是要经历过实践才能变成实用的,尹峰在这方面只有书面知识。

    不过,荷兰奥伦治号上的海军上将韦麻郎确实被吓了一跳,这样的阵形他只看到过英国人在海战中使用。

    他立刻命令本舰队全体左满舵,形成由北向南运动的态势,将和对方舰队交错而过,即将和对方战舰成为队列线对轰的形势。

    中华公司飞龙号战舰在和奥伦治号相距800步,约2里左右时就用船头24磅重炮开了火。飞龙号的舰炮是安装在一辆炮车上的,四面用铁链连接在船头固定。开炮后大炮可以通过炮车后滑卸去很大一部分后坐力,最大的特点是射击方向可以在水平方向做90度变化,这些装备的细节都是尹峰加以改良和设计的。

    所以飞龙号的舰炮可以对奥伦治号开炮,奥伦治号的舰炮因为是固定在船头的,无法很快调整射击方向。24磅的铁弹轰隆隆地飞过海面,在距奥伦治号80米处激出几丈搞高的水花。

    韦麻郎头皮涨,咬呀切齿,在甲板上气得直跺脚。不知道中国人还会有什么奇怪的招数,他不想再处在被动状态了。韦麻郎大声命令:“开炮!开炮!”

    炮长小心翼翼爬出船舱,小心翼翼地对他说:“将军,虽然这个距离可以射击敌人战舰,但是命中率很低,我们……”

    韦麻郎打断了他的话:“迅开炮!听见没有?开炮!舵手,方向南偏西20度,靠上去和他们对轰!“

    炮长听了他的话,倒吸一口凉气;阵列线对轰,这是许多海员水兵心有余悸的经历。军令如山,炮长无奈地进入炮舱,准备作战。

    在相距400步的距离上,飞龙号和奥伦治号相向错过,互相来了次齐射,谁都没打中。然后,飞龙号逼近荷兰舰队的两艘中国式帆船,用自己每边船舷拥有的15门大炮去蹂躏这两条只装了两门炮的辅助船。

    同样,奥伦治号则去肆意欺辱那50多条只有一门大炮的帆船。但是,开头几艘帆船被打得桅倒船沉后,麦大海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战术上的失误:靠这些火力单薄的帆船是保持不了阵列线的。他立刻用旗语和海螺号通知后续船队,分散围攻敌方战舰。而麦大海自己则指挥飞龙号去暴揍那两条荷兰人的中国式帆船。

    前一天晚间企图偷偷溜出澎湖湾的“鹿特丹号”,由于冲得太靠前先被飞龙号连番的大炮轰击打成了半身不遂;另一艘帆船企图转头向海湾内部驶去,结果被斜刺里冲出的新兴号拦住去路。新兴号比这艘船高大,用舰炮劈头一24磅重炮炮弹,击穿了船底。

    飞龙号抛下半死不活的鹿特丹号,赶上来又是一顿齐射,立刻把这艘帆船打得四分五裂,成了一堆在海面上漂浮的废旧木材。

    兴号是护送新盛号运兵船,由北边紧贴海岸线过来的,见有机可乘,在荷兰船背后来了顿太平拳。随后,新兴号继续护送新盛号,直接扑向马公港荷兰人登6处。在越过港内的测天岛后,站立在新盛号船头的尹峰已经能用肉眼看见妈祖宫那边的硝烟了。

    “已经开战一个多时辰了,看样子,林晓他们还在坚持。好样的!”尹峰点点头,对陈衷纪说:“可以吹海螺号了,记住,一短二长!”

    陈衷纪跳起来,兴奋地说:“知道,一短二长!”

    海螺号吹响了,海湾各处的沙滩上,各处礁石群中,奇迹般出现了为数几百的渔民。他们推着小渔船、舢板,迅下了海,向新盛号这边划过来。

    这些渔民在荷兰人登6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致荷兰人想在岸上找点补给比登天还难。昨晚,罗阿泉带着尹峰给渔村头领的书信,找到了这批渔民。这些渔民都和尹峰喝过酒,听说是尹峰要求他们帮忙,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在这几百名渔民、几十条渔船、舢板的接应配合下,新盛号上400多名护卫队步兵和他们的装备,在小半个时辰内就全部登6完毕了。

    尹峰登6的地点距荷兰人营地大约有1里地。一开始荷兰人留守人员就现了中国人在登6,慌忙派出十多人前来阻截,被再岸边游弋的新兴号一顿炮火轰了回去。

    ……

    荷兰人的登6部队对妈祖宫的进攻很不顺利。

    这一次他们没有了奥伦治号的大炮掩护和支援,只有运上岸的两门3磅小炮可以用来支援步兵进攻。

    但是对于妈祖宫营地那两米厚的泥土木材草堆混合的掩体,3磅小炮的威力实在是太小了,炮弹打出去就陷在了这堆厚墙中失去了威力。除非荷兰人能把24磅或36磅重炮搬来直接轰击,靠这两门小炮打破这道墙是没希望的。

    邦特上尉指挥小炮轰击了一阵后,很无趣地下令停止了。然后,急促有节奏的鼓声响起,荷兰军队继续前进,很快接近到了妈祖宫营地80步范围,很快就得到了营杆火枪子弹的欢迎。

    范.莱顿上尉指挥的连队在正面攻击,林晓带领的水手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很多经历过吕宋岛之战,因此操作火枪技术十分熟练,和当面的荷兰人不相上下,几乎都能达到一分钟射两子弹的级水准。

    当时的荷兰步兵采用的战术是摩里斯改革后的步兵阵列队形。摩里斯21岁时就被推选为荷兰联省共和国的军事长官,是一位天才的军事家。他采用的战斗单位,要比西班牙的方阵小得多。西班牙人的战斗单位是团,摩里斯改革后的步兵战斗单位是连。每一连从旧建制的150人减少到115人,后来又减少到80人,滑膛枪步兵和长矛兵各占一半。他还把火枪兵的纵深行列减少到10列,战线加宽到最大宽度为250米。

    摩里斯明的战斗队形,称为“摩里斯横队”。摩里斯横队每一排大约有50名长矛兵,士兵间距为1米左右。摩里斯改革后的战斗队形,与西班牙人完全不同。西班牙人的方阵中,火枪兵在方阵的中央,四周由长矛兵保护。而摩里斯反其道而行之,他的火枪兵在长矛兵两翼,他们真正的位置与长矛兵的第四列或第五列平行。火枪兵在这个位置上,两侧有长矛兵保护,即使在近战中,仍能进行有效射击,杀伤敌人。

    位于横队两侧的是3个排的火枪兵,每排40人,排成4路纵队,每纵队10人。火枪兵射击之后,退下装子弹,直到最后一排火枪兵射击完毕。摩里斯横队是军事战争史上线式战斗队形的雏形。摩里斯采取长矛兵居中而火枪兵位于两侧的战术,避免了西班牙步兵团中的兵员浪费现象,同时,不仅灵活性增强,而且士兵与士兵的配合比较默契,作战实效也成倍提高。在战争中,长矛兵打得十分顺手,火枪兵在长矛兵的掩护下,也可以从容不迫地向敌人射击。

    题是“摩里斯横队”在大规模的交战,万余人或十几万人规模的会战交战中比较能体现出机动灵活的特性。?

第81章 红毛夷和战记(六)

    荷兰人在地形上处于不利的位置;海滩到妈祖宫是个缓坡,礁石和沟壑使本来就不宽阔的地形更加复杂,200人排成三排的“摩里斯横队”被地形割裂成几小块。而中华公司早已花了半个月时间占据有利地形,在制高点构筑工事,储备弹药;守卫者都经过长期反复训练,能够非常熟练地操作火绳枪射击。

    荷兰人退回到海滩边,重新组织后,再次起进攻。这次邦特上尉调整了部署,把火枪手安排在整个战线前面,长矛手在战线中央火枪手后面,打算是以火枪手压制住对方的射击,然后接近营地外墙后,用长矛手起冲锋。

    邦特上尉被铁砂打伤了腿脚,一瘸一拐退回到海滩上。范.莱顿上尉扶着他一起撤退,迎面遇到了留守营地的一名士官。

    士官惶急地说:“上尉,中国人的步兵在海滩西边半里格处登6了!”

    邦特上尉和莱顿上尉面面相觑,赶紧向海面上望去:只见奥伦治号巨大的舰身在无数的小帆船包围下,左冲右突,炮火硝烟包围了整条船身;海港另一边,两艘辅助船只剩一艘还在海面上半死不活地漂浮,另一艘已完全看不到踪影,只看见几名荷兰水兵的金在海面上晃动。有两艘飘扬着蓝底中字旗的大船正在海岸线附近游弋,不时地对荷兰人登6场营地开炮。

    两人同时吸了口凉气,心里想的却是一个念头:“完了!失败了!”

    莱顿上尉犹豫远处海滩:“邦特上尉,看见那些中国人了吗?他们的队列非常整齐!我们是否先退守营地再说?”

    邦特上尉摇摇头:“不行,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海面上还有他们的战舰,他们的大炮可以轰击我们毫无遮蔽的营地!我们必须冲上去和他们近战,否则我们毫无机会。”

    荷兰人反抗西班牙人,打了半个世纪的独立战争。所以这个时代的荷兰人战争意志坚决,而且在他们眼中中国人不是基督徒,天知道成为他们的俘虏会有什么厄运降临,所以他们宁愿拼死一搏。

    澎湖岛上所有还能行动的荷兰人都集中起来,大约还有130人能够作战。

    尹峰站立在沙滩上,几名葡萄牙雇佣兵军官在他身后;在他面前,两哨中华联合公司护卫队战士正在列队;总计400人,组成一个5x80的横队,面向东边的荷兰人营地。横队中间的50人配备最新式燧火枪、纸包装定装弹药,带卡座的刺刀,可谓是当时世界最新式的步兵武器装备了。其两翼的350人使用的还是火绳枪,不过也都用上了纸质定装弹药:纸包中有刚好够一次射用的火药,以及子弹;战斗中战士只要用牙咬开纸包,就可以往枪膛内倒入火药和子弹,不仅仅加快了装弹药的度,而且不再象以前那样用牛角装火药,装药时全凭手感和经验来控制份量。

    5排横队,每排排头有一名喊口令的军官;每排80人正好是两个队的人数,两名队长在队伍中间传递排头军官的命令。

    “齐步走,目标前方红毛营地!”

    陈衷纪吹起海螺号,护卫队整齐划一地迈出步伐,向荷兰人的营地走去。

    尹峰回头问一位年纪40多的老葡萄牙雇佣兵:“安德烈,您看我的部队怎么样?”

    那名老雇佣兵是库特雷的朋友,不过性格开朗,不像库特雷那样到哪里都是一副军人的样子。此时他咧开嘴哈哈一笑:“要我讲真话吗?”

    “废话,当然!”

    安德烈正色道:“我参与过在尼德兰的战争,在欧洲很多地方打过仗;在亚洲,我在印度,在爪哇、马六甲都打过仗。以我的看法,您的部队对付亚洲的敌人是足够了,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暹罗人。不过,虽然他们训练刻苦,技术已经很熟练,但是实战经验太少,还不能对抗最好的欧洲军队,或者奥斯曼土耳其的新军,……哦,您的战士手中的武器确实不错。”

    老雇佣兵们对于尹峰一些小细节的改良和“明”都很感兴趣,而且没想到弹药还可以这样合装。

    尹峰点点头说:“没错,你说的没错。现在,我的部队就将体验什么才是实战!”他对于自己的部队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支部队从招兵开始,训练和配备武器,编制、军纪、后勤和奖惩制度,每一个方面都有着尹峰的心血。尹峰把他所知道的东西已经倾囊而授了;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剩下的得靠这些苦练了半年的战士在实战中去完善。

    ……这个时候的海面上,奥伦治号已经被苍蝇一般围绕着它的中国帆船包围。

    韦麻郎上将估计了一下,他的坐舰起码击沉、击碎了十多条船。但是中国人还是围在周围,时不时用船头的炮咬他一口,然后又飞走了。

    “转舵!回海岸边!”韦麻郎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海滩方向,那边荷兰人正在列队准备作战;距离他们200米外,一支排列整齐的中**队正在接近中。

    “火船!”一名水兵尖叫起来。

    韦麻郎蹦到了船头,吃惊地看到自己坐舰的前后左三面,都出现了大批熊熊燃烧着大火的火船,正在其他船只拖曳下,向奥伦治号这个方向集中。现在正好是涨潮的时候,海流推动着十几条火船扑向奥伦治号,烟雾张天,热浪排空,荷兰人人人脸色惨白。尹峰的船队中很多渔民来往大6澎湖之间,熟悉澎湖列岛每一处海路和每一次涨潮的时间,这次火船攻击的时节拿捏得非常准确,正好是大量潮水涌入马公港的时候。

    欧洲各国海战时,也有火船作为辅助武器攻击对方的情形,但很少有这样一次性点燃几十条火船攻击的情形生。

    韦麻郎的战舰在刚才的战斗中其实没有受到太多损害,不痛不痒挨了几炮而已。但是一旦被火船缠住,那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奥伦治号的大副满头大汗跑了过来,大声报告:“将军阁下,敌人的战舰开过来了!”

