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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伊先生     龙之海上帝国txt下载     龙之海上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6章 巴石河北之战(上)

    虽然传说中西班牙军队已经兵临城下,但是除夕之后的正月里,马尼拉城的中国人照样过自己的节日。在镇守府官员的组织下,各种传统中国式新年庆祝活动一项不拉地举行了:满城鞭炮的硝烟味,还有以各县、乡移民为单位的舞龙舞狮表演。不仅仅中国人兴高采烈地过年,还吸引了大批土著、各国商人上街观看各种民俗表演。

    尹峰没心思过啥新年,每日三遍地询问军情部、安全部方面是否有西班牙人的情报。

    李丽华很开心,尹峰虽然很忙,但是每天还抽空陪她。特别是新年前几天,尹峰还陪她去了教堂。耶稣会为了表示尊重中国传统新年,特意在教堂外装饰了一番。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西班牙舰队袭击了宿务的消息传来了。

    宿务原先的驻防部队是中华军的一个独立驻防营。城堡经过加固后,已经可以经受住36磅以上重炮在城墙上射击了。在得知西班牙人到达关岛之后,尹峰还派出了赵宣明第四团的一个营去加强宿务防御。

    西班牙舰队突然袭击了宿务。西班牙舰队的五艘四桅大型战舰轮番炮击宿务城堡,其他战船放下大批小艇抢滩登6,抢劫了宿务岛上的土著村落。在遭到城堡方面重炮轰击后,西班牙舰队撤离的近海,没多久那些登6的西班牙军队也撤离了,似乎这次行动仅仅是为了在宿务岛上获得补给。

    西班牙远征军离开宿务后,莱特岛南部海岸附近的中华公司警戒哨曾经现西班牙船队向西进了。

    老营参谋部的年轻参谋军官们苦恼地看着地图,纷纷表自己的意见:

    “莫不是干系腊人原路返回了?”

    “不可能,干系腊人万里迢迢而来,不可能就在关岛和宿务抢一些粮草就走人的。”

    “难道,干系腊人是故意在吕宋周围游弋,分散我们的兵力,然后伺机登6?”

    “这极有可能啊!”

    “舰队的所有快船都已经派出去了,吕宋岛四周海域都有巡逻的快船,我们很快会得都相关消息的……”

    “可是已经十天了,西班牙人离开宿务已经十天了,他们到底在哪里?”

    参谋部主管—参谋长老雇佣兵库特雷上校年纪大了,已经在中华公司统治下的**和一位澳门葡萄牙商人的混血女儿结婚生子,准备定居**了。他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参谋人才,而是个行动派人物,更喜欢冲杀在第一线;不过他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对西班牙人的了解,所以尹峰把他请来做自己的参谋长。他如今也苦恼地盯着吕宋地图,手中的羽毛笔在地图上不断比划。

    忽然,一名年轻的少尉军官冲入参谋部,脸涨得通红,挥挥手中的一张纸,大声报告道:“最新战报,六天前,干系腊舰只出现在吕宋岛东南文督半岛与三描岛之间的海峡内,抢掠烧毁一些渔民船只;三天前,干系腊舰队在描礼港外出现,袭击了描礼港,击沉我炮舰一艘,大队敌军企图登6,被我描礼驻防营用大炮击退。描礼港周围的他加禄族土人村社被洗劫一空。”

    一群参谋军官围到地图前,把描礼这个位于马尼拉东北方向,吕宋岛东海岸的小港口标记出来。

    “库特雷上校,敌人会从东海岸登6吗?”有年轻的参谋军官问道。

    库特雷摇摇头说:“应该不会,吕宋东海岸到处是高山,道路崎岖,不易于大队人马通过,只要用少数兵力守住几处关键的山口,西班牙人就无法顺利通过。西班牙人不会这么笨的。”

    说到这,库特雷上校疑惑地摇摇头道:“按理说,西班牙人如今已经是粮草不济,人员疲惫不堪,理应战决,为何还要在大海上漂泊不定,浪费时间呢?难道真的是为了筹集食物吗?这种行径与海盗有何区别?”

    “他们的弹药没法得到补充,长久下去,干系腊人要不就是掉头回家,要不就是登6和我们决战!”有年轻人插嘴道。

    库特雷上校接着说道:“是的,我们没必要处处设防分散兵力,西班牙人迟早会上岸来和我们决战的!我们就……以……什么什么,这个怎么说来着?”

    有机灵的年轻参谋军官赶紧接着说道:“以不变应万变,守株待兔!”

    中华公司对社会基层的控制能力很强。不仅仅是因为公司的武力强,更因为尹峰在安排移民屯田耕地时,从来不按照同乡同土的原则,打乱了移民的宗族、家族关系,消除了宗族权、家族利益和公司利益对抗的可能性,使得公司管理机构能够牢牢掌握每一个人。

    因此,中华军警戒哨都是那些从公司这里获得耕地的中国移民,五人一队或者十人一队自愿在沿海一带巡逻的。而且,各移民屯田点之间早就修好了石子路,因此,中华军在吕宋岛内有着便利的通信联络手段。另外,尹峰布过《持械令》,允许农庄、种植园和公司直属屯田庄园的农民们拥有武器,因此庄丁队的来源丝毫不成问题,那些试图乘着西班牙人袭来之时闹事的土著部落,在这期间遭到了重大打击。一些大地主、庄园主乘机抢占了一些土著的土地。

    很快,西班牙舰队相继出现在吕宋岛北部沿海、巴拉望岛沿海、吕宋岛西部沿海彭加斯兰地区的消息纷纷传来。

    西班牙舰队整个在菲律宾群岛东面绕了一圈,终于接近到马尼拉湾了。

    现在,步兵第一旅主力7ooo人在内湖以南营地内已经整装待,随时准备出击。李魁奇的炮兵团在马尼拉城西、内湖以北扎营,每日依旧炮声隆隆,操练不止。

    第一旅的几个侦查哨队、捉生队已经被派到了马尼拉湾各处。大安的乙娥罗山地部落的辅助兵依旧在和零星的邦邦牙叛乱分子交战,而外籍雇佣兵团队刚刚从**来到马尼拉,前来支援马尼拉的3oo名**土著辅助兵已被派往巴石河以北的通多农业区,协助吕宋镇守府通多乡的一个驻防哨队保卫这块农业区。

    一连过了几天,西班牙军队却突然消失了,彭加斯兰地方的中华军巡逻船往外海一直巡逻到巴拉望岛,依旧没有现西班牙人踪影。

    参谋部的诸多军官彻夜不眠,研究者各种作战方案和西班牙人的动向。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西班牙人这样在海上游荡,到底是想干嘛。为防万一,军情部还一口气向**放飞了六只信鸽,要求**方面加强警戒,防止西班牙人可能的偷袭。

    尹峰这一天亲自带亲卫队渡过巴石河,前往原日本町所在地方的北炮台堡垒区视察。

    一些附近地方的中国劳工和他加禄土著苦力正在堡垒周围壕沟内忙碌,拼命地加宽加深壕沟。驻扎此地的是第一旅的一个哨队和15o名庄丁队。

    人们见到一队黑衣带胸甲的士兵整齐地来到城堡前,一名骑乘白马的高个子被一群带红腰带的强壮士兵簇拥在中间,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船主大人来了!”

    “是大东家!”

    “是千户大人,是他!你瞧啊,他身边有几十个昆仑奴兵士!”

    “真的!瞧着黑的像煤炭似地,听说各个力大无穷,杀人如麻啊!”

    骑白马是尹峰的恶趣味,小时候他看了太多的白马王子的传说故事了。他的新任黑人卫队头目现在是马加罗的侄儿,从澳门逃亡**从而获得自由的班图族黑大汉加利那。马加罗现在只管李丽华的个人安全,其他的一律不管。

    堡垒守卫部队的主官,金明遇哨长立刻出现在城堡门口,立正横手在胸前行礼道:“千户大人,在下步兵第一旅二团三营第一哨哨长金明遇向您报告。”

    尹峰挥挥手,干脆地边走边问:“怎么样,大炮和弹药都准备好了吗?”

    金明遇赶紧跟在他身后:“没问题,炮弹、火药、子弹和手雷都足够了,仓库内已经全堆满了。”

    “庄丁队的训练情况如何?”

    “这一批庄丁队是通多、比农多的各处庄园来的,很多都是前次马尼拉大战后退役的老兵,上阵作战完全没问题。”金明遇非常自信地说。

    “很好,我在这里看一下,明天就接着去通多看看,那里的临近北部山区,最近土著出来闹事的很多。”

    “大人,要不我派些人跟着您去吧?”

    尹峰笑着摇摇头:“不需要,我自己的2oo名亲卫足够应付了。那些闹事的土著部落一盘散沙,很少能凑齐几百人出来。”

    晚上,尹峰邀请了参加堡垒加固劳动的所有劳工,在城堡门前空地上席地而坐摆开酒席。尹峰在周围几十根火把的熊熊火光中,站在了一辆马车上举杯大喊道:“诸位父老兄弟!中华军弟兄们!他加禄族的朋友们!多谢大家!大家辛苦了!”他带头一饮而尽:“来,为了打败干系腊人,为了我们自己的土地!干啊!”

    一名劳工苦力大半,浑身污泥的山东大汉,因为刚刚来到马尼拉不久,完全不知道尹峰的为人,因此站在那里呆,端着酒不知所措,东张西望地问身边的弟兄:“这!这……船主大人是在谢谢我吗?是说我辛苦了吗?”

    一名四十多岁的庄丁队队员脸上有一条很深的伤疤,嘿嘿笑道:“傻大个子,船主在向你敬酒呢!快喝了!”

