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突围与思念
这个时候,向八达雁进的尹峰的大队人马,已经达到了2人之多。
尹峰愤愤地望着远处的西班牙人炮台,隐约可见炮台上跑动的士兵身影。西班牙人的大炮肆无忌惮地开炮轰击,因为他们知道华人起义者是没法还击的。
这一下惹恼了所有人,鲁石头带上弟兄只是一个冲锋就把这座庄园拿下了,里面的白人主人、黑人奴隶、土著仆人一股脑儿全部被杀,然后一把火把这片庄园烧成了白地。这一天有两座西班牙殖民者的庄园被毁灭,一个向华人队伍射箭的他加禄族村子被烧掉。尹峰尽了全力阻止海盗兄弟们肆意杀人,但是杀红了眼的海盗们等他一走开,就照样杀个不停,劝说效果不大。尹峰并非是同情心泛滥,而是怕耽误逃亡的时间。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从巴里安方向不断有逃难华人赶上来,要求加入尹峰的队伍。华人在马尼拉城下的惨败的消息也传遍了吕宋岛各处。
工匠行会的头领铁匠李大鱼战死在马尼拉城下,他的徒弟和伙计保护着他的儿子李跃逃出了巴里安,赶上了尹峰等人的队伍。在他们后面有近8多华侨华人组成的逃难人群,分散在几十平方公里的地面上,乱纷纷地向大伦山、八达雁方向逃去。
在马尼拉方向,1500多西班牙人和土著兵的联合部队由比拉贡上尉和弗洛雷斯修士带领,正在一步步跟踪追击。
尹峰让所有新来的人都到队伍中段去。这个时候,大队人马的行动却停了下来。
尹峰快步走到队伍前面,却看见诸位海盗兄弟正在分拣一些战利品,整个队伍因此也就停了下来。尹峰真的是大怒了,冲上前去劈手夺过一名海盗手中的欧式银质烛台,一脚把这家伙踹倒;他放声大骂了一通。自从回到明朝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人。
边骂,他一边把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一个个用柔道功夫放倒——他本来就身高马大,此刻一手拿倭刀,圆睁大眼的样子一下镇住了众人;当然,这些海盗帮的家伙们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而且尹峰身后十几个水手虎视眈眈,火绳枪口都对着他们。顿时,有十几个人被放倒在地,所有人都被尹峰突然暴的举动镇住了。
实际上,这些“前”海盗各个都是老油子,仅靠义气和温情是指挥不了他们的,尹峰也是刚刚想通这个关节的。对付这些在海上刀山火海中拼命过的汉子们,恩威并施是唯一的办法。
尹峰怒冲冲地站到了一辆平板车上:“……诸位想要捞钱,那就留下等着干系腊人来帮你们捞!我,新兴号船主尹峰,在此声明:愿意跟我去八达雁的,就得听我号令!否则,就请你留下,帮我们抵挡干系腊人的大军。就在我们身后,有2多敌人正在追杀过来,你们却还在这里耽误时间!现在你们自己选择:跟我走,就有可能上船出海,活着回到老家;留下,就等着干系腊人的军队来!跟着我们走的,大家都是唐人,没有泉州人、漳州人、潮州人的分别,也没有信洋教和不信教的区别,我们都是唐人!
他一口气说完,严肃地环视四周:“诸位意下如何?”
林晓、麦小六等人十分自觉地站到了尹峰身后,端起了火绳枪,冷冷地注视着一干海盗帮弟兄。
“我听你的,尹兄弟!”鲁石头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基督徒的头领安和平也站出来说:“尹船主,我们基督徒听你的号令!”
海盗帮的弟兄们实际上原先分属十几个海盗团伙,也不是什么严密的组织。眼下,人人都得靠尹峰的船才能逃离吕宋岛,形势比人强,再桀骜不驯的海盗也得向形势低头,况且尹峰也确实是个可以信赖的领导人物。因此,海盗们纷纷表态一切行动听尹峰的指挥。
当下,尹峰让名海盗帮弟兄和自己的水手火枪队开道,另外那些海盗弟兄和工匠们在队伍中段警戒保护老弱妇孺。多华人基督徒比较有组织性,尹峰把他们留在队伍最后,自己和林晓等几个水手也留在那里,和基督徒领安和平一起押后。
他走过长长的队伍,队伍中间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
“尹船主,干系腊人还没追上来吧?”
“放心,韩东家,还远着呢。”尹峰点头微笑着回答。
“峰少爷,怎么还不走啊!”这是曾家的伙计在问。
“马上出了,看好三少爷他们,哦,他们睡着了?”
“尹峰!”
尹峰不由得停下脚步,如今,在吕宋岛可是很少会有人这样直呼其名的了。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李丽华小姐一阵风般来到尹峰面前。
“那些基督徒说,我家被烧了?”
尹峰叹口气:“是啊,听说总管黄康的家也被烧了,全家老小死难。”
“那我大哥呢?我大哥会怎么样?”李丽华秀丽的脸蛋上满是关切的神色。
“他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按照原先的历史,李旦将会在西班牙人的监狱内待上几年,然后成为战舰底舱划桨的苦役犯。尹峰安慰了一番,又坚决拒绝了李大小姐要跟着自己走的要求,这才摆脱了麻烦。
队伍再次上路,行进度总算比前几日要快许多了。遇到西班牙殖民者在路边偷袭时,大队人马不管不顾,只派少数人做出冲锋的样子,大部分人沿着大路快前进。
……
差不多在马尼拉的黑人女奴上演天神附体活剧,导致西班牙人和华人全面开战的那个时候,泉州遭逢百年不遇的台风。一连几天大雨飓风连番骤作,海水猛然暴涨,山洪爆。晋江沿海各港澳的泊船几乎破坏殆尽,仅仅泉州府一地就淹死了万余人,冲毁民居、漂荡物畜无可计数。
几天之内,曾家大宅院的后园几成泽国,紧挨着后园的尹峰家也进了水。
水退之后,曾靖带着自家的仆人丫鬟忙碌了好几天才清理干净院子,她种的花草却是全毁了。小妾麦婉儿也和丫鬟们一起忙碌,整天眼睛红红的一声不吭。她每天晚上都得哭很久才入睡。
当然,曾靖就不会这样,在人前绝不会表现出她内心深处的那份思念。
尹峰临走之前,递给她一张纸,那上面是尹峰用自制的炭笔画的素描:曾靖的肖像画。边上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花非花,雾非雾。”这些天的晚上,曾靖每天都得看看这张肖像。当时的中国人还不知道素描画,而这张肖像画大概算是中国第一张炭笔素描了。曾靖看着画的第一感觉,就是冲动地想冲出门去,和尹峰一起出海,随便去哪里都行。
事件很快到了十月份,曾家商行上下又在为来年的贸易作准备了。但是,关于吕宋的不利传言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厦门的渔民在海上救起了几名落难者,询问之下现他们竟然是从吕宋逃出来的小商贩。等他们靠了岸,吕宋岛上的情况立刻传遍了福建沿海各地,特别是漳州、泉州两地:在吕宋越冬的华人大多来自这两个地区。
“干系腊人攻打我们唐人?”
“开战了?”
“我们唐人死伤无数?”
听到这些消息的人先是坚决地表示不相信,继而都是一拥而上拼命地打听自己家人的消息。无奈这几名吕宋华侨是在全面开战后,从通多营地用自制的木筏逃离吕宋岛的。他们逃出的时候,华人们刚刚遭到德尔.蒙塔修道院之战的惨败。他们也不能提供什么最近的消息,因为他们趴在木筏上在海上足足漂流了近20天,最后木筏散了架,原先的20人仅剩下了现在的3个人。
在曾家内堂,这个消息像雷击一样,几乎把曾家老小上下都击晕了。在一片哭声中,曾靖恍恍惚惚回到自己家中,手心麻,心口堵得难受,坐到了梳妆台前,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尹峰留下的炭笔素描画。
她心如刀割,就是哭不出来;在心灵深处,她已经把对理想夫婿的幻想和尹峰的形象整合在一起了,但是严酷的现实似乎又要打破这个幻影了;理想中的生活还没开始,就可能要结束了。
这些天,泉州漳州各地的寺庙香火出奇的旺盛,到处是来为自己远方的亲人祈福平安的老幼妇孺。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李旦家,李华宇和许心素立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出海去救大哥李旦。
远在千里之外吕宋的尹峰没空感觉自己妻子的思念。他觉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逃亡队伍的规模了。?
第47章 放火(上)
大批华人携家带口加入到尹峰的队伍中来,他的队伍从最初的800多人,增加到2多人,如今已经增加到3多人了。他根本没时间整顿队伍,除了打头的海盗帮、水手火枪队,押尾的工匠和华人基督徒,其余的逃难人群全是乱哄哄一团糟地聚集在队伍中间,不断有人掉队,不断的又有人加入。
不少人死在了土著兵的偷袭中,或者因太劳累而倒在了路上,遗体被同伴草草埋葬后,大队人马继续上路前行。各种财物细软也丢了一路,各地的土著蜂拥而出,参与抢劫,常常和后面追赶来的西班牙部队生冲突,这倒是使西班牙人的追击度慢了很多。
到第四天,已经接近山区,几乎已经没有大路了,只有当地土著走的小路蜿蜒在热带丛林和草丛之间。土著的偷袭也越来越多,甚至大白天也敢在几十步开外向华人队伍射箭。鲁石头等人一追击,他们就都隐蔽到树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使得华人们怒火冲天但无处泄。
由于火枪队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尹峰从2天前开始,就不许火枪手们去追击土著人了。
但是,土著人因而越来越肆无忌惮,公然有人直接闯入华人队伍中抢劫财物,引了一阵阵骚乱,整个队伍也越走越慢。几个胆大包天的土著人挥舞着原始的骨质长矛攻击了队尾,却被尹峰用转轮火手枪打死了一个,这才把其余人吓走。
加里纳多少尉是比拉贡上尉的部下,这次追击行动中他是先锋部队的军官。这些天,他率领50名西班牙正规军和200名邦邦牙土著步兵在大部队最前方,和不少华人、土著生了无数次小规模战斗。这些细碎繁琐的战斗最能消磨人的耐心。
按土著应该是西班牙人的辅助仆从兵,但是在满地随处可捡的金银财物面前,土著丝毫没有给西班牙人面子。他们熟悉道路地形,手脚比西班牙部队快得多,导致了加里纳多少尉的部下十分不满,常常生这样的情况:虽然是菲律宾群岛的旱季,西班牙人仍旧是挥汗如雨辛辛苦苦追到地头,看到的却只是满地被剥光了衣物的尸体,以及扔在一边的不值钱杂物。
传说中那些逃亡的生理人叛乱者拥有着大量的珍宝财物,这是西班牙军队前哨人马拼死追击的最大动力了。然而从巴里安到这里,除了零星的华人难民被追上杀死并且财物被抢一空外,他们的经济收入低得可怜,不满情绪弥漫了整支队伍。
这一天早晨,加里纳多少尉命令部队比平常早起一个小时,派了10名土著兵和向导前出米外为尖兵,所部人马也加快脚步前进。这里已经是森林边缘,树木和草丛之间只有一条小路,也就是尹峰一行饱经土人骚扰的这条路。
的杂草全部被踏平,周边地区也到处是大队人马行进过的痕迹。少尉心急如焚:这一带居住的很多是未开化土著,他们是连西班牙人也要抢劫的野人,对华人更不会客气,可别让他们抢光了东西啊!
边的树丛中,又开始66续续出现华人上吊自杀的尸体悬挂在树上。他们都是体力不支落单了,或者是追不上大队的可怜人,他们不愿死在敌人手中,采用了传统中国文化中可以保留自尊的死法,以求留个全尸。
但是,这些尸体都被洗劫过了,连衣裤都没被放过,更不用说还能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加里纳多少尉破口大骂:“魔鬼的子孙,该死的野人!”
他抽出指挥剑,大声命令士官们:“该死的,快让队伍加前进!追不上生理人,我让你们都去战舰上划桨!”
忽然,一个黑袍教士的身影从前面赶过来,气喘吁吁叫道:“少尉先生,等一下!”
原来是自愿加入前锋部队的修真兼修武的传教士弗洛雷斯。他刚才跟着前哨尖兵倒了前方侦查。
在西班牙殖民地中,传教士所代表的天主教宗教势力是很强大的,深入菲律宾乡村各地的传教士以及教堂实际上承担了殖民政府基层政权的责任。象加里纳多少尉这一级的下层军官,面对传教士们也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怒火和不耐烦:“尊敬的弗洛雷斯修士,出什么事了?”
“少尉先生,前方有土著人在行动。”
“我们过来的,到处都是土著人的在活动,有什么奇怪的吗?”
佛洛雷斯修士伸出手,把几颗铅弹丸放在加里纳多少尉眼前:“我现了这些火枪子弹,说明有人在这里使用过滑膛枪。从这里开始,没有我们西班牙人的庄园,一直到大伦山下的哨卡,才会有我们的殖民者民兵使用火绳枪,土著人是没有这种武器的。所以,一定是生理人在和土著人战斗过程中,使用了火绳枪!”
加里纳多少尉脸色顿时很难看,仔细看着这几粒弹丸,沉咛半天才说:“您的意思,我们正在追击的叛乱者中,有那支神秘的火枪队成员?”
“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尹峰的水手火枪队一直是西班牙人心中的谜团;在这次所谓生理人叛乱过程中,除了达斯马里纳斯上校轻敌冒进而在通多沼泽全军覆灭外,其他所有的战事中,西班牙人都能比较轻松地战胜华人。只有这支神秘的火枪队时不时突然冒出来,打得西班牙军队措手不及;在比农多南岸,加斯帕尔上尉的50名士兵几乎全军覆灭;通多沼泽地边缘,这支火枪队打垮了土著辅助兵;在马尼拉攻城战之前的巴石河边突袭了日本人,但是在关键的攻城战中却并未出现成建制的华人火枪手队伍。实际上,几乎没有一个西班牙军人,或者是土著兵,能说清楚这支火枪手队伍到底有多少人,以及到底是怎么样的组织结构。
加里纳多少尉想了想,马上叫来了传令兵,向后面相距一天路程的比拉贡上尉的主力部队报告这个情报。然后,他聚集起了所有人马,把50名西班牙军人排成紧密的5列纵队,放在整个队伍中间,土著辅助兵分布四周;所有西班牙军人的火枪全部点燃火绳,装好弹药以备随时开火。然后,部队小心翼翼地前行,尖兵派出了两批人,最远的放在了队伍前面的200米处。
行进中,越来越多的情况表明,生理人的大队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加里纳多少尉兴奋起来,也更加小心,让士兵们互相靠拢,每个人都在小心地观察四周密林中的风吹草动。
时间已到中午,旱季的阳光仍然使密林草丛中热气腾腾。西班牙军队小心地穿过这片草丛。忽然,前面隐隐约约传来混乱嘈杂的人声。
加里纳多少尉一挥手,西班牙军队立刻停下,土著兵们也跟着停下;佛洛雷斯修士非常积极地跑出队列,说:“我去前面侦查一下。”说着带上几个土著兵溜进了前方草丛中。加里纳多少尉摇摇头,对这个传教士如此热衷于一个普通士兵生涯实在是有点不理解。
没过多久,佛洛雷斯修士飞快地和几名土著尖兵跑了回来。
“是当地的他加禄土著在和生理人混战!生理人似乎是退守到一处沼泽地中了。”佛洛雷斯修士兴奋地说:“我们可以全军压上,等土著人和生理人都筋疲力尽的时候,来个突袭……”
加里纳多少尉也是这么想的,当下他命令全体士兵快前进,做好一切战斗准备;大批的金银财宝可就在眼前了啊!全体西班牙军队士气高昂,一边挥汗如雨一边保持紧密队形前进。
在大约2里外的前方沼泽地边缘,尹峰手持火把,站在一个土堆上环顾四周。所有还活着的华人逃难者大约是2800多人,已经全部聚集在这片沼泽地中了。在那个时代,吕宋岛的中部、西南部、东南部有很多这样未开垦的天然湿地。尹峰从带路的海盗帮向导这里打听到了这片沼泽的存在,就在前一天晚上把大伙带入到了这里。
为低档土著的追击,尹峰不得不组织火枪队在沼泽地边缘埋伏,打了后面蜂拥而来的土著人一个伏击。两次火绳枪齐射加上海盗帮的一次冲锋,几乎干掉了近名土著追兵。这次战斗使得土著人个晚上没能起袭击,不过尹峰的火枪队也就剩下再打两次齐射的弹药了。而且,几颗弹丸被佛洛雷斯修士现,暴露了火枪队的行踪。
进入沼泽地后,尹峰指挥大家忍受着湿气的煎熬,蚊虫的叮咬,花了一个晚上把沼泽地的茅草丛全部砍掉,堆积在了沼泽地四周。然后,尹峰让大家把所有可以引火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火镰、打火石、桐油、布匹。为了保证引火效果,尹峰还忍痛在一些茅草从上洒了火药。
这天上午,本地土著因为昨天中了埋伏,吃了大亏,纠集了附近好几个部落村庄的战士们,一齐来找华人复仇。他们刚刚来到沼泽地边缘,前锋人马就落进了尹峰让人挖好的陷坑,被坑底的木签、竹签钉死了不少人。土著们非常生气,这种抓野兽的招数可是他们的专利啊,怎么华人们能用在他们身上?