    果然,飞龙号已经逼近到了奥伦治号500步范围内。奥伦治号前面是无数火船,左右都是密密麻麻中国人的帆船,后方是海岸线和飞龙号战舰。

    荷兰人不愧是海上马车夫,在这个时候依然能把战舰紧急掉头。只见奥伦治号忽然在船尾抛下了铁锚,铁锚入海抓住了海底,扯住了整条船。巨大的惯性使奥伦治号以船尾为中心,原地转起了圈子,巨大的舰身歪斜着转过了180度,然后铁锚被突然砍断,舰身回归平衡,猛地向新的方向冲去。这时,奥伦治号从被尾追的形势,变成了几乎已经和飞龙号相向平行,也把火船甩到了船尾。

    飞龙号上的麦大海吃惊地看着巨大的奥伦治号做如此不可思议的机动动作,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妈的!红毛夷太邪乎了,这样都能掉头!”麦大海摇摇头,对身边的传令兵说:“传令炮长,准备齐射!船主所说的阵列线对轰,我们马上就要经历了!”

    “注意!装弹药!瞄准!稳住,稳住!距离不够!”炮长大声喊着。

    甲板下的炮舱内空气严重污染,每个人呼吸的大半是硝烟和灰尘。每门炮三个人,由于只有一边船舷能开炮,所以只有45人在炮舱。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满头大汗,浑身上下包括脸全是黑的——那是硝烟熏得。

    炮长叶海子是经过葡萄牙炮手专业训练的第一批疍民水手,资格老而且经验丰富,个子小但是嗓门大。随着飞龙号和奥伦治号渐渐接近,他一边在炮窗观察,一边不断布命令;“一号到五号炮,抬高炮口半寸,对着他们的上甲板;其余不要动,稳住!检查点火绳!近了!准备!”

    忽然,他转头冲着炮手们声嘶力竭大喊“开火!”顺便,他立刻把两个棉花团塞进耳朵……

    “轰轰轰!”

    飞龙号15门大炮次第打响,船身颤动着歪斜了一下。

    奥伦治号的炮火也几乎同时射,30炮弹迅掠过海面向飞龙号扑来。两炮弹击中飞龙号的炮舱尾部,炮长叶海子立刻损失了整个15号炮组3名成员。另有一炮弹击穿上甲板船舷,打死了两名水手。一炮弹从船头掠过,打断了数根缆绳,幸好飞龙号的船员及时抓住了断头一端,才使得前桅帆没有出问题。

    飞龙号的炮弹只有一击中了奥伦治号,把上甲板中部打穿了一个大洞,两名荷兰水手被打成肉酱。

    两船在300步距离上交错而过,互相转舵,再次形成了相向平行的局面。两艘战舰象是在海面上互相决斗的骑士,一定要打个不死不休。

    尹峰在海滩边远远看着,无可奈何地对陈衷纪说:“吹海螺号,通知麦大海按计划行事,别和红毛夷纠缠不休了。他是打上瘾了!”

    此时,海滩前方突然爆出一阵阵“呯呯啪啪”的激烈枪声,护卫队的步兵和荷兰人的步兵也开始交火了。?

第82章 红毛夷和战记(七)

    海螺号吹出了三短三长的节奏,飞龙号上沉迷于战舰之间决斗的麦大海清醒了,下令:“转舵!旗语手上桅杆,告诉火船队全面出击。!”

    飞龙号来了一个急转弯,扯起全部风帆向马公港海口方向驶去。同一时刻,得到麦大海命令的靖海帮的船只纷纷进入港湾。每艘船后都拖带着三、四条落下帆篷,空无一人的小帆船或渔船。这些船上洒满了油或硫磺等引火物。而靖海帮的海盗兄弟们手持弓箭严阵以待,一边的弟兄手持火把,随时准备点燃箭头后射出去,引燃拖带着的那些小船。

    李三抓紧舵杆,没好气地说:“你想去开炮?整个福建的官兵水师都没有这样的战舰,听说这舰上的水手,每月工食银有10两,比水师的一个百户官拿得还多。”

    李魁奇满眼是崇拜的小星星,看着飞龙号巨大的舰身划过水面。

    在奥伦治号战舰目力所及的海面上,那些只装载一门炮的战船已经纷纷向港湾北部海岸线靠拢,布满整个海面的全是这些引火船,足足有近200条之多。先前的那些火船仍在燃烧,因为失去了动力,成了漂泊在荷兰人登6点和奥伦治号之间的海面上一道火障。

    荷兰人彻底地被吓住了。200条火船一旦全部点燃,无论奥伦治号是如何强大,就算是荷兰人现在有5艘奥伦治号战舰,也一样躲不了灰飞烟灭的命运。

    韦麻郎上将失去了思考能力,整条战舰的荷兰人都在呆,到是李锦没有失去理智,连滚带爬地来到船头,拉住韦麻郎大声喊道:“将军阁下,将军!投降!停战吧!”

    “什么?”韦麻郎有点迷糊地看着李锦。李锦可不想莫名其妙被烧死在这里,而且还是被自己国家的人烧死。他抓狂一般抓住韦麻郎,摇着他,冲着他的脸大喊:“要求停战!停战!我们打不赢这场战斗的!”

    “他们愿意停战吗?”韦麻郎清醒了过来,苦涩地说:“我们可是先动手的,……”

    来,荷兰人刚到澎湖时,根本没把那些中华公司的守卫者放在眼中,完全没当回事,也不先联系一下,直截了当就起攻击想一举夺取妈祖宫营地。这就使尹峰下定决心要狠狠教训一下荷兰人,然后再谈生意。此刻,傲慢自大的荷兰人突然想到,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中华联合公司有过什么联系。韦麻郎受到李锦的影响,满心想着和福建官府谈判,对于这个平地冒出来的中华联合公司完全没放在心上。

    现在,中华公司显露出了自己的结实肌肉,荷兰人想起了“谈判”和“外交解决”等词汇了。

    李锦指着海面上说:“将军,他们的船在打捞我们的落水者,看啊!他们不是想赶尽杀绝我们!”

    韦麻郎拿起望远镜,然后又放下: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几艘中国人的帆船正在救助鹿特丹号沉没后的幸存者;另一艘即将沉没的戎克船周围,中国人划着小艇正在救人。

    韦麻郎叹了口气,下令道:“升白旗,落帆!停火,所有人立刻停火!”他转向李锦说:“锦伯,现在看你的了,你去向他们喊话吧!”

    ……

    海滩这边,两哨护卫队步兵初次接触到了全凭火器威力作战的实例。

    训练不管如何艰难苛刻,但实战是另一回事,那是要死人的。两队人马在靠近到步(155米左右)距离时就开始对射了。一开始护卫队的战士还能保持训练时的镇静,以平常训练时的度装弹药射。但是当队列中出现第一批死伤者后,护卫队的队列稍稍停滞了,队伍之间生了不小的骚动。

    平常面对的不过是死靶,而现在面对的是敌人,会开枪射击夺走你的同伴或你自己生命的敌人。子弹就在耳边呼啸,身边的战友或一声不吭、或惨叫着倒下,那些没有经历过吕宋岛之战的护卫队员们犹疑了、害怕了。在吕宋岛经受过西班牙军队火枪射击的战士们大多没有慌张,但是这样面对面笔直站立着互相枪毙的火枪对战,考验的是一个战士的纪律性、组织性以及精神上的坚韧程度,于是有一两个战士脚步停滞了。这样就使整个护卫队的阵列出现了混乱。

    荷兰人则毫无不良反应,坚持着一边开枪一边前进。

    这时候基层军官的作用体现出来了,哨长麦德以下的军官都是疍民火枪队和海盗帮中选拔出来的,都有着战斗经验,因此这个危机时刻,他们主动站出来,大声号令部下,用拳打脚踢使落后者跟上队伍,迟疑不决者迈步向前。

    尹峰也赶了过来,一把抢下旗手的战旗,挥舞着向前走去:“弟兄们,我来了,一起上啊!”

    “船主!危险!”陈衷纪知道这位公司的大东家、护卫队统领喜欢亲临第一线,早有准备,带着尹峰亲卫队的十几名战士把尹峰围在了中央。

    蓝色大旗引起了连锁反应,各位军官也站到了第一线,护卫队在短时间的混乱后,开始在各级军官口令声中,所有战士齐步向前,装弹药、通条夯实、枪抵肩、扣动扳机,全**作一气呵成,枪口喷射出的硝烟在海滩上扩展开去。整个中华公司护卫队步兵阵列,以齐整密集的横队,迅捷的射击,疾风暴雨般的子弹立即压制住了荷兰人的射击。

    荷兰人的阵列比中国人的单薄,射击度虽然够快,但是三轮射击中间必定有一个间歇;而中国人的五排阵列,加上纸质定装弹药,以及燧火枪的使用,在中央几乎保持了连续不断的射击。

    荷兰人刚刚还略略占了点上风,现在可就完全被中国人压制住了。对面的敌人人数比他们多,枪的射击度比他们快。护卫队战士们现在已经能以训练场上的正常度射击了。荷兰人的前排士兵在半分钟内死伤殆尽,邦特上尉也受伤倒地了,莱顿上尉顿时毫无战意,下令撤退。

    荷兰人连滚带爬躲回道临时海滩营地后,尹峰命令妈祖宫的守卫队员也开始出击,连同两哨护卫队步兵,把荷兰人的登6场营地完全包围起来。

    莱顿上尉跑到海边,让士兵吧小艇拖过来:“快,快把小艇拉过来,我们去奥伦治号求援!”

    那名士兵呆呆望着海面,没有反应。莱顿上尉恼火了,他可不想死在这陌生的海岛上,所以要借着求援为名逃离这片海滩。他踹了那名士兵一脚,嘴里大骂道:“该死的家伙,上帝会惩罚你的,你怎么回事?”

    这名士兵回转头,满脸惊讶之色,指着海面上说道:“奥伦治号投降了,停战了!”

    “什么!”莱顿上尉又惊又喜,放眼看去,果然奥伦治号已经落帆升起了白旗。他立刻跑到海滩营地中,命令打起白旗,向包围着营地的中国人投降。

    尹峰看着荷兰人的白旗,长长出了口气,对围在自己身边的林晓、麦小六、陈衷纪、颜思齐等人说:“行了,不用打,红毛投降了。注意,等一下要好好对待他们,不许打骂羞辱。巴拉达斯神父来了吗?”

    巴拉达斯赶紧在外围答应:“我在这里,船主阁下。”

    尹峰笑着对他说:“现在是和平的时间到了,神父先生,该请您出场了。”

    巴拉达斯和尤文辉两人从开战起,就一直在不断祈祷上帝保佑。他们可是知道荷兰人的厉害的,澳门如果不是占据了地形优势,而且荷兰人实力有限,可能早就沦陷在红毛手中了。外边炮声隆隆硝烟弥漫,他们两个则躲在船舱里不断祈祷。

    他们目睹了尹峰的船队越来越膨大,最后居然有几百只船了。他们几次想找机会和尹峰聊聊天,但是尹峰太忙了,没空搭理他们。不过,尹峰对尤文辉很感兴趣。明朝时期加入天主教的中国人中,尤文辉是批加人耶稣会的明朝人。尤文辉在当时也有一个教名,曼努埃尔.佩罗拉

    习过中外文化交流史的尹峰想起来了,尤文辉是一位很有天分的艺术家,后来在北京的教堂里的一些宗教绘画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在利玛窦刚刚去世后,他画了一幅利玛窦的画像,画得非常有神韵。这幅画像一直到另一时空的21世纪,依旧悬挂在罗马杰苏教区的耶稣会士住所内。

    尹峰抽空给尤文辉看了一下自己的炭笔素描画,惊得尤文辉差点晕过去。尹峰学过一点中国画,但是最擅长的是素描,当年他考美院没考上,但是考前培训给他打好了美术基础。尤文辉是个虽然是个基督徒,但也是个随性的年轻人,特别由于找到了共同的美术爱好,他和尹峰很有话谈。

    尹峰在早晨开战时,登上船头,指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对尤文辉说:“打从我朝郑和下西洋到现在,这么多船只聚集在一齐,共同抗击外夷的盛况,大约有200年看不到了吧。”

    他对尤文辉笑了笑道:“你可以仔细看看,有机会的话,把这个场景画下来。我们中华公司将创造历史,你将是历史的见证人。”?

第83章 谈判(一)

    历史的见证人?