    “什么?船主何等人物,竟会向我敬酒!”山东大汉一激灵,眼神炙热地燃烧起来,将碗中就一喝而尽。

第257章 巴石河北之战(中)

    万历四十一年年底,兵部请严海禁。兵部奏:“贩海之禁,屡经申饬,不意仍有人公行无忌。查其盘验,虽非通倭之货,但脱逃可疑,应行原籍衙门拘审。并通行所属沿海军卫、有司禁戢军民,不许私出大洋,兴贩通倭,致启衅端。”

    万历皇帝由深宫之中批准其议。四十二年正月,朝廷重申海禁的文告传遍浙闽粤沿海各地,各地官员大多暗中苦笑。

    万历四十二年正月十二日,四川巡抚吴用先向朝廷奏捷:四川建昌的源山、拖郎、桐槽、热水诸番起事,总兵官刘綎花了两年时间将总人口不过十万的番人平定了。

    同一天,遵化、蓟门、永平三地的边兵因为朝廷欠饷已经大半年,几乎活不下去了,终于闹起兵变。

    而过了没几天,在正月最后的几天里,河北、河南等地百姓遭到了为福王丈量土地的衙役、太监的骚扰,弄得遍地鸡犬不宁。福王定于本年三月二十四日之国。出京时,福王一行有船一千一百七十艘,军人一千一百人,数倍于前。福王婚费三十多万两,营建洛阳王府所费近三十万两,亦十倍于常制。这些银子足够养活几万边兵了。福王庄田原定四万顷,后因廷臣力争,实给一万九千顷,地跨河南、山东、湖广三省,皆为肥沃之田,且每亩征银三分。以丈量田亩为名,派出大批人马在河南、山东、湖广等地骚扰。又从福王的请求,将朝廷没收的张居正的田产以及从江苏扬州至安徽芜湖等地沿江杂税和四川的盐、茶银,支给福王府使用。在北京崇文门外开设官店供福王府专用。将河南原食河东盐改为用淮、扬之盐,并在洛阳设店垄断河南全省食盐的专卖权,致使河东之盐受阻不行,边饷由此日绌。福王临行时,神宗还将历年税使、矿监所进献的奇珍异宝尽给予福王,其押运官校一路上横索杀人,沿途百姓叫苦不迭。

    而和基本不务正业的大明朝廷完全不同,中华公司正在吕宋为中国人海外开疆拓土而战。

    正月的最后几天,马尼拉湾口的战争岛一直处在高度戒备状态。然而,这一天凌晨的大雾使得岛上的驻防部队无法观察岛南部海域的动向。战争岛-科雷吉多尔岛横亘在马尼拉湾口,距离海湾北部海岸的马里韦莱斯不到十里地,而距离海湾南部海岸有3o里地。因此,西班牙舰队紧贴着马尼拉湾口南部海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在大雾掩护下,偷偷地进入了马尼拉湾。

    马尼拉湾南部地区,除甲米地外,还大多没有开,是土著人的地盘。因此,晚间这一带海岸没有中国人巡逻。同时,西班牙舰队拥有曾经来过马尼拉多次的熟悉地形水道的水手,这也是他们能够成功潜入的因素之一。

    西班牙舰队一直到了甲米地才被中国巡逻船只现。

    甲米地船厂附近,几十艘快船、炮舰对西班牙舰队起进攻,但是由于在火力上无法对抗西班牙人五艘平均装炮5o门以上的巨舰,甲米地船厂的设施遭到了轰击。

    中华军水军舰队早就在马尼拉湾集结了五艘主力战舰和二十艘炮舰,其他小型船只更是有上百之多。

    西班牙舰队进入马尼拉湾与中华军舰队决战,这是水军将领麦大海、叶华等人期待着的事。不过,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西班牙舰队竟然如此大胆,敢于在大雾天、黑夜里穿越马尼拉湾湾口水道。

    中华军上上下下更加没有预料到的,是西班牙的运兵船竟然冒险脱离战舰的掩护,在穿越战争岛以南水道后就北上了,西班牙战舰攻击甲米地实际上是在故意吸引中国舰队主力前来交战,把他们从马尼拉湾其他地方引开,而给步兵部队登6创造条件。

    ……

    尹峰晚间在北堡垒内和自己的亲卫队一起席地而睡。北堡垒由于是建在山西乔家的土地上,拖延到了西班牙人第一次袭击宿务时,才初具规模,因此士兵宿舍内床位不够。

    尹峰以前是过惯了四处奔波的日子的,并不计较生活细节。

    早晨,尹峰被亲卫队长林跃推醒时,周围的弟兄们大多都已经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互相交头接耳在问着什么.

    “怎么搞得?出什么事了?”

    第一旅二团三营第一哨哨长金明遇急匆匆赶来:“大人、千户大人,西面出现了干系腊军队。”

    尹峰吃惊不小,迅站起身,接过林晓递来的望远镜:“上城墙!什么时候现的?”

    整个堡垒的人都已经惊醒,都在匆匆忙忙地整理装备弹药,忙而不乱。尹峰登上堡垒城楼,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西面的景象了。

    远处直到海边的一大片平原上,一支部队蔓延数里之长,正慢慢接近北堡垒的前方。

    这支部队打着数面白底十字架旗,正是西班牙王家军队。

    “一个时辰前,我们接到巴石河以北的警戒哨来的烟花信号。然后,我们就再没有收到任何信号了。敌人应该是在通多附近沿海登6,绕过沼泽地然后来到这里的,否则圣地亚哥城堡一定会出警告。”尹峰立刻下了判断,他回头对金明遇说道:“向马尼拉出警告了吗?”

    话音未落,“嗖!”一声,一支火箭在城堡内南部升上天空,轰然炸开,爆出千万朵星光。只是现在是白天,烟花效果并不明显,因此城堡炮台最高处的烽烟也被燃起了。

    “金哨长,你的部队进入第一线,庄丁队第二线作为装弹手,我的卫队做预备队,准备作战吧!”

    金明遇张大了嘴:“……大人,这,这里危险,您不能待在这里。请回马尼拉城吧!”

    尹峰没理他,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西面。

    “轰!”

    远远地从巴石河南岸圣地亚哥堡传来了炮声,这是圣地亚哥堡的中华军守军现了敌人,正在示警。

    “大人,您不能……”

    尹峰挥挥**断金明遇说话:“我从来没有临阵脱逃过。现在还有时间,迅组织劳工苦力撤离,从渡口撤回马尼拉去,同时我派一名亲卫,和你的传令兵一齐去马尼拉城南老营传令。第一旅的部队要全部调来。我们就在北堡垒挡住干系腊人,……”

    “大人!”金明遇有点头大;尹峰硬是要待在他这里,他承担的责任可就太大了。

    “此去巴石河渡口,正是巴石河最狭窄的一段河面,而由北堡垒往西、往北,就可以到达邦邦牙人的领地。不能让干系腊人和邦邦牙人有机会联合起来!金哨长,准备作战!“通多海岸线距离北堡垒直线距离不过十里地,但是通多到处是沼泽,十年前曾经是造反的华人躲避西班牙军队的避难所。因此西班牙军队的运兵船大着胆子脱离舰队掩护,动作敏捷地在通多登6后,花了两个小时才绕过沼泽地,来到了巴石河以北的平原地带。

    眼下,西班牙正规军包括一些印第安人、黑人辅助兵总计3ooo多人在距离北堡垒1里地外展开队伍。日耳曼雇佣兵和瑞士长矛手、各国海盗等总计1ooo人则迅向堡垒北部迂回,而美洲土生白人部队1ooo人则向堡垒以南的巴石河渡口进。

    ……

    北堡垒在中午时分猛然间爆出巨响,十门大炮同时开火了。正面的西班牙军队也开炮了,炮声整动了整座马尼拉城。

    内湖军营内已经全体动员,四座营门大开,全副武装的中华军士兵正在急匆匆地行军。

    赵铁骑在马上,立在大路边不断地看着自己的部队,焦急地大声催促:“弟兄们!快点!干系腊人已经登6!我们现在就去把他们赶下海!快啊!”红色制服的监军官望着北面,那边炮声隆隆,他焦急地对赵铁说:“干系腊人进入马尼拉湾的消息是三个小时前传来的,现在他们就已经到了北堡垒,动作真快啊!”

    ……

    一名黑衣红腰带的尹峰亲卫快马冲入马尼拉北门,身后还跟着一名黑衣黑盔的中华军步兵,头盔上插着一根鸡毛,显示出他的传令兵身份。

    守门的士兵正在城门洞构筑临时工事,忙不迭地上前拦阻他们两个,嘴里念叨着:“船主有令,战时任何人进出城门都要有证件!”

    亲卫胀红了脸,浑身上下水淋淋的,骑在马上大叫道:“别废话了,兄弟!时间紧急!船主被干系腊人包围在北堡垒了!快让我过去报信!”

    守门的士兵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亲卫快马加鞭,冲他身边一冲而过,直入城内。

    ……

    李丽华冲出院子,拉着尹峰送给她的小白马,踩着马镫就要上马。马加罗一把拉住她,用央求的口气说道:“夫人,您就别去了,我这就带着卫队过河去救船主大人!您就放心吧,船主不会有事的!”

    李丽华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曾景山匆匆赶来,见李丽华站在小白马前,立刻明白了她想干什么,上前拉住缰绳道:“我在城内已经布了戒严令,很多外籍商人正在教堂参加星期日礼拜,他们非常恐慌,需要您去帮助。”

    李丽华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看着马加罗道:“马叔,拜托你了!”