,恼火的土著们忘了要隐蔽,一窝蜂地冲了过去。华人们早有准备,海盗帮弟兄几十人一排用晚间准备好的竹枪守住沼泽地仅有的两处入口。第一排的弟兄都佩戴着在通多缴获的西班牙人的板甲头盔,根本不怕土著人劣质的弓箭,在土著的箭雨中好整以暇将冲过来的土著兵一一戳死。这些土著们没有觉,自己脚底下人为地铺上了厚厚一层茅草堆。
眼见土著人出现在了沼泽地边缘的四周,人数越聚越多,尹峰举起火把,大叫一声:“放火!”顺手把火把抛入了面前的草堆中。
林晓立刻用尹峰的转轮火手枪对空放了一枪,“呯!”
立刻,埋伏在沼泽四周的人闻讯而动,纷纷点燃了各处的茅草堆,火势腾起后,由于火药和桐油的助威,大火立刻沿着事先铺好的火道烧到了岸边的草丛中。在沼泽地通道口阻截敌人的海盗帮弟兄也纷纷后退,顺便点燃了面前的草堆。通道口的干草堆可是浪费了尹峰不少火药的,燃烧度奇快,迅把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土著战士燃成了火人。
不过片刻功夫,沼泽地四周腾起了几丈高的火苗,热浪排空,身处沼泽地最中间的华人们也能感觉到大火炽烈的威力。张衷纪、库特雷上校、黑人马加罗等人围在曾岳等人乘坐的平板车前,已经身处沼泽地最中间,但他们的脸上依旧能感受到大火的炙热。李丽华则呆呆望着大火,火光映红了她的脸:“上帝啊!”
李丽华不住地在胸前画十字,库特雷和马加罗都在不停画十字祷告,逃难队伍中的基督徒大多也在这样做。而鲁石头不住地在喃喃自语:“妈了个巴子的,太狠了!太狠了!”
所有的人都在惊惶地看着四周围的大火,同时向各种各样的神祗祷告。?
第48章 放火(下)
大火消耗掉大量氧气,沼泽地中猛然刮起了狂风。幸好这风都是往外围刮的,也幸好沼泽地足够大,否则尹峰等人完全可能被大火窒息。
西班牙人完全是自觉自愿进入到这片地狱里去的。当几名尖兵焦头烂额出现在加里纳多少尉面前时,西班牙人已经看到了前方腾起的烈火和烟雾。随即出现的是慌不择路、焦头烂额的土著人,他们不管不顾径直向加里纳多少尉的部队冲过来。
不用加里纳多少尉令了,周围的土著辅助兵已经四散奔逃了,西班牙军人也想着立刻逃命,谁也不想去和大自然的威力抗衡。可惜,他们刚才的队列太过紧密,现在要掉头可是难事。加里纳多少尉不顾一切推倒自己的士兵,甚至踩着跌倒士兵身子,拼命向后逃命。所有的西班牙人都惊慌之极,不顾一切地逃命,同时扔掉身上的一切可能被火点燃的东西:火绳、火药、火枪。
然而,西班牙军人扔掉的东西成了助燃剂,大火蔓延到此已经度减慢了不少,忽然间被这些火药爆燃,引起了巨大的火头。更要命的是这时候的风向正好是吹向西班牙人这边的!吕宋岛的海洋气候特征决定了由海洋方向吹来的风比较多,因此巨大的火焰在树林间猛然升起几十米高,火苗舔食着热带阔叶林的树梢,引燃出巨大的火团从地面树梢一齐扑向逃命中的西班牙人、土著人,对他们上下夹攻。
逃命的西班牙士兵、土著辅助兵一次次被大火包围,一次次浑身冒烟冲出火海,然后又被追上来的火焰吞没。大火势不可挡地淹没一切东西,等他们再次冲出火海时,人数已经减少了很多。
可怜的西班牙人前锋部队,连同土著辅助兵总计250人在一分钟之内就被大火吞噬。能再次冲出火海的只有寥寥十几人,除了加里纳多少尉踩着自己士兵逃出生天外,几次在华人手下死里逃生的佛洛雷斯修士居然再次逃脱了。这个马奎那庄园华人集体屠杀案的刽子手焦头烂额、黑袍早被烧着扔掉了,修士几乎是光着身子跳进了一处小池塘中,这才得到了上帝保佑躲过了一劫。
这场火一时间引起了方圆几十里内的一场山火,也把华人逃难队伍的前进道路清理干净。等尹峰等人踏着还在烫的黑色焦土上路时,前面已经没有了可以隐蔽敌人的茅草从,大家的视野辽阔了不少,那些如影随形般四处出没的土著人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在他们的前后左右的远处,到处在冒着黑烟,未燃尽的树木还在不断冒出火苗。
众人看向尹峰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几份敬畏。火攻妙计的所有一切,都是尹峰计划和监督执行的。这完全得益于刚毕业那年他采访过的森林火灾事件:某处水库周围山林着火,只有水库中心岛屿上的人得以逃生。所以他选择了这片面积足够大的沼泽地,玩了一次火烧赤壁的游戏。如果水域面积不够大,如果沼泽地边缘不是低矮的茅草从容易立刻被火烧尽,这种游戏就可能玩死尹峰自己:不是在火中缺氧窒息,就是在被大火烧烤成开水的水中烫死。
而海盗帮的弟兄,以及跟随逃亡的难民们,都在私下里把尹峰火烧土著人的壮举和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相比。现在,大家还不知道,这把大火还把一整队西班牙军队几乎全灭了。
不过,这场火灾也影响了其他逃跑的华人难民,很多零散的逃难者就在西班牙人葬身的周围地方死于山火。其他华人远远见到山火蔓延,都改变了逃亡线路,向更南边的圣巴勃罗绕道。结果成群结队的华人刚好遇到维拉斯科上尉的部队。
维拉斯科上尉也放了把火,烧死了几千华人华侨。现在,尹峰无意中以其人之道还之其身了。
圣巴勃罗方向的西班牙军队正在向大伦山、八达雁方向增援,结果在这天的下午连续不断和好几股华人队伍迎面遭遇,在密林和草丛间,村庄和道路间,小河与沼泽间不断和拼死向前的华人们交战。火枪的射击完全不能拦阻近距离从密林草丛中突然闯出来的华人。战斗通常都是小规模的激烈的肉搏战,因为事情出乎意料,维拉斯科上尉根本来不及指挥部队拉开阵列,用排枪射击。即使这样,由于武器装备的差距,华人起义者最多也就是冲乱了西班牙部队的行军队列,他们在肉搏战中也不是全副武装、组织严密的西班牙士兵的对手。但是,华人们的拼死一搏仍旧将西班牙军队搅得一片混乱。
维拉斯科上尉非常的纳闷,为什么这批华人这样不要命地往自己部队的刀口上撞?当他看到前面越升越高的浓烟和火焰时,顿时明白了一切,一把转过自己乘坐的阿拉伯马,大声命令部队掉转头撤退。
奇怪的现象出现了,追杀者和被追杀者并肩赛跑,都是在拼尽全力快跑;西班牙士兵因为全副武装顶盔挂甲,渐渐落在他们要追杀的华侨华人身后,落后者被四周围迅蔓延过来的山火所包围吞噬。机灵一点的西班牙人士兵抛弃了一切装备,凭着体力优势飞奔跑,又开始越华人。
诡异的赛跑一直到穿越了一处沼泽湿地后才停止;大火的威力被水流阻截住,但是维拉斯科上尉却现自己的部队完全散了架,一时半会是无法收拢了;而那些华人已经漫山遍野地向南边逃跑了。
尹峰根本不知道,由于自己的一把火,造成了整个吕宋岛西南部有史以来最大的火灾。没法不大,方圆1平方公里的地方几十个火头同时点起,蔓延范围不大才是稀罕事了。
维拉斯科上尉忙着收集部队的时候,意外地遭遇了死里逃生的加里纳多少尉和佛洛雷斯修士,从他们嘴里打听到了这场遍及方圆几十平方公里地方的山火起因:除非人为,否则是不可能有蔓延如此之快的火灾的。
下午的一场大雨不期而至,终于遏制住了大火肆无忌惮到处蔓延的势头。
傍晚时分,西班牙人的两路追击部队:维拉斯科的圣巴勃罗分队和比拉贡上尉的军队主力,终于在一片焦黑的还在冒着黑烟的土地上会师了。由于前锋部队遭到重大损失,军官们商议决定原地安营,派出信使向马尼拉城求援。
同一时刻,在天黑以前尹峰等人的逃亡队伍也接近了大伦山北山口。这个山口眼下已被西班牙人控制了,库特雷上次侦查撤退路线时,最远就到达了沼泽地,因此也不了解这里的地势。
领路的向导是曾经在这一带做小贩生意的海盗帮弟兄。尹峰通过询问向导,搞明白东山口离尹峰偷越去马尼拉的山间小路仅仅一山之隔。只要突破这个山口,大家就能翻山越岭到达八达雁海滩。
几名最胆大的海盗帮弟兄和林晓一起在茅草丛中偷偷接近了山口。这里的西班牙人虽然看到了中午的那次山林大火,但是并不知道是场人为的大火,也不知道自己的友军遭受重创,而且并未料到华人们会这么快到来。他们在营地里到处点着火把,正在聚餐白天山中打猎所获得野味,那野味的香味一直飘到了林晓的鼻子里。通过观察,林晓等人终于搞清了对方的情况:有40多名西班牙殖民者民兵在山口一道木栅栏后守卫,另外还有多名他加禄土著辅助兵。
大半天的急行军,连续几天的长途跋涉,在后面的追兵及周围偷袭者的威胁暂时消除后,逃难的人们全都累坏了,全被**和精神的全方位疲劳所击倒了。林晓等人回来时,很多人连干粮都不吃,已东歪西倒在路边睡着了。
林晓等人向尹峰报告了侦察结果,尹峰站起身向库特雷上校、鲁石头、安和平等一干人说:“夜袭!我们在天明之前攻下山口,这样我们就能在三天内到达八达雁海边。诸位,你们……”
尹峰却现众头领人物都在面面相觑,面有难色。
鲁石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指指周围:“老弟,昨夜一整夜大伙都没能睡觉,今天又打了半天仗,赶了半天路。瞧瞧大伙,都已累得不**样了,哪里还能去夜袭!”
库特雷上校用生硬的汉语说:“先生,我明白您急迫的心情,可是按我的看法,这些战士不经休息,是没法作战的。我们从巴里安出来后,基本上没有人能好好睡一觉的。”
尹峰焦躁地踢踢脚下的土地,低头沉咛片刻说:“诸位,别忘了后面干系腊人正在追过来。今夜如果不乘敌人防备松懈夺下山口,明日必定得有场恶战!”他抬起头,污垢满面的脸上,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其实他这几天比谁都累,上下联络周旋,在队伍前后来回奔走维持祇序,亲自布置火攻的一切细节,操心的事太多了。尹峰能坚持下来,得益于他穿越前在大学期间,4年的柔道训练带给他的良好体力和耐力。
尹峰看着林晓问:“新兴号的弟兄们怎么样?”
林晓回答:“我们的弟兄还好,一连几天没睡好觉,也是有点脱力了,睡一觉就好。”
鲁石头叹口气:“尹兄弟,就让大伙睡一觉,再不休息一下,人都要垮了的。”
尹峰环视四周,在幽暗的月光下,焦黑的土地上、潮湿的河岸边,到处都是沉沉入睡的逃难者;或者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和衣而卧,或者是互相依偎着入睡。队伍中的几辆平板车也躺满了人,曾家占用的那辆上,只有李丽华俏丽婉约的身影坐在车边,正在向他这里看过来,其余的人都睡了。
尹峰回避了李丽华的目光,叹了口气,对大家说:“算了,就让大伙睡一觉把。”他随口叫林晓的表字:“光泽兄,派出人手去后面警戒了吗?”
林晓可不是什么细心的人,虽然水手火枪队归他统领。他一时间有点愣,还好库特雷话了:“船主放心,我已经派麦小六等人去后面警戒了。”
尹峰摇摇头:“光泽,你这就去后面接替小六子他们。下回别疏忽了派警戒哨。”
他对鲁石头等人说:“大伙各自睡一觉,明日天明之前,我们还是要来次偷袭!”?
第49章 山口(上)
差不多就在尹峰等人到达大伦山北山口的时候,圣地亚哥城堡的地下牢房里,李旦正在戴着镣铐踱着步。忽然,卫兵打开了房门,马尼拉皇家法院的书记官走了进来。
记官是个穿黑袍的矮个子新西班牙——墨西哥土生白人,是早期西班牙征服者的后代,对世界上除白人基督徒外的所有其他民族,打心底里充满了鄙视情绪。他高傲地仰着头,斜着眼冷冷看着李旦:“巴蒂斯塔先生已经为他的罪行付出了代价:皇家法庭以叛乱罪判处他绞刑,没收了他所有财产。今天下午,他已经被处死。他的尸体将被分尸,肢体将被扔在大路上;住所将被烧毁并撒上盐。”
记官把一纸文书展示给李旦看:“安德里.底提斯先生,如果要处死你,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只要一根绳子就行。总督大人要我再次询问你,你把那些不应该属于你的钱财放到哪里去了?还有,你向西班牙皇家最高法院递交的申述书是谁转交的?什么?您还算是幸运的,底提斯先生,总督大人还不打算处死你,否则你早就和市政广场上的尸体挂在一起了。只要你答复了这些问题,总督大人将赦免你的死罪,你将被送到美洲安第斯金矿服刑十年。”
李旦冷笑,他边看着文书边问书记官:“我听说在美洲金矿干活的人,基本上活不了三年就得去见上帝,总督大人还真是慷慨大度啊!有几天听不到炮声了,战争结束了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记官撇撇嘴,冷冷地说:“你还指望那些叛乱者吗?闻到外边的烟熏味道了吗?这是在焚烧生理人的尸体,已经烧了几天了;那些尸体在巴石河里腐烂,我们只好让土著人去内湖运水解渴。确实有一大群生理人逃向了南方,呵呵,阿兹奎塔上尉已经解决了北方通多的叛乱者,很快就会把所有叛乱者都处理掉的。在马尼拉城的范围内,很可能就只剩下你了,唯一的还活着的生理人了。本殖民地全境所有生理人都将被处死。”
李旦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过头看着高高的铁窗外的夜色,激动地说:“上帝啊!为什么?不是你们西班牙人告诉我们,即便是异教徒也是西班牙帝国的子民,上帝有着慈爱的心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记官一把从李旦手中抽回文书,后退几步,也是十分恼怒地说:“底提斯先生,你没有权利质疑上帝的旨意,这是你的同胞应得的惩罚,你不能因此责怪上帝!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是否打算回答总督大人的问题?”
李旦深吸一口气,醒过神来,转身对书记官说:“先告诉我,总督大人有什么理由认定那些钱财不应该属于我?请你向总督大人转达一下我的问题:他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借给他的钱?”
记官脸色一沉,不耐烦地说:“你以为凭着那张向最高法院申诉书,你就能保住小命吗?你真的不愿回答总督的问题吗?”
李旦哈哈一笑:“书记官先生,我已经要求总督大人把我应得的钱财还给我。还有书记官先生,我记得年初您还向我借过钱的,是否也应该还了?把所有生理人杀死后,您能赖掉多少欠生理人的账,书记官先生?”
记官脸色铁青,迅拿起笔来在写了几行字,然后阴沉着脸走出了地牢。
李旦叹了口气,走到狱窗下,仰望阴云密布的夜空,心里默默念叨着:“尹峰啊尹峰,一定要把丽华**吕宋岛!只要她没事,一切就还有希望!”
……
吕宋岛的夜色与福建沿海的差不多,在尹峰眼中,应该说这个时代无论何地的夜空都是那样星光灿烂、空气清澈。
尹峰巡视着沉睡中的逃难民众,看着一群群难民互相依靠着沉沉入睡,心情从刚才的焦躁、愤怒中渐渐平复下来。尹峰从来没有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要为近3人的生命负责,难免有点紧张激动。他能迅调整好心态,多亏了穿越前多年走南闯北、见识多广的工作经历,使他能够处变不惊。
“尹大哥!”
他一回头,李丽华清丽的脸在洁白的月光下闪现出来。
“你怎么还不睡?抓紧时间睡一下,黎明前我们就要出了。”尹峰温和地说着,看着她还是那副女海盗的打扮,笑了笑问:“你还没回过泉州吧?”
丽华坐到了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淡淡地说:“我出生在这里,从来没回过唐山。”她忽然笑了一下,仰着头看看尹峰:“你也不象是唐山来的人,呵呵。大约你也猜到了,李旦大哥是我的义兄,我父亲是巴里安第一任行政总管之一,李孝义,干系腊人叫他安东尼。李大哥当年来马尼拉时,身无分文,重病缠身,是我父亲救了他,教他卡斯蒂利亚语,帮他赚到了第一笔钱。所以我父亲临死前,把我托付给了大哥照顾。”
尹峰忙问:“我听说,第一任的总管是在十多年前的潘和五事件中被干系腊人杀死的?”