    等到那遮天蔽日300多艘大小不一的帆船冲向敌舰的时候,当他看到几十条火船同一时间燃起熊熊大火时,尤文辉感觉毛皆竖,真切感觉到了历史的大幕正在拉开。

    奥伦治号在马公港南线风柜尾附近下锚停泊,中华公司的小艇载来一名耶稣会传教士,说是前来传达中华联合公司总裁的谈判意见。飞龙号带着一大群引火船在外围警惕地监视着荷兰人。

    荷兰人失败的很彻底,登6作战的人员战死60多人,其余140人全体被俘;海战中荷兰的两艘戎克船——中国式帆船被击沉,奥伦治号总共被击中20多次,共战死水兵30余,中国人从海中救起了另外60多人。

    而整个战斗完全是荷兰人先挑起的,所以荷兰人完全没有什么条件好提,完全按照尹峰的意见来办事:韦麻郎亲自出面谈判,李锦作为通事在后面跟着。

    被俘的200多名荷兰人被圈在了登6场营地,有两队荷枪实弹的护卫队战士在监视着他们。这些俘虏正在缴械,把所有的武器堆放在海滩上,有中华公司的书记人员在点数登记。

    韦麻郎上了岸,迎接他的名黑衣护卫队战士,他们是尹峰特别挑选出来的,精神抖擞、意气风,一名戴着西班牙式头盔的、身穿西式板甲的军官拦住了韦麻郎和李锦,鼻口朝天地说:“你们是什么人?”

    李锦心里暗骂对方装腔作势,但表面上可不敢有所违逆,忙说:“这位是荷兰国海军上将韦麻郎阁下,鄙人是通事官李锦,海澄人士。”

    来者就是林晓,他没好气李锦,脱口而出:“汉奸!”

    李锦差点没气晕了,他生性本是很要强的人,但现在自己所处的地位确实尴尬,强忍着没有火,强硬地反问:“阁下是何人?韦麻郎将军是来谈判的,只能与你们的头目谈判。”

    林晓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锦,没想到这汉奸还很要面子,骨子里还很强硬,不由地笑了笑,不打算和他斗嘴了:“好的,既然如此,随我来。”

    韦麻郎观察着海滩上的情形,现中华联合公司的人员处理俘虏、点收缴获品,救治伤员,整备武器,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路过登6场营地时,虽然现有几个葡萄牙雇佣兵混杂在中国士兵中,但是看得出这井然有序的军队主要人员都是中国人,正在号施令的几个基层军官也是中国人。这使韦麻郎最后的疑惑也消解了;上岸前,他还认为一定有大量的西方军事技术人员在中国人这一边,所以这支部队才会和他所知道的中**队完全不同。现在,他明白了,这支部队确实是由中国人组成的。

    “将军,将军阁下!”被俘的荷兰士兵中有人在喊他。韦麻郎一惊,听出了这是他的副官邦特上尉的声音,拔腿想向海滩登6场营地中跑去,护送的中国战士枪一摆,枪口冲着他挡住去路。李锦赶紧上前道:“喊话的是韦麻郎将军的副官,请让他们见见面吧!”

    挡路的战士面无表情,丝毫不动。林晓话了:“算了,让他过去。船主有令,优待俘虏,明白吗?”

    这名战士大声喊道:“是!”收起枪,站到一边,待韦麻郎走过,又紧跟在他后面。

    韦麻郎无了奈何,只好在监视下见到了受了重伤的邦特上尉。一名中国医生正在为他包扎伤口,涂上一种不知名的中国药膏。

    林晓跟在韦麻郎身后,大声说道:“我们船主有令;所有受伤的红毛都要救治,呵呵,算你们运气好!”

    李锦把他的话翻译给韦麻郎,当然,把林晓最后那段话自动忽略了。韦麻郎点点头说:“确实,我看到这里的伤员都得到了良好的对待,锦伯,他们是文明人,替我谢谢他们。”

    在,韦麻郎看到了荷兰士兵的尸体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边,有人正在往上盖布匹。另一边,几百名中国武装人员正在整队,口令声中全体战士动作整齐划一,完全不比荷兰正共和国的正规军差。他越走越是心惊胆跳;这完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不知道这支军队的领导人会怎么对待我们这些战俘呢?

    “锦伯,你觉得他们不会像南洋土著那样,屠杀我们的战俘吧?”韦麻郎不由自主出了询问。李锦站住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说:“我认为不会,我们中国人也不会象葡萄牙人那样,以异教徒的名义杀人。这点您应该放心!”

    妈祖宫营地前立着两排荷枪实弹的黑衣战士,中华联合公司的蓝底中字旗高高飘扬,4门3磅炮摆放在营地门口,其中三门市从荷兰人手中缴获的。巴拉达斯修士一直等在门口,这时上前迎接韦麻郎,一边画十字一边笑着用西班牙语对他说:“将军阁下,您的部下都得到了良好的对待,这些中国人比西班牙人文明多了吧。”

    韦麻郎对这个葡萄牙籍耶稣会传教士非常警惕,因为他们和西班牙人都是“西班克”。而且,几年前荷兰人袭击澳门时,葡萄牙人就肆意屠杀了10名荷兰战俘。

    韦麻郎本来想带随军牧师参加谈判,巴拉达斯传达尹峰命令时严词拒绝了。其实尹峰也没有说不许荷兰人的随军牧师参加谈判,是巴拉达斯擅自主张只需韦麻郎亲自参加。荷兰人在巴拉达斯神父看来,始终是异教徒。

    巴拉达斯领着韦麻郎就要进入营地,却被刚刚出现的一名精悍强壮的少年挡住了。颜思齐粗着嗓门说:“大东家有令,红毛夷谈判使者先在门口等待,大东家还在接待其他人。”

    尹峰确实在接待其他重要人物。

    眼前这些貌不起眼的商人,代表了漳州海澄、泉州安海的大海商郑、黄、李、张、6、施等七大家族。他们是在昨晚先赶到台湾,今天又急急忙忙地赶到澎湖,目的就是为了来劝说尹峰所领导的中华联合公司——华兴联号不要和荷兰人生冲突。陪同前来的还有韩平,在中华公司内部,韩平并不是唯一反对和荷兰人开战的大股东,只是其他人都知道尹峰在对外事务上的强硬态度,知道说了也没有;而且,他们也在对付外夷问题上盲目相信尹峰,认为他总能想到办法处理好红毛问题的。

    现在,这些劝和的商人来迟了,等他们赶到澎湖时,荷兰人已经投降了。

    这使得他们的使命变得很尴尬了。这些人都是自己家族生意中的主管级人物,有的还是本家族生意的领头人,比如黄程,泉州南安大商人,在澳门经商,去过马尼拉。

    尹峰初次听到黄程的名字时,总觉得应该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半天也没想起来。

    “……尹船主,大东家,我们都是商人,在商言商,赚钱是第一要务。着荷兰红毛,不过是为通商而来,与我等出海商人是大大有利的事。我们现在这样对待他们,恐怕不太好吧?”

    话的就是黄程,他在这些商人中似乎成了代言人。而陪同他们的韩平,肥胖的身子躲在墙角,一直没说话。

    这里是护卫队妈祖宫营地,尹峰坐在简陋的桌子后,打量着面前这七大商家代表,冷冷一笑道:“那么,现在怎么办?我已经打败了红毛夷,他们的将军马上要到这里来向我投降。怎么办?”

    “放了他们,赔偿他们一些钱,大约他们就会和我们做生意了。如果红毛夷不肯干休,那我们就是去南洋那里做买卖也会不方便了,那就太麻烦了!”黄程的主要生意是在澳门做的,但是去南洋的生意他也不想放过。

    “对对,尹大东家,这红毛夷惹事,到时朝廷官府也是拿他们没办法的,到时又要海禁,苦得还是我们商家啊!”泉州安海大商人郑家言了。

    “真是奇怪,怎么会拿他们没办法?你看看现在,可是我们打赢了,红毛夷战败啊,”尹峰并不奇怪这些商人自地来为荷兰人说话,确实,荷兰人能给这些商人带来更多的银子。商人没有祖国,而且,这个时代全世界的人都还没有什么现代意义的国家概念,尹峰很明白这一点:指责这些商人没有国家概念,讨好外国侵略者,这些都是对牛弹琴,他们完全没有相关观念。

    黄程站起身,瘦削的身子晃动一下,激动地说:“尹船主,你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可你不懂得低调做人。你们轰轰烈烈与红毛夷干了一仗,虽然胜了,可官府会怎么看你?红毛夷如果不和我们大明商人做生意了,受损失的可不止我们七家商人,整个闽南沿海,广东地方,牵连的人可就太多了。到时,他们会联合官府一齐对付你!”

    尹峰笑了笑,对这种程度的威胁丝毫不在意:“黄先生,你是否也入股我们的中华公司了?”

    黄程脸涨得通红,半天才说话:“是的,我有5两的股份,这是我一个远方堂弟鼓动我买得。”

    尹峰站起身,来到黄程面前,拱手施礼,弄得黄程大惑不解,赶紧回礼:“尹东家,这是什么意思?”

    尹峰严肃地说:“您是我公司股东,自然就是和我是一家人了。您今天所说的事,也是为了公司的长远利益,是好心,我理解。”

    他心里在想:果然被我猜中,果然如此!当然,黄程为自己的5两银子担心,无可厚非。

    他顿了顿,指指大海方向问道:“你们谁和红毛夷打过交道?”

    众人一起摇头,面面相觑。

    尹峰冷冷笑道:“我自小在西洋长大,这个诸位应该有所耳闻吧?我自小就知道,这红毛也好、佛郎机人也好,吕宋的干系腊人也好,都是吃软怕硬的家伙!”?

第84章 谈判(二)

    尹峰环视众人,见大家都在看着他,继续说道:“这些西洋人和我们中国商人不一样,他们如果做生意比不过我们,那就会动起刀枪,明抢明夺。这一点,你们诸位没有去过吕宋的,可能不太有感觉。”

    尹峰说:“所以,我们中国商人要想多赚钱,要想让这些西洋人规规矩距做生意,就得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力量。我们华兴联号这几天所做的事,就是在给红毛夷示威。”

    尹峰摇头:“你说错了,现如今我们不是刚刚打败他们吗?”

    “那只是一时侥幸,如果红毛夷源源不断派兵来打,你该如何办?”黄程也在摇头。

    尹峰得意地想:在这里,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荷兰历史呢?

    “红毛夷举国不过百万人,所经营的生意遍及世界各。红毛夷在我们中国周围、南洋一带,统共不过千余人,需要对付南洋土邦,澳门佛郎机人,吕宋干系腊人;他们在欧罗巴洲的老家,和周边国家还在交战,战争已经打了50多年。”

    干大商人虽然经营对外贸易,但是他们对于红毛夷的了解,除了知道是和佛郎机人一同来自某地,其余几乎是等于0。所以,他们听尹峰所说的话,听得大多迷迷糊糊的,将信将疑。

    “而红毛夷最大的敌人,就是他们的前宗主国,干系腊人。这样,我们中华公司,实际上和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尹峰看着这些人的表情,知道他们半信半疑。尹峰在心底里暗暗冷笑,不了解世界大势,如何能在大航海时代混?这个时代,整个明朝的中国人,能完全搞清楚红毛夷和佛郎机人、干系腊人以及其他西洋番人底细的,几乎是凤毛麟角。明未清初余年的中西文化交流过程中,西洋人来到中国的何止千人,而真正能到西方世界去探究红毛佛郎机人老家底细的中国人,除了李锦等几个基督教徒外,大约就是《大中国志》中记载的三个去墨西哥考察的中国商人,十个手指头都凑不满。

    在与这些西洋人争夺海洋的过程中,中国人在知己知彼这一点上,已经输了。幸好,如今还有一个穿越者尹峰在。

    尹峰也想着该给人留点悬念,挥了挥手道:“诸位掌柜、诸位乡亲,眼下,红毛的将军就在门口等着我的召见。等一下,你们就做一下见证;我们既要和他们做成生意,也还要使他们服服帖帖。”

    尹峰坐在椅子上,命令手下搬一张大号的桌子来;不过,这岛上实在没什么好的家具,护卫队员们只从渔民家借来一张破桌子。

    没办法,和红毛夷的第一场谈判就在这张破桌子前开始。

    韦麻郎在门口等的火冒三丈,几次想拂袖而去,但是又不敢;自己的命运,自己几百名部下的命运,都取决于即将见面的这个神秘人物。李锦反而已经豁出去了,只是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不吭声。

    终于,先前那个少年又出来了,大大咧咧地说:“大东家说了,红毛将军可以进去了!”

    巴拉达斯点头示意,在前面引路,走入这处临时营地。这里还是很繁忙的景象,不少受伤的护卫队弟兄正在被送进临时大棚内治疗,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地搬运缴获的枪支弹药。

    韦麻郎心情复杂地进入一处简易木棚中。这里地面已经被打扫过,正中摆着一副座椅,一名30岁左右身材高大的中国男子坐在后面,身穿西班牙式板甲,脸上似笑非笑。在他身后,居然有一名手持武器的黑人护卫——马加罗,还有两名少年亲卫立在身后,包括刚才传话的颜思齐。

    在青年男子周围,左边是一批神情高傲的武装人员,身穿盔甲,正是林晓、麦小六等人,还有库特雷上校也在。右边就是韩平和刚刚到来的海澄、安海的七大海商家族代表。

    在棚子角落,还立着一位身穿教士黑袍的中国人——尤文辉。

    靠近门口放着一张板凳,韦麻郎左右张望了一下,知道这板凳是留给自己的,不由十分恼火:一群人面对着自己孤单一人,这架势简直象是在法庭审判。

    他摇头冷笑,刚想说点什么硬气的话挣点面子回来,忽然这名青年男子开口用葡萄牙语说道:“瓦尔韦伊克将军阁下,东印度公司给您的授权中,包括了和贸易对象作战的权力吗?”