    马加罗集合了自己的黑人卫队,带着他们向北门跑去。

    ……

    西班牙军队此次冲入马尼拉湾,完全是孤注一掷的赌博行动。早先一连串对吕宋海岸线各处的袭击,确实是西班牙人在收集补给。

    关岛上阿加尼亚堡坚固无比,守军坚守不出,准备充分,火器多而且豪不怜惜弹药。丰塞卡司令官和舰队司令胡安勋爵、6军指挥官马里洛将军再三商议后,决定尽可能在关岛搜集到给养,然后不和阿加尼亚城堡纠缠,直接出去攻打吕宋。

    西班牙人初期的打算和中华军的估计一致,也是先攻打宿务,然后再北上马尼拉。但是宿务的防御程度完全出乎了西班牙人想象。他们想着战决,而不想在宿务城下耗费人力物力,而且吃的食物确实成了重大问题,所以才有此后一连串的环岛袭扰活动。实际上,西班牙亚洲远征军内部一直在争吵着是否要继续打下去这个问题。胡安勋爵完全对战争没有信心,而6军司令官马里洛将军则对西班牙步兵充满信心,认为前次马尼拉殖民军失败,是由于部队本身素质太差、而且轻敌所至。

    权衡再三,西班牙帝国的威望、国王的尊严以及东方富庶的出产吸引了西班牙军队上层,最终阿隆索.丰塞卡司令官决定冒险一搏。更加重要的因素是,西班牙远征军的粮食已经只能再吃五天了,五天后全军就断粮了。所有西班牙军官都明白,如今他们只有登6一战,或者还能有胜利的一线机会。

    尹峰知道自己的临阵指挥本事有限,所以在战事开始后,只是在墙下四处走动,鼓励士气和处理一些应急事务。在墙头指挥作战的是金明遇,他是马尼拉逃亡者-尹峰的第一批嫡系人员的后代,福建漳州人,父亲是尹峰从马尼拉城下救出来的铁器工匠。

    西班牙军队第一线的长矛手在重型滑膛枪的掩护下,对北堡垒起了第一次正面冲击。不过,冲到半途,堡垒上猛烈密集的炮火一下子打垮了西班牙长矛手队伍。

    西班牙军队推上大炮,开始轰击北堡垒。他们没有想到中国人的炮火会如此猛烈,因此到现在才想起来把大炮推上前。

    北堡垒的炮台冒着西班牙人三十门大炮的连番轰击,拼死反击。

    同时,美洲土生白人部队占领了南部巴石河渡口,但是遭到了马尼拉城头大炮的轰击,无法控制渡口。北面,迂回的欧洲雇佣兵部队已经出现在北堡垒东北方向。

    这时,第一支中华军部队开始渡河——黑人卫队开始强渡巴石河。他们冒着弹雨冲上北岸,和前来阻击的美洲部队生了激战。

    黑人部队只放了一轮火枪,立刻就挺着上好刺刀的燧火枪起白刃冲锋。措不及防的西班牙美洲部队正在行进中,西班牙火枪手可没有刺刀这种装备,挺着杆火绳枪在近战中和烧火棍差不多。他们见15o名黑人居然敢于冲锋,只好手忙脚乱地调动长矛手上来阻击。但是,来不及了,黑人卫队并不恋战,只是把面前的火枪手放倒,并不显向美洲部队纵深展攻击,而是斜刺里打穿了美洲部队的左翼阵列,向北堡垒冲去。

第258章 巴石河北之战(下)

    尹峰在北堡垒和西班牙人交战的消息迅传到了正在行军的第一旅战士们中间。

    “船主在北堡垒!”

    “船主在和干系腊人作战!”

    “干系腊人包围了我们的船主!弟兄们!我们该咋办?”此刻的赵铁已经象那些骑兵一样站在了自己骑乘的马鞍上,直着嗓子大喊。

    “杀!”

    正在行军的中华军士兵人人眼神喷火,队伍中的什长、队长、哨长主动站了出来,拔出作为指挥刀的倭刀高举着,向自己的部队下达命令:“全体注意,强行军!目标:北堡垒!”

    第一旅抛开大炮等重武器装备,直接穿过马尼拉城而过,直奔巴石河方向而去。

    紧接着黑人亲卫队渡河的是外籍雇佣兵及骑兵团。骑兵团在马尼拉城动涉水渡过巴石河,重骑兵抛开了甲胄,和轻骑兵一齐绕道向北堡垒以东方向前进。他们在那里的一条小河边和日耳曼雇佣兵突然遭遇。双方都没有做好作战准备,都是在行进中突然遭遇的。

    大多数骑兵都是鲁石头老家山东的响马出身,在马上过日子的时间都有好几年了。他们迅调整队形,在迅集中成一个方阵的日耳曼雇佣兵面前画出一道圆弧,没有直接冲阵,而是玩起了轻骑兵们拿手的“画圆圈”功夫。他们手持转轮火手枪,在几十步范围**击来自德意志各个公国城邦的日耳曼雇佣兵阵地,然后转圈装弹药,等策马跑到日耳曼雇佣兵方阵前时,再次开枪。

    日耳曼火枪手也开始射击,但是欧洲雇佣兵不得不在此地和中国骑兵缠斗起来,无法包围北堡垒了。

    中华军外籍雇佣兵在渡口和西班牙远征军的美洲部队交战,一时之间无法突破敌阵。但是,中华军的部队66续续赶来了,他们有些都是各地自赶来的庄丁队、驻防队。巴石河上所有的船只都被征用了,很多人就用临时的木筏渡河。

    西班牙美洲部队指挥官卡斯特上校吃惊地看到:整条巴石河忽然之间已经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渡河工具,整条河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中华军士兵在渡河。没多久,匆匆忙忙赶来的李魁奇炮兵团在对岸架起了大炮,炮弹呼啸着落在了在河滩上列阵阻击的美洲部队头上。

    一名少尉捂着流血的脑袋找到了卡斯特上校:“上校,我们挡不住他们的,河面上少说有五千人正在渡河!快点撤吧,我们背后已经出现敌人的骑兵了!”

    从内湖到巴士河边,大约有第一旅的大部分战士在一个时辰不到就强行军赶到了。他们立刻起强渡,不顾一切地渡河向北。

    而在北堡垒正面,西班牙本土正规军像是了踢到了铁板,连续三次冲击都失败了。西班牙军队冒着中**队的炮火冲到堡垒边时,被深宽都有两丈以上的壕沟挡住。然后他们就被城头的燧火枪手射的子弹、大炮射的霰弹成片成片打倒在地。好不容易用木板、树木突破了壕沟,西班牙军队又被堡垒里扔出来的手雷炸得昏天黑地。

    丰塞卡司令焦急地在望远镜内看着自己士兵,他们正在堡垒前成堆地被打倒。

    “报告,美洲部队撤退了,渡口已经完全被敌人控制了。”有传令兵前来报告。

    6军指挥官胡安.马里洛将军焦急地说:“司令官,把安达卢西亚营派上去,再进攻一次,一定能……”

    “不!撤兵!我们立刻向西撤退到巴士河口去。派骑兵向日耳曼部队传令,让他们也撤退,快点!”阿隆索.丰塞卡不容置疑地布了命令。

    “为什么?”马里洛将军不甘心地跺脚问道。

    “今天已经太迟,夜色已经降临,没时间决战了。收拢部队吧,准备明天决战!”

    西班牙军队及时撤退,而且收缩得很快,立刻就从堡垒前方消失了。这使得第一旅渡河后还没来得及展开,北堡垒的战斗就结束了。西班牙军队及时避免了在体力疲惫时和敌人决战,但是中**队士气正旺。

    说实话,这段时间内中华军的强渡巴石河以及攻击西班牙军队,都是没有统一指挥下的自的行动。事先老营参谋部制定过一些针对西班牙人的预案,不过,西班牙人的冒险登6行为没有被参谋部年轻军官们考虑到。尹峰从北堡垒东门出来时,浑身上下像个泥人似得;他在打退西班牙人第三次攻击时,被西班牙大炮击毁的一座望楼差一点将他活埋。

    当他接过赵铁、麦德指挥权时,已经有一些零星的部队比如庄丁队主动向西班牙军队进攻。不过训练有素的西班牙正规军在收缩部队的同时,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和密集的火力,冲上前去的庄丁队吃了大亏。

    好在尹峰脑子很清楚:西班牙军队虽然受挫,但是未伤元气。他迅下令收兵回营。

    中华军就在北堡垒东门外扎营。尹峰来到北堡垒东门门楼上,在夜幕下、火把光照下,向下面正在行军的中华军士兵敬礼。

    他无言地举动,带动了身后赵铁等一干高级军官。他们一齐举手横与前胸,向士兵们敬礼。

    中华军士兵们狂热地出呐喊:“船主万胜!”

    “船主无敌!”

    “万岁!”

    “杀尽干系腊人!”

    马加罗率领得黑人亲卫队在渡河战斗中战死3o多人,受伤的也有2o多人。此刻他们在狂热情绪影响下,高喊着“万岁”,举起燧枪冲天开火。

    “啪啪啪!”

    鸣枪的举动立刻传染开来,下面的中华军士兵中的火枪手们纷纷学者黑人们的样,冲天开枪。

    巴石河北面、北堡垒周围简直就成了狂欢场所。中华军似乎是在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

    第二天一早,巴士河边外籍雇佣兵营地内,尹峰的私人顾问、天主教耶稣会神父6若汉在为士兵们做战前祈祷。十字架前,跪倒了来自欧洲、东南亚各地的雇佣兵们,以葡萄牙人居多,马来人、英国人、法国人、日耳曼人等都在其中。一些中华军中的天主教徒也跑到这里来参加祈祷仪式。

    “我们在天之父,必将伸张他的正义,我们将沿着耶稣基督的路走近他……”

    在北堡垒东门内,一伙黄衣道士一前一后抬着妈祖娘娘神像和关公神像,在吹吹打打的音乐声中走出城门,在整齐立正的中华军士兵们们面前走过。大家伙纷纷跪下磕头,齐声祝颂妈祖娘娘保佑!

    马祖娘娘是泉州马祖庙请来的,据称非常灵验。这些在场的中华军战士,大多数是马祖信徒,其他的人是拜关公的。当时湄洲马祖庙是妈祖的降生地,不过,泉州庙则是妈祖祥之处,并且功及海外,庇及社稷,所以这里的妈祖神像是泉州请来的。

    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妈祖娘娘和关帝非常不和谐地并排供奉着,赵铁代表尹峰上前点香叩拜。然后,他转身面对士兵们,抽出腰中的倭刀,大吼一声:“杀敌!必胜!”