丽华点点头:“当时的达斯马里纳斯总督被华人砍了头,干系腊人要烧毁巴里安报复,我父亲为保护唐人的利益,去和干系腊人争辩,结果被杀。我那时还小,是大哥收留保护了我。”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此间事情了结了,我一定会去打听李大哥的下落,我想他一定不会有事。”
“尹大哥,你回去唐山后,打算怎么办?”李丽华忽然问道,一双深邃清澈的大眼直勾勾看着尹峰,似乎要看出他的内心隐秘。
尹峰长长吁了口气道:“就如你说的那样,吕宋岛也是很多唐人的家。我们唐人在海外,如果总是这样一盘散沙各家单打独斗,迟早还得受人欺辱。我来这里的时候,只想就回自家的亲人,但是目睹着那么多屠杀场面,那么多老乡被干系腊人象杀鸡一般杀死……”尹峰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门:“我们唐人比这里的所有人都勤劳,这块土地应该由我们来开。我们只要团结起来,把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就不会再败在西洋人面前!”
“我们要怎么做?”
这声音来自背后,尹峰和李丽华一起回头,现曾家兄弟互相搀扶着,华人基督徒头领安和平叉手而立,海盗帮的头领鲁石头似笑非笑看着尹峰,还有泉州和澄海富商的代表韩平,还有张衷纪等几个人……这些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了。
尹峰有点尴尬,连忙说道:“诸位已经醒了啊?这样,那我们就准备攻打山口吧!”
众人看着他,好像没有人有动一下的意思。鲁石头挥挥手,像是赶走蚊虫一般,大声说:“尹兄弟,眼下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得给我们指条明路啊!”
韩平接着说:“尹船主,你救了我们的命,可我们如今已是抛家弃业,几十年的经营一日之间什么都没了。我们回到唐山,东山再起的话,还得和干系腊人打交道,可这血海深仇怎么办……”韩平的胖脸上落下泪水,叹息一声说:“我的几个本家兄弟如今都死在了干系腊人手中,我如何还能再和他们去做生意?可是不做生意,我们怎么养活老家的老小几十口人?”
安和平上前一步说:“我们以前相信传教士的话,相信上帝会保佑我们虔诚的信徒,可如今我们教徒还是一样被干系腊人屠杀。我们回到唐山的话,该如何活下去?朝廷官府会容得下我们教徒吗?”
尹峰眼见其他人也想说点什么,赶紧举起双手道:“等一下,诸位父老兄弟。我尹峰也是一个商人,不是神仙,很多事情得靠我们一起去努力。比如眼下,我们就必须团结一心,冲开那个山口,活着逃出吕宋岛。只要我们大家都能活着回到唐山,只要大家都能支持我,我要做的事情就能开展起来。”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尹峰严肃句地说:“改变我们海外唐人的命运,让我们再也不会被屠杀!”
……
大伦山北山口,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只有稀稀拉拉几根火把还在栅栏前燃烧,火光一跳一跳地闪烁不定,栅栏后的西班牙哨兵抱着枪在打瞌睡。
尹峰亲自带着自己的火枪队,用匍匐前进的方式,在茅草从中已经爬了半天了。
他在巴里安组织过偷渡比农多,结果临时组织的泉州老乡擅自出击,过早惊动了西班牙军队,差点使尹峰等人在河面上成为活靶子;前几日和海盗帮联合作战,他也吃足了海盗帮弟兄无组织无纪律的苦头;所以,他现在不再相信这些未经训练的、没有组织纪律性的乌合之众,因而,他要亲自带自己的水手火枪队偷袭山口。海盗帮的弟兄在300步外的河滩边等着,在看到火把亮光后再往前冲。
鲁石头和安和平等人伏在河滩边,睁大着眼睛往前看,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安和平焦急地问:“尹船主的人上去了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鲁石头对左右前后埋伏着的弟兄们压低嗓子喝道:“都他妈安分一点,没听见铳声都不许动!”
他回过头,摆弄着手中的倭刀,慢悠悠地对安和平说:“别急,要相信尹兄弟。没瞧见他们爬出去的姿态吗?这就是尹兄弟想出来的东西,他在东番就是这样训练水手们的;原先不知道有什么用,瞧瞧,现在可就派上用处了。咱们这尹兄弟不知道长的什么心窍,总是能搞出各种花样来。”
其实匍匐前进在这个时代没什么太大实用价值,那是一战后才流行的玩意,现在的火枪还没有连续的火力输出可言,战场上流行的是排队互相枪毙的作战方式。只不过,在今夜这种偷袭的特定场合上,匍匐前进可以减少隐蔽接敌前被现的可能性。?
第50章 山口(下)
山口的栅栏后,一名西班牙殖民者伸了个懒腰,从瞌睡中抬起头来,向山口外漆黑的茅草从看了一眼。忽然间,一处草丛抖动了一下,银光一闪,这名殖民者民兵咽喉上插上了一支短小的弩箭。他全身一震,想伸手去抓住咽喉上的异物,但是生命迅从他身体内流逝,眨眼间他就歪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灵魂立刻去见了上帝。
茅草一阵乱晃,库特雷上校手持葡萄牙舰队上常用的快装弩,爬出了草丛。借着栅栏上照明的火把,弩箭又顺利击中了第二名哨兵的咽喉。这位倒霉蛋立即在睡梦中去见了上帝。
库特雷上校靠在了栅栏边,左右观察着情况。后面得尹峰、林晓、麦小六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库特雷的一举一动。张衷纪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刚才库特雷一箭射死一人,动作冷酷无情、毫不拖泥带水,他几次忍不住要喊出声来。少年是自己主动要求跟着来的,他缠着尹峰死活要参加夜袭队。最后,被纠缠得无可奈何的尹峰命令他只许跟着,不许参加战斗。
库特雷左右瞄准了半天,无奈角度不对,对方又身处阴影内,无法确保一击命中。他站起身,竟然开始翻越那道半人高的木栅栏。张衷纪差点又惊呼出声,然而没等他反映过来,库特雷上校已经以敏捷的动作翻过栅栏,如同豹子般快捷地扑到了大车前,一手捂住哨兵的嘴,另一只手上的匕已经割断了对方喉管。那名哨兵在睡梦中突然睁大了惊恐的眼珠,然后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库特雷,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尹峰不住地点头:这库特雷上校不愧是老雇佣兵,完全是特种兵作战的路数啊。三年合同还有一年,一定要让他把所有绝招都传授给我们。
到了库特雷举手示意,林晓立刻点燃了火把,尹峰举起自己的那杆燧枪,站起身来。50名水手火枪手,10名勉强充数的曾家仆人伙计跟着站起身,迅组成三排每排20人的横队。排头的队长点燃火绳,所有队员也跟着用火石打着点火绳。
这是用火绳枪作战最麻烦的问题了,前装滑膛枪必须站立着才能装弹药,而火绳必须在射击前就点燃;如果过早点燃火绳,在这黑夜里那火绳燃烧的火光烟雾老远就能看见,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偷袭。尹峰手中的燧枪就没这个问题。他举枪向前一指,队伍开始缓步向前。
火光闪动,河滩边的弟兄们也看到了,大家伙抓起刀剑棍棒或者石块,兴奋地站起身。鲁石头领头,大家乱哄哄飞奔过去。
林晓等人都不愿尹峰搞什么身先士卒的表演,依旧将他挡在最后一排。不过,一切行动由他令。
火枪队走近木栅栏前,殖民者的营地里仍旧没有任何声息。
几座临时帐篷是西班牙殖民者民兵休息的地方,而土著兵在山谷一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整个营地鼾声如雷。
尹峰低声喝道:“第一排,推开栅栏!”
他们的身后,乱轰轰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海盗帮和其他能战斗的华人总计约300多人,已经快接近山口。
脚步声终于惊动了西班牙人和土著辅助兵,有几个人几乎同时在睡梦中被惊醒,然后,他们在隐隐约约的火光中,看到了山口站满了火绳枪手。
“敌人!”
“有敌人!”
尹峰放开嗓子命令:“立定!齐射准备!”
三排列的火枪队再次展开齐射队形,前排跪姿瞄准前方,第二排、第三排站姿瞄准。
个西班牙人营地已经完全被惊动了,很多人被惊醒了,但是还没从梦中缓过神来;两个西班牙殖民者一边拉着裤子,一边钻出帐篷;抬眼看见火光映照下,一批生理人已经把山口的栅栏推到一边。他们赶紧抓起门口的火把,冲进帐篷里,一边踢打着睡眼朦胧的同伴,一边去抓枪,口中连连大骂:“快他妈起来,生理人杀过来了!”谁也没注意到帐篷内此时点起火把,简直就是在为外面的敌人指引目标。
“放!”尹峰等第一排的弟兄回到队列后,果断令。
“呯!呯!”在30步范围之内,火枪队的60杆火绳枪同时射,包括了尹峰的燧枪。
弹丸轻易穿过了帆布帐篷,将那些把身影映在帐篷上的西班牙殖民者一个个打翻在地。两座帐篷并排而设,此刻里面片惨叫声,不少人睡眼惺忪地去见了上帝;一些人被巨大的伤痛疼醒,睁眼看到的是满帐篷血肉横飞的惨象。第一个冲出帐篷的那位殖民者在门口挨了两弹,一弹正中左手臂,另一弹击中了他的右腿,他仰面翻身倒下,手上的火把落在了帐篷内,顿时引起了大火。另一座帐篷也透露出了火光,大约也是由于同样原因被引着了火。
仅仅一次齐射,聚集在帐篷内的50名西班牙殖民地民兵有近30人被打死打伤。
“杀!”海盗帮的弟兄们赶到了,穿过山口迅扑向西班牙人已经混乱不堪的营地。
几名侥幸躲过了火枪齐射的西班牙殖民者,手脚并用爬出了已经火焰腾腾的帐篷,迎面正好遇上杀气腾腾的华人。没等他们作出任何反映,当头冲来的鲁石头举起倭刀劈头将其中一人砍去头颅;另一人则同时被三把西班牙长剑刺死。
“一个都不许放过!”
海盗帮弟兄在尹峰指挥下,一部分包围着正在往外冒火焰的帐篷,另一部分冲向后面的土著兵。土著兵却是醒得快,跑得也快;他们在尹峰下令齐射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要抵抗,或者去救援西班牙人,基本上所有的人第一时间就向山里逃跑了。
火苗终于冒出了帐篷,所有企图冲出帐篷的西班牙人,无一例外都被围在四周的华人砍死打死。一名穿着黑袍的传教士浑身冒烟地冲出火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我们……”他的祷告词只念了开头,胸前的十字只画了一半,粗大的木棒敲在了他的头上,一杆竹枪刺入了他的腹部……
帐篷大火即将熄灭的时候,追击土著兵的华人也回来了。他们只杀了几个土著兵,其余的土著人跑得飞快,而且比较熟悉地形,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黑夜中了。由于天光微亮的时候,山道上还是笼罩在黑暗中的,华人们也不敢追得太远,赶紧退了回来。
海盗帮弟兄们正在清理道路,火枪队的水手们则齐聚在大车前,各个兴奋不已:他们捡着宝了,这大车上,足足有三大桶火药,无数的铅弹,还缴获了近20杆各种式样的火枪,刀剑若干,整套的盔甲两副。本来还可以缴获更多,可惜很多火枪都已经和自己的西班牙主人一齐被烧成废品了。
离开新兴号后,基本上没有补充过弹药的火枪队水手们,终于可以尽情地开火了。而且,这一次缴获有3枝燧枪,并且还有一大堆的小瓷瓶——定量装配的射药,由于当时的火枪连续射后容易炸膛,西班牙士兵背负的子弹带中一般只存放12弹药,也就是12个小瓶子,合于基督教十二使徒之数,因此,西班牙滑膛枪手也被称为“十二使徒”。当12子弹打完后,他们便以送弹棍作武器,代替长矛枪与敌人进行搏斗。这比用牛角装火药,往枪口内倒火药时全凭手感要快捷方便得多。
天色大亮,阳光明媚,今天是个好天气。尹峰站在山口,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由东面缓缓移动过来。他回头问林晓:“后面警戒的弟兄有消息吗?”
“还没有,我已经派二仔他们去接应了。”
“但愿西班牙人没这么快追过来。”尹峰长吁了一口气。打下这个山口,那就算是计划完成一半了。
但是天道无常,人间的事情总是不能如人愿。
在队伍最后面警戒的水手二仔报告:已经有大队的西班牙人穿越了沼泽,出现在了离山口10里处的河滩边。作为西班牙人前哨的邦邦牙土著兵已经出现在3里地外。
而近3人的逃难队伍,在这个狭窄的仅人并列穿过的山口,还得过大半个时辰才能过完。
而且,即使大家都能及时进入山口,但是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那弯曲陡峭的山路居多,大批的华人逃难者携家带口,金银细软依旧舍不得丢掉;另外,队伍中还有很多受伤者,无论如何这支队伍都是走不快的,一定会被西班牙人追上。
这时,被派在山口悬崖上瞭望观察的黑人马加罗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船主,西班牙人的骑兵!”
马加罗从小在东非草原上练出来的好眼力是所有新兴号水手们都很信服的。他用葡萄牙语惊慌地喊着:“有骑兵追来了!”
尹峰大吃一惊:“什么?有多少骑?”
“大约十多匹马,距离山口最多还有1里格。”
两人的对话全是用葡萄牙语,水手们听不懂,眼见尹峰神色越来越凝重,知道有事生,装备弹药的度也加快了几分。
库特雷从山谷南部走来,尹峰一挥手叫住他:“库特雷上校,前面情况怎么样?”
“前面是一处山坡,是个很好的防守地形,易守难攻。”
“好的,您去那边召集人手,快筑起一道胸墙,把这些剩余的弹药枪支都搬到防御工事后面去。”
库特雷秉着职业军人的素质,什么也不问,立刻去执行命令了。
忽然间哭叫惨呼声喧嚣尘上,正在缓慢通过山口的逃难队伍的后段忽然间炸了窝一般,人群四散奔逃。?
第51章 守山(一)
维拉斯科上尉的部队中有一队殖民者志愿骑兵队。本来在吕宋岛水网纵横的地形上,不太适用骑兵作战,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仅仅用作侦查和警戒用。
总计有20名骑兵,大多是西班牙军队退役的老骑兵,所骑得马都是好不容易由美洲运来的安达卢西亚种——这可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最纯正的马种之一,拥有世界顶级战马的头衔,从腓尼基、古希腊时代开始,它就是顶级战马的选。
西班牙骑兵恰到好处地控制着马匹前进的度,每骑马并排拉开5米左右距离,20名骑兵驱赶着大队的华人逃难者,赶羊般向山口方向前进。
在骑兵的后面大约1500米左右,也就是西班牙距离单位半里格的地方,西班牙步兵正在整队。
“呯!”一名骑兵用转轮燧石枪打倒了一名已经逼近身边的华人。一批勇敢的华人起了一次反攻,挥舞着棍棒返身扑向西班牙骑兵。西班牙骑兵勒住马,拔出骑兵专用的转轮火枪,连着射了两轮——他们每人都配备两只骑兵手枪。最勇敢的几名华人牺牲在枪口和马蹄下,华人的冲击势头被压制住了,西班牙骑兵催动马匹又开始驱赶人群。
骑兵头目的想法是赶着人群冲击山口,在狭窄的山口处彻底把华人的队伍搅成一锅粥,然后西班牙步兵赶来时就可以来一场大屠杀。骄狂已极的骑兵们根本不担心闪开在四周围得华人,很有信心地认为华人根本没有能伤害到自己的武器。
然而,越接近北山口,生理人的反抗就越来越激烈;而且,很明显,对方的反抗开始有组织起来,人群呼啦一下向两边闪开,大路中间几十名华人紧密排列在一起,用削尖的竹枪对着骑兵冲击的方向。西班牙骑兵们没有犹豫,当中一人竖起长矛,其余的骑兵向他靠拢,组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冲锋队形,立刻将马提高,放低长矛,径直冲向那排简陋的华人竹枪阵列。他们根本没把这队纵深单薄到可怜,武器简陋到可笑的华人队伍放在眼中,凭着手中长出许多的长矛,西班牙人有信心一个照面就冲垮这队华人。
骑兵冲锋度越来越快,距离华人的竹枪阵列越来越近。
200步,150步,步!
忽然间响起一声海螺号声,悠长而深远,周围奔逃喧嚣的人群忽然之间安静下来,华人的竹枪阵忽然向后退,快地不顾一切向后方转身跑去。西班牙骑兵们下意识地勒了一下马,加快了马奔跑的度,心中不住地嘲笑这伙胆小怯懦的华人。
持竹枪的华人忽然向两边散开,此刻西班牙骑兵已经冲到距离他们50步远,几秒钟内就可以冲到用长矛刺杀的范围内了。但是,华人们闪开的地方,在人群中央的大路上,60杆已经点燃了慢燃火绳的轻型火绳枪正对着西班牙骑兵。一名年青的高个子华人站在齐射队列的一边,脸上满是冷酷的笑容。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仅仅与他相距不到20步了!他手中倭刀一挥,出了口令。
西班牙骑兵头目紧急勒住了马,“上帝啊!”一声惊叫,还没等他在胸前画十字,“呯呯!”一阵枪响,硝烟顿时弥漫了四周,把冲在最前面的西班牙骑兵也笼罩了进去。
四周围的华人全部停下了奔跑,呆呆看着硝烟散去。只见刚才耀武扬威的西班牙骑兵只有3人还坐在马上,其余的全都连同自己的马倒在了地上。有受伤的马匹稀溜溜地长鸣,企图挣扎着站起来;几名西班牙骑兵在地上垂死惨叫,有一人被死马压住身子,正在挣扎想着爬出来。距离太近了,30步距离内火绳枪的威力可以尽情挥!