    韦麻郎出生荷兰省上层商人家族,懂得多种欧洲语言,立刻反应过来了:“阁下是中华公司的总督吗?”

    尹峰呵呵一笑,说道:“我是尹峰,中华联合公司的总裁,我可以决定公司的日常业务,包括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合作或者作战。你不是来寻求贸易商路的吗?为什么要和我的公司作战?”

    韦麻郎忽然福至心灵,刚才还在绝望中挣扎,现在忽然感觉到上帝给他新的希望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是最早的股份制公司,但是它的管理体制是很奇怪的。东印度公司的管理情况可以说很混乱,荷兰人在商业和政治生活中都喜欢“委员会”。能够由一个委员会从事的工作决不会由一个人去完成。

    政治上如此,在商业领域中也完全一样,东印度公司里没有单个领导,没有设立类似现代股份有限公司的总裁、总经理之类的总管职务。它的管理机构被分成4个“密室”。每个密室代表一定数量的股东,最大的股东是阿姆斯特丹,它投资了370万盾。其次是泽兰,130万盾,霍恩和恩克赫伊曾分别为55万盾和25万盾,代尔夫特和鹿特丹分别为45万盾和17.5万盾。

    其他城市都没有人股。因此,虽然东印度公可的垄断是由联省议会批准的,而且公可打着联盟的旗号,但是全部事务都掌握在荷兰省和泽兰省手中。虽然其他省的居民可以个别地拥有公司的股票,但是他们对公可事务的管理不能施加任何影响。

    每个“密室”的成员只关心自己城市的商业利益,监督并装备自己城市被允许派出的商船,每个密室允许派出的商船是根据其股金总额分配的。于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内部表现出强烈的地方主义;一艘由代尔夫特或霍恩派出的商船必须返回代尔夫特或霍恩,以此类推。

    事实上,在酝酿成立中华联合公司时,鉴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管理上的问题,尹峰参考了另一时空中现代股份制企业制度,在中华公司规章制度设计中,特别加强了大东家、总裁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同时,尹峰紧握护卫队的军权,这是巩固自己在中华公司地位的最有力保证。中华公司不像东印度公司,没有国家政府的管辖,所以对武装力量的控制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而东印度公司不仅是一个贸易公司,而且是一个主权政治机构,它以联省议会的名义拥有军队和舰队,有权决定战争、媾和以及取得领土,所以必须成立某种中央机构监督公司的总体政策。

    所以东印度公司有一个董事会,阿姆斯特丹占20名代表,泽兰12名,其他两个城市各7名。不过,公司的实际权力掌握在一群总督手中,公司共有17名总督,被称为“十七先生”。在17名总督组成的委员会中,阿姆斯特丹占8名;泽兰占4名;其他两个城市各占2名;第17名成员由除阿姆斯特丹外的其他3个密室轮流委派。在17人委员会和董事会中,阿姆斯特丹都通过自己拥有的大量资本优势控制着公司的管理,就像它实际上控制着共和国的其他每个领域一样。

    “十七先生”任命东印度群岛的总督和所有其他文职、军事、司法官员;但是这些任命都要得到联省议会的批准。然而,联省议会实际上对公司的事什么也不管。除了选择总督外,他们从不控制东印度的任何官员的任命。只要公司的股票利息保持在500甚至更高的水准上,他们就不会过问公司的任何事情。

    而这次澎湖之行,却是由东印度公司提议,再得到连省议会授权的。韦麻郎的舰队实际上不属于东印度公司,是直接隶属联省议会的,只是临时转归东印度公司管辖指挥。韦麻郎的远征行动如果成功,他将获得大笔奖励,政治界军界的前途都是阳光明媚的。

    如果失败,他就不用说什么前途了,在自己家族的地位也将不值一提。

    尹峰在事先就已明白了东印度公司在这次澎湖远征行动中,失败与成功的唯一标准:公司的利润。

    只要韦麻郎能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带回大批中国商品,打开商路,东印度公司就会有大笔利润;那么,无论这次行动中死了多少人,都将是一次伟大的成功。

    韦麻郎不愧为商人共和国的将军,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远征任务还有希望。他已经不需要李锦为他翻译了,直接和尹峰用葡萄牙语开始了谈判。

    他搬了板凳坐到尹峰面前,热烈地和尹峰讨论起问题,有时唾沫横飞,有时拍桌子大喊;尹峰好整以暇地应对,大把大把的好牌在他手中,他完全可以慢慢消遣:荷兰人的底线早已被他知道,而且他知道荷兰人千里迢迢来澎湖追求的就是中国货;现在,荷兰人动手在先,道理上先矮了一截;而且又是战败方,想强硬一下都没有底气。

    七大家商人面面相觑,只有黄程在澳门做生意,懂一点葡萄牙语。可这两人说得很快,而且滔滔不绝,使黄程的听力根本跟不上。李锦则是吃惊不小;他从尹峰的话中已经知道了,这个中华公司的大东家居然就是那位在东番打倭寇的“新兴号“船主。

    李锦不禁感叹,自己不过是才几年没回老家,这老家门口居然就冒出了中华公司这么个庞然大物。而且主事者居然还是个年轻人,而且如此通晓西洋情况,对荷兰的内部情况了解,比李锦这个去过荷兰本土的人还清楚。?

第85章 谈判(三)

    李锦的暗中感叹很快被疑惑所压倒。

    尹峰伸手从陈衷纪这里拿过一张纸,初略看了看,对韦麻郎说:“将军阁下,关于通商的问题,我们可以回到台湾后再详细谈;有关你的被俘部下的待遇,我可以明确答应你:士兵每人200两银子,军官每人500两的赎金,是最低的数字了。”

    尹峰没理睬他,继续说:“至于阁下,我可以现在就告诉您,您自由了。我们愿意无偿地释放您。”

    韦麻郎还在摇头,猛地一惊,沉咛片刻,仍然冷静地摇头:“阁下这是在开玩笑,我的部下却全都被您的军队扣留着,我一个人自由,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他看了看李锦,李锦忙说道:“将军,您的船上还有不少财物。”

    李锦用荷兰语在说话,尹峰听不懂,但是也预料到了这一步,立刻笑着说:“将军阁下,您的奥伦治号上载有的所有财物,现在都是我的战利品。”

    韦麻郎心里大骂对方卑鄙,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问题在于,我无法只身一人回到东印度公司。还有,澎湖的地位问题,您并不能保证……”

    尹峰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您还是不相信我们中华公司的实力,而且,也不了解我们大明帝国的政治体制。税使太监高寀在得到皇帝授权以前,是无权决定国土割让事宜的;有权决定与你们通商的是福建的文官系统。无论如何,你们是不可能和大明帝国公开通商的。所以,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我们公司通商;中华联合公司是中国沿海唯一能保证商品货源的组织。”

    这话说的有点大,至少福建海商的七大家族不会同意,至少他们以及其他福建大海商所拥有的出洋海船,总量比中华公司的商船只多不少,区别在于他们是分散各自为政的,中华公司则是一致对外的。

    不过,除了泉州南安大商人黄程略懂葡萄牙语外,在场的其他商人都不懂尹峰在说什么,所以也没人来揭穿他。

    韦麻郎和李锦也是半信半疑,但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被中华联合公司打败,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了,他们即使质疑这一点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锦实际上也是中国社会底层的流民,因为生计而出海,无意中阴差阳错成了中荷交流的第一批使者。他在国内的时候,对矿监税使的飞扬跋扈印象很深,这次由于太监高寀派潘秀前来招引,所以才会劝说韦麻郎远征澎湖,贿赂太监高寀以占地通商,以为摆平了太监就可以摆平官府了。至于文官系统和太监的矛盾,朝廷上层的勾心斗角什么的,李锦这样的小老百姓不是很了解,会简单的认为贿赂太监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其实,当时小民百姓对官府是敬而远之的,小商小贩对官府更加害怕,而肆无忌惮四处收税的太监,更加是小商小贩的噩梦。李锦有荷兰人为后盾,这才敢冒险回到福建来和官府打交道。你要说他是汉奸,确实是,但不过那也是个迫于无奈、不自觉的汉奸。

    李锦出于根深蒂固对官府朝廷的畏惧感,反而对官府方面抱有了希望,他拉了拉韦麻郎,低声对他说:“我们眼下的生死都操在他们手中,他们自然不肯降低赎金和通商条件。我们还是等福建官府的消息吧?以我的经验,大明帝国政府是不会允许中华公司这样的势力存在的。如果他们遭到官府的反对,势必要求助我们,到时就可以重新谈判,争取到更好的通商条件。”

    韦麻郎考虑片刻,点点头,转回身对尹峰说道:“关于赎金问题,我现在只能先答应下来,但是我的决定不等于东印度公司的决定,我回去之后,公司还会讨论我们之间的通商协议的,这种通商协议的最后决定权在公司的董事会。”

    其实,几百号荷兰人掌握在手中,尹峰并不担心他们会反悔;按照欧洲人的传统,赎回自己的战争被俘人员是常有的事。至于通商协议,荷兰人急需中国产品;在欧洲,荷兰和西班牙人的战争无休无止,战费高昂使荷兰迫切需求高利润的中国商品。所以,尹峰也不担心荷兰人不要这份通商协议。

    尹峰点点头:“这个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协议,我公司也要经过各大股东讨论决定。”他转身从陈衷纪手中又拿过一张纸条,:“现在,我们谈谈贵方对我方物资财产损失的赔偿问题。”

    韦麻郎脸色刚刚稍好一点,现在又变得铁青,冷笑着反问:“赔偿?什么赔偿?就是这里的几处破烂房子吗?”他指指这里的的茅草棚,冷笑道:“我承认,我们确实先动手,开炮打坏了你们几处草棚,呵呵,这些算多少钱?”

    尹峰拍拍桌子,大声道:“振泉,带人!”

    颜思齐答应一声,转身从外面拖进一荷兰人,正是尤妮丝号的舵手;尤妮丝号被俘时,船长等一干高级军官船员都战死了,这位舵手兼水手长是尤妮丝号活下来的荷兰人中官阶最高的了。这家伙在台湾岛上养了半个多月,现在派上用处了,他很尴尬地向韦麻郎敬了个礼。

    韦麻郎脸色铁青地站起身,皱着眉头说:“这是怎么回事!尤妮丝号,难道……?”

    尹峰淡淡一笑:“荷兰战舰尤妮丝号,涉嫌在南澳和东山岛沿海的海盗行为,已经被我公司扣留在台湾港。”

    韦麻郎颓然坐下;刚才在私底下,他还希望尤妮丝号能侥幸逃回去给东印度公司报信,或者来这里搭救他,现在什么希望都没了。他愤愤不平地说:“你们不是已经夺取了尤妮丝号了吗?你们的货品应该还在船上,那么还需要什么赔偿?”

    “人命!”

    尹峰大声地说:“中华公司有21名船员在尤妮丝号的袭击中丧生,其中两名是我公司高级职员,三名是我公司一般股东。我们的要求是:东印度公司必须为我公司的死亡人员,每人赔偿白银2两!”

    韦麻郎睁大了眼睛,李锦吓了一跳,勉强听懂了对话的黄程猛然站了起来。

    李锦颤声道:“这个价格可比荷兰人赎金高了10倍了!”

    尹峰眼神犀利,逼视着李锦,用中句道:“怎么了?你认为我等华人的生命,要比红毛夷的贱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锦退缩回去,一边檫着满头的汗,一边把尹峰刚才说的话翻译给韦麻郎。

    韦麻郎摇摇头,用葡萄牙语说:“我不同意,我并不认为中国人的命就不值钱,但是既然是赔偿,您的拿出赔偿的依据来。”

    尹峰早有准备,把一张纸递给李锦,李锦的满头大汗又冒出来了:纸上写着死亡人员名单,包括年龄、籍贯、生前担任职务,家庭中需赡养的人员等等。李锦把这张纸条的内容翻译给韦麻郎,尹峰乘机还加了一句:“如果你们东印度公司不相信我们提供的资料,你们可以派人,由我方领路去实地考察。不过,到时你们公司的人员生命安全,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李锦的怀疑又加深了一份:这些资料是早就准备好的,难道中华公司早就知道荷兰人的行踪?而且知道必定会打赢这一仗?