    ……

    在军史上,随着武器的展,西班牙军队展出了冷热兵器互相配合战术,把轻火器兵编入队形,与长矛兵混编成几个固定的纵队。为了保持火力的稳定,前排火枪兵射击完准备重新装弹时,后排的火枪兵向前移动,站到射击线上,准备射击。这种大型的编队从事作战时,矛兵当其冲,成了西班牙军队独创的特点,所以有时称之为“西班牙方阵”。在16世纪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这种训练有素的方阵使西班牙军队在作战中火绳枪和矛兵互相支援,程序严密,所向披靡。

    到了16世纪末,这种编队随着滑膛枪手比例的增加,其威力不断增强。另外,更加轻型而且机动的火绳枪兵几乎完全成为适应小规模战斗的中坚力量。

    此刻,西班牙步兵成一线部署,其右侧是美洲土生白人部队,部署在紧靠巴石河滩;另有一支欧洲雇佣兵部队在左翼,另外有一支2oo人的水兵作为预备队。中央阵线上是3ooo名西班牙本土正规军,其中中央本阵的两翼布置了炮兵。

    西班牙的右翼由胡安.马里洛将军指挥,左翼则由日耳曼雇佣兵头目汉斯上校指挥。中央本阵是丰塞卡司令官来指挥,同时他也是全军主帅。

    中央部分的西班牙大方阵是西班牙亚洲远征军的全部精华所在了。

    站在城头的尹峰放下望远镜,冷笑着对身边的传教士6若汉、尤文辉,第一旅旅长赵铁、副旅长麦德等人说道:“这就是所谓西班牙方阵了。看来,干系腊人是准备等着我们去进攻了,那么,我们就进攻吧!”

    高呼万岁的中华军出击了。

    北堡垒的南边,中华军左翼是外籍雇佣兵营和台湾土著兵营,在队伍最前方走着的是第一旅第一团三营。这一路总计有15oo余士兵。

    从北堡垒西门出击的是李魁奇的炮兵团,足足有8o门各种野战炮被推着向前;跟在炮兵后面的是第一旅的主力部队,整整7个营的燧火枪兵,包括炮兵在内近第一旅步兵,外加李星第三团的一个营燧火枪手,以及水手火枪队的五个哨队,拥有2ooo名战士。同时,尹峰把自己的卫队和骑兵团部队当做了预备队,各地赶来的庄丁队也有1ooo多人,都部署在堡垒中当作预备队。

    丰塞卡在西班牙方阵后,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观察着中国人的情况。他很奇怪,为什么中**队阵地前要树起两根桅杆。

    随军神父正在为西班牙人作战前弥撒,用拉丁语念叨的人祷词和中华军外籍雇佣兵们听到的内容大同小异。

    忽然间,中**队中央阵线前方炮队开了一炮,炮弹在西班牙方阵前十几步的地方弹跳几下,打翻了两名西班牙长矛手。

    李魁奇站在自己的指挥位置上,抬头看着桅杆上的瞭望员,大声问:“弹着点如何?”

    几十人在下面撑着的桅杆上,从水军舰队请来的最好的瞭望员大声回答:“距离敌阵十步,偏左两步!”

    李魁奇打开手中的几卷纸,上面印有“炮弹远度比例表”、“炮弹高度表”等字样;这是传教士6若汉和兵器研究部火器四人组共同演算推定的一组大炮射击数学公式表,用来调整大炮射击准确度。

    经过简单计算,李魁奇下令各门炮相应调整炮口高度和角度。随着北堡垒上十名吹号手同时吹响了悠长的海螺号,中**队阵地前方的8o门野战炮同时开火了。

    李魁奇的大炮阵地分前后两列,前列5o门炮主要射实心铁弹,后面的3o门射开花榴弹。

    炮弹射向西班牙大方阵的两翼,同时,中**队的两翼同时出击。

    西班牙人的大方阵本来就不适应进攻,丰塞卡将军的打算就是等着中国人进攻,然后用大方阵挫败敌人攻势,然后反击。前一次的马尼拉城下大战,西班牙人起主动进攻,结果战败。丰塞卡等西班牙高层人士并没有认识到中**队灵活的战术是制胜关键,只是认为在同样使用火器的条件下,西班牙方阵的防御能力一定能挡住中国人的进攻。他们对中华军的了解仅仅限于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向墨西哥请求出兵时的叙述:火器多、人多。

    达斯马里纳斯修道士如今还在台湾煤矿里做苦工,而西班牙远征军将迎来战争史上最猛烈的野战战场上的炮击。

    雨点般的炮弹落在密集的西班牙方阵中,实心弹打出一条条血肉模糊的巷道,开花弹则在阵地上炸开一个个缺口。对于胜利充满信心的中华军部队,先在两翼展开了进攻。

    中华军左翼,外籍雇佣兵营和台湾土著兵营,紧跟在第一旅第一团三营的5oo名燧枪手身后,向西班牙美洲部队起进攻。第一团团属炮兵哨队的五门轻型野战炮和巴石河对岸炮兵团的十门大炮同时轰击美洲部队。

    而西班牙军队的炮兵集中在大方阵前方,正在和李魁奇的炮兵炮战,无法支援两翼友军。

    昨天就在渡口遭到重创的美洲部队在开战一刻钟后,遭到了逼近到1oo步距离内的中华军两排齐射。中华军燧枪的射程射都过了美洲部队的火绳枪,仅仅两轮齐射,美洲部队前排战线的火枪手几乎损失殆尽。

    中华军大炮炮弹集中射击的美洲部队靠近巴石河滩的部分先支持不住了。开战半个小时后,美洲部队右翼崩溃了。一队水手火枪队渡过巴石河,抢占了巴石河滩,和外籍雇佣兵汇合,一齐向美洲部队右翼包抄过去。正面的第一团三营起刺刀冲锋,穿过了被打的稀疏残缺的西班牙长矛手阵列,冲入了美洲部队的核心。

    战况展的出乎意料的快,尹峰转了个头的功夫,美洲部队已经基本崩溃了。

    他兴奋地对卫队长林跃、中国籍耶稣会修士尤文辉、葡萄牙传教士6若汉说道:“瞧啊,美洲部队完了!传令兵,命令左翼指挥官杨大成,向巴石河河口进军,占领西班牙人的登6桥头堡,然后再迂回正面的西班牙大方阵。”

    林跃小声地说:“船主,那些地主和大商人代表们来了……”

    尹峰脸色一沉:“哦,他们来了?让他们上城头,到这里来看看我的军队如何作战!”

第259章 远征军的覆灭(上)

    在西班牙军队右翼崩溃的同时,水手火枪队在李星第三团一营的火枪齐射下,从斜刺里接近了日耳曼雇佣兵阵地。日耳曼人前方的瑞士长矛手将他们的长长矛放平,主动起冲击。

    第一旅二团的两个营排列成前后两个三排齐射阵列,面对瑞士长矛手的进攻,巍然不动,视那寒光闪闪的长矛如无物。

    “呯呯呯呯!”第一个营的第二排弯腰、第三排直立,同时扣动燧火枪的扳机。

    他们打完一枪,立刻向后方倒退,在他们后面的第二营士兵穿过他们纵列的间歇来到射击阵位,完全不顾瑞士长矛手已经就在五十步之外,列成三排齐射整列,枪口向前扣动扳机。

    “呯呯呯呯呯!”

    两轮齐射之后,2oo名瑞士长矛手几乎全部倒在了地上。

    这时,水手火枪队在侧翼对日耳曼雇佣兵起了攻击。

    不过,这时他们感觉碰到扎手的队伍了。

    这批日耳曼雇佣兵基本上年纪都在3o岁以上,参加过西班牙镇压尼德兰起义的战争,参加过法国王位继承战争、宗教战争还有德意志各邦国之间的各种大小战斗,每个人都有十年以上不间断的战斗经验。中华军燧火枪的射击似乎也无法打乱日耳曼雇佣兵的阵营。他们都穿了重甲,从头到脚只有头盔上的缝隙露出了眼睛。这种重甲步兵能够抵御1oo步以外的火绳枪子弹射击,中华军的燧火枪也得在5o步内才能击穿日耳曼人的重甲。这种重甲大约也只有这帮日耳曼蛮族大汉才能穿得动了。

    这些金碧眼的高大汉子人人身强力壮,虽然部队中火器比例只占一半,但是有一些弓弩手;前列的火枪手几乎每人都有一把斧头或者大剑插在腰间,斧枪手使用的长柄斧枪是中国人很少见到的武器,在这帮大汉手中使出来的杀伤力非同小可。因此,水手火枪队企图贴近身用肉搏战打乱日耳曼人的方阵,但是被对方的斧枪打得大败。

    尹峰站在墙头,看见北面的水手火枪队被打退了,不由地大骂:“是谁在指挥右翼的部队进攻?这样子硬碰硬是不行的,……”他回头问6若汉道:“6先生,你看看北面这支敌军部队,到底是什么人?”

    6若汉接过望远镜看了看说:“我看到他们头顶的旗帜上有苻腾堡公爵的盾形纹章,还有德意志皇帝的鹰图案,看来,这就是日耳曼雇佣兵了。”

    尹峰点点头:“原来这就是日耳曼雇佣兵团,好的,传令兵!传令各军,务必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绩,绝不许耽误战机,主动进攻,敌人不完蛋就绝不停止攻击!”

    他转头看看萎缩在城堡垛口,战战兢兢看着战场的各家地主、商人和一些外国富商,无声地冷笑一下。

    在一开始的炮战中,西班牙炮兵拼死不退,用三十门炮和中国人的8o门炮硬是对抗了半个多小时。这一次西班牙正规军带来的大炮都是欧洲最好的筑炮师的产品,射程只比中华军的六磅野战炮差一点点。

    李魁奇费了好大劲,终于把西班牙人的炮兵统统压制了下去,自己也损失了七八门炮。这时,中**队的两翼都已取得了战果,而中央战线的七个营最精锐的步兵依旧站立在原地未动。李魁奇回头看了看,呵呵一笑,命令手下:“把所有大炮都对准敌人方阵的正面,准备齐射!”

    “轰轰轰”,大炮声地动山摇。在尹峰的命令下,北堡垒城头的3o磅巨炮也射了。

    “轰!”