尹峰抬手用自己的转轮火手枪击毙了还骑在马上的一名西班牙人,他正想拨转马头逃跑。枪声惊醒了周围的华人,大家一声喊,蜂拥冲了上去,把其中一名幸存的西班牙人拖下马,用竹枪把另一人刺落马下,随即连同躺在地上的几人一起打成了肉酱状。
“大家把马肉全部割下来做干粮,所有缴获的武器装备必须交给我们!”尹峰大声地对人群宣布。
这些零散逃亡来的华人并不认识他,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兄弟,你们是什么人啊?”
尹峰还没开口,一边的麦小六兴奋地大声说:“我们是新兴号船主的火枪队!”
……
西班牙人的步兵部队列阵之后,在原地等待了半天,却不见了骑兵先锋的踪影。比拉贡上尉正在后面指挥辎重队的马车,正在非常艰难地拖拉着几门铜炮通过沼泽地。担任步兵领队的维拉斯科上尉派人来向他通报:骑兵侦查队似乎出了问题。
远处华人的队伍正66续续向山口方向走去,丝毫看不见骑兵队的踪影。比拉贡上尉和一干西班牙军官都感觉不太对头,行动也谨慎起来,部队没有到齐之前不采取任何行动。此举实际上给了华人逃亡队伍通过山口的充裕时间。
“你确定听到火枪射击声了?”比拉贡上尉询问维拉斯科上尉。
“没错,距离在1里格不到,应该是山口附近传来的,绝对不会是骑兵的转轮燧骑枪的声响。”
比拉贡脸上抽搐一下,想起了自己在巴石河边死里逃生的经历,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他们!该死的异教徒!”
“是谁?”
“就是屠杀了加斯帕尔上尉整个排士兵的那支生理人火枪队。”
维拉斯科上尉也是才知道这么回事,不以为然地说:“是吗?那么我们的骑兵可能已经遭殃了?难道他们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那么为什么攻城战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
比拉贡上尉摇摇头:“我们还不知道这队生理人火枪手的真实身份。据佛洛雷斯修道士的说法,这队火枪手由一个神秘的欧洲人指挥。”
维拉斯科倒吸一口气:“什么?上帝保佑,这可能吗?”他环视四周,疑惑地问:“对了,这个差点被烧成烤全羊的修道士上哪里去了?”
维拉斯科上尉来自西班牙都马德里的上等贵族家庭,对于一般天主教教士没什么尊敬之情。比拉贡上尉斜眼看看他,没好气地说:“尊敬的修道士自告奋勇去大伦山的土著人部落去了,由东边的山谷进去的;他要鼓动那些土著部落去攻击逃入山中的生理人。这样可以省去我们不少事。”
……
尹峰眼下则在北山口来来回回地跑,拼命地组织难民们尽可能快地疏散通过山口。由山口进入,则是一个渐渐开阔的山谷,大约前进米左右则是山谷的出口:一处平缓的山坡。由此而上再翻越几处山脊或山谷,就能和尹峰偷渡进入马尼拉时的小路中段衔接起来。
尹峰爬上山口那辆西班牙人留下的大车上,向山外极目远望,非常担心西班牙军队会突然起进攻。身后的山谷出口处,按照他的要求,鲁石头、库特雷和林晓组织起五六百人在那里挖掘壕沟构筑一道胸墙。尹峰等人拥有的火绳枪或燧枪都是前装滑膛枪,只能站立装弹药,所以只能构筑胸墙工事。这方面库特雷是专家,除新兴号水手外,大家虽然对这个一板一眼的洋人很不意为然,但看在尹峰面子上也只能听他指挥。
为了保障所有的人能顺利到达八达雁海边,尹峰决定扼守这个山口。
在临时工事前面,一伙海盗帮的兄弟点起一堆篝火,正在割马肉烤肉干——上等的安达卢西亚马已经全部被杀死,即将成为大伙的干粮。有两匹安达卢西亚马仅仅受了轻伤,被海盗弟兄们用竹枪扎死时,尹峰着实是心疼了一番:多好的纯种安达卢西亚马啊!要是在尹峰穿越前的时空,这些马每匹的价格都可达几十万美元以上,甚至千万美元。
尹峰和鲁石头组织的队伍包括中途加入的,大约有2700余人,加续续赶到了山口外不计其数的华人难民,这支稀稀拉拉的队伍居然拖出去五、六里路长。
尹峰不停得冲着人群喊着:“快走啊,各位老哥老倌,干系腊人就在后面跟着那!”
然而人群依然是在挪动,慢慢地挪动,因为大家确实都太累了,而且老老小小都几天几夜没吃什么东西了,还有的带着伤。况且,这个山口确实也太狭小,大队通过的时间慢得让尹峰直冒火。
大堆人互相搀扶着过来了,都是短衣的工匠打扮,好几个人带着外伤;内有一中年大汉用漳州海澄方言仰着头问:“这位兄台,就是你带人灭了干系腊人马队的吧?”
尹峰跳下大车,拱手施礼道:“正是在下,新兴号船主尹峰。”
群人足足有30多人,呼啦啦地一起跪下:“恩人啊!我们海澄赵家给您磕头了!”说着,大家齐刷刷地以头触地,重重地磕起头来!?
第52章 守山(二)
尹峰吓了一跳,赶紧去搀扶,对方却死活不起来,一定要磕完三个头才算完。这一群人在山口跪拜磕头,把整条路都堵住了,引得所有人都在那里张望打听。
赵明城黑黝黝的脸上落下一行泪水,他抬手抹去:“原本以为此生再无报仇雪恨的机会了,还以为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将葬身海外。却没想到尹船主竟然能将这伙马队全灭了。尹船主,这等血海深仇是你们替我赵家报的,这个大恩今生今世我等将铭记于心,尹船主今后但有差遣,我们赵家澳上下百口,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
这些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华侨苦力们有着最朴素真诚的义气。赵明城说完这些话后就拱手施礼,引诸位兄弟子侄径直走了。尹峰明白,这样的汉子说的话是有着可靠信用的。
不过这样一来,这个上窜下跳催赶大家快走的年青人是什么人,也就世人皆知了。来到这里的华人华侨,除了尹峰组织的那批人外,大部分人也都是在听说了泉州尹船主的传闻后才赶来的。
尹峰走向山坡处的胸墙工事,一路之上不管是否认识,不断有人向他拱手作揖施礼、甚至还有人向他跪拜。他不断还礼,然后劝说对方快点前进,忙个不亦乐乎。
“你的船能载多少人?”忽然有人在他背后问。
他回头一看,皱着眉头道:“三哥,你们怎么还没上山?”
曾岳拄着木棍做成的拐杖,满脸忧色地说:“你只有两条船,最多上去千余人。可眼下想要翻山去海边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千啊。”
尹峰脸上淡淡一笑,无奈地说:“难道就此不管这些乡亲父老了吗?三哥,其实谁都知道,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上船的。我现在帮助这些人,也只是尽人事而已。按泉州人的说法:鸭仔落水身就浮——事到临头,总会有办法的。三哥,你还是先走吧!”
曾岳多日颠簸,也和尹峰一样脸色黝黑、满面疲惫之色。他叹了口气:“你一定要在这里守山口吗?”
曾岳身后,曾景山被人用简易的担架抬着,努力支起身说:“你已经为大家做的够多的了,没有必要还要亲身冒险,留下来守山口,有这个必要吗?”
尹峰身子一震,片刻犹豫后抬起头,指指身边蔓延到山口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逃难人流道:“看看这些人,大家都已筋疲力尽,一旦在山路上被干系腊人追上,结果可想而知。我守山口不仅为他们,也为我们自己;一旦被敌人追上,我们也一样会遭殃的!”
历史上的马尼拉大屠杀事件中,最后逃到山中的华人就是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被土著、西班牙人屠杀了大半,幸存者不得不逃到八达雁海滩上,望着无边的大海在绝望中被杀。
长长的逃难队伍在大伦山北山口过了大半天,终于能看到队伍最尾部了。天色也已经晚了,地平线上最后一道晚霞还没消失的时候,西班牙人驱动着土著步兵动了一次试探性进攻。
山口前的旷野河岸边,还有稀稀拉拉的零星华人在一步一挪地走向山里。500名邦邦牙土著步兵排着稀疏的横排阵列由北向南压了过来。邦邦牙人早在西班牙殖民前就以悍勇好战出名,西班牙人占领吕宋岛后把邦邦牙人大部变成了虔诚的天主教徒,从而使他们成了西班牙人最忠诚的仆从兵来源。
邦邦牙人战斗力比他加禄人要高,对华人异教徒的态度也更加残忍。所有中途被他们追上的华人都被毫不留情地杀死了。还有不少掉队落单的华人在山口外,他们或者鼓起最后的精神和力气冲向山口,或者就此绝望地跪在了路边,向命运低头等死了。落在最后的几位,有好多是在吕宋岛非常难得看到的华人女性。
暮色中,有一对人影歪歪扭扭地来到了山口。从身形看,她们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年纪大的是大约20来岁的他加禄族土著女性,有着典型马来人的脸型,算是土著美女了——而且她是个怀孕的女性;小的那个大约十三、四岁,是个华人少女,污垢满脸,身子瘦小单薄却努力搀扶着一边的土著孕妇,一步一挪地走向山口。
尹峰现在指挥着总计130名华人战士守卫山口。他自己的50名水手争先恐后地要留下和他一起作战;另外,自愿留下守山口的还有80名华人汉子;他们有鲁石头的海盗兄弟,有华人基督徒,还有几名铁匠和店铺伙计。少年张衷纪也坚持留了下来。他们的武器包括了80多支火枪,几十把刀剑,还有十余杆刚刚缴获的骑兵长矛,另外就是几十杆削尖了的竹枪。火药比较充足,守山口的西班牙殖民者民兵留下的火药,足足过了300磅。库特雷上校挑选了20名看起来机灵一点的人在紧急培训火绳枪射击要领。
后一部分逃亡的华人正在通过山坡上的胸墙工事。山体的黑影已经笼罩了山谷口大部分地区,但是大家都看到了这最后的两名女子。
马加罗从山崖上爬了下来,告诉尹峰:西班牙军队里山口最多还有步。麦小六站在大车上——那辆装火药的大车被推到胸墙工事中央成为了整个防御工事的中心部分,刚好把特意留出来的通道堵上。麦小六拿着一杆火绳枪站在大车上冲着山口大声喊着:“喂,快点过来啊!干系腊人就在你们身后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尹峰的身影已经翻过了土堆胸墙,落在胸墙前人工挖出的深达半人的土坑中,然后又手脚并用爬出土坑跑向山口方向。库特雷立刻甩下了正在培训的现场,飞冲出了工事。
这个时代的西欧军人还保留有中世纪骑士精神,不过库特雷此刻的行为不是因为救助妇女的骑士精神作祟,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钱袋子——雇主尹峰。他这几年跟随尹峰出海经商,十分了解尹峰正义感泛滥和有时容易冲动的性格,所以一见尹峰的行动立刻就跟了过去。同时,有十多名曾家的伙计也跟着冲了出去。曾岳临走时曾暗中嘱咐他们:千万要保护好尹峰。麦小六等十多名疍民水手虽然没有接到命令,也自冲了出去保护自己的船主。
由山坡阵地到山口相距有200多步,等尹峰冲到山口时,几名邦邦牙土著兵也已经冲到了山口,当先一人举起了长矛,刺向那怀孕的他加禄族**:两个女人都已跌倒在地,再也无力逃脱了。少女竭力挡在了**面前,看着长矛的尖头刺向自己,绝望地闭上了眼……
“呯!”,少女感觉到有人扑到在自己脚边,带着腥味的液体飞溅到自己的脸上。她睁开眼,却看见第二名土著兵举着长戟向自己砍来,然后又是“呯!”的巨响,土著兵长戟无力地柱地,身子慢慢歪倒。一个高大的身影飞快赶到,挡在了她和土著追兵之间。
这个男子的背影立刻给她一种安全感和信赖感。在当天最后一道阳光消失之前,尹峰用自己的燧枪、转轮火手枪连续击毙了两名土著兵,然后挺身挡在了两名女子身前,顺手扔下长枪,拔出腰间的倭刀格挡开了第三名邦邦牙土著兵的长矛。
“呯!”库特雷在尹峰身后用手中的火绳枪击毙了这名土著兵,然后冲到了尹峰身前,大声喊着:“船主,快退后!”
尹峰长吁一口气:他不怕与人贴身肉搏,但是对冷兵器的对战则毫无把握。
“呯呯啪啪!”一连串火绳枪响,刚刚赶来的水手火枪队成员纷纷开枪,把冲在最前面的邦邦牙土著兵击倒了七八个。
土著兵的队列中的西班牙军官出了号令,大队的邦邦牙土著停住了脚步,开始整队;冲在最前面脱离了队列的土著兵大半被华人的火绳枪子弹打翻,剩余的人只好退回到自己的队列中。
尹峰转回头,看到在黑夜初临的昏暗中,一双明亮的大眼正紧紧盯着自己。他蹲下了身说:“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少女的脸污垢不堪,看不出相貌如何,身上衣服臃肿破烂,看得出她是个瘦弱的育不良的十几岁的女孩。尹峰没等到回答,只听到对方在黑暗中出急促的喘气声。他正要伸手去拉人,背后的库特雷大吼一声:“弓箭!”
尹峰闻言不假思索地跪在地上,把少女揽在了怀中,同时大喊:“大伙散开!……”?
第53章 守山(三)
库特雷则半跪在尹峰背后,顺手抓起两具土著兵的尸体挡在两人头上。
孕妇肩膀中箭,正在出尖利的哭叫。
他站起身命令道:“快,把她们抬走!快走!”
库特雷扔掉人肉盾牌,用自己的转轮火手枪向土著兵方向开了一枪,然后抓住了尹峰,迅把他拖离了山口。
在他们转身返回山坡处的阵地时,邦邦牙弓箭手又连续射出了三轮箭雨。但是由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们根本看不清尹峰等人的方位,箭雨依旧纷纷落在山口处,再也没能触及尹峰等人分毫。
尹峰的水手们抬着两个女人和几名伤员,簇拥着尹峰返回到了胸墙工事后。尹峰没有注意到,夜色中有一双饱含灼热深情的眼睛一直偷偷看着他。
尹峰一回到工事后,马上对库特雷说:“点火把,把火把扔到工事前方去!”
他转向黑人马加罗说:“老马,去前面注意一下敌人的动静,他们一进山口就立刻退回来。”
然后,他对所有人说:“准备战斗,诸位兄弟。只要打退土人的这次进攻,我们就争取到一个晚上时间了!”
参照下午紧急训练后的成效,所有水手火枪队员站成5的小方阵,守卫在工事的中央部分,最前面两排水手佩戴盔甲和刀剑短兵刃;其余人中有50名手持长矛竹枪等长兵刃的战士分成两个双排的横列在火枪队两翼;另外还有10多名临时训练出来的火枪手被当做预备队留在中央火枪队后面待命。实际上使用各种前装滑膛枪的华人战士不过60多人,而他们拥有的枪支有80多杆。在中央阵列后,由10多名曾家伙计作为火枪队的辅助兵,在那里负责为另外20多杆火绳枪装弹药。这样,中央阵列可以轮番射的火枪数目是70多杆。整个胸墙工事刚好把整段山谷出口处堵住了。
这番调度费尽了尹峰的精神。除了尹峰自己的水手火枪队,其他人的训练时间太短,特别是两翼的长枪阵成员,完全缺乏组织性和纪律观念,尹峰只好告诉他们最简单机械的战术动作:敌人上来了,刺死他们;同时,和身边的战友尽量靠拢。幸好这些人在这段时间里也算是久经战阵见过血了,都是自愿留下守卫山口的,面对西班牙人的火枪和土著的弓箭,并不缺乏士气和不怕死的勇气。
西班牙殖民者在这次“生理人叛乱”事件中,已经总计伤亡了不下300多人(西班牙人懒得去统计土著人和日本人的伤亡);这已经比原先历史上西班牙殖民者的死伤人数高出一倍有余了,而其中有三分之二伤亡是尹峰的水手火枪队造成的。
所以,这次西班牙军队的动作很小心,先就是让悍勇善战的邦邦牙人打头阵做炮灰。
邦邦牙人在西班牙军官号令下,举起火把冲入了山谷。狭窄的山口迫使邦邦牙步兵的阵列不得不被打乱,这些土著兵几乎是乱哄哄地冲入了山谷,在最初步范围内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等到山路开始宽阔起来的时候,尹峰已经能在工事后看到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人群了。马加罗从前面的黑暗中映现出来,翻过了胸墙,大声喊道:“80步!”