    这个赔偿问题韦麻郎也是没怎么多说,点头同意了;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在得知尤妮丝号已经被对方俘获的时候,完全崩溃失守了。荷兰人此次远征行动可谓完全彻底失败了,如果不能和对方达成通商协议和赎回船员士兵,韦麻郎回到东印度公司后,唯一的结局就是上法庭接受审判,然后在哪个热带殖民地终身服苦役,一直到死。

    只有为公司打开商路,带回大批中国商品,韦麻郎才能有机会抹去失败的耻辱,甚至可能成为东印度公司的英雄。

    已经没必要等待福建官府的消息了。

    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双方谈判的第二天,李锦派出去为荷兰人传递外交文书的商人郭震,听说了潘秀被抓消息后,没敢进福州城,,急急忙忙赶到了澎湖。结果,他看到的是荷兰人全体成了俘虏,自己也被巡海的靖海帮弟兄抓了起来,押到了鲁石头、麦大海处。

    后,郭震被带到了尹峰和韦麻郎谈判现场;潘秀被抓,以及福建水师可能会出兵的消息,证明了太监高寀割让澎湖的许诺完全是空话,福建官方也不可能在通商一事上让步。尹峰所谓荷兰东印度公司只能和他交易的大话,大部分成了事实。

    毕竟,荷兰联省共和国,实际上就是商人联合共和国;东印度公司,就是联省共和国的缩小版。为了商业利润,一切都是可以放在金钱的天平上估价的。荷兰人垄断中国商路的幻想并未消除,但是眼前利益也不能放过。既然福建官方无法指望了,那么,和福建沿海有实力的公司达成协议,也能为公司带来商品,这就够了!

    此后的谈判异常顺利,韦麻郎甚至派李锦一纸手令,让奥伦治号在风柜尾下锚停泊,向飞龙号交出了所有火药和枪枝武器,如果不是大炮搬不动,韦麻郎甚至想把大炮也缴械了。所有荷兰被俘人员登上了几艘中华公司双桅商船,前往台湾。所有缴获物资也被分批搬上了商船,和荷兰俘虏一起运往台湾基地。

    这期间,范.莱顿上尉表现的非常合作,主动帮助中国人整理缴获物资,主动配合清点人数,等等,引起了负责俘虏安置工作的林晓的注意。于是,莱顿上尉被任命为战俘营临时头目。

    盛号载着大批战俘和缴获物资,带头驶出了澎湖湾。大批的船只跟着中华公司的商船驶出了湾口,一些渔船和商船驶回福建沿海,把中华联合公司——华兴联号打败了红毛夷的消息带回大6。每个招募来参战的渔民,都得到了每人两银子犒赏,足够他们添购或打造新船的了。战死者也获得抚恤金,而且子女可以加入公司,成为公司的商船海员或战舰水手。

    中华公司的战船队损失20多艘帆船,连同飞龙号、新兴号的战死者,总计有多人;护卫队步兵也战死了20多人。战死者每人两抚恤金,以及家庭子女赡养方案,都由尹峰作出了计划。

    韩平等人一开始担心这些招募船员和抚恤金的来源问题,但是看到奥伦治号上无数银光闪闪的白银,金灿灿的黄金,以及香料群岛带来的上等香料后,眉开眼笑,再不提什么资金紧张问题了。更不用说,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始直接贸易往来后,即将滚滚而来的银子了。

    其实,那两艘被击沉的中国帆船,也载有不少荷兰人的金银货物,在被打捞上来后,还是值不少钱的。尹峰可惜的是有几座自鸣钟在海水中浸泡后,打捞上来后完全没法用了。?

第86章 谈判(四)

    第86章谈判(四)

    澎湖商馆由麦小六负责,开始搞些基础设施建设,准备派遣人员长期驻留。尹峰留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福建水师浯屿水寨钦依把总沈有容。

    夜深了,岛上渔民和中华公司护卫队员们还在喝酒庆功。尹峰竭力控制住了自己,没喝多少酒。他现在不敢多喝酒,怕喝酒误事;上回喝醉酒使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妾,从此他尽量避免喝醉。

    他躲开热情的渔民和部下,偷偷溜出营地,走向海滩边。不远处,飞龙号和新兴号船停泊在港湾,船上船员提着灯笼在甲板上巡逻,海滩上也有护卫队员轮班放哨。尹峰一贯强调无论何时都要提高警惕,毕竟中华公司已经树敌很多了。

    两名队员远远看见尹峰的身影,大声喊道:“是谁在哪里?口令!”

    尹峰笑了笑,大声说:“是第一哨直属队的弟兄吗?你们哨长麦德不在喝酒,上哪里去了?”

    两名队员走近一看,赶紧立正、右手持枪竖地,左手屈肘横在胸前敬礼:“总统领!第一哨直属队刘安海、李全正在巡逻。”

    这一套军礼制度是尹峰某个晚上心血来潮之作,包括了如何向上司敬礼、自报所属单位等都是尹峰规定的。半年多的训练,这两个闽西失地农民子弟已经可以很纯熟地行礼如仪了。所有人包括那些葡萄牙僱佣兵都认为这套军礼很有意思,所以现在已经推广到战船队水手中去了。尹峰不喜欢军营中实施跪拜作揖这种礼节,有祖上当过戚继光部下的老兵后代建议实行戚家军的军礼;比如属下见千总两跪一揖什么的,被尹峰全盘否决。因此,在护卫队军礼中已经全盘废除跪拜礼。但是这仅限战时和军营中,在军营外和战场外,那些护卫队战士见到尹峰,还是会有人习惯性下跪见礼——本来以尹峰花钱买来的监生身份,也承受得起。因此在军营外,尹峰对这类世俗习惯也无可奈何。

    尹峰高兴地拍拍这两个农民子弟——他招兵的原则倒是学习戚继光,尽量招农民子弟。他热情地问:“你们麦哨长呢?”

    “哨长去岛子的北面、东面巡察了。”个子高一点刘安海挺胸回答。

    “好的,你们继续执行任务吧!”

    两名护卫队战士再次以左手击胸行礼,然后转身继续巡逻。皎洁的月光使他俩的影子在沙滩上拖得很长。

    尹峰正在思考:自己的部下中,哪个能培养成军事上独挡一面的人才;林晓属于冲动性性格,爱面子,虽然为人算油滑,脑子灵活,但是不够稳重;麦大海、麦小六等疍家子弟苦在缺乏文化教育,虽然尹峰在逼他们读书认字,但是他们在海上自由惯了,做个船长舰长什么的还行,要统辖一个方面,指挥整支舰队,就不太适合了——昨天麦大海指挥飞龙号就沉迷到了和奥伦治号的决斗中,不顾全局安排,险些误事;

    叶华、麦德是疍民子弟中的另类,坚韧顽强、吃苦耐劳之外,还能有全局观念。只是他们同样缺乏文化,虽然善于接受新事物,但是只知道亦步亦趋,无法举一反三,历练还少。

    葡萄牙雇佣兵们,尹峰不指望他们能全心全意为公司做事,只要他们对得起公司给他们的薪水就行了。

    公司商务人才倒是不少,但是也缺乏有大局观、明晓世界大趋势的人。

    人才啊!人才!尹峰感叹自己实在太累了,手下太缺乏人才了啊!

    忽然,尹峰看见沙滩边上有个人影站在哪里,欲走未走,似乎在看着他。尹峰停住脚步,大声问:“前边的这位,你是谁?”

    那人影顿了顿,迈步向前,一张惨白的脸显露在月光下。尹峰笑了:“李锦?锦伯?”z

    这个中等个子略显瘦削的身影,正是李锦。

    李锦拱手鞠躬施礼,口称:“小可见过尹大东家。”

    尹峰其实对李锦很感兴趣;这个传说中去过第一个去过荷兰的中国人。

    在另一个时空中,没有尹峰的时代,荷兰人抵达澎湖之后,就展开与明朝地方官员交涉,结局是中外交通史上史家耳熟能详的“沈有容谕退红毛番”事件。明、荷交涉过程中,李锦曾被捕,但不久,官方允许他将功赎罪,再前往与荷兰人谈判。最後,“┅┅番人无所得食。十月末扬帆去。巡抚徐学聚劾(潘)秀、(李)锦等罪,论死、遣戌有差”。然而,从荷兰东印度公司档案来看,显然李锦获假释去谈判后,就再没有回“国”受审了。徐巡抚的弹劾,恐怕只是处决不到犯人的一纸空文。

    李锦谈判不成返回东南亚后,仍旧住在大泥从事贸易,一直到2年为止。是年,他因为受不了大泥的官员对华人的迫害,举家迁徙到南洋的摩洛加u群岛的安汶,4年死於当地,留下了了信仰基督的漂亮寡妇与一子,以及一笔过里尔(re的遗产。不久,他的基督徒寡妇再醮,对象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万丹商馆的职员杰克逊(J,引了一场荷、英公司之间对于遗产的小纠纷。

    如今,尹峰在澎湖一战,使李锦不用再去坐官府的监狱了。很可能,也就完全改变了李锦的人生轨迹。

    尹峰笑着说:“锦伯,你觉得我们公司相比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如何?”

    李锦苦涩地笑了笑道:“我从郭震这里打听到了一些事,也亲眼看到了你们的实力。说实话,中华联合公司很像东印度公司,但是在体制、人员方面完全不一样。东印度公司是有着荷兰整个国家为后盾,而你们,完群商人小民团聚在一起,朝廷最终是容不下你们的。”

    尹峰叹了口气:“是的,我也预料到这一点。”

    李锦问:“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扩充实力,只要我们有实力,能抗衡朝廷水师,朝廷就会对我们无可奈何。”尹峰觉得没必要对李锦隐瞒什么,李锦是不可能站到朝廷一方去的,他已经被官府算作勾引红毛夷来华的罪魁了。

    李锦难以置信地看着尹峰,摇摇头道:“这可能吗?”

    “中华联合公司的护卫队不会像王直、徐海或者倭寇那样,动辄对沿海百姓烧杀抢掠,主动挑衅对抗官府的事我们不会做。”尹峰想了想,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毕竟对方一天前还是自己的敌人。他问李锦道:“传闻你去过红毛夷的国度?”

    “是的,这是一个商人的国家。在欧罗巴洲,还有其他的商人国家,比如威尼斯、佛罗伦萨等等,哎……”李锦叹了口气。尹峰想到公司面临的无数问题和难关,也长长叹了口气。

    ……

    当夜,两人彻夜长谈。

    马加罗和陈衷纪现酒席上不见了尹峰,赶到海滩边时,却现尹峰和李锦两人坐在海滩边礁石上,正聊天聊得起劲。尹峰甚至让他们在周围警戒,不要靠近妨碍他俩谈话。所以,无人知晓他们俩谈了什么内容。大家只知道,天一亮,李锦就搭乘岛上渔民的小渔船,离开了澎湖,去了台湾。

    这天中午,在海湾口巡逻的新兴号现了十二艘双桅帆船驶近了澎湖湾,船上打着水师旗号,牙旗上绣着斗大的“沈”字。

    这十二艘战船是沈有容短期内能征集到的全部战船了。在上一回东番歼灭倭寇之役后,浯屿水寨在风暴中失去的战船并未得到补充。这两年浯屿水寨可谓惨淡度日,靠着有限的粮饷维持着日常的巡逻稽查任务。靠着沈有容捐出自己的全部俸禄,加上变卖水寨旧船的边角余料,沈有容总算在今年增添打造了两艘战船。

    太监高寀私自勾引红毛夷,答应割让澎湖一事激怒了全体福建官僚阶层。这红毛夷一来,虽然可以增加海港商税,但是依澳门旧例占据澎湖一事,是万万不可的。澳门葡萄牙人的地位到现在仍然是不稳定的,明朝官方从俞大猷开始就不断有人想要赶走佛郎机人,收回澳门港。广东税使太监李凤也曾上奏要求收回澳门赶走葡人,不过他是出于私仇:葡人没有给他足够的银子。如果不是广州城内的很多官员的俸禄要靠澳门海外贸易的税金来放,葡萄牙人根本不可能在澳门站稳脚跟。

    红毛夷来福建会给全福建官员带来多少麻烦啊!

    在巡抚徐学聚在福州巡抚衙门召集水师、巡海道和各相关官员开会,全体与会人员几乎一致反对澎湖开海通商。然而,如何才能把红毛夷赶走,则引起了争论;有说坚壁清野实施海禁困死红毛的;也有说引红毛来大6沿海然后乘机灭掉的,只有沈有容力排众议,坚决要求出兵驱赶红毛夷。然而,沈有容也好、徐学聚也好,他们都知道红毛夷的战舰厉害。

    当时的文人沈德符所撰笔记《万历野获篇?红毛夷》曾记载了明军与荷兰军远距离海战时的史事,荷兰人所施放的红夷炮:“第见青烟一缕,此几应手糜烂,无声迹可寻,徐徐扬帆去,不折一镞,而官军死者已无算。”

    在会议上,福建总兵,曾经在广东兵备道任职的朱文达说:“卑职在广州与红毛夷打过交道,红毛夷悍勇善战,其战船大炮事事精工,我以为全福建舟师,也不足以撄其锋芒!”。

    临时被招来做顾问的张燮,就是著名的中西交通史名著《东西洋考》的作者,他是研究海外情况的专家,此刻也说道:“荷兰人长技,就是巨舰与大炮。其巨舰长三十丈,横广五六丈,板厚二尺余,鳞次相衔,有的船竟然树五桅。其巨舰上下三层,船舷作小窗,各置铜铳其中,一艘船最多可门大炮,火器犀利异常啊!”