    城头重炮的轰击使得整个城墙在不断颤抖,那些观战的商人、地主们做梦也想不到大炮的声势如此厉害,惊叫着缩回墙垛下,有的人吓得屎尿齐下。

    炮兵阵地腾起的烟雾笼罩在中央阵线前方,随着大炮无休止的射击,硝烟越来越浓密,扩散到了整片战场。

    “轰轰轰!”炮兵团依旧在射击,无数实心弹打入西班牙方阵,犁出一道道血**渠;榴弹炮打出的爆炸开花弹有四分之一没能爆炸,但是仅仅爆炸的那部分炮弹,就已经把西班牙方阵打得千疮百孔了。

    中华军左翼正在追击美洲部队,包围西班牙方阵的右面;中华军右翼排列出弧形的阵列,一边放枪一边步步向日耳曼雇佣兵逼近。

    而中央阵线的中华军炮兵完全处在下意识的机械状态,不停地装弹药、射。为数35oo名步兵在炮兵阵地后面等得心急如焚。赵铁跳着脚大骂:“***李魁奇,打*炮不用钱吗?把干系腊人都炸完了,我们还能干什么啊!”

    所有观战的商人、地主几乎都在那里抖了,这大炮无休止的打下去,对方还能有人活下来吗?这种近代化火器时代的大战,完全乎了这些人的想象力。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十仗高桅杆上的炮火观察员-战舰瞭望员也被硝烟得受不了了,而且由于西班牙方阵中落入了上千爆炸开花弹,烟雾弥漫中已经完全看不清敌方的情况了。

    “轰轰轰!”

    炮兵观察员的桅杆由十几根木头支撑在平地上,望斗中的临时客串的观察员差一点因为大炮射的震动而掉下去。

    这位瞭望员平时在战舰上,在天气晴好、海面能见度较好的时候,能够现三十里地之外海上的帆船。而此刻这种硝烟弥漫的场景,他可从未见过。而且他此刻已经被下面炮兵阵地升腾起来的硝烟呛了个够。无奈中观察员哧溜一下溜下桅杆,找到正在手舞足蹈的李魁奇:“李团长,别打了,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时,尹峰也命令号兵吹响了海螺号,只是那些专心开炮的炮手耳朵中都塞着棉花球,什么也没听见。李魁奇不得不派出自己的传令兵到阵地上去传令,脚踢手掐的手段全用上,总算让炮兵阵地停止了开火。此刻,为大炮射击所准备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从马尼拉湾吹来的海风把浓烟带向北堡垒城头,包括尹峰在内的观战者一齐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随着海螺号的响起,赵铁挥舞倭刀大喊着:“前进!”,中华军的中央阵线35oo名燧火枪手终于开始出击了。

    海风吹过后,硝烟稍稍散去,火枪手们穿过炮兵阵地,自动在大炮前方整队。每个队、哨、营的主管都站在队伍右手指挥,鼓手敲出单调的节奏。

    燧火枪手穿过硝烟,猛然间看见西班牙大方阵的现状,都是不由地一愣,无意中脚步慢了下来。

    尹峰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也被自己部队的杰作吓了一跳,转手把望远镜递给6若汉道:“让大家都看看吧!”

    西班牙大方阵本来有着二十列的纵深,每横列并排站立了近15o名西班牙本土正规军士兵。而现在,方阵由正前方的第一排开始,整个被轰掉了一半,形成一个可怕的血肉模糊的大缺口,遍地是残缺不齐的尸体和破碎的武器。剩下的一半方阵也是被炮弹打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西班牙正规军以惊人的勇气和严格的纪律,居然还能在剩下的一半方阵内保持基本队形,并没有立刻崩溃。

    杨大成的中华军左翼部队已经把西班牙军的美洲部队打散了,他留下一个哨队的水手火枪队去占领防御空虚的西班牙远征军营地。西班牙人把所有能调用的部队全调到了北堡垒前线,完全是在孤注一掷了。

    阿隆索.丰塞卡将军在中华军炮击中受伤昏迷了,他的副官拼死把他抬到了方阵后面。

    丰塞卡才刚刚醒来,有传令兵来报告道:“将军,美洲部队指挥官卡斯特上校战死了,中国人已经从河滩那一面包围了我军。”

    丰塞卡叹了一口气:“北面怎么样了?我们的日耳曼雇佣兵怎么样了?”

    副官报告说:“……日耳曼人还在支撑,但是他们的前后、左翼都被中**队包围了,支撑不了多久的。”

    一名头上裹着厚厚的染血绷带的上尉跌跌撞撞跑来,带着哭腔喊道:“将军,这不是作战,这是屠杀!这是中国人在屠杀我们。”

    脑子再糊涂的人此刻也看得出,经历了刚才那种暴风疾雨般的炮击-这是单方面的屠杀:西班牙军队的炮兵在被李魁奇的炮兵压制住后,根本无力反抗。

    一名传令兵捂着腰部的伤口,歪歪扭扭来到丰塞卡面前立正:“将军,敌人的步兵上来了。”

    中华军中线的步兵们已经进入西班牙方阵前沿,踩着满地的破碎肢体和血污,很多新兵当场呕吐。士官和老兵们用枪托敲打着新兵:“立正!准备射击!”

    在他们面前的西班牙正规军,只有稀稀拉拉的射击,已经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和调度,军官大多数已经非死即伤,已经无人来指挥放排枪了。每名还活着的西班牙士兵,完全是在长期训练培养出的条件反射下开枪,能打中什么目标那就天知道了。

    ……

    “骑兵!敌人骑兵!”日耳曼雇佣兵们惊呼起来:“重骑兵!”

    日耳曼雇佣兵承受着上千名中华军燧火枪手的不断射击,坚守阵地巍然不动。李魁奇把炮兵调往北面,准备轰击日耳曼雇佣兵。而尹峰则把作为预备队的骑兵团派了出去。

    一百名轻骑兵、八十名重骑兵,这是昨日和日耳曼雇佣兵遭遇战后剩下的骑兵团全部成员。团长荷兰雇佣兵安得烈和全体骑兵战士呼啸一声,冲向日耳曼人的方阵。

    方阵中一团团硝烟腾起,连片的火绳枪打翻了十几匹战马,马上的骑士和自己的坐骑一样,很不甘心地翻倒在地。

    一百名轻骑兵每人手握两把燧手枪,在距离日耳曼人第一线战士仅仅十几步的地方忽然间左右分开,在日耳曼人眼前划出两道弧线,同时每名骑兵抬手射击,将2oo子弹射向冲击面上的日耳曼人。

    日耳曼雇佣兵的铁甲在这样的距离内,是挡不住子弹的。日耳曼人的方阵前方的战士纷纷倒下,方阵终于被打破了一个缺口。

    安德烈平举三米长的骑枪,呼啸一声,带着8o名重骑兵从轻骑兵打开的缺口冲了进去。

    轻骑兵们转完一个圈子,跟在重骑兵身后也冲入了日耳曼人的方阵。

    日耳曼人的阵地终于被打垮了。

    此刻,西班牙远征军的中央方阵也彻底崩溃了。赵铁的中线主力部队仅仅打了一次齐射,就把残余的西班牙士兵最后的士气打掉了。这时,方阵的右翼也已经被杨大成的部队打垮了。

    战场上吹响了一长一短的海螺号,中华军一线部队全体起了刺刀冲锋,西班牙军队四散奔逃,被中国人砍瓜切菜一般屠杀。最后一部分保持队形的西班牙本土正规军被包围在一片甘蔗田内。在赵铁命令下,中华军士兵在四周围一起开枪,将包围圈中的西班牙人全数击毙。战死在甘蔗地的西班牙军人中,包括了司令官丰塞卡。

    步兵指挥官马里洛带着卫兵逃到了通多沼泽,结果在三天后,他被进入沼泽搜索的庄丁队打死在了沼泽地泥浆内。

    无数的西班牙人被杀死在北堡垒和海滩之间方圆十里的地方。6ooo名登6的西班牙远征军中,只有不到1ooo人有幸活下来当了俘虏。

    中华军基层士官、军官和大部分中高级军官,都是西班牙人屠刀下的幸存者、或者是幸存者的后代和亲朋。因此,他们对于西班牙人毫不留情,基本上不留活口,左翼军杨大成部到是抓了两百多美洲部队的俘虏,在西班牙人海滩营地里还抓到了一些黑人和印第安人。

    日耳曼雇佣兵死战到底的精神到是得到了中华军的真心敬佩。在最后一百多名日耳曼人被包围在一处小丘陵上时,尹峰派出葡萄牙传教士6若汉前来劝降。日耳曼人为雇佣兵的荣誉已经做得够多了,当下立刻答应投降了。

第260章 远征军的覆灭(下)

    在西班牙军队全面溃败的同时,一些新的客人来到了北堡垒。这是以范.莱顿上校为的一些荷兰军官。由于中华公司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谈协议虽然已经签订,但是还未正式通过东印度公司评议会的审查批准。因此,这些荷兰军官还得继续呆在内湖中的战俘营内做苦力。

    现在,他们被特别邀请来观看西班牙人的大败。

    虽然荷兰人很喜欢看到西班牙人吃瘪,但对中华公司的胜利也是很不乐意看到的。但是如今的形势使得他们处境尴尬,不得不恭贺尹峰的胜利。

    那些内地各商帮的代表、富商、地主等人,如今已经回过神来,纷纷围了上来,毫不客气地把最好听的词汇、最露骨的马屁统统送给了尹峰。他们竞相要求参加中华联合公司,愿意为尹峰提供军费。

    尹峰差一点就轻飘飘飞起来了,还好,远处海湾内突然响起的炮声刺激了他,使他清醒过来。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干系腊人的战船还在马尼拉湾,我们……”

    他话才说一半,一干富商、地主就拥了过来,乱纷纷地道:“此等跳梁小丑,船主威武,何足挂齿啊!”