由于对两翼的长矛手不放心,库特雷在火枪阵左翼督阵。尹峰毫不犹豫地下令:“开火!”
“嘭!”
第一排的火枪手早已瞄准多时了,此刻几乎是同时扣下扳机,把火绳压在了火药池口,引火药的爆燃,然后引爆枪管内的射药,弹丸因此被巨大的推力推出枪口,呼啸前进,直到前方有障碍物挡住去路,弹丸就毫不犹豫地撕开撞碎一切挡路的东西。
火枪队用后退装弹战术,只是第一排退到最后后不是装弹药,直接把枪往后一递,由后两排的辅助兵快供应上好了弹药的火枪;5排火绳枪轮射,差不多是不到10秒钟就射一次。
邦邦牙土著兵的队伍由于是在黑夜里,横队之间前后还是分得比较开的,无奈山道就这么窄,一次站在前排的最多不过十几人。火枪子弹连绵不断地射来,邦邦牙土著兵在努力接近胸墙的米道排整排地倒下。在华人火枪队开火一分钟后,前面5排倒下的土著兵遍布在50米长的道路上,完全把山谷间的道路堵上了。
天色越来越黑,脚下的路根本看不清,而且已经布满了同伴的尸体,土著兵的冲锋停滞了,根本没有什么冲击度可言。而举着火把的人就是活靶子,总是第一个被击毙。土著兵被困在了山谷间的道路上,毫无掩护地被屠杀着。呼啸而来的子弹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打翻在地。
随着土著兵越来越多地倒下,队伍中的火把也越来越少,整条山谷间的道路越来越陷入到黑暗中去。水手火枪队就朝着这山路的方向不断射铅弹,连续不间断地射击着。
终于,山谷之间的道路完全陷入夜色中了,只有火枪射击的闪光照耀着胸墙前方的空地。随着土著兵的吵闹惨叫声渐渐低落,土著兵的脚步声杂乱,似乎正在渐渐远去。尹峰不敢放松警惕,把几只火把往前抛出,照亮了胸墙工事前的大片地方。实际上,根本没有人能冲到这片被火光照亮的地方。
乘着火枪装弹药的间歇,尹峰举手高呼一声:“停火!”
那些火枪手每人都不停地射了10次以上,向阴暗的山谷通道上倾泻了近千子弹。等到枪声一停下来,前方传来的都是受伤者的惨叫和濒死者的呻咛。他们张望着漆黑的夜色,
库特雷带着古怪口音的命令声传来,火枪队左翼是主要由海盗帮兄弟组成的长矛队,现在开始翻越胸墙,再爬上土坑,小心翼翼地向山口方向前进,沿途把所有躺在地上的受伤土著兵一一杀死。他们慢慢前进,绝不放过任何火枪子弹下的幸存者。
就这样,邦邦牙土著兵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溃不成军地退出了山口。
当天傍晚,西班牙军队对大伦山北山口的第一次进攻,也是当天的最后一次进攻就此宣告失败。尹峰的队伍中,只有两名长矛手被邦邦牙土著兵漫无目的射出的箭射伤,加上日落前在山口战死受伤的人,总共有3人死5人受伤。
那些经历过德尔.蒙塔修道院之战、马尼拉攻城战的华人战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这样小的伤亡,打死了上百的土著兵,如果华人起义者早先全是这样的打法,西班牙人早完蛋了。
名海澄赵家澳的赵氏家族成员激动地走到尹峰面前:“尹船主,在下赵铁。这鸟铳队还有这等战斗的方式,我们赵家虽然是世代军户出身,可也是闻所未闻啊!这种打法是西洋番人传来的吗?”
尹峰正在往自己的燧枪里装弹药,一边笑着说:“我的手下确实是佛狼机番人老兵教授出来的,不过这种保持连续的鸟铳火力,不断射击敌人的方法,应该我们大明也有。就我所知,国朝初年沐王爷征云南时,就有使用这种战法,只是没有人像西洋番人那样去参详研究。所以大明承平百年后,武备废弛,这种战法早已经无人知晓了。”
他忽然想到说:“你们赵家是军户,可有人在浯屿水寨把总沈有容处当兵?”
赵铁摇摇头:“我在吕宋住了两年了,不知道老家的情况。来这里之前倒是听说有个沈将军,是个能打仗的主。”
尹峰点点头,看到出击的长矛队已经退回来了,带回不少刀枪长矛等武器,还有不少弓箭盾牌。他迎上去大声招呼道:“怎么样,土著兵跑了吗?”
弟兄们纷纷兴奋地说:“跑了,夹着尾巴跑了!”
“太不过瘾了,船主,我们还没动手呢,鸟铳队的弟兄就已经把他们全赶跑了!”
“尹船主,下回留点给我们弟兄练练手啊!”
“尹大哥,这些土人不经打,来多少我们打多少啊!”
尹峰笑着,心里其实很明白今天的战斗仅仅是个开始;邦邦牙土著兵是试验性的炮灰,等到西班牙人上阵时,那才会是真正的恶战。他为了让大家休息好,为明天的恶战做好准备,让机灵的麦小六和马加罗带人在山口和山谷间设下了几处机关,挖了好几处陷坑。同时,以西班牙人留下的木栅栏为基础,在胸墙前方50步的山道上又设下了一道栅栏工事,由库特雷带着曾家伙计和华人基督徒组成的火枪手预备队在那里放哨守夜。
夜无话,西班牙人没兴趣搞什么夜袭,尹峰等人也乐得睡上一觉。
在尹峰守卫部队的营地里,还有十几名华人难民在歇息。他们都是在傍晚时分及时赶到山口的,夜幕降临后,他们没法在不明地形的山里赶夜路,只好留在了营地。这里包括了尹峰亲自救下的那两个女子。?
第54章 守山(四)
尹峰拿着火把走近那对女子,蓬头垢面的少女和土著**被惊动了,抬眼看见了他,双双泪水满面地伏地叩头,泣不成声,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尹峰把火把交给跟班陈衷纪,伸手去搀扶她们:“不必如此!你们两个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尹峰很是好奇,歌仔戏都流行到吕宋岛了,说不定这唐家班还是中华戏曲文化传播的先驱呢。不过,少女唐婉的故事并不有趣:兴盛班是由李旦等马尼拉华商巨头合资,在今年的年初被千里迢迢邀请来巴里安演戏的。一开始搬演了几出戏,大家还赚了不少钱,班主唐杰甚至打算在马尼拉长期展了,还娶了一房他加禄族的妻子。然而,时隔不久,巴里安的骚乱四起,战火遍地,戏班子也跟着遭殃。
唐杰在他妹妹口中似乎没能表现出一点男子汉气概;他在这丢弃了所有的戏班成员,最后连自己的老婆妹妹也不管了,一个人远远地逃在前面。按唐婉打听的结果,他哥哥唐杰可能在下午时就已经通过了山口,此刻多半已是在山里过夜了。
尹峰叹了口气,安慰这个少女唐婉道:“既然已经进山了,多半是不会有事了。明日我派人护送你们进山。放心吧,我将会在这山口守上几天,干系腊人不会再追上来了。”
他没注意到唐婉注视他的目光十分奇怪,既躲躲闪闪却又充满热情。此刻唐婉浑身上下肮脏的样子也不会给他留下什么美丽的印象。不过这个少女以柔弱女子之身,扶持自己的异族嫂子一路逃难,能坚持到这里也是很难得了。尹峰吩咐陈衷纪给她们搞点食物,然后去查看了几处哨位。
半夜时分,尹峰靠在大车上正在沉沉入睡。他这几天也确实太劳累了,马加罗推了他好半天,才把他摇醒。尹峰看看周围,还是一片黑沉沉的夜色,苦着脸问:“怎么回事?出事了?”
“西班牙人增兵了,连夜赶来很多人马。”
“这个时候赶来?连夜赶来的吗?”
马加罗摇摇头:“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我刚才去山崖上接替小六仔的时候,看到平原那头的河边,最少有二百个火把进入到西班牙人营地。”
尹峰没有了睡意。西班牙人为什么会增兵,他猜到一点:那就是他的火枪队给西班牙人造成了很大麻烦。守住这个山口,为华人逃难队伍走完山路的时间,这个任务现在越来越艰巨了。
早晨的阳光投射到山谷间大路上时,西班牙人起了又一次进攻。
栅栏工事后的火枪预备队了一枪后,纷纷转身拼命往胸墙工事方向跑来。
“嗖嗖嗖嗖!”空气中传来轻盈爽利的箭矢破空声。当最后一名火枪预备队成员翻过胸墙,躲到了木板下时,第一批箭矢落在了他们**后的土炕内。
还是由邦邦牙土著人打头阵。这次土著兵不再一个劲往前冲,弓箭手打头,在距离胸墙工事步处就开始射箭。由于他们的箭不过是几个月前华人工匠赶制的短弓小箭,杀伤力很有限。尹峰把所有缴获的盔甲全都给前面两排的火枪手穿上了,后排的火枪队全都用木板盾牌甚至是半幅的胸甲顶在头顶,遮挡箭矢的攒射。两翼的长矛手竹枪手也把早已准备好的木板顶在了头上,还有昨天土著兵丢在战场上的盾牌也派上了用处。
弓箭的攒射一开始完全都落在了胸墙前方的土坑内,然后慢慢前移,射在了水手们的盔甲盾牌上,有两人倒霉地被漏网之箭射中了脚,除此之外没有起什么作用。当箭雨落在长矛手阵地上时,除了射伤了5名不小心暴露了胳膊的华人战士外,也基本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大家都不得不蹲在胸墙后躲避箭雨,无法用火枪阻止敌人的推进,土著兵在弓箭手掩护下已经接近了50步外的栅栏。尹峰趴在那辆四**车底下,通过车轮和木板的缝隙观察着情况,箭矢“哆哆哆”地不断插在他头上的大车上。
土著弓箭手密密麻麻拥挤在山路上,在翻越栅栏时踩中了几处机关陷阱,顿时翻到一大片弓箭手,导致前面几排的弓箭手互相冲撞,箭雨顿时为之一滞。有土著兵已经攀上了木栅栏,企图往下跳——当然,这个时候也是没法射箭的。
尹峰抓紧机会,大声下令:“起立,射击!”
憋了半天气的火枪手们迅起立,举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呯呯呯”的射击声响彻了整个山谷。邦邦牙土著兵抖动着身体纷纷倒下,惨叫声再次回荡在山谷间。第一排的火枪手射完毕,立刻退到队尾,把手中枪完后一送,立刻有一把装好弹药的火枪递到他手中,然后他就可以再次加入射击阵列。后面有两排20多名辅助人员专管装弹药,这种奢侈的浪费人力的做法使70杆火枪只有50人在射击;但是尹峰没办法,这熟练的火枪手以及后退装弹的轮射战术,不是一天就能学会和练熟的。所以,射火枪的人员一直就是新兴号的50名疍民水手,而装弹药的人增加了不少,总算还是加快了射击度。
弹雨持续不断扫荡着整条山路,栅栏前后倒下的土著兵已经堆起半人高的尸堆了。海盗兄弟中会射箭的站了出来,也开始向土著兵射箭。
局势顿时又演变成昨天傍晚的样子了,土著兵躲在木栅栏后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稍微直起身子就会被连绵不断的子弹击中。后排的邦邦牙长矛兵还在不断由山口涌入,但是前进受阻,子弹不时地透过前排人员的缝隙打翻一些长矛手,导致山口方向人员拥挤、一片混乱。
尹峰前世是在新闻媒体混饭的,抢新闻冲到最前面去已经成了习惯,如今虽然已经多年历练,性格上稳重了很多,但是老习惯还是难以改掉。这不,随着战斗进入**,他不自觉地已经攀上了大车,居高临下半蹲着观察对面山路上的情况。
少年陈衷纪也跟着爬上了大车,兴奋地用火绳枪射击土著兵。如果林晓在场,应该能立刻阻止尹峰的冲动行为,但是林晓带人保护着曾家兄弟,昨天就和鲁石头带着大队进山了。大车的四面车厢厢板已经被拆掉做了盾牌,人在大车上几乎是毫无遮掩的。麦小六在火枪手阵列中是小头目,偶然抬眼看到此情此景,大吃一惊。他所在的队列正在后退到队尾装弹的过程中,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队伍的整齐了,大喝一声:“本队弟兄听令:跟我来!”
麦小六是麦大海的本家兄弟,由于麦小婉的关系与尹峰本来就很亲近,同时林晓临走时也嘱咐他要保护好船主。此刻,战斗纪律被放到了一边,麦小六带着本队的9个同伴从整列后面斜刺里冲向大车方向,他们纷纷翻越胸墙,攀上大车。结果,这一举动被两翼的长矛手竹枪手看到了,以为是要起冲锋了,齐声大喝一声:“杀!”
顿时,上百人的长兵器同时举了起来,所有人同时向前冲锋。库特雷上校气得直跳脚,用葡萄牙语恼怒地大骂了一通,未了也无可奈何,只好跟了上去。
火枪队的人猛然间见到两翼齐出,忙停止了射击。尹峰心道:怎么搞得,我还没令冲锋啊?回头看到麦小六等人已经爬上了大车,小六仔满脸焦急之色:“我的船主,你这是在干吗?快下去啊!”
好在邦邦牙土著兵此刻士气已荡然无存,全体处在崩溃的边缘,忽然敌方的火枪停止了射击,生理人长矛手喊声震天冲了过来,土著兵们顿时爬起身向山口方向溃逃。
其实上百人的队伍在狭窄山路上拥挤在一起,根本跑不快,华人的长矛手竹枪手跌跌撞撞冲到栅栏后时,土著兵已经退到50步外了。问题在于邦邦牙土著兵的队伍在山口生了拥挤踩踏,后面的队伍仍然想往山口内进,山谷内的人则想冲出山口逃命。
,华人长矛手在紧急赶来的库特雷号令下,队伍稍微整齐了一点,翻过栅栏追上了在山路上挤成一团的邦邦牙土著兵。
“刺!”第一排十几名海盗帮弟兄毫不留情把长矛扎进前面土著兵的后背,转动一下然后抽出兵器,一排土著兵惨叫着倒下。然后,再次刺出长矛,转动、拔出,又是一排土著兵倒下。
如此5个回合下来,鲜血已经顺着矛杆流到了抓握的手掌上,长矛手已经滑不溜手快抓不稳长矛了。库特雷大声命令:“第一排举起长矛,退后,第二排上!”
在这种狭窄拥挤的状态下,始终只有前排的战士有机会刺杀敌人,所以只能换人接着刺杀。但是,这里的战士毕竟不是葡萄牙雇佣军的老兵,是刚刚操练方阵战术一天的新丁,所以前几排交换位置的过程变成了一排混乱。有人不听号令,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只管不停地向前刺杀,不小心脱离大队,被绝地反击的土著兵围住了,顿时战死在了山路上。
多的华人长矛手陷入了混乱,没能及时追击敌人。而这时山口外的土著兵终于清醒过来,也转身逃跑了,山口的路不再堵塞,土著兵们丢盔弃甲,狼狈地奔跑着,结果大部分土著兵还是乘着华人追兵陷入混乱的机会逃跑了。
此战西班牙军队再次遗尸90具以上,除土著兵外,其中还包括了两名西班牙白人少尉军官战死。华人有两名长矛手在追击时战死,10多人受箭伤—幸好大多是轻伤,不影响战斗力。?
第55章 守山(五)
来在吕宋的华人,大多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底层老百姓,海盗帮兄弟也都是没有多少儒家传统文化概念的人物。大明朝的统治阶层主流文化当然化的儒家思想,但是底层百姓更多的奉行“忠义”、“信义”、“义气”等简单易行的江湖理念。特别是这些敢于出海闯荡的华人,对于外来文化不像士大夫那样有天然的抵触心理,而是敢于学习敢于利用的。所以,这些接触了长矛方阵战术仅仅一天的华人战士,在库特雷看来接受能力相当地强,实行各种战术动作时,对于毫无经验的人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的怨气主要向尹峰泄。
在大家收拾战场的时候,库特雷找到了尹峰,板着脸严肃地对他说:“您确实是个勇敢的战士,但您也是这些战士的统帅。如果没有你的全盘协调,他们一定会失败,没人能上船回家。葡萄牙人有句话:无谓的勇敢就是愚蠢!”
尹峰有点不好意思:“上校,我并没有出风头的意思啊……”他心想:还好我们是用葡萄牙语在谈话,否则让周围弟兄听到了,对我的形象可是有损害的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船主,我的意思是您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全。您不该使自己处在不必要的危险之中!”
面对强硬刻板的老雇佣兵,尹峰无奈地苦笑,点点头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其实,您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还不能算是军队,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做才放心。”他举起手阻止了企图言的库特雷上校:“我明白您的好意。我保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一定不会再冒险了!”
尹峰赶紧转换话题:“上校先生,你估计西班牙人下一步会如何做?正规军会亲自上阵吗?”