    总之,大家的意思就是没法和荷兰人打。?

第87章 谈判(五)

    福建海道副使郑君澜与沈有容则是坚定要求出兵驱逐红毛夷。沈有容说:“红毛夷为通商而来,只要兵备道与水师诸水寨严禁近海居民接济红毛,然后严词拒绝开海通商,使其无所依从,粮草断绝,自然会退出澎湖。水师出兵,并不需与红毛夷交战……”

    沈有容拱手道:“水师出兵澎湖,只为禁绝沿海刁民接济红毛夷;只需封锁澎湖周边海道,就可逼得红毛困窘海岛之上。”

    沈有容顿了一下,回答道:“红毛夷为求通商而来,只有三艘船,巨舰只有一膄而已。福建五大水寨,筹集50条战船应该没有难处;红毛船少,我们船多,他们如出海挑战,我等以一部分船引开他们的大舰,另一部分船冲入海湾,登6上岸,由6上攻击他们扎营处。”

    海道副使郑君澜忙说:“我以为沈将军此计甚妙,扬长避短;红毛远道而来,人数不过四百,最多五百,我们五十艘战船至少有2战兵,不与他们拼战船,在6上拼人力,胜券在握啊!”

    沈有容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头;他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计划不过是无法与红毛在海上对抗,只能靠数量优势来扳回劣势的办法。他很想能研究制造出红毛一样的大舰,或者象那位尹船主一样的大船也行;前辈俞大猷曾经对海战做过一个精辟的结论:海战无它,大船胜小船,大铳胜小铳耳!

    然而在连士兵军饷都无法保证的明军水师,什么时候才能造出大船和大铳呢?沈有容对此几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福建总兵朱文达赶紧站起来,对巡抚徐学聚拱手道:“大人,不可出兵啊。红毛夷不过为通商而来,兼火器犀利,眼下也没有骚扰州府,出兵一则是名不正言不顺,二则,一旦失败就是自取其辱!”

    徐学聚在上皱起了眉头,明显有点犹豫起来。

    福建总兵朱文达反对出兵,那是有理由的。实际上他是高宷死党,高寀已经答应他,如果开市通商成功,其中的利益会分给他一份。

    都司兼钦依把总沈有容忍不住也站起身来,大声道:“大人,红毛夷居心叵测,澎湖虽然无人居住,但是离大6太近,红毛在那里通商开市,到时候立稳脚跟、尾大不掉,随时可以窥测我朝疆土,那就会是澳门佛郎机夷第二了!大人,让我出兵吧,我不会主动与红毛夷交战,尽量以计策逼走他们。”

    听到澳门一词,徐学聚头脑清醒过来;这个澳门问题已经是明朝廷的毒瘤了,割舍不掉又看着不爽,所以如果再有一个通商口岸出现,朝廷一定会坚持不许。

    徐学聚拍板,将出兵驱逐荷兰的事交给了参将施德政与都司沈有容。

    沈有容担心那些渔船商船已经去接济红毛夷了,急着出海,从福州回到石湖驻地(此时浯屿水寨已经搬迁到石湖了)仅仅过了3天,就召集了本部帆船12艘,出海向澎湖方向急进。

    ……

    尹峰这天早上送走李锦后,就和福建七大家富商开始谈判入股公司的问题。

    突然,曾景山搭乘一艘中华公司的商船来到了澎湖,出现在了中华商馆内。尹峰大为惊奇,忙向七大家商人拱手致歉,跑出屋子来见曾景山。

    还没等他打招呼,曾景山焦急地说:“老六可在你处?你离开台湾港那天,明仔就失踪了,根本没有回到你家中去!”

    老六就是曾瑞,明仔是他小名。

    尹峰脑子轰地一下,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什么好。曾景山很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会作假,不由地跺脚道:“这下坏了!坏了!这小子在家里就不好好念书,成天鼓捣奇技淫巧的玩意,这下一定是看着你的护卫队中新奇武器多,偷偷跟了来……”

    尹峰搓着手,摇着头,喘着粗气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去魍港的时候,叫人把他拖回家的,对了,陈衷纪!”他回头,看到的是新来的亲卫颜思齐,忙问道:“振泉,陈衷纪上哪里去了?”

    颜思齐莫名其妙摇摇头。

    尹峰把所有亲卫都派出去找陈衷纪,一会功夫把他从新兴号船上拖了回来。

    “船主,叫我什么事?”陈衷纪笔直站立,昂挺胸,眼神却不敢和尹峰相对。尹峰可是多年干新闻记者练出的眼神,一眼看出他心中有鬼,直截了当地问:“六少爷在哪里?”

    陈衷纪泄了气,抓着头皮道:“瑞少爷,他,他在新兴号上。他就是想放炮,就放一次炮……”

    “什么乱七八糟,是你带他上船的?”尹峰十分恼火,自己在新兴号上也待了好几天,怎么就没现曾瑞也在船上呢?

    “大海哥答应的,我只是带他上船……”

    原来曾瑞被带回尹峰家后,根刻时间也不浪费,转身就跟着尹峰护卫队步兵的后面,一直跟到了“台北港”——魍港,然后找到了陈衷纪,两个少年都是胆大包天的主;陈衷纪仗着自己是尹峰最亲近的亲卫,和麦大海等人由马尼拉到台湾,早已混得很熟悉,就直接找到麦大海,让曾瑞上了船。

    与荷兰人海战的时候,曾瑞就在新兴号炮舱,不过由于海战主力是飞龙号,曾瑞也就捞到了一次开炮机会,就被麦大海安排的水手拉到了船尾舱保护起来。尹峰忙着指挥统辖全局,登6时去了新盛号,根本就没注意到曾瑞就在身边不远处。

    曾瑞被带了过来,在尹峰的怒视下没敢多说话,曾景山赶紧把他带走。在坐上船回台湾之前,曾景山私底下对尹峰说:“你不会责怪纪仔和大海吧,这都是老六调皮,不能怪他们!”

    尹峰沉着脸说:“不,这事不能就这样了结。护卫队是军队,是有军法军纪的武装。我一再强调军纪和军法,不能因为犯事的是我的亲卫和亲戚,就可以姑息不究。”

    曾景山摇摇头,无言以对。尹峰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岔开话题问道:“那批红毛夷到了台湾,情况如何?”

    “都已经安排在城北急水溪边的临时战俘营了,那个红毛将军,按照你的信件指示,林晓正准备带他去军营参观呢。”

    “那就好。那份通商协议,等我回到台湾,再召开东家会议商量吧。应该就在这几天,官兵水师的人就会来这里,我和他们的一谈完就回来。”

    曾景山叹了口气,担心地说:“官府的人可是贪得无厌的,你要小心啊!“

    “为了中华公司能有几年安稳展的日子,必须和他们谈,没办法的事啊!”尹峰感叹着深吸了口气。

    曾景山的帆船刚刚离开澎湖列岛,福建水师都司、钦依把总沈有容率领12膄帆船赶到了澎湖湾口。沈有容打算看到的场景是:无数中国商船、渔船围着红毛夷的大船,沿海的这些奸商刁民都在私自和红毛做生意。

    但是他迎面看到却是稀稀拉拉几艘渔船正在四散出海;在湾口迎接他们的大船则是那艘新兴号。

    兴号主动靠上前,向沈有容的坐船打招呼。“喂!是浯屿水寨沈将军的船吗?”

    沈有容让手下保持警惕,自己走上船头,仰头大声招呼道:“我就是沈有容!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华兴联号尹东家的船!我们大东家在马公港等着您呢!”新兴号上的叶华和其他水手很热情地打着招呼,并领路进入了马公港。

    沙滩上横列着上百具荷兰人的尸体,各式枪支刀剑堆放在礁石下,其中有一门3磅青铜炮;还有打捞上来的荷兰人沉船的船板,荷兰国旗等物堆放在一边。沈有容在尹峰陪同下,正在参观这些战利品,越看脸色越差。沈有容的身后几名亲兵也是显得很紧张,不时看看周围的那些中华公司水手。

    “这,这些全是你们缴获的?”沈有容难以置信地问。尹峰在一边恭敬地垂手而立,点头道:“学生不敢妄言,确实是我的两只大船,打跑了那些红毛夷。”

    沈有海面上,新兴号和飞龙号两艘大船正在马公港出口处游弋。在这两膄三桅大船面前,自己带来的十二艘单桅帆船根本就像是个玩笑。特别是飞龙号那两舷密密麻麻排列的炮窗口,修长的船身,巨大的帆布,高大的桅杆……这一切带给沈有容很深的印象。自己带来的船上,只有几门射程不过步的小佛郎机铳,而中华公司——华兴联号的大船上,少说也有40门大炮。

    沈有容苦涩地一笑,把目光从海面上收回来,对尹峰说道:“尹船主,以你现在的实力,占个海外孤岛称王都可以,为什么要在这里和红毛夷打生打死?”

    尹峰知道沈有容是个军人,不是那些迂腐的文士,军人对于实力的感受是最直接的,不会作假的。他带着沈有容参观自己部队的战绩,仅仅是想让沈有容和福建官方知道自己的实力。当然,他还是隐瞒了不少实力的,护卫队全部躲到了岛子北边没有露面,大量的武器装备也藏了起来,给官方造成的印象只是打了一场海战而已。

    不过尹峰没了到沈有容说话如此直率,倒是吃了一惊,定定神道:“我是大明朝子民,抗御外敌乃是天经地义。”

    沈有容抬起头:“抗御外地?”

    “是啊,而且红毛夷还无端抢掠了我们商号的一艘商船,杀死了我们二十多人,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他们!”

    尹峰正色道:“沈大人,这些红毛的尸全交给您了,缴获的武器也给您。我已经托人写一份文稿,上呈福建巡抚徐大人,为您和您的部下叙功……”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这回轮到沈有容吃惊了。

    “沈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我都很明白朝廷的体制,这赶走红毛夷的功劳,最好还是给您才合适,呵呵。”

    沈有容还在动脑筋想着尹峰此举有什么意义,他身后的亲兵都不由自主露出喜色;在沈有容严格军纪束缚下,他们军饷领不足,又失去了杀良冒功的机会,也不能顺手牵羊掠夺百姓,日子过得很苦。假若能立此驱赶外夷的大功,大笔金银的赏赐可是就在眼前的。

    尹峰拱手道:“我等商民,只想经商赚钱,这种不世的大功,还是让给沈大人吧?”

    沈有容正色道:“你把我看做什么人了?我会贪功自渎吗?我不是这样的小人!”

    尹峰摇摇头道:“不,不,我并非有此意,我这是在请你帮助我。你说得对,朝廷体制

    在,甚至都不需我们造两桅以上船的。如此必定容不得我们商号立此大功。”

    沈有容依然脸色难:“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这个忙?”

    “一则这不违反任何朝廷法律,我们只是驱赶外夷海盗而已;二则,你帮我们联号,就是帮助了沿海几万靠我们联号吃饭的百姓。”尹峰淡淡地说。

    名亲兵忽然俯上前,在沈有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沈有容坚决地摇摇头,几名亲兵脸上变色,一齐围了上来。?

第88章 大交易

    尹峰很识趣,立刻拱手道:“沈大人,学生还有琐事急需办理,先告退了。”说着转身走开了,顺便还把几名水手全带走了,海滩边只剩下了沈有容的部下。

    名年长的舵工直起身道:“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等贴驾小兵吧!家里快揭不开锅了,给点赏银,救救我家里老小吧!”

    所以大伙现在才会给沈有容下跪,要求把这份驱赶外夷的大功拿下来。

    沈有容知道尹峰一定在远处看着,又羞又恼,咬咬牙冷然呵斥道:“都给我起来!堂堂大明官兵,没得象乞丐一般求人!”

    这意外的一幕喜剧,使尹峰对说服沈有容帮助自己更有了把握;至少是暂时帮自己一把。沈有容走了过来,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脸红,见着尹峰不知如何开口。沈有容比尹峰年纪要大十多岁,但看起来可以做尹峰的父辈。因此,他不愿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丢脸。

    尹峰善解人意地先开口道:“沈大人,你可知我中华联合公司,也就是华兴联号的成立缘由?”

    “来这里之前,我打听了一下,略知一二。尹船主,不瞒你说,我水寨之中,就有士兵的亲友被你所救。”沈有容自嘲地笑笑;“眼下福建沿海,以致浙粤沿海,您义薄云天、舍身救人的名气可是传遍了。今日如果我把你当做私自通倭的罪犯抓起来,明天我就会被全福建的百姓用唾沫淹死。”

    尹峰呵呵一笑:“浪得虚名而已,沈大人明鉴:自从在下跑海经商起,就已誓:决不会把枪炮无缘无故对准自己的乡亲父老;中华公司也只是为了自保,不会做出叛逆朝廷的事。所以,您对我们尽可以放心。”

    沈有容一抬手:“算了,你是聪明人,不需要说什么空话敷衍我。此行我是来对付红毛夷的,不是对付你们中华公司的。我希望你们能遵守朝廷法度,至少别搞得太过分,让我下不了台。到时,可别管我不留情面。”

    着,他叹了口气,说:“尹船主,你年少有才,有勇有谋,何不投军?以你的材质,我可以保举你为把总,日后升迁到参将或更高,也不是没有可能……”

    尹峰冷笑道:“假若我投军,朝廷可否让我带兵打回吕宋岛,为枉死的三万乡亲父老报仇?”