    说这话的是原福州总兵朱文达在吕宋一处庄园的管家,四十岁老童生,迫于生计才来吕宋的。

    “船主过谦了,如今这天下,谁不知道您是这海上霸主啊!朝廷都得让着您三分……”这是晋商乔家庄园的庄头乔治平在说话。

    “船主……”

    尹峰赶紧接连后退几步,林晓机灵地上前挡住了众人。

    尹峰喘了口气道:“诸位商家,诸位,我尹峰战前向你们借的军费,马上就可以归还了。我吕宋镇守府言而有信……好了,在下还有紧急事项需要处理,请诸位先回去吧……”

    ……

    海面上的战斗在早上就开始了。袭击了甲米地船厂的西班牙舰队主力成功把中华军舰队全都吸引过来了。四艘飞字号家一艘马尼拉号主力战舰,总计装备了近3oo门大炮,在船载大炮数量方面过了西班牙舰队。而且,中华军拥有大量的小型战船,近三十艘三桅炮舰是经过改造的福船船型,船体龙骨系统装配上了肋骨来支撑,每艘船最少可载炮十门。

    西班牙舰队司令官胡安勋爵根本不想和中华军拼个你死我活。

    他命令旗舰“国王”号掉头向西,打算在中华军舰队围拢过来之前,率领舰队冲出马尼拉湾,然后在广阔的外海与中华军舰队周旋。至于登6的西班牙远征军的步兵们,他就爱莫能助了。

    然而,虽然中华军舰队主力还没能赶来,但是各种小型战船却已经包围了西班牙舰队。他们仗着船小掉头方便,灵活机动地穿插迂回,突然袭击西班牙人,打了就跑,不理睬的话他们就回来缠着你不放。

    同时,中华联合公司水军创始期间的法宝:火船又被隆重推出了!

    主要为海盗出身的南洋舰队的水手们在最短时间内,将一艘从泉州带过来的巨大商船改造成了一艘“火船”,在上面树起了无数根带着布帽、穿着水手服的木桩—作为假人来迷惑敌人,并且在船上装满了硫磺、沥青和浸透了油的棕榈叶。然后,这些海盗水手们把这艘火船驶到了战争岛南面的水道上,迎着西班牙人的战舰,直接冲了过去。此时,水手们中最不怕死、最勇敢的志愿者当起了火船的舵手,戴着布帽的木桩则立在舱门处。尽管胡安勋爵指挥西班牙战舰上的枪炮四射,但是这艘三桅大帆船还是冲了上去。直到此时,西班牙人才明白形势不妙,原来自己所面对的对手竟然是一群如此凶悍可怕的人物,完全和西班牙人最头痛的加勒比海盗一样悍不畏死。

    但是等他们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西班牙舰队来不及散开,这艘船突然间腾起大火,径直撞向了西班牙舰队,逼得舰队船只四散,打乱了正在高逃跑的西班牙舰队阵形,并且在战舰皇后号船头爆炸了。

    这艘大型火船内装有8oo斤火药和上百斤桐油、硫磺,爆炸后四处飞溅的火星将其周围船只全部引燃了。

    皇后号最倒霉,不仅火船爆炸后的冲击波、碎片扫倒了解甲板上的大部分水手,而且还被引着了帆布大火。

    西班牙舰队一边救火、一边和周围多如牛毛的小型中国战船纠缠不休,耽误了宝贵的时间。最终,西班牙人绝望地现,前方已经出现了一排排帆影。

    5艘中华军主力战舰,三十艘三桅炮舰终于在战争岛南部追上并截住了西班牙舰队的去路。

    叶华的旗舰飞虎号排列阵列最前方,横向移动向西班牙舰队逼近,准备占据“T”字形的上方,用标准的阵列线轰击西班牙人。

    无敌舰队时期,英国在和西班牙进行的海战中,先创造性地运用了海军作战火力,使17世纪初英国在海军战术上遥遥领先于它的所有对手。令人奇怪的是,它的所有对手,甚至包括深受其苦的西班牙人和聪明能干的荷兰人,似乎都没有充分认识到英国取胜的秘密在于强大的舷侧炮火力。或许是由于17世纪的前半叶没有大的海战,使得其他国家没有机会学习英国的先进战术,而英国人自身也没有大的改进。

    因此,此刻西班牙人按照百年前老战术,拼命地址想接近中国战舰,准备来场接舷跳帮的肉搏战。

    无奈,他们面前的中华军舰队所采用的战术和英国人的类似,而且还加以展改进了。

    西班牙人不仅仅在战术上落后,在武器方面也不如中华军。叶华舰队主力战舰的大炮数量过西班牙舰队主力战舰的大炮数,次一级的炮舰数目也比西班牙舰队中的快船等辅助舰多,更不用说中华军拥有的霹雳火箭等利器了。

    皇后号已经完全失控,胡安勋爵带着自己的旗舰国王号带头向海湾出口冲击。但是,他的旗舰因此就率先陷入到了中华军战舰的横列齐射的炮火中。

    上百炮弹夹杂上百枚火箭,轮番轰击了几次之后,国王号到处起火冒烟,桅杆歪斜,也失去了控制。几专门破坏桅杆帆缆系统的链弹、杆弹将国王号上甲板几乎彻底摧毁。

    其他主力战舰没有吸取教训,依旧以纵队形式向出海口冲击,结果接二连三陷入到了中华军舰队的密集炮击中去了。胡安勋爵的旗舰国王号被迫降下王旗,舰队司令官临时转移到另一艘战舰上后,国王号被抛弃在海面上。

    这时,一直在中华军的主力战舰飞字号阵列的左侧游弋的三十艘炮舰突然冲了过来。他们采用的是灵活的“艉射战术”,拼命地用船头重炮向西班牙人的上甲板以下部分轰击。

    中华军绝对不和西班牙人打跳帮肉搏,一旦西班牙船舰逼近,就立刻后退,然后绕到一边继续轰击,仗着中华军水军船多炮多,中华军炮舰无休止地和西班牙人船舰绕圈子。

    那些受招安当了水兵的加勒比海盗先吃不消,他们并没有为了西班牙国王牺牲的觉悟。几艘辅助战舰上的海盗们率先扯起白旗投降了。

    胡安勋爵的新旗舰再次受到重击,飞虎号逼近到1oo步之外,用密集的霰弹扫射了旗舰上甲板,将正在指挥的胡安勋爵打断了两条腿。

    胡安勋爵在弥留之际,布了全军投降的命令。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水手火枪队开入通多沼泽地搜捕西班牙溃兵,停泊在登6场的几艘大型运兵用的卡拉克船很识时务地投降了。在马尼拉湾出海口的战争岛南端,最后一艘负隅顽抗的西班牙战船被岛上的重炮轰得千疮百孔,无奈地沉没了。

    此战中华军大胜,以不过8oo人的伤亡,基本上全部歼灭了西班牙远征军。

    曾景山在第二天布吕宋镇守府通告,宣布所有和西班牙人勾结的吕宋居民都是叛徒,没收其一切土地财产。于是,第一旅将主力转向邦邦牙土著居住区,起了对邦邦牙人的全面清剿。

    尹峰在议事局召集各家地主和商人宣布:将邦邦牙人的领地划分成几十份分给他们,抵充各家所出的临时军费。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要求直接还款,只是基本上所有人都选择了以土地抵充借用军费的方案。

    西班牙远征军的失败很快传遍南洋、东南亚以及大明朝内地。很多人对西班牙人远道而来被打败,并不感到新奇;但是西班牙人全军覆灭,几乎一个不剩全部完蛋的事实还是震惊了所有人。

    先前爪哇战乱时期,中华联合公司击败了荷兰人,如今再次击败西班牙人,中华公司和尹峰的威名,在东南沿海和东西洋、南洋、日本琉球等地如日中天。

    万历四十二年,就在尹峰带着中华军击败西班牙人的同时,主张执行海禁政策的内阁辅叶向高面对朝廷内部的党争,经过多次的调停失败,他深感自己已无能为力,便坚决请求辞官,于万历四十二年三月晋少师兼太子太师,致仕。

    海禁政策随着他的下台,再一次名存实亡。

第261章 东海之滨(上)

    福建泉州港出海的船只,一般要经过金门。驻扎在金门的巡检司汛兵实际上一年四季都在那里常驻,泉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吏都知道,这支部队拥有十艘大型炮舰,若干快船和小艇,隶属海峡对岸台湾千户尹峰属下的水军第二舰队,中华军内部称为第一分舰队。

    金门巡检司城是中华联合公司距离大6最近的海上据点。

    泉州府的大部分衙役、胥吏、团练等实际也是中华公司的人,只是表面上还挂着大明朝廷的旗帜。

    盛夏时节,浙闽粤一带台风频仍,经常造成灾害。福建布政司的6地部分由于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理特点,一遭灾就会出饥荒,饥民四处流荡,威胁着大明的“和谐”社会。

    不过这些年福建境内兴起移民潮;一群群贫穷的男女涌向海边,在福建沿海几百处港湾的某一处坐上海船,跨过台湾海峡来到台湾;还有人继续坐船出行,有的往南去吕宋,或者是婆罗洲、苏门答腊、爪哇等南洋各地;有的则是北上去琉球、济州岛。

    在中华公司治下,农民们至少能吃饱肚子,虽然在各地屯田农庄、种植园、矿山、工场干活很累,但是能得到报酬;屯田农民一开始得当几年农奴,然后就可以成为中华公司属下的佃农或者各地农场主、地主的佃农;耕种公司土地的佃农在持续五年(吕宋岛上是三年)缴纳足额地租后,可以获得永佃权。当兵打仗的家庭可以得到优惠照顾,退伍后可以获得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而且,根据军功大小,分配得到的土地也不同,还能转为中华公司的股票。