“非万不得已,西班牙人不会把自己的正规军投入战场的。整个吕宋岛上,西班牙殖民者不到千人,除去老人和妇孺,真正能上战场的西班牙人应该不会过700人。而如今经历了几个月的战争,恐怕能出现在我们对面的西班牙正规军人数很有限,我估计最多不会过300人。毕竟,殖民地各省必须留有足够的驻守兵力,用以防备意外事件。”
库特雷几年前还在马尼拉当雇佣兵,当然对西班牙人的兵力情况很了解。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当年,我训练过邦邦牙人辅助军,这些土著兵不好对付,我们在这里之所以能战胜他们,是靠了我们的武器优势和地形优势。”
尹峰点点头:“是啊,幸好西班牙人还不敢让土著兵装备火绳枪。据我所知,北方山区反叛的部族还是很多的,这也是西班牙人不敢把全部兵力都调来这里的原因吧。”
马加罗从山崖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了。他一直担任警戒的任务,没有参与战斗。他跑到尹峰面前说:“船主,西班牙人的部队又来了。”
“来得好快!”尹峰和库特雷同时心中一凛,尹峰忙问道:“能看出是什么部队吗?土著兵还是正规军?”
马加罗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对大白牙,嘿嘿一笑道:“我看到的是一批日本人,呵呵,一群没用的家伙。”
这个时代的倭人,闻名在外的除了海盗倭寇就是倭奴了。马加罗跟着尹峰这两年没少和倭寇打交道,每次都是战而胜之,当然有理由说他们“没用”了。
海盗帮弟兄也有不少人曾经在海上和倭寇打交道,或者是联合在一起做买卖,要不就互相争斗抢生意,对倭人也都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在嘉靖年间的所谓“倭寇”大起的时代,中国沿海大部分的海盗集团实际上都是中国人为主的,倭寇常常是被中国海盗雇佣来的炮灰。他们常常被中国海盗雇来后,冲锋在前,享受在后熟悉地方情况的中国海盗常常抢先掠走最好的财物,只剩点破烂给所谓的“真倭”。
“这帮矮子来干嘛?在溅内这帮子倭奴和我们已经结下梁子了,尹船主,得给他们吃点苦头!早先在吕宋,我们唐人处处都压着这帮倭奴一头,这会子他们有干系腊白鬼子撑腰,居然还追杀到这里来了!”
这话的是海盗帮的头目,鲁石头的结拜兄弟王运,祖籍潮州的老牌海盗,已经30多岁,说话办事和20岁的年轻人一样容易激动。在几天前从巴里安出时,在尹峰面前要求带上他加禄族老婆的家伙就是他,刚才举着长矛第一个冲锋出去的也是他。
作为穿越者的尹峰,对日本人的厌恶感比在场任何人都强,他当然同意王运的话。不过,西班牙人连倭人都调派出来了,这种手段代表了什么含义,是值得考虑的。
眼下,这支小部队的核心人物都在周围:库特雷上校,马加罗,麦小六,王运、陈衷纪等人都看着尹峰。他考虑一下说:“看来,干系腊人还是不愿意让自己人来送死。我想有两种可能:其一,干系腊人想用土著兵和倭人消耗我们的弹药,然后再派正规白人部队上来,一举击败我们。其二,他们想拖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开这里去和大队汇合。”
麦小六抢着说:“船主,该是我们拖住他们才是啊?为什么干系腊人要拖住我们,不让我们走?”
“如果他们有别的路可以去八达雁呢?甚至,他们可以通过其他小路包抄我们。”尹峰淡淡地说道,不过其他人闻听此说全都脸色大变。库特雷道:“我对这一带地形不熟悉,难道存在着很多条路可以穿越这座山?”
王运摇摇头:“按理说,不止一条路可以穿越山区到海边的,我去海边的土著村庄做过买卖。但是,只有这一条山路适合干系腊军队通过。其他的小路只有本地土人能走,全副武装的干系腊人是没法过去的,……”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有点结巴地说:“尹船主,难道你说的是……”
尹峰点点头,淡淡一笑:“没错,王兄弟,你已经想到了。就是那些土人。”这倒不是尹峰先知先觉,只是原本的历史上,躲进大伦山的华人就是不断被土著人袭击,筋疲力尽后,西班牙人军队逼近,才不得不逃出山,在八达雁海滩上遭到了屠杀。按照尹峰事先的安排,经过他整合后海盗帮以及安和平的华人基督徒都有着一定的武器,而且还有10名水手火枪队的成员作为先锋,零星的土著偷袭可能会造成一点麻烦和损失,但是没有了西班牙人撵着**追杀,吕宋的这些华人幸存者大部分应该能够到达八达雁海边。
尹峰站起身子,向着山谷口方向看去,冷笑着说:“无论如何,我们先给这些倭人来一点教训吧!然后,我们再去考虑其他的。不管干系腊人怎么想,我们反正不能让他们顺利通过这个山口,已经进山的乡亲们大约还得有两天时间才能到达八达雁海边,我们至少得在这里守两天。”
他看看周围的人,大声说:“弟兄们,准备好家伙,那些东洋矮冬瓜来了!”
众人一阵哄笑,各自进入阵地去做准备。经过一天半的磨合,至少在列队整队方面大家已经很有默契了。尹峰一边给自己的燧枪装弹药,一边检查着众人的作战准备工作。由于再次缴获了一批弓箭和盾牌、胸甲(西班牙人只给第一线的土著步兵佩戴最简单的胸甲),守山口的大部分华人战士都已经可以用盾牌、盔甲等玩意装备起来了。同时,会射箭的十名海盗帮弟兄以及5名工匠组成了15人的弓箭队,被库特雷单独安排在了左侧山崖上。这个山谷只有左侧山崖可以由谷口爬上去,右侧的悬崖要绕道几十里山路才能上去,所以弓箭队只能安排在这左侧,这里也是马加罗瞭望侦查的地方。
弓箭手在那里居高临下可以射击整条山谷,为什么不让火枪手也上山崖?陈衷纪好奇地问起这个问题,尹峰笑了笑,把自己装好弹药的燧枪递给陈衷纪,让他把整杆枪枪口朝下竖起来,然后晃两下。陈衷纪疑惑地晃了几下,装好了的铅弹忽然掉出了枪口,顺带着火药也洒了不少。少年一时间呆住了:“啊!这子弹……”
尹峰拿过枪,拍拍陈衷纪的肩膀:“这就是前装滑膛枪的缺点了,朝下射击时一不小心就会这样了。我们大明的将军戚继光曾想过一个办法,在装好弹药后再往枪口塞进一个纸团堵住枪口,让子弹不会滚出来。可是这样就使装弹药的动作更加复杂了,所以没什么用。”
陈衷纪没听懂多少,满脸疑着尹峰。尹峰笑了:“保护好自己,回到唐山,我来教你这些知识!”
少年陈衷纪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尹峰则在想:郑芝龙的结义兄弟陈衷纪现在成了自己的跟班,郑本人大约还是个小顽童,正在到处丢石头砸人玩吧?“十八芝”中的李魁奇、杨六、杨七等人也还是没什么名气的小人物吧?本该接替李旦地位的许心素已经出现,按原先历史轨迹成了李旦的部下,那么颜思齐也应该已经在日本展事业了。
这些在明未叱咤整个东亚沿海地区的人物,都是尹峰事业中急需的人才。尹峰正在脑海中搜罗历史名人名单时,马加罗在左侧山崖上吹响了一声螺号:这表示敌人已经接近山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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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推,星推和强推都上了,不管结果如何,感谢编辑大人。还望诸位书友读者帮忙。再次谢谢!
今天开始,重新开始每天早晨更新。?
第56章 守山(六)
这次起进攻的是来自马尼拉城日本町的名浪人武士,200名持竹枪、倭刀甚至是匕的普通倭人,那打扮实在可怜:只有领头的几名信仰基督教的日本浪人有盔甲护体,其余浪人武士只有竹制甲胄。其余倭人的装备很杂乱,连日本国内农民组成的乌合之众足轻杂兵都不如。这个时候的“足轻”,在日本国内战争中还不是军队的关键组成部分,待遇和装备条件都很差,但是正在进入大伦山山口的这些倭人更加的不堪入目,在士气方面更加不如这次华人大起义初期的华人战士。
川右卫门很不情愿地成为了町目,然后刚想在巴里安笔横财,结果华人们一把大火把巴里安华人区和他们自己一起烧成了白地。财不成而且还倒贴了好多人小命,这已经足够让日本人懊丧的了;但是西班牙人还硬逼着日本町出人去追剿华人起义者。
虽然西班牙军队的四门四磅级的铜炮已经被运到营地,但是山口地形狭窄,如何运用炮火掩护步兵进攻,这是问题。比拉贡上尉没时间等考虑出运用炮火方法后再攻击,硬逼着小川右卫门立刻带人进攻。他的考虑就是先消耗守山生理人的弹药,然后再依仗火力、兵力优势攻占山口。前面几次进攻已经证明了:守山口的生理人是一支军队,有战斗力而且知道如何战斗的军队。在武器装备方面,虽然生理人火枪手的数目不多,但在山谷这种狭窄地形下,已经足够用火力封锁住整个山谷了。
现在比拉贡上尉等一干西班牙军官已经可以确定,山口里的火枪手应该就是一直披着神秘色彩的那支火枪手队伍。
眼下,日本人队伍已经大半涌入了山口,但是远处的山坡胸墙后,却是毫无动静。
川右卫门有点迟疑,但是身边的其他浪人武士倒是仍然大大咧咧直着身往前走。但是,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满地的尸也越来越多。西班牙人太忙了,只告诉日本人有200多华人在山谷里,压根没告诉他们:守山口的是一支拥有火绳枪—日本人叫铁炮,中国人叫鸟铳—的华人军队,而且有着简陋的野战工事。
现在,日本人已经到了山谷中段,离胸墙工事不过步了。视线所及的山谷中,到处躺满了土著兵的尸体,有些地方尸体层层叠叠堆起有半人高。无数蝇虫缭绕在各处血肉模糊的尸体上,飞翔在鲜血汇成的红色液体上。现在是中午太阳最猛烈的时候,所有进入山谷的日本人都被一股冲鼻的血腥味堵得没法呼吸。地狱里的惨象也不过如此,那些大大咧咧身经百战的浪人们也弯下腰来,脸色沉重,脚步迟疑起来。所有的日本人都感觉到事情不对头了,西班牙人硬塞给他们的似乎是走向地狱的任务。
道木栅栏挡在前面,距离山坡上的胸墙工事50步左右。这里堆满了半人高的尸体,不少土著兵尸挂在了木栅栏上。而再往前直到山坡上,50步内的山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具尸体。
川右卫门猛然打了个寒颤,心突然缩紧了:难道,死了那么多土著兵,还是没人能冲到胸墙前吗?
山坡胸墙后,却还是毫无动静。
川右卫门在栅栏前停下,左右观察了一下,命令道:“中田君,你带人把这道栅栏推到一边去。”
中田是个又瘦又小的浪人武士,听令叫上几十个倭人去清理栅栏前后的尸体。
川一直紧紧盯着毫无动静的山坡,紧张地擦拭着头上的汗。此刻,由于满地尸体的妨碍,日本人的队伍在山谷间散乱无章,完全成了稀稀拉拉的乌合之众—虽然,他们本来就是乌合之众。
忽然间,海螺号悠长的声音响彻山谷,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紧张地四处张望。
胸墙工事前那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四**车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华人,举着一杆火枪大声喊着什么。
所有日本人在尹峰突然出现时,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可以做些什么,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想到可以给这人射上一箭。小川右卫门问周围的人:“谁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当时的汉语,特别是闽南话、粤语等方言作为东亚地区的通用商业语言,不少倭人也是听得懂的。当下有浪人武士小声翻译给小川:“那个人说,要求我们立刻投降,否则就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什么!八格!”小川右卫门恼怒地骂了一句,举起了手中倭刀,大声喊道:“诸君,我等不能丢了日本武士的脸面,冲啊!”
他刚刚喊完这句话,“嗖!”“扑扑”十余枝箭从天而降,全是射向小川右卫门的:他刚才举刀大喊,正好暴露了他指挥者的身份,左侧山崖顶上的马加罗果断地箭,弓箭队的15名成员一齐松开弓弦,箭矢的目标就是日本町町目小川君。可怜的小川右卫门接任町目不过几天,就在大伦山北山口内被8枝箭分别射中头部和背部,喉头突出一支箭头,口吐鲜血一声不吭向前扑倒。
周围的浪人们大惊失色,纷纷向两侧闪开,抬头向上望去,50多米高的山崖上,一队华人弓箭手已经放出了第二轮箭矢。
“呯!”大车上的尹峰举枪瞄准,打响了第一枪,目标就是那个指挥众人推开栅栏的浪人武士中田。子弹呼啸而去,击中了正在愣的中田右肩,他大叫一声,身子一歪跪倒在了栅栏前。
尹峰摇摇头,自嘲地笑笑:“只有五十步,这还打不死他,还得加强练习啊!”
随着尹峰的这一枪,火枪队的成员全部站了起来,再次开始用连绵不断的子弹扫荡整条山谷。山崖上的弓箭手也不断从上方射击倭人队伍。
来就士气低落、疲惫不堪的日本人完全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有的在找地方躲避箭矢弹雨,有的转身向山口外逃命,有的趴在地上抱头等死。所有站在栅栏前的浪人在几轮射击后就全部被子弹打倒,倭人武士们甚至连起一次冲锋的机会也没有。
在火枪队开始射击的同时,长矛队的战士在库特雷指挥下翻越过胸墙,爬上土坑,开始沿着山脚向前运动。在射了几轮子弹后,火枪队停止了射击,也开始翻越胸墙出击。山崖上的弓箭队把射击方向转向山口,阻截企图逃出山口的倭人。
乘着火枪队停止射击,长矛队快穿过50步距离的空地,通过日本人已经推开的木栅栏空挡,开始在山道上列队;性急的战士已经不顾队列冲上去刺杀日本人了。由于头顶不断射来的箭矢,日本人都竭力向左侧山脚下挤过去,想着能躲到弓箭射击的死角中去。而华人长矛队戳着他们的**也把他们往左侧山脚赶。尹峰要求做的竹枪比日本人的长很多,西班牙长矛也比日本人的竹枪长,华人们的密集的长矛可以戳死日本人,而日本人的倭刀竹枪根本无法还击。
有浪人拼死反击,一刀斩去敌方竹枪的枪头,问题是竹枝被砍去一头,不过就是短了一截,照样还是可以戳死人的。于是这名浪人接下来被三支竹枪活活刺死。
毫无斗志的日本人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有些腿脚快的已经闯过了头顶的箭矢射击,逃出了山口,丢掉了一切亡命地逃跑。
还有不少日本人被箭射死在了山口附近,有些日本弓箭手也想反击一下,问题是山崖高达50米,早就过了日本国内的很多城池的城墙高度,他们射出的箭到了这个高度已经有气无力了,基本上没什么用处。
这个时候的日本人还没有变成后世二战时期的军国主义疯子,没人愿意白白送死。
长矛队刺杀得正上瘾,海螺号再次吹响,长矛队的华人们恋恋不舍地退后,向右侧山崖退去,幸存的多名倭人东歪西倒地站起身,正在不知所措,猛然看到火枪队排列成整齐的队列出现在山道上,黑洞洞地火枪口正对着他们。
有一倭人跳了出来,凄厉地用汉语大喊:“不要打了,我们投降!”
“呯!”这家伙被尹峰用自己最喜欢的转轮火手枪当场打死。尹峰对于杀人早已没了感觉,特别是对付倭人,这几年在海上他亲手杀死的倭寇已经不少了。
随着他的枪响,火枪队也开始射击,子弹在山崖间横飞,扫荡着还能活动的一切日本人。
在两排火枪手交换位置轮射间隙,虽然只短短几秒钟,还是有日本人抓紧时间大喊:“我们投降,别打了!”
回答他们的是无情的子弹。尹峰一边冷笑,一边自言自语:“刚才不是让你们投降的吗?谁让你们不愿意的。这可不能怪我,你们自找的哦。”
后的多名日本人几乎是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枪毙掉的。进入山口的300名倭人,能够逃出去的只剩下了多人。
感谢强推,答谢读者,再章?