    沈有容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只有苦笑了一下,拱手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还有,多谢你送我们这若大的功劳……”他转身离开,指挥着明军浯屿水师官兵去割荷兰兵的级,搬运缴获的武器,然后上船回去。

    尹峰叹了口气,目送着沈有容离开澎湖。尹峰心中对沈有容很有歉疚感:原本沈有容借着“谕退红毛番”一事,400年后成了“民族英雄“。而今,尹峰已经剥夺了他这次成为民族英雄的机会。

    ……几天后,尹峰登6台湾港。同时,沈有容回到了浯屿水寨,福建巡抚衙门也接到了红毛夷已被赶走的消息,各级官员弹冠相庆。最后,直到第二年年初,沈有容才拿到了赏赐的金银布匹,总计值两白银,他全部分给了所属部下,自己一文未拿。

    在尹峰家的内宅,尹峰在上坐着,曾景山、韩平父子、李丽华、鲁石头、李跃、安和平都在传看那份和红毛夷通商的协议文稿。

    中华联合公司的又一次全体董事会议在尹峰家召开。

    尹峰心情很好,轻易摆平了沈有容,这使他喜出望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这种感觉使他非常高兴。麦婉儿前来倒茶水时,尹峰摸摸她的滑腻小手,轻声问她:“夫人呢?怎么没看见她?”

    婉儿脸一红,小声说:“去景山少爷家了,说是去看六少爷去了。”

    尹峰嘻嘻一笑,压低声音说:“你先下去,去自己房里等我……”婉儿涨红着脸,逃一般地离开了屋子。

    韩平这时笑着说:“大东家,这打仗也能赚钱,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哦!”他拨弄面前的一副算盘,计算了一下说:“此次澎湖之役,我们招募沿海船只近250艘,花去银子两万五千两;战船队损失船只近30艘,消耗掉的火药弹丸无数;战死渔民的抚恤金,参战渔民百姓的奖赏,伤员的救治费用,等等,总计花去战费7万两白银。”

    韩平停了一下,在算盘上动了几下算珠,继续说道:“这里除去了本公司战死人员抚恤金。红毛夷答应了的赎金有5万两银子,赔偿我公司的人员物资损失费用3万两银子。呵呵,我们还结余了近1万两银子!只是这阵亡者抚恤金……”

    “这个不能省!”尹峰斩钉截铁地说:“此次战斗是我们中华公司护卫队的战,鼓舞士气最重要,凝聚人心也是重点,答应了的事不能变。”

    曾景山皱皱眉头:“阿峰,这会不会太多了点?今后可能战事还会更多,难道每次都这么高的赏金和抚恤金?”

    尹峰胸有成竹地说:“没关系,我已经有办法了。大家知道我们最近已经把最低股份份额降到500两银子一份了;公司章程规定,低于1万两银子的股东是一般股东,可以参与分红,但无权参与管理公司业务;我的建议就是,可以把赏金作为股份形式放;立功的战士可以选择两种方法得到赏银,一是拿现银,二是以赏金的数目入股公司参加分红。当然,这份股份实际就是公司奖励给他的干股了。”

    众人互相看看,脸上都是震惊和惊喜的神色;韩平反应最快:“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使这些能打仗的弟兄永远不会背叛公司,因为公司内有他的一份股金在内;另外,公司也就不用支出现银,节省了好大一笔开销啊!”

    尹峰笑着说:“阵亡弟兄的抚恤金也可以如此处理,不过我想可以作出一些规定;比如必须是冲锋向前的阵亡,而不是在逃跑时被杀,诸如杀敌功勋如何计算什么的问题,我已经让林晓他们去调查研究了;这样的话,必须成立军法司,用来核算杀敌功勋,监督部队的行止……”

    鲁石头忽然说道:“护卫队的体制问题,就是你拍板吧。我们大家都不懂,只要你决定就好。”他把战船队兵权全部交出后,肩上担子轻了很多,心情也是不错。鲁石头打趣道:“依我看,这样可以赚钱的仗,还是多打几场的好。”

    尹峰摇摇头:“实际上,算上我们的阵亡抚恤金,我们还是亏得!”

    大家心想:那是你一定要把抚恤金订这么高造成的!

    曾景山摇摇手中那份通商协议,大声说:“诸位董事,言归正传;我们和红毛的通商协议,大家还有什么异议的?”

    韩平指着协议上一则条款说:“大东家,在下有一点不明白,还请教一下:为什么允许荷兰人在台湾港内开设一个商馆,可以派人常驻?”

    尹峰说:“这是个对等条款,同样我们公司也可以派人去红毛夷的地盘设商馆。荷兰人,红毛夷,你就是不让他们来,他们也总能找到办法进入。难道你能给整个东番岛周围全部筑一道墙吗?。”

    会议基本上通过了尹峰的意见,并委托尹峰去和红毛夷签字画押。

    韦麻郎在另一名华人翻译林玉陪同下,一直在参观尹峰的军队。这一天他被叫到了公司总部尹峰的办公室。

    “将军阁下,看来你这几天日子过得不错啊!”尹峰把重新拟定的通商协议交给了韦麻郎:“我荣幸地通知您,您可以拿着这份协议去东印度公司了。”

    韦麻郎喜出望外,忙拿过拉丁文本的协议看了一遍。这是传教士巴拉达斯连夜由中文本翻译成拉丁文的稿子,同时由荷兰新教牧师翻成了荷兰文本。这大概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中外贸易史上第一份具有多种语言文本的商业协议书了。

    韦麻郎看了一会儿,抬头满脸疑惑地问:“船主阁下,您的协议中说可以为我东印度公司提供运输能力,而且只需要东印度公司每年提供10艘货船就可以了,这是怎么意思?”

    尹峰笑了笑:“我公司可以为你们提供运货的商船,直接从这里——台湾港运到东印度公司的港口。”

    “东印度公司自己有商船,足够运输货品的。”

    尹峰定的这条规矩,其实就是想限制荷兰船北上的数量,由中华公司垄断控制台湾至巴达维亚等地的商路。他见韦麻郎似乎看出了问题,忙说:“我是怕你们的船运输能力不足,无法把我们的货全部运走。你知道,我们公司和西班牙人是敌人,我们在福建沿海实施对西班牙吕宋岛的全面贸易禁运,因此大量要卖给西班牙人的货,刚好可以供应给你们荷兰人。现在仅仅我公司掌握的货源,大约就需要我们新兴号这样的大型商船30艘才能运完,东印度公司在东亚沿海,有这么多船吗?”

    “我们,我们荷兰人有的是船……”

    尹峰心想:跟我玩花招?你们的底细我都掌握在手中呢!

    “你们的船要在欧洲、加勒比、北美殖民地、非洲各地运输,还有香料群岛的香料,全靠荷兰船运往欧洲、美洲,你们能保证每年都有同样数量的商船来台湾吗?如果不行,我们可以把货卖给澳门的葡萄牙人,反正我们一样可以赚钱。”

    韦麻郎一时间又很郁闷了,有种被人扒光了看透了的感觉。尹峰处处占着先机,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底线了如指掌,逼得韦麻郎不得不投降,接受了全部条款。

    几天后,满载丝绸陶瓷等货物的新兴号,带着另外两艘小一号的中华公司商船,由叶华为船长,韩京为财务总管,带着韦麻郎、李锦,以及韦麻郎在战俘中选出的10名荷兰军官、20名士兵,浩浩荡荡向巴达维亚出了。

    那30名战俘是中华联合公司为体现和东印度公司和好的诚意,免费释放的。

    尹峰事先从李锦这里打听到;这些商品可以以3倍在国内的收购价格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荷兰人转手卖到欧洲还能赚一倍以上的利润。

    这是一笔大交易啊!?

第89章 倭人侵台

    东北季风吹拂大地已经有些日子了。

    所有屯田农庄的土地属于中华联合公司所有,所有耕种者每年必须向公司上缴五分之一的收成,除此之外归自己所有。屯田户分配到的土地,只要按照公司的要求连续耕种10年,就可以拥有永佃权,只需要每年以中华公司的定价销售全部收成的二十份之一,就可以传给子孙后代。台湾港周边地区大多还是原住民的地盘,公司占据并且开垦的田地并不多,因此公司现在还不许出卖田地,只允许租佃耕种公司的土地,屯田户所有农具耕牛以及住房都是公司提供。

    而参加护卫队的战士都是由屯田户、苦力劳工中招募,只要为中华联合公司当兵打仗满五年可以退伍,退伍后就可以在屯田农庄得到一块拥有永佃权的土地;或者,获得公司的一份干股,可以参加分红。你也可以在护卫队一直干下去,当兵十年后如果你没有成为军官,不想干了,就可以得到三倍的土地或者股份。

    这几天农忙时节结束了,大批农民拿着一年的收成进城交易,换点银子。他们还没有习惯把台湾当做自己的家。赚了钱后,他们将搭船回对岸的老家。安土重迁的农民们,或者去把失去的土地再买回来耕种——第二年他们就不会再来台湾了;有的人则是衣锦还乡,回老家修缮一下自己的老宅,或者娶一房媳妇——这批人把台湾当做可以快赚钱的地方,可能第二年还会渡海来种地。

    公司内务部屯田司最新推出的规定,每个屯田户必须出一人参加冬季军训,但是鉴于屯田户的实际情况,参加军训的只有寥寥一百多人。

    只有很少一部分屯田户,在家乡已经一无所有,或者已经无牵无挂,所以还待在台湾岛上。

    那些在各处工场做事的工匠,也有很多来自海峡对岸,很多人也已经回家去准备过年了。

    港口仍然非常繁忙,虽然沿海的渔民们都返乡了,但是由日本回来的商船,在东北季风吹动下,6续抵达了港口。还有浙江一带走私商的船,带来为明年贸易季节准备的商品。所以,这些天全城最繁忙热闹的地方只剩下了码头,大街上、居民区的人流量比平时已经明显减少。

    年之内,尹峰没日没夜地工作,流水般花出去大笔银子,招募了上千人在搞基建,奇迹般在原先几个海盗聚居点的基础上,建造起一座常住人口一万五千多的港口小城。而且,这座城市还在不断扩大中,它的围墙每个月都在向外扩张。

    所以,台湾港没有城墙。而且筑城墙确实是件费钱费力的工程,所以台湾港现在仍然是由一圈木制篱笆墙保卫着;在城区的东西南北四面筑起了四座多棱角堡垒,临海一面的西堡垒置二十四磅大炮四门。

    临近中华公司总部的大街上,几个月前开张了一家酒楼。

    今天,酒楼聚集了不少进城的屯田户农民兄弟,还有一些苦力模样的汉子在底楼喝酒。二楼雅座也几乎满座,正在大快朵颐的都是些书生打扮的公司账房和各类学校的教书先生;他们出的高谈阔论的声浪,绝对不比楼下苦力和农民兄弟的声调小。

    三楼是贵宾包厢,带有观景楼台,临街的装修最华丽的那间厢房,平常是绝不会有人使用的;那是酒楼老板特意给尹峰大东家留着的,以便于尹大东家本人或家人随时可以光临。本酒楼名为“乐山楼”,据说是取之于《论语》中“仁者乐山”一句,其中含义是隐喻尹峰船主是活人无数的“仁者”。酒楼老板张万,原先在吕宋巴里安开出了第一家华人酒楼,万历三十一年吕宋之役,他只身一人跟着尹峰千辛万苦逃出巴里安,全部家财被付之一炬,家人全部被倭人杀死。到台湾后,他生计无着,全靠尹峰接济和赞助,终于能够重开酒楼了。所以,在张万心目中,尹峰的地位仅次于天王老子。张万把酒楼最好的位置、装修最好的厢房专门留给尹峰,虽然几个月时间里,尹峰只和家人来过两次。

    在尹峰的包间边上,比较僻静的一间厢房内,两个男子,一人高且瘦,方正的脸膛,儒生打扮;另一人五短地身材,矮且黑,短衣紧身长裤,渔民打扮。他俩个很不协调地坐在一齐喝酒聊天,一边观察着窗外动静,一边在小声说话。楼下的嘈杂的声浪掩盖了他们的谈话,送菜的伙计是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的。

    高个子儒生叫陈东,字旭日,泉州人士,在中华公司办的识字学校教书,每日给各式各样的人教授识字念书;这些人包括了公司的一般职员、商船水手,护卫队战士以及其他所有的不识字的人。

    黑矮个渔民是郭义,多次来往于台湾海峡两边,福建都司、浯屿水寨钦依把总沈有容的私人谍报人员。

    郭义小心大街斜对面的中华公司总部,低声问对面的陈东:“先生,什么叫做股东大会?”