    这些政策都是那些无地农民、流民,苛捐杂税压榨下的佃农根本无法抗拒的优惠条件。

    因此,今年由于风灾、水灾多,移民台湾的人数也跟着上涨,一个月内就有近八千人渡海前往台湾港。这一年,公司大股东黄逞的侄儿郑芝龙来到了台湾,由尹峰特批进入军校学习。

    这一年,一个叫施大瑄的十几岁少年也来到了台湾,在魍港码头招兵处报了名,被招入水军舰队成为一名水手。这施大瑄就是原先历史时空中施琅的父亲。

    同一年,福建泉州同安人郭怀一也来到了台湾,被公司招工人员一通忽悠后,坐上了前往吕宋岛的商船,去吕宋岛公司所属的甘蔗种植园干活,由于为人豪爽和骁勇善斗,成为了庄丁队小头目。原先历史时空中,他曾经在台湾举旗造荷兰人的反。

    很多人的命运都已经不可抑止地改变了。而大明朝廷依旧按照自己的惯性在向一个朝代的未路走去。

    尹峰比较低调地回到了台湾港,随行的是台湾土著兵。第一旅各部将返回台湾,而李星第三团将常驻吕宋,赵宣明第四团和颜思齐南洋特遣队暂时将分驻南洋各殖民地。陈衷纪已被调回台湾公司总部,北方琉球、济州岛一线的防御将由北方第一舰队统领范涛总管。如今的琉球,一般百姓依旧以为中山王还在号施令,而一般官吏和士绅阶层早就默认了中华公司的实际统治这个现实。

    德川家康于1614年1月达公告下令驱逐在日本的传教士,并开始大规模迫害日本信仰天主教者。幕府的秘密使者正在台湾中华公司总部等着尹峰回来。

    德川家康已经老了,在他离开人世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大阪城内丰臣家。他已经等不及要清除掉德川家的最后隐忧了。现在,京都方广寺钟铭文事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这件事是典型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凭空给了德川家一个最后处理掉丰臣家的机会。

    前来见尹峰的德川家使者是德川家重臣板仓重昌,还有幕吏晓岚之介,都是曾经在九州和中华军谈判岛津家处置问题的老熟人了。

    板仓重昌和晓岚之介依着觐见大名的规矩,对着尹峰施礼如仪。

    陪同他们两个的是中华公司驻日本商馆的掌柜许心素,他现在兼职翻译。

    德川家使者先向尹峰祝贺他打败了干系腊人,然后提出了德川家康转告的要求。尹峰听完许心素的翻译,看着年纪还不到3o的板仓重昌笑了笑道:“板仓大人,按照你家大将军和我们在萨摩谈好的条件,这两年我们已经66续续把十门青铜火炮以最低价格半卖半送给你们了。如今你们突然要求半年之内供给你们2o门大炮,那么这个价格就再不能向从前那样了。”

    ……

    正当尹峰在猛敲日本人竹杠的时候,台湾最繁华热闹的市场区内,一行人非常引人注目地在人群中行走。

    之前这一行人前面开道的是四个黑皮肤的大汉,一水的东非班图族黑人大汉。他们只要在那里一站,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而然就让开了一条路。

    在他们身后,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正在一个小吃摊位上流连忘返,两个穿上好丝绸长裙的丫鬟模样的少女正在陪伴她,和摊主讨价还价。在她们身后,两个黑衣大汉站立在那里,严肃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腰间鼓鼓囊囊地似乎掖着什么。

    小女孩四、五岁左右年纪,长得圆头圆脑、胖嘟嘟的手脚上带着手镯,穿着红色肚兜,走路从来是跑着“走”的,脑袋后的辫子一甩一甩地。由于小女孩散步时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忽左忽右地转来转去,结果她身边的忠实保镖们也不得不努力跟着她,为她挡住各个方向的人群,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混乱。

    行人们现闹事的主谋后,没有因此生气恼火,都非常开心地为横冲直撞的小女孩让路。

    有新来的小贩问一同摆摊的同伴:“钱老哥,这是咋回事?谁家的女仔需要这么多伴当陪着上街啊?”

    姓钱的中年小贩是摆水果摊的,他对问话者做鄙夷状道:“老弟,你来这里也有几个月了,主谋还不知道这位小公主是谁吗?”

    “小公主?这是,难道是尹船主家的女仔吗?”

    “不是这位小姑奶奶,还有谁啊?这位尹小姐小名靓靓,特别喜欢热闹,每隔一天都会来集市区逛街的。”钱老哥笑着说,把自己货担里的几节切好洗好的甘蔗拿出来,远远的对小女孩喊着:“小小姐,来吃甘蔗哦!甘蔗圆又长,火又兴阳。香甜真可口,节节有商量啊!”

    他的吆喝果然吸引了小女孩靓靓,她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身边的黑大汉和黑衣汉子也立刻跟了过来。

    一名身材瘦削的丫鬟赶来拉着小女孩的手,笑着问钱老哥道:“老哥,你这甘蔗是哪里产的,小姐喜欢吃又脆又甜的吕宋产……”

    “没错了,这位大姐,俺这就是吕宋产甘蔗,新鲜的,刚从吕宋运来的。这儿还有橄榄,海南崖州产的哦!来,小小姐来尝尝……”

    丫鬟摇摇头:“橄榄味涩,不要……”

    小女孩一伸手,抓住了钱老哥递来的橄榄,坚决地说:“我要吃的!”

    钱老哥乐得呵呵直笑:“还是小公主懂事,瞧瞧,我的橄榄两头尖,一见便流涎,入口带酸涩,越嚼越香甜啦!来来,这节甘蔗也送给你尝尝,甘蔗是长个,橄榄是尖个,阴阳相配起来,叫作和合双美丸,大有补益,其味美不可言哦,这位大姐,你也尝尝吧?”

    丫鬟红了脸,啐了钱老哥一口,拉起尹小姐靓靓就要走。小女孩坚决地立定不走:“不,我要吃橄榄。”

    丫鬟只好在钱老哥这里买了一大包橄榄,临走钱老哥硬是要把甘蔗送给尹小姐的每个保镖,众人推脱不了也就收下来,不过临走还是给钱老哥留下了半两碎银子。

    这一片摊贩区周边,都是酒楼饭庄,此刻正是大夏天的中午时分,每家酒楼饭庄都是满座的,生意出奇的好

    乐山楼南城分店二楼,临窗的一个座位边,海道副使张凤来、福建兴泉兵备道罗平威化状成两个商人正在喝酒,他俩只带着两名卫士,微服私访来到台湾已经两天了。

    海道副使是正四品官,兴泉兵备道五品官,这样两位官员来台湾巡检司视察,恐怕还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回。本来二人是奉了巡抚总司之命,想要大摇大摆来台湾巡视的,无奈没有任何船只愿意载运他们出海去台湾。无论是商船还是渔船,无论官府出多少钱都不愿出海,一旦以官威严逼,这些人干脆抛去船只逃之夭夭;而沿海各个水寨的水师官兵,听说要开船去台湾,几乎立刻生哗变。海道副使张凤来仅仅是派人闻讯了一下浯屿水寨,能否用水师船只载运去一趟台湾,结果第二天浯屿水寨就报告说寨内不慎生火灾,船只损毁殆尽,无能为力了。

    结果,张凤来在潮州、泉州等地足足耽搁了三个月时间,还是没能上船出海。

    最后还是他的同门师弟福建兴泉兵备道罗平威出了个主意,微服私访。

    虽然觉得很丢面子,但是这三个月的经历使得海道副使张凤来对台湾非常感兴趣,觉得冒险去一趟也无妨,而且万一有事也可以拿出自己的身份来,毕竟对面的那伙人自称是大明属民的,应该不会对一个朝廷的五品官下什么黑手。

第262章 东海之滨(下)

    海道副使张凤来算是比较清廉的官了,平常最多就是在自己负责的屯田、兵备这一块适可而止地接受下属的一些孝敬。他对海商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朝廷的忠心有什么问题。张凤来对于朝廷党争避而远之,不过一般情绪上倾向于清流一派或者东林一党。

    张凤来张大人对海商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们都是亡命徒,不惜身家性命奔波在大海上,为了钱财而拼命。大海上在海道副使张凤来看来是深不可测、处处危机四伏的。

    他全靠了兴泉兵备道罗平威的关系和人脉,才能坐上一艘开往台湾港的商船。这艘船是福州李家的船,据说是为巡抚大人带的货物。

    从一开始登6台湾,海道副使张凤来张大人就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为了:码头管理人员非常不客气地让他排队登记画押,因为他不是贵宾商户,是第一次来台湾的商人,必须详细登记一切户籍有关事项。作为一个五品文官,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后来在客栈登记入住时,他因为怎么看都不像商人,被店老板还盘问了半天,还好罗平威和商人打交道较多,用一番言语敷衍了过去。

    此刻张凤来张大人好奇地看着楼下的街景,不断用各种烦人的问题去骚扰罗平威。

    “这大街上来往的番夷之人很多啊,怎么连黑番鬼都有这么多?”

    罗平威忙着品尝乐山楼的新鲜海味,敷衍了事地说:“大人有所不知,这中华公司头目尹峰,身边养着几百人的黑番卫队,全是这等黑得亮的家伙。”

    “这里有不少人穿戴儒服,应该是我儒学中人,他们为何在此?”张凤来皱着眉头指着街口几名结伴而行的年轻书生。

    罗平威略微抬起头看了一眼,苦笑摇摇头:“此间有中华公司开设的蒙学、什么技术学校、军校等诸多学校,这些科举不第的书生多半是在这些学校中教书的;在中华公司内,也大肆招揽了一些我辈读书人,左右不过是做一些书办、文抄之类的工作。”

    张凤来阴沉着脸,用指节轻敲桌子,冷笑着说:“真是没有读书人的骨气,堂堂儒林中人,饱读圣贤之书,却来这等地方为商人做事,真是有辱斯文!”

    “听人说,这尹峰的婆娘是一个洋婆子?”

    “非也,此女是假洋婆子,不过是尹峰的一房宠妾,且是海外出生的商人之女,信奉洋教,已与化外蛮夷无异了。尹峰正妻是我泉州北门曾家富商的女儿,前几年由于倭寇上岸袭扰台湾港,受惊难产而死。这尹船主现在就宠爱这假洋婆子,听说时常会公然携手上街,不避嫌疑。”罗平威就在泉州一带为官,对尹峰已经是十分了解了。

    张凤来摇摇头:“华夷有别,男女有别,这尹峰如何能如此有伤风化?”