第57章 守山(七)
当死里逃生的日本人往军营方向跑的时候,迎面遇上了比拉贡上尉带领的炮队,以及几百名邦邦牙长矛手和50名西班牙火枪手。他们本来是想乘着日本人和华人交战的时候,乘机进入山口参与攻击的。先就是由大炮无差别地轰击山坡胸墙工事,然后用火枪手掩护土著长矛手进攻。
“我们还是等待阿兹奎塔少校的部队来吧,到时可以集中人以上的土著兵去攻击山口,还可以分兵由其他小路去包围那些生理人火枪手。”维拉斯科上尉不愿意自己带来的纯西班牙人部队受到损失,但是驱动土著兵进攻,短时间内也是没法组织了:因为连番的进攻失败已经使土著兵士气低落,眼下在山口外西班牙部队中土著兵,大多已经对这个山口望而生畏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炸响了一声惊雷。作战双方都没注意到头顶的天空刚才已经阴云密布,此时忽然狂风大作,雷声阵阵,大雨顷刻间就瓢泼而下。
现在就是想要作战也没法打了。西班牙人悻悻然收兵回了营地,钻进进帐篷内躲雨去了。尹峰等人就比较狼狈,山谷内没有什么地方可躲雨的。幸好战场经验丰富,心思缜密的老雇佣兵库特雷上校早就在山崖下背风处挖了和凹洞,把火药存储在那里,才使得火药没有受潮。但是人就没办法了,只能集体挤在一起,高举着木板盾牌或者胸甲什么的顶在头上,权当雨具来挡挡雨水了。
这大雨一下就没个够,从中午一直下到晚上,在山谷里造成了一次小型洪水。洪水由山坡上冲下来,冲坏了土堆起来的胸墙中央部分。浑浊的洪水还带起无数具战死者的尸体,把尸体都堆积在了山口附近。
晚间,大雨停了,尹峰等人早已成了落汤鸡状,但是还不能烤火休息,必须先抢修好胸墙工事才行。
这场大雨也使得华人逃难队伍在山中举步维艰。林晓、鲁石头带人进山后,整个队伍一直行进的非常慢。昨天夜间开始,土著人的袭击事件越来越多,落单的华人一不小心就会失踪。
下大雨的时候,山路变得泥泞滑溜,山洪还冲毁了一些路段,很多地方已经无法行进。华人们不得不在大伦山间的一处山坡上用木桩札起了营盘。饥饿使许多人躺倒在地不想动弹。昨天能吃到马肉的人只是尹峰队伍中的少数人,但是他们的干粮也已经所剩无几了。其他零散聚集过来的难民们几乎已经断粮。人们陷于一种绝望境地,甚至不再艾怨。时常有人悄悄在山路边的树上上吊,其他人路过了,也只能是默默地把同乡、同伴放下来,就地挖坑掩埋。有些人根本都不想逃了,干脆坐在地上等死,他们似乎对死亡已经毫无感觉。
零散的逃难者围着临时营地席地而坐,忍受着大雨的洗礼。而尹峰千辛万苦整合起来的队伍也有散架的趋势。为抢一块稍微干燥的平地,海盗帮和安和平的华人基督徒生了争吵。这时,一批当地土著人忽然出现,冲进了营地乱砍乱杀,这使得大家不得不团结起来,和这帮土著人生了激烈的战斗。等到终于把土著人赶回深山后,所有人已经累得再也没有力气闹内讧了。
曾景山在昨夜进山后不久,就和曾家的人分散了,怎么也找不到人。腿部受伤,虚脱得浑身无力的曾岳再次陷入绝望的情绪中。他看着人们掩埋刚才被杀的死者,拿出一根布条对年轻的伙计说:“阿祥!你帮我一下吧,把它挂在树上,我走不动了,也不能再打了。我不想死在土人手中,也不想死在干系腊人手上。”
年轻的伙计阿祥是曾家在巴里安今年新招募来的,也是泉州人。他抱住曾岳的手泣不成声:“掌柜的,别说这种丧气的话。您待我不薄,我可不能丢下你不管。眼下景山少爷不知去向,我再把您给丢了,尹少爷不会饶了我的。听说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八打雁海边,正在造船呢。尹少爷那么能干,一定能守住山口,打败那些干系腊人。您放心,我一定能背你逃出这座山去。”
曾岳叹了口气,努力支起身子道:“是嘛,尹少爷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哪。他已经好多次打败干系腊人了,他们一时半会还不敢追来吧。”
林晓忽然出现在曾岳身边,大惊小怪地喊:“三少爷,您没事吧?哎,那个,这个……”
曾岳见他满脸的难为情样子,不由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林兄弟有什么事吗?”
林晓沮丧地说:“李旦大爷的妹子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她,被土人打死的人中也没有她。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尹船主不会放过我的,而且也对不住李旦大爷啊!”
曾岳想了想,忽然淡淡一笑:“应该没事的。我猜想她大约是回头去找尹峰去了。”
林晓拍拍自己脑袋:“我的个天,这姑奶奶完全可能是这么干了!”他连忙去打听了一番,果然现李家的仆人家丁也都不见了踪影。他放下一半的心,但是现在土著人随时随地都可能来偷袭华人,为防万一,他还是组织了十多名壮汉,在雨停之后带着武器往回走,去寻找李丽华。
大雨直到晚间才停止,李丽华带着十多个家丁仆人也才往回走了没多少路,只好先找了处山坳树林,先过一夜再说。
这一夜,无论山口的尹峰等人,还是山中的大批难民们,都是很难熬得一夜。在后半夜的时候,大雨再次倾盆而下,造成了多处山路被洪水冲毁。李丽华等人在次日一早走出山坳时,眼前的山路已经面目全非。虽然太阳很快烤干了湿漉漉地地面,但是由于地表植被已经被冲毁,地形有了变化,李丽华等一干人迷路了。
尹峰等人的情况也很糟糕,刚刚堆好的胸墙在半夜里再次被洪水冲毁。这次大水还冲到了储藏火药的山洞,剩余的一桶半火药,由于水淹而报废了半桶。
这对尹峰守山队伍的打击很大,火枪手们再也不能肆无忌惮扫射山谷了。这是守山的第二天,原定计划中,大家要坚持到晚上再撤退进山。但是,这天早晨,阿兹奎塔少校率领的西班牙人、日本人和大量邦邦牙长矛手部队,以及运送大炮,粮食和装备的土著苦力组成的的大部队赶到了山口。
山口的华人战士们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从中午开始,西班牙军队开始了轮番进攻,大批土著兵打头阵,不顾头顶山崖上的弓箭射击,不顾火枪手的连绵扫射,不断冲击着胸墙防线。由曾家伙计和华人基督徒组成的火枪手预备队也不得不上阵,有陈衷纪带着在右侧山坡上阻击敌人,因为右侧山坡比较平缓,很多土著兵就从那个方向突击华人阵地。这时,木栅栏后的五十步空地上也早就布满了尸体。而山口堆积起来的尸体,大多被日本人和土著苦力冒着箭矢袭击清理掉了,这个过程中日本人和土著也为尸堆增加了十多具尸体。
战况空前激烈,前方,土著兵连番攻击胸墙,踩着积水的土坑往上爬,然后被火枪子弹或者长矛竹枪、刀剑什么的打下胸墙。很多土著兵士气崩溃,掉头就跑,结果被刚刚进入山口的西班牙火枪手击毙。西班牙人终于也上阵了,他们在山口方向部署了一小队西班牙人,使用重型火绳枪—穆斯塔克枪,在华人火枪射程外向他们射击,压制他们的火力。同时,一队西班牙火枪手对付山崖上的华人弓箭手,然后,西班牙人把大炮推进了山口。
尹峰看到了西班牙人的大炮,知道事情不妙了。这时,他刚刚现火枪预备队中,一名曾家伙计表现出神枪手的天分,用他的燧枪一连射击了6枪,弹弹不落空。而这名曾家伙计居然才是第二回打枪。
“你是叫罗阿泉吧?看到那边的干系腊人大炮了吗?能打到那边的人吗?”
“那得有两百步远,我们这杆枪能打这么远吗”
“试试看吧!”现在也只能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而,这个时期滑膛枪的圆形铅弹远不如后世的线膛子弹、金属定装子弹那样弹道稳定、度快,当做狙击枪用实在是赶鸭子上架。罗阿泉射出的几子弹在山谷间飞舞,一也没有触及西班牙大炮或者炮手。
当大炮的轰鸣声响彻山谷时,尹峰知道:他们守不到晚上了。
华人长矛手对于阵列作战刚刚开始有默契,他们不顾一晚上不能睡觉的疲劳,从中午开始不断战斗了两个时辰,稳稳守住了胸墙工事,使得无数的邦邦牙土著兵死在了他们的刺杀下。火枪手们顶着敌人飞舞的箭矢,坚持以严阵的队列射击敌人,一次次把西班牙军队击退。
“轰!轰!”
霰弹不分敌我地把工事前后的人大片大片打翻在地。
“轰轰!”
两枚球形金属炮弹在华人长矛阵中撞出两道血肉横飞的小巷。
尹峰的水手火枪队遭到了上岸以来最大伤亡,有5人当场被打死,8人受伤。他本人也被霰弹的子弹檫伤了肩头和左手掌,但是,他脑子很清楚,这个时候必须顶住进攻,否则在这里战斗的华人没有几个能活着离开的。只有打退西班牙人的这次进攻,自己和这些弟兄才能安全撤离,进入山中。?
第58章 奔向大海(上)
尹峰回头看去,各处的阵地都已岌岌可危,西班牙人的火枪子弹在大伙头顶上乱飞。海盗兄弟王运从长矛阵中退下来,有人在给他包扎胸部的伤口,他光着上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血。
西班牙火枪手不断前进,阿兹奎塔少校豁出去了,让督战队驱赶着土著兵从两边山脚向前运动,不顾横飞的子弹无差别地扫荡着山谷,不少的土著兵死在自己友军的枪弹下。
尹峰让这些人和长矛手一齐蹲伏在胸墙下,等待着敌人进攻,然后半蹲着对马加罗大声喊着:“火药桶!把火药桶全拿来!要快!”
“呯呯啪啪”的火枪射击声又持续了片刻,水手火枪队又倒下了几人,已经无法维持连绵不断的射击了。
“轰!”西班牙人的炮弹将工事中央的那辆四**车击得粉碎,木条木片横飞出去,把蹲伏胸墙后的长矛手打翻了两个。突然间,大车粉碎后的烟尘还未消散,一个大汉的身影冲出烟雾,高举着一人高的火药桶,大吼着向西班牙人的火枪队扑去。他身上缠满了布条,殷红的血染满了全身,正是胸部受了重伤的王运。
尹峰原本想自己带人推开大车,把火药桶顺着山坡的坡度滚下去,正好是对着西班牙火枪队的位置。刚刚点燃引火线,王运忽然把他推开一边,扛起了火药桶,大声道:“尹船主,俺儿子就托付给您了!”
话音未落,西班牙人的炮弹打碎了大车,木片打在尹峰头上,他不由自主翻身倒地,等他起身时,王运已经越过他身边,冲入了烟尘中。
“王兄!”
尹峰惊呼一声,但是王运已经冲出了胸腔工事。他立刻被西班牙人的火枪子弹击中,踉跄地又冲了几步后,拼着临死前最后的努力,把火药桶扔向了前方。他的身子也随即在弹雨中跪倒在地,然后仰面倒地。
火药桶冒着青烟,慢悠悠地滚动着,顺着地势滚向西班牙人的阵列。火枪射击停止了,所有人看着这个火药桶。后排的西班牙士兵虽然没有命令,却也开始偷偷后退。讲究严格战场纪律的西班牙人没有想到会有人搞这样的自杀式攻击,一时脑子短路,没想到要赶紧跑路。等几个西班牙军官清醒过来后,忙不迭地大喊:“后退!后退!”
另一人则喊着:“趴下!快趴下!”
士兵们乱作一团,土著兵们则已开始拼命往回跑。
火药桶在一块石头上颠了一下,在距离西班牙人只有10步的地方停下了。
离它最近的西班牙士兵呆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但是,淡淡的青烟消失了,火药桶还没爆炸。
个西班牙士兵惊呼出声:“导火线灭了!”
“呯”一声枪响。尹峰站在胸墙上,举枪射中了火药桶。火热的铅弹一头撞进了火药桶中,于是……
“轰!”整座山谷似乎都抖动起来。在山口外1里格处的阿兹奎塔少校感觉到了大地微微抖动了一下,巨响由山口方向传来。他惊讶地看见山谷中腾起了一股浓浓的硝烟,一直冲上半空中,伴随着无数碎片。
……
远在大伦山的华人难民营垒里正在忙乱,最后一批人正准备上路出。这声沉闷的巨响也传到这里,只是已经微弱的和远方雷声一样了,几乎没人注意到。
守卫山口的华人战士,包括尹峰在内,最后只剩下35名火枪手,50名长矛手,加上其余人总计约90人得以生还其中大半都带伤。最后的大爆炸不全是那磅的火药桶造成的,主要还是因为引爆了西班牙炮队的火药,才造成了震天动地的效果。整个山谷像是被巨人踩踏过一般,大片的岩石和泥土由山崖上崩落,山谷的中段岩石堆得竟有3米高。最靠近爆炸源的西班牙士兵死伤惨重,炮队的成员全灭,土著兵也是被炸死、岩石滚落砸死了上百人。就连伏在胸墙后的华人长矛手也有人被飞溅出的石块打死打伤,火枪手则被石子打死一人。
不管怎么说,守卫山口的华人战士大半还是逃出来了。尹峰背着受伤昏迷的陈衷纪,带着弟兄们迅进了山。山口那样地狱般的惨象,西班牙人要想通过,估计得等到几天后了。
虽然他们都带着伤,但是经过了3天两夜的战斗,他们自认并未被打败。所以虽然是在逃跑,但是大伙士气还是不错的。只有两次遇上了土著人的袭击。没长眼的土著人好死不死挑上了这群杀红了眼的汉子,结果每次都被杀得大败,暴尸山路。
尹峰受了点伤,还好不重,但是觉得非常疲劳。他看看周围的伙伴,大多也是精神亢奋,身体则已现疲态。从大爆炸后开始,他们已经在山路上不停地走了个下午了。
“大伙休息一下吧!”
海澄赵家澳的赵铁也是幸存者,此刻长吁一口气,一**坐在地上:“船主啊,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大伙都喘着气东倒西歪就地休息了。尹峰苦笑了一下:这做领袖的滋味还不习惯啊。这帮弟兄已经唯他马是瞻,他不提出休息,大家就和他一起蒙头走路。
刚刚被掘出来的神枪手罗阿泉一直紧跟着尹峰,现在在给尹峰包扎手上的伤口。尹峰让人到前方山坳处去警戒,自己查看了一下地形,觉得在这避风的山脚下可以过一夜。
陈衷纪只是腿部受枪伤,问题不大。少年只是太累了,所以才昏迷了很久,此时也醒了过来。麦小六也受了伤,被大爆炸飞溅出的石头砸了头,大约有点脑震荡,此刻人虽然醒了,但神志有点迷糊,东张西望地说:“干系腊人呢?他们跑了吗?”一边的疍民水手笑着说:“是的,是的,都被你赶跑的!”
库特雷上校一丝不苟地整好装,主动去后方山路上去放哨,防止西班牙人追上来。尹峰看着他离开,心里想着回到家后,如何让上校训练出一支真正的军队来。正在这时,前方警戒的水手跑了回来:“船主、船主,前面来人了!”
尹峰一跃而起,水手火枪队的战士也纷纷站起身。这些水手这两年天天跟着尹峰搞体能训练,伙食保证供应,因此体力比其他人好得多。
“什么人?土人吗?干系腊人?”
这名水手有点犹疑地说:“都不是,天色已经黑了,看不太清楚,只是听到有人说话,是我们自己唐人的口音。”
“哦?有多少人?”
“看不太清,起码有十多人。”
尹峰点点头:“好吧,是自己人就不会有事,不过为防万一,大家都把手里家伙拿好了!注意,都听我的号令!”
大伙一起答应着,纷纷散开到山路两边去埋伏起来。
此刻已经是太阳落山后,天边的晚霞尚未完全消退的时候。在红色的霞光下,山路转弯口出现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加勒比女海盗—哦,是打扮成女海盗摸样的李丽华,正气呼呼地走在前面,后面十多个仆人家丁急匆匆地跟着她。
“都怪你们,连找条路都不晓得找……”她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个劲往前走。
“小姐,慢点走,这里到处有土人的啊!”
“小姐,好像不是往那边走的啊!”
仆人家丁唠唠叨叨地追着她,个个都是一脸无奈的神色。
突然间,路边草丛中哗啦啦跳出一大群人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手提一杆火枪挡住了李丽华的去路。李家的仆人家丁都失声惊叫:“啊!小姐小心啊!”
丽华反映倒是很快,甩手拔出自己精致的转轮火枪对准了前方,这才看清对方的脸,一时间惊讶的张口结舌。跟在尹峰身边的人大多认识她,大家都在一边善意地微笑着。
尹峰忍不住好笑,心知这个刁蛮的西方化了的大小姐一定是离开了大队,迷路了。他笑了笑说:“李大小姐,你的枪好像还没紧好转轮啊,这样枪是打不响的。”
丽华眼角滚落一滴泪水,尹峰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啦?怎么回事?”后一句话是在问丽华的仆人。
那仆人苦笑着摇摇头:“昨天小姐坚持着要来找您,可今天在这大山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呵呵,我们……”
丽华忽然一把抱住尹峰,嚎啕大哭起来。她紧紧搂住尹峰脖子,在他胸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水。
大家开始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好奇地看着尹峰,弄得尹峰尴尬万分,赶紧安慰李大小姐:“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吗。”
丽华忽然又推开了他,抹着眼泪道:“你要是出了事,谁来照顾我?你答应我大哥托付的事,你想不承认吗?干什么要去逞英雄?靠你们这些人,难道就能打败干系腊人了?”她连珠炮般一通说,丝毫不给尹峰解释的机会。最后,她一甩头,气呼呼地说:“尹峰,下回你要是再丢下我去逞英雄,我就回马尼拉去。”
这都是么逻辑啊!不过,好像只有傻子才会和女人去谈逻辑的。
尹峰有点头痛:“李大哥,你可是给我一个烫手番薯啊!”