    眼下,第一次中华联合公司的股东大会正在总部的大院内举行。所以,中华公司的大门口人来人往也很热闹。

    陈东抿了口酒,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这帮子商人想出来的鬼主意,就是让所有给公司投过钱的人坐在一起开会,说是共商公司大事。据说,必须是投资两银子以上的股东才能参加。一般股东可以自己集合起来,凑足一万两之数,然后在这些人中选出代表参加会议,可以得到和大股东一样的待遇。”陈东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条,交给郭义,小声道:“这是这两天我进出公司总部时,我所看到的,所有参加会议的福建沿海商人名单。小心保存,千万别让人看到!”

    郭义小心地把纸条折成小块塞入怀中,然后喝了口酒说:“我过来时,大人询问,这护卫队的情况如何?”

    陈东思考了一会儿,小声说:“这个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护卫队门禁森严,闲杂人等进不去。那些来扫盲学校上识字课的护卫队,大多是闽西农户,或者渔民,有的是尹峰由吕宋岛**来的愚昧小民,对尹峰衷心崇拜,毫无二心,这个…….况且,护卫队军纪严苛,尹峰甚至为一点小事就把自己的大舅子打了板子,……”

    郭义对他说的什么愚昧小民不敢恭维,低声问:“打自己大舅子的板子?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罢了。据说在澎湖和红毛夷作战时,战船队统领麦大海有违令之举,还私自把闲杂人员带上战船,所以挨了板子;那可是在护卫队大校场上公开执行的军法,事后他的职位还被降级了。”

    郭义咋舌不已:“澎湖之战不是中华公司打胜的吗?就为这点小事,就打自己大舅子板子,呵呵,这军纪也太过严厉了吧?”

    陈东愤愤地说:“此等位未小民,懂得什么军纪?宽柔相继,恩威并施,方才是为将之道……哼,这等商人又怎么懂得军事!这个尹船主妄自为堂堂监生,整日在军营中与兵丁为伍,操练什么军阵,哼哼!”

    郭义不由自主心头泛起对这位书生的厌恶之情,不由抢白道:“尹船主可是已经打败过红毛夷和吕宋干希腊人的……”

    陈东嗤之以鼻:“哼,谁不知道,红毛夷不过贪图与我大明的生意,根本没有出全力与尹峰打。那些夷人仰慕我朝文化,本该以我朝的郁郁文气、圣人之道感化!尹峰却刀兵相加,根本就是与蛮夷沆瀣一气,这种以力服人的行为,和蛮夷有何区别?”

    郭义脑子大了一圈,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只好埋头喝酒

    忽然,得得得马蹄声响起,几骑快马由远及近,骑士手持红旗飞奔在大街上,快掠过酒楼所在街面,引得底楼的一批苦力工匠涌出店门看热闹。大家见骑士急冲冲在公司总部门口下马,冲进了大门,不由得好奇心起,纷纷干了过去。

    马飞奔在大街上,这很少见,郭义不由地趴在窗口好奇地张望。那陈东还在那里言:“尹峰此人,不算恶人,但是却不晓得事理;给那些看家护院的护卫队的工食银,竟然比我等饱读圣贤书的学子还多,真是……怎么回事?”

    公司总部大门口,几名黑色制服的护卫队队员飞奔而出,急急忙忙向几个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尹峰带着护卫也出现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轰然做声:“尹船主!”

    “大东家!出什么事了?”有人问。这些看热闹的工匠苦力围着尹峰,尹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郭义好奇地说:“这位船主好没架子啊!”

    陈东却板着脸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八成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倭人出现在了台湾北部鸡笼、淡水一带,正在屠杀当地原住民。?

第90章 控制全台(一)

    尹峰走出股东大会的会场,所有的人聚集在过道两边向他拱手施礼,有人下跪叩拜。

    在公司第一次股东大会,所有股东很新奇的体验了一番。作为新生的组织形式,中华联合公司既然是众人一起出资的,当然大家都有言权,言权的大小以股票多少为依据。尹峰尝试把民主表决这种形式推广开来,有多少股票就有多少言权,这个概念倒是很容易就让所有股东接受了。以金钱衡量权利大小,这可不是什么“民主”的本意,但是尹峰并不想搞什么民主实验,这是不现实的幻想;他只是想先开创一个股东会议的形式,使集体表决、聚众议事时可以畅所欲言等观念先深入人心。

    安和平是公司基建部的主管,是公司元老人物。他还是有点惶恐,当面质疑公司大东家、救命恩人尹峰,这使他很不好意思:“大东家,在下只是,只是想问问;明年的对马尼拉贸易禁运,是否还是要进行?”

    尹峰站起身,义正严词地说:“对吕宋干系腊人的贸易禁运,这是中华联合公司不变的政策。在我们华人冤死者的冤屈没有昭雪之前,我们绝不和干系腊人做一文钱的生意。”

    道这里,他环视周围,冷笑着说:“我知道,这里有些股东派了他的伙计、账房来代替他们开会。我希望大伙都能互相转告一下,中华公司不和干系腊人做生意,我们也不许任何大明的商人和干希腊人做生意。特别是身为股东的乡亲们,以明年六月为限,凡有私自与干系腊人生意的,被我查到,一律取消年终分红,没收所有已分红和配的股份。”

    股东人群中,有不少人脸皮有点僵硬起来,心头打起小鼓。

    安和平鼓起勇气,再次问:“大东家,假若朝廷下诏,准许商家去吕宋交易,我们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人群中轰然骚动,议论纷纷。尹峰“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议论声嘎然而止,尹峰的威望毕竟在这里无人可及:“这话问的好!确实有可能,朝廷会不顾我们福建全省商家的请愿,姑息干系腊人的恶行。那么,我在这里再强调一遍:无论朝廷怎么说,我公司反正绝不和干系腊人做生意。当然,别的商家我管不着,即使他们在去马尼拉的路上被海盗抢了,我也不会去管!”

    尹峰最后一句话让一些人嘻嘻笑出声来,就在这时,两名护卫队队员急匆匆地进入会场,径直跑到尹峰身边,低声报告了一些什么。尹峰脸色一变,招收把曾景山、韩平、李跃等人叫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周围正在开会的股东们议论纷纷,尹峰忽然大声宣布:“诸位股东、乡亲父老们,我们公司去鸡笼淡水一带勘探煤矿的人被倭人杀害了!”

    轰,象是在会场中放了爆竹一般,股东们爆出一声惊叹,然后是乱纷纷地议论和质询。一些人在问:“怎么回事,是倭寇吗?”

    “鸡笼淡水在哪里?”

    “台湾岛北面沿海,从我们这里出往北走,大约15天的路程。”

    “北面不都是土人的地盘吗?”

    股东大会临时中断,尹峰带着亲卫走出总部,前往护卫队的营地。

    中华公司作为一个时代的怪胎,命中注定不能和平地过日子。

    在未被尹峰改动过的历史轨迹上,万历三十年后,有大批的日本人居留在台湾。倭人把台湾称作“高砂国”,很多倭人采金于哆啰满,或寄居小琉球,倭寇海盗也是把魍港当做休息的地方。

    如今,中华联合公司在短时期内了占据台湾南部的魍港至安平——也就是所谓的“台湾港”一带,大搞各种开活动,基本上把日本人完全排挤了出了台湾。除了魍港海盗村早先的居民外,居住在台湾港周边的日本人大约只有几十人,主要是来台湾收购土著鹿皮的商人,以及把台湾港当做转口贸易基地的日本丝商。日本商船运来的是倭刀、折扇、硫磺、铜、漆器等,由台湾港输出的则是绸缎、布匹、陶瓷、白银、铜钱等。

    有日本长崎商人来拜见尹峰,请求在中华公司控制的台湾城搞一个日本人聚居区——日本町。尹峰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公司其他的董事和股东,基本都在马尼拉之战时和马尼拉日本町的倭人交过手,对倭人狐假虎威、落井下石的行为深恶痛绝,所以没人愿意看到一个日本町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

    尹峰依稀记得台北地区有煤矿和硫磺,而且鸡笼、淡水也是台湾岛的重要咽喉。另一个时空中,西班牙人就曾经占领过那里。在这个时空。尹峰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的事再生。所以他在不久前派出了两艘小型帆船,沿着台湾西部海岸先北上,到达另一个时空中的台北地区寻找煤矿顺便勘探地形,结交本地土著。

    围绕鸡笼和淡水,可大体划分为三个区域:淡水河流域、鸡笼东北角一带以及兰阳平原。淡水河流域的土著人主要包括武胜湾社(pu1au、基马逊社(Quimaz、圭柔社(senar)、八里坌社、北投社(Qui、里族社(Li等;鸡笼东北角的土著人主要有三貂社金包里社(Quimaury)等社;位于东部沿海的兰阳平原上则分布着哆啰满(Turob、葛玛兰bar等社。

    这些土著村社中,早就有不少汉人定居,或者从事狩猎,或者收购兽皮,或者寻找黄金、烧石灰等。几乎每个村社都有汉人的身影,一般土著对汉人都很友好,而且非常倚重他们,把汉人作为与外界交流的使者。

    勘探队有闽西的老矿工等二十多人组成,在鸡笼、淡水活动了大约一个多月,在接近台湾岛东北沿海兰阳平原上的一处土著人村社哆啰满时,却和一大批正在烧杀的倭人遭遇,结果当场被杀死十多人,包括了一名从马尼拉回国的铁匠。

    其余的中华公司人员夺路而逃,在三貂社的土著人帮助下,逃出了鸡笼一带,在淡水上了船,连夜返回台湾港报信。具报告,这批倭人人数有三四百,拥有许多火器,而且很有组织,应该不是什么自的、零星的倭人冒险家,是有组织的入侵。

    尹峰在往军营走去的路上,想到了原先规划过的开通北通道的计划,派人去把负责工业生产的李跃,负责建筑工程的安和平叫了过来。此刻的台湾只有岛南部的地区已经被中华公司开,由南部往鸡笼淡水方向的6地通道,大多是未经开的原始树林和沼泽地,沿海平原被大肚溪、大浊水溪等多条河流分割。

    西拉雅人四大社新港、萧垅、麻豆和目加溜湾是台湾港四周的最大的几个土著人村社。其中,对中华联合公司最友好的是新港社,因为这个村社的力量最为弱小,只有壮丁大约400人,常受到麻豆和目加溜湾社人的骚扰,他们想借助新到来的这批汉人的力量来对付麻豆和目加溜湾人,所以他们对尹峰的人表现得非常友好,帮助汉人在其村社修建房屋,供汉人居住。麻豆和目加溜湾是大员北部最大的村社,两社约有壮丁3人,它们则是独立性和反抗情绪最激烈的村社,不过中华公司通过贸易还是和他们搞好了关系,从他们这里买了大片土地搞屯田庄园。最近,麻豆社对中华公司的态度越来越差,屯田庄园附近生的冲突也忽然多起来。麻豆社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这也是个未知数。

    由麻豆社所在区域再往北,土著人的虎尾陇社位于魍港北边7里处,是一个非常大的村社,尹峰从长年活动与此的汉人这里打听到,该社活动的范围涵盖了自台中的大肚溪以南到大浊水溪以北的平原。打猎、捕鱼是虎尾陇社赖以生存的重要方式之一,在中华公司到来前,他们就已经开始用鹿皮等和汉人交换日常用品。

    中华公司和周边平埔族的贸易往来只要就是鹿皮、鹿脯和鱼的贸易,实际也是早期汉人移民在台湾主要经营的商业活动。参与这种贸易活动的还有日本人,由于台湾岛南部有了中华联合公司,汉人的势力实在太强,日本就主要以台湾岛北部哆啰满社为基地,在台湾各地活动。

    由虎尾陇社往北则是传说中的大肚番王的统治区域,从虎尾陇社以北(现在的彰化)一带到淡水之间有22个村社,其中18个村社由大肚番王所统辖。在那里活动的汉人不多,所以在中华公司的记录中,那一带的地理环境和经济情况几乎是空白。

    尹峰在护卫队营地召开了一次临时性的会议,从而揭开了征服全台湾的序幕。护卫队现在的编制有了改变,总体还是什——队——哨——营,10人为什,什长正副各一人;三个什为队,队长正副各一,管辖35名士兵;改为3队为哨,哨长一正二副,管辖120名士兵;五哨为一营,营长一正二副,管辖人。护卫队步兵总人数还是1200人,只是多了一个队编制的专业炮兵,配了三门4磅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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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之海上帝国介绍:
(原名:中华之海洋时代)
中国人在大航海时代海上立国的传奇!一个新的时代,改变传统中国朝代更替模式,由海洋统一大陆,海洋时代即将开始。
自由摄影记者尹峰,因采访意外成了恶俗的穿越一族,落到了明朝万历年间的天涯海角。原只想凭通事翻译的本事混日子,但遭遇了西班牙殖民者对华人的吕宋大屠杀后,尹峰带着复仇的欲望开始改变历史走向。面对的敌人,是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的航海冒险家们,还有明朝朝廷。是否能逆天而行,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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