……
尹峰等人在此地过了一夜后,次日一早就开始紧赶慢赶。好在这群人大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就是李丽华也是有着良好营养、在西班牙风俗熏陶下长大的女孩,活泼好动,体力充沛。所以,他们赶路的度远远过了前方的大队难民。?
第59章 奔向大海(中)
前方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零零散散地走着衣衫褴褛的华人难民。他们是落在队伍后面的一部分人,简直是在山路上挪动。不时有人精疲力竭地坐到在地上,永远不再起来。
“快走吧,干系腊人追不上来了,走到海边,我们就有活路啦!”尹峰一边走一边对路边的难民们喊着。他拉了一把一位摇摇欲坠的胖子富商,大声冲着他说:“老乡,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海边了,那里有船等着我们啊!”
山路上正在慢慢挪动,行尸走肉般无精打采的难民们闻声大震,纷纷回头。
“真的,真的是尹船主!”
“天啊,尹船主活着回来了!”
“我们有救了,尹船主回来了!”
尹峰虽然被大伙猛然爆的情感吓了一跳,但也是很高兴的。原来,先期进入山区的大队难民中,很多人都认为尹峰带着人死守北山口,多半是有去无回、九死一生的了。几万的华人起义者都不能挡住西班牙人,尹峰那些人一定会全体战死在山口了。这些普通百姓的心是现实主义的,也是善良的,能有人挡住敌人的追杀当然好,能挡住敌人还能活着回来,他们也会如同看到自己亲人一般的高兴。
“尹船主回来了!”
“尹船主还活着!他们回来了!干系腊人被打败了!”
“尹船主回来了!”
这样的呼喊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渐渐地,整座山里到处都有人在喊着“尹船主回来了!”
士气低落,身心俱疲的几千难民们突然间精神为之一振,有些人甚至热泪盈眶。曾岳拄着拐杖,目睹着周围人群激动地表情,一时间长吁了一口气。
尹峰所到之处,不停地有人来给他和他的弟兄们作揖、磕头,有人询问他们作战的情况,有人追问参战亲友下落。有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拉着他手一言不,只是使劲握着他的手。尹峰也不禁感动的差点落泪,连忙大声喊着:“各位老乡老倌,干系腊人一时半会是追不上来了,快走吧!去海边,我们回老家去!”
“对对,去海边!回家!回家!”拉着他手的汉子用力点点头,转身大喊着:“走啊,尹船主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我们去海边,回家喽!”
尹峰的出现,使这些被饥饿、劳累和土著人的偷袭逼得绝望了的人们,重新感觉到了希望,崎岖陡峭而且漫长的山路,也由此有了明确的目的地,不再是永远走不到头的地域之路了。
“回家喽!”曾岳喊着,努力地向前走。周围的伙计仆人忙不迭地上前:“少爷,我们抬你……”曾岳推开他们,大声说:“我自己走吧,就快到了,就快能回家了!”
“回家喽!”鲁石头喜笑颜开,招呼着自己的弟兄们:“快点走喽,我不是说过吗?尹兄弟一定有办法打败干系腊人,一定会回来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走吧,我们回唐山,跟着尹船主回唐山。”安和平招呼着自己的教友,然后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尹船主,愿上帝保佑我们!”
这几天的山路,泉州富商韩平几乎是被他儿子韩京拖着走的。还好他们的仆人算是忠心耿耿,没有抛下他们自己先走。由巴里安到这深山崎岖山路上,一贯养尊处优的大商人韩平是把前半辈子没有吃过的苦全给补足了。
他正在儿子搀扶下昏昏沉沉地挪动脚步时,一大群人呼喊着由后面赶了上来。他迷惑地抬起头,看着周围激动的人群,有气无力地问:“我的儿,他们在喊什么?干系腊人追来了?”
韩京瘦削的脸上露出笑容,大声回答:“他们在喊尹船主回来了!父亲,尹船主没事,他回来了!”
韩平猛地直起了腰,没有血色的脸上也带上了点喜色:“好!太好了!他答应过要帮助我们父子的,我们一定能回家了!”
他忽然有了力气,推开了韩京和仆人的搀扶,大声道:“快走,我们早点到海边,早点上船,还可以在船上占个好位置!”
……
北山口战斗结束的第二天中午,尹峰站在了海边的山坡上,大海就在眼前了。
八达雁海湾的沙滩平缓宽阔,长长地呈弧形蔓延到视线尽头,碧蓝的海水拍打着沙滩,海边的椰子林在海风中轻轻摇动。后世这里是马尼拉城市居民休闲度假的地方,也是吕宋岛的重要海港城市。不过现在这里还是一片没有被人类破坏过的海滩,大海无边无际铺开在人们眼前,而远处的海面上,飞舞的海鸟下那是船!
有一大两小三艘船就在近海游弋,一看见沙滩上出现了人群,就立刻向海岸边驶来。
“尹大哥,不是说只有两条船吗?”丽华站立在山坡上,呼吸着迎面而来的湿润海风。
尹峰也有点好奇,手搭凉棚张望了半天,不得要领。马加罗眼力敏锐,看了一会,笑着说:“船主,那是李旦老爷的船。”
尹峰吃了一惊:“哦?难道是袁进、李忠他们来了?或者是许心素?”他看看李丽华,笑着说:“瞧啊,你们李家的船也来了。”
陈衷纪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船主,船主,找到曾家的掌柜了!”
尹峰和曾岳是在海滩上再次见面的。曾家的人随着海盗帮的一伙人从另一条岔路上来到了海边。但是,曾景山仍旧没有人看到踪影。
陈衷纪在沙滩上冲着远方的帆船又跳又喊,少年人兴奋的忘记了疲惫和饥饿。
个巴掌打在了陈衷纪的后脖子上,一个粗重的男声在他身后骂道:“小子,你还活着啊!”
陈衷纪回转头,惊喜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叔叔陈海,又哭又笑。
尹峰长长出了口气,缓步走过沙滩上兴奋的人群,走向海边。到处都是亲人好友重逢的喜悦,死里逃生后团聚的激动,以及听闻亲友噩耗的痛哭。
他给自己负担上的重任,即将额完成了。
但是,马上就有问题冒出来了。曾岳拄着拐杖在一边说:“3只船,最多能带走2人吧。”
尹峰的笑脸僵硬住了,点点头道:“新兴号把压舱铁块扔掉,估计上去近个人没问题,福星号最多上400人,李家的帆船我不太清楚内部结构,但看起来和福星号差不多大小,上去500人最多了。”
曾岳叹口气,指指周围的人:“瞧瞧这里,最起码有3人吧?山里还有我们的人在往这里赶,过两天人数还会增加。麻烦啊!”
尹峰一拍脑门:“天无绝人之路,船上不了这么多人,那就多造几只船。”
曾岳长大了嘴:“什么,造船?”
实际上,没有人能够在两天内造出一艘载人的中国式帆船。尹峰当下召集了在场的所有工匠,要求大家赶制一批木筏和简易小木船。
“大家看到了,无论如何,这三只船上不了这里所有人。所以,简易的木筏是我们的唯一选择。”
“木筏?”有工匠疑惑地问。
“是的,木筏。到了海上后,可以用我们的帆船拖着木筏走。”
大家都知道,木筏小舢板是目前唯一可以短时间内制造出的东西,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热火朝天的去砍树造船了。
尹峰在沙滩边迎接新兴号放出的小艇,小艇刚冲上沙滩,麦大海就冲上前来,狠狠地打了尹峰一拳:“你啊你!差点害我妹子做寡妇啊!”
尹峰只有苦笑,麦大海退后一步拱手行礼,正色道:“大海不辱使命,带领全船人员到八达雁海滩已经4天了,终于等到你们了!”
话间,一边闪过一名瘦高个水手,正是叶华;他经过马拉松式长途游泳,成功把尹峰的命令传达给了新兴号。尹峰惊喜地扑上去,狠狠给他来个熊抱:“好小子,我们如能回家,你可是大功臣啊!”
叶华可不习惯这种西方式的礼节,闹了个满脸通红,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地看着麦大海。
麦大海憋着笑,上前拉开了尹峰:“船主,眼下是否就让大伙上船啊?”
“好的,不过,还是得好好组织一下。这样,大海,你先回船上去,带10名弟兄过来,带上武器。还有,让福星号的林老大把船上的火药搬下来,必须防备万一,……。”尹峰一一把注意事项说明。
这时,李家的双桅桨帆船也靠了岸,果然是许心素带人下来,还有李旦的海盗学徒:胖子袁进,瘦子李忠。李家另一只船今年跑的是马六甲,还没能赶回泉州,所以没跟着来。
虽然大家见面都很高兴,但尹峰以八卦新闻记者的敏锐观察力现:许心素等人对于李丽华虽然很尊敬,但似乎都有点过于敬畏了,大有敬而远之的样子。
不过,鉴于现状,李家的人都表示:在八达雁海滩,一切听从尹峰的指挥。
,尹峰站在高处向在场所有人宣布:老弱妇孺以及受伤的弟兄马上可以上船,其他人可以按照地区分别上船,暂时不能上船的弟兄,那就去努力造船造木筏。
不过,先得分一些食物,有些人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再不吃点东西,恐怕上了船也回不了家。幸好新兴号和福星号早就按尹峰的意思,储备了大批的干粮,而李家的船就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是,食物是不够的,只能按每家每户分,每个人都能吃到多少,这个就不能保证了。?
第60章 奔向大海(下)
从中午到夜晚,由于三艘船上也得做些准备,而且沙滩上的情况实在太混乱,只有三百多老幼妇孺、受伤的弟兄上了新兴号。在北山口最后一刻战死的王运的土著老婆和儿子,尹峰特别安排她们住在自己的舱室。贝尔纳多和船长小巴特雷无可奈何地也让出了自己舱室,让十几名受伤较重的水手和海盗住了进去。
凌晨,尹峰忙了大半夜,刚刚在山坡下椰树林中入睡。忽然间,有人猛力地推他。
“三少爷,从山里出来了。他在据此只有几里地的一个湖边,看到了大队的土著兵,为数有好几千。”林晓着急地说着,然后把浑身上下像泥人一样的曾景山扶了过来。尹峰也没空去安慰一下迷了路好不容易才到了海边的曾景山,径直问道:“三哥,到底怎么回事?”
“我迷路后,和一个伙计躲在一处草丛,看着上千的土著兵从山里出来,是由一个干系腊人的黑袍番僧带领的。我们偷偷跑出来时,他们正在准备出。”
情况很紧急了,在海滩上的华人都是疲惫已极,根本不可能再次和几千土人作战。火枪手的火药虽然足够,但是弹丸不够了。造木筏小艇,救更多人的计划不得不中断,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
太阳升起的时候,绵延几里得沙滩上已经乱成一团;数千华人挤在海岸边,惊慌地看着海上几条临时造的小船载得满满的逃离海岸,往巨大的新兴号和其他两艘船上送人。有一条舢板因载人太多而倾覆。落水者慌乱地试图把船翻转过来。岸上的人们还在不断地向小船游去,试图搭上船逃离海滩,即将变成地狱的海滩。几只木筏已经造好,刚一下水就已被人坐满;更多的人涉水泅渡,企图游到船上去。
尹峰等人已经上了新兴号船,只有鲁石头还在岸上组织人员上船。实际上已经无法组织有次序的登船行动了,尹峰一上船,沙滩上的一切都乱了套。剩余的十几名水手和多海盗帮弟兄已经全部去了海湾北面抵抗土著兵的进攻。
那些居住在吕宋岛西南的他加禄族土著被邪恶的修道士弗洛雷斯鼓动着组成了部落联盟军,一起赶来抢劫生理人的财宝。眼看着生理人们已经在上船了,修道士弗洛雷斯和土著兵都急红了眼,拼命起了进攻。如果不是这段沙滩比较狭窄,土著兵的人力优势无法全部展开,华人们临时组成的防线完全可能立刻被冲垮。
尹峰在已经拥挤不堪的甲板上困难地调度人员,把船头的炮位空了出来。已经疲惫至极的人被他驱赶着搬动船头的大炮,把炮口对准了沙滩方向。
他占到了船头,举着燧枪向着天空开了一枪,所有正在忙着帮助的水手、急着想上船的难民都停了下来,不知生了什么事。
“老乡们,弟兄们,船上就快满了,不能再上人了,土人马上就要追来了。我们得有人去挡住他们,否则大家谁都走不了。”他看着下面各种神色的人脸,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不安,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每家每户再上一个人,每个商号也只能再上一个人。弟兄们,老乡们,没时间了,快点行动吧!”
海滩边,最后十几名水手和海盗帮的兄弟上了船,前来接应的尹峰和上百名自愿留在沙滩上的华人弟兄拱手道别:“好兄弟,明年今日,我给你们烧香磕头。你们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无数自愿留下的华人忽地跪在沙滩上向着大海的方向磕头,老家的方向磕头。
尹峰的泪水不觉涌出眼眶。他拭去泪水,再次大声说:“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鲁石头在一边也是拱手作揖,向他的海盗兄弟们大声道:“放心吧,老家的一切,有我和尹兄弟在,你们尽管放心。”
另一边,刚才在战斗中受伤的陈海把陈衷纪推到小船上,捂着腰部的伤口说:“听话,上船去,跟着尹船主,做个好汉子,明白吗!叔叔在吕宋等着你回来为我报仇,明白吗!”
“叔!三叔!”陈衷纪哭着喊着要跳下船,边上几名同乡拼命拖住他,迅把船开出了海。
陈海欣慰地看着自己侄儿离开了海滩,回头转向海岸边,还有近千的华人在那里拼命向海上挥手道别。
“走好!给家里带个信,告诉妈就说我出海了!”这是兄弟间在互相道别。
“跟着尹船主去做事吧,没人能照顾你了,自己聪明点!”这是长辈在嘱咐小辈。
“一定要给我报仇,到时多砍几个干系腊人的脑袋,放在我的坟上!妈的,到时我的坟在哪里还不知道呢,哈哈!走吧!”这是海盗兄弟们在道别。
……
在八打雁湾北面,土著联军又起了进攻,这一次有西班牙士兵的身影出现,他们是绕道赶来的比拉贡上尉的士兵。
兴号升帆起锚,慢悠悠地掉头开往大海深处,两条小一号的帆船紧紧跟着。几只载满人的木筏被缆绳拖在新兴号后面。风不大,而且是由海面吹向6地的侧逆风,帆船必须戗风而行————做之字行运动,所以起航后半天才离开停泊的海岸,直到土著西班牙联军攻到海滩边,船才离开海滩一里多路。
三艘船上,所有的人都跪着,向着八达雁海滩跪着,几乎每个人都在哭泣,看着自己的同乡、同族、兄弟被屠杀。
大队的土著-西班牙联军已经从后面掩杀过来。大炮在向无抵抗力的人群轰击,枪声响成一片,箭矢满天飞窜。一场惨酷的屠杀在最后的海滩上进行着。最终,八达雁海滩还是成了一个屠宰场。
八打雁的最后时刻,绝望的华人们反身作最后的殊死反击。经过一阵枪炮的射杀之后,海滩上布满了华人们的尸体,他们的鲜血渗入沙滩和海水中。
随后,土著-西班牙联军端着矛,仗着剑冲进华人们中间。自知必死的华人们作殊死抵抗,偶尔也打伤几个敌人。然后,绝望地停止抵抗的华人们面朝着大海方向,一一被杀。
弗洛雷斯神父用他的长矛和剑,为他杀死的华人们点数:“267、268、269……。”
当沙滩上已经不存在还活着的华人时,西班牙人架起大炮,向着海面上开了几炮,无奈船已经去的远了,只好惋惜地看着船帆消失在海平面上。
……
东番(台湾)北港一带,打从浯屿水寨钦衣把总沈有容那一年征讨倭寇后,汉人海盗也连带着受牵连,原本移民到北港等地汉人居民点一时间都消失了。
可是,这一年的十月间,有三艘船驶进了魍港——北港的内海。平铺族的土著渔民们赶紧通知了寄居在寨子里的汉族商人,大家一起赶到了海滩边,迎接今年以来很少见到的商船,打算做点生意。原先的明朝海盗定居点——北港的番汉街现在只有不到百人临时居住,大多是福建沿海的渔民。他们闻讯也赶紧来到了海边,三只船的商队啊,他们还以为可以赚点大钱了。
让他们失望而且吃惊的事生了,靠岸后,船上下来一群群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人。许多人抬着或者搀扶着受伤的人下了船,大批的拿着火枪、刀剑等武器的汉子冲下船,迅地占领了番汉街各处空荡荡的房子。
个30岁左右,身材高大的青年在一群满脸煞气的汉子簇拥下,缓步下船。他环视四周,淡淡一笑,大声说道:“我们终于回来了!以后,这个岛就叫台湾吧,我们在这里安家!”
后来很多一些在场的渔民回忆,这个人马上就召集人手忙碌起来,而且,迅在北港划出了一大块土地,包括原先的番汉街在内,全都用篱笆墙围了起来。这就是后世传说中,台湾港正式出现的这一天。
分割线
第一卷完成,比原定大纲多了几万字。第一卷是史实居多,yy成分少,没办法,这段历史太沉重,yy不起来。
第二卷开场,主角全面开动金手指,纵横四海的霸业拉开帷幕,yy的成分足够多——有条件开金手指而不开,那是傻子。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