    忽然之间,整个海港和集市区被巨大的喧嚣声掩盖了。

    “罗大人,码头上这一队是什么人?为何百姓们如此欢呼雀跃?”

    只见楼下整条街的人都在向码头方向涌去,大呼小叫、人声鼎沸:“回来了!第一旅回来了!”

    “中华军凯旋而归!”

    猛然间,码头方向的炮台鸣炮,同时一阵阵枪声传来……

    张凤来掌管巡海兵备,倒也听得出这是鸟铳射击声,不由地大惊起立:“怎么!有倭寇袭击吗?如何有这许多枪声?”

    罗平威连忙从窗口探出头去张望,却听见身边有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哪里是倭寇,不过是码头上的士兵们在庆贺胜利!”

    两位装扮成商人的官员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位手拿羽扇、一袭道士长袍的、头戴道冠的中年人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窗外。

    此人虽说没有什么仙风道骨可言,却也长得中等个头、精干精神,双眼炯炯有神。张凤来自重身份,没有言语,心中也确实很不舒服。罗平威拱手施礼道:“这位道兄,我等初来台湾,不晓得此处的典故,可否赐教一二?”

    道士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们桌边,笑着说:“两位大约是刚来本地,还不知道中华联合公司在吕宋岛大胜干系腊人的消息吧?”

    罗平威眉头一皱:“哦,干系腊人又来了吗?不是说干系腊人的母国远在万里之外,如何能够万里迢迢来吕宋开仗?我等初涉商业,还不晓得海外时事,还请道长告知一二?”

    道士也不见外,抓起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嘴自己先喝上了。张凤来厌恶地摇摇头,冷冷地说:“海外的事,与我大明何干?不晓得也无妨。”

    道士“啪”一下把酒壶砸在桌上,哈哈一笑道:“这位兄台此话大谬!你可知天子之南库?”

    张凤来摇摇头,罗平威接着说道:“不就是说海澄月港督饷馆吗?据说每年可为天子收纳十万两银子!”

    张凤来还是摇头:“不过是税监与民夺利的所在而已。”

    中年道士呵呵冷笑:“与民夺利?君等难道看不见月港民众生活富足,安居乐业,有小苏杭之称吗?就说这台湾港,万国商人皆来贸易,此地的港口,各地船舶停靠不收任何税,只在岸上贸易时收交易税,我估计每年仅仅交易税就可达到二十万两。万国来客每年在台湾港吃喝拉撒睡,处处都要用钱,仅此台湾港就能养活几万小商小贩,客栈、酒楼、店肆等等,每年可缴税十万余,仅此地一个港口,每年所得税银,就已经过福建全省数倍。”

    张凤来和罗威平两人长大了眼睛面面相觑,罗威平不相信似地问:“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一个港口不用缴纳入港税银,居然还能如此富裕?这中华公司据说每年还各诸多海商船只派自家旗帜,大有收买路费的的嫌疑……”

    道士呵呵冷笑:“朝廷诸君每日为边兵军饷为难,上一回遵化、蓟门、永平边兵数年拿不到饷银,因而兵变,京师都差一点遭殃。而本地的中华公司护卫队,每个士兵每月都能十足十地拿到军饷,最低等的小兵都能拿到五两银子军饷。

    而此地中华公司扬帆万里,经营海外,招揽万国客商来此贸易,养活了几十万百姓。他们把我明朝的货物卖出去,赚回银子,使得国内百万商民得以生活;而尹船主的护卫队在海外为我海商护航,屡败西洋番夷和倭寇,大张我国人的志气。呵呵,眼下就是铁证!”

    道士指着窗外,众人转头看去,却见一大队金碧眼、高鼻隆目的番夷垂头丧气走过街道,两边各有一队中华军黑衣士兵持枪护卫。这是中华军在此次巴石河北部战役中俘获的西班牙远征军俘虏。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献俘仪式,不是为了皇帝而献俘,而是向广大台湾民众展示中华军军威。

    民众的情绪达到了最**,呼声如雷,争着围观这群万里迢迢赶来做俘虏的倒霉蛋。

    随着俘虏队伍行进的,是第一旅凯旋的将士。尹峰亲自在码头迎接战士们,先就宣布所有军官军衔各升一级,所有士兵本月军饷加倍放。

    尹峰还亲自为有功将士授予各种奖章:大部分奖章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诸如“英雄勋章”什么的,实际上都是尹峰由后世军队抄袭来的一套东西。

    他还安排了一群西拉雅土著少女在码头上给战士们撒花朵,请了戏班子在大路边唱“关公过五关斩六将”,然后又组织公司员工和将士家属在码头迎接,弄得整个凯旋仪式**迭起,年轻的士兵们兴奋不已。

    俘虏队伍之后是一群军官,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神采飞扬的中华军各级军官们,大多数年纪不到三十岁,很多才二十几、十几岁。在朝廷官员看来简直年轻的过分。

    中华军军官以赵铁为,骑马穿越街道,享受着万众欢呼的待遇。

    张凤来满肚子不舒服,坐下来冷冷地说:“如此穷兵黩武,擅自与外夷开战,置朝廷与何地?这武人嚣张如此,成何体统!”

    罗威平吃了一惊,觉得张凤来这话说得太过直露,可能会被人看穿身份,拼命向他使眼色。

    中年道士冷哼一声道:“外夷屠戮我大明子民的时候,朝廷高官们又在干什么?倭寇肆无忌惮地一次次袭扰我大明,哪一个朝廷将领敢于领兵远征日本国?”

    罗威平道:“这日本国是我朝太祖所列不征之国……”

    “所以就让别国来征我大明?太祖皇帝不是还定下海禁之策,怎么我朝又有隆庆开海之举呢?”

    张凤来再也忍不住了,立起身低声喝道:“你这牛鼻子老道,到底是何许人?怎么敢如此放肆,对朝廷肆意评论、目无法纪……”

    道士冷静地一笑,拱手施礼道:“在下自号葫芦道人,姓徐名鸿基,原为杭州童生,现为台湾巡检司书记官,中华联合公司董事会书办。我家千户大人,尹峰尹船主请您二位高官去巡检司城小叙片刻。

    此道士就是在吕宋岛上行踪诡秘的道士,到处跟着尹峰的军队走,被安全部的特工判定为朝廷密探,结果在巴石河北战役的前一天把他抓进了大牢。在西班牙人失败后,尹峰在返回台湾前忽然想起了他,把他叫来审问。徐鸿基一见尹峰,倒头就拜,口称小人,说是自己是浙江杭州人士,曾经考过科举,为万年老童生是也。如今前来投奔尹峰,愿在其下担任任何职位。

    尹峰苦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主动前来投效的士子文人。难道自己的王八之气已经达到新的境界了?

    为了给更多的后来者做表率,尹峰收下了这个主动投效的儒林叛徒,不过一开始并未重用,只是当做一般文字秘书来使唤。

    同时他也派出安全部、商情部的人去浙江杭州查查此人底细。这一次和张凤来等二人交谈,实际上是尹峰派他来的。张凤来刚刚踏上台湾的土地,泉州方向就有飞鸽传书送来信息:告知有朝廷的海道副使前来台湾微服私访。所以,张凤来等人来到台湾后的时时刻刻,都有人在监视他们。

    张凤来见周围围拢过来一群大汉,而楼梯口也出现了黑衣制服的中华军士兵,打消了逃跑的念头,走到徐鸿基面前愤愤地说:“你也是读书人,如何甘愿为此贼人做事?”

    徐鸿基冷冷一笑:“您往大街上看,看见没有,那里有这么多的书生文士,他们都在为和中华公司做事。他们在这里至少不会饿肚子!朝廷以制科取士,全无实济。历来所中举子,都是富翁公子,是以各地奇才异能之士,久困孤寒,不能寸进,所以才有: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正,子奔他乡,如此而已!”

    徐鸿基指指窗外海边方向道:“如今这东海之滨,早已是我家尹船主的地盘,加以时日,尹峰船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业!”

第263章 示威和劝进

    台湾港以北的一条河流边上,在大片人工平整过的场地上,中华军一个团的士兵正在操练。

    尹峰在河滩沙地上用树枝在划着一些线条,他身边围满了一群年轻的尉官:这是军官学校最新的一批学员刚刚下到部队实习。现在,经过十年的摸索,尹峰总算已经把中华军新式军事教育体系建立起来了。这种体系有着他穿越前时代的影子。

    “……大家看见了,哨队行军纵队是四列纵队,在进入战斗时要转化为三排战斗阵列,而这时可能已经处在交战状态,所以这种队列转换必须加强训练,一定要让士兵们不需要思考听到命令,就能转换队形。”

    尹峰站起身,站到河岸边一处高地上,指着正在列队行进的中华军新兵营说道:“弟兄们,不要小看了队形转换问题;由战时三排作战队列转化为行军纵队,这就相对容易了,但是由行军纵队转换为作战队列,有可能敌人就已经冲上来了;要面对敌人的刀枪排列好队列,这就要求士兵们和你们,我的军官们必须非常镇定和熟练……”

    这一批年轻的军官很多是马尼拉逃亡者的子弟,也有一些是尹峰收养的所谓“船主孤儿”。和以往不同的是:有一些闽浙商人家庭来的子弟也加入了军校。

    中华公司以武力护商业的模式,现在已经为很多人接受,因此,接受新事物最快的福建沿海商人最先想到把自己家子弟送入中华军。一般来当兵的是各家的养子或庶出的子弟,但毕竟是家族一份子。

    林跃快步走来,远远地向尹峰做了个手势。

    “弟兄们,再观摩一会,等一下将把诸位分配到各自的部队,记住,脚踏实地、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努力了!”尹峰训完话,来到林跃身边问:“怎么回事?”

    “安全部的人查清了那几个人的身份,确实是对岸过来的大官,朝廷的福建海道副使。”

    尹峰呵呵一笑:“这些朝廷的官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操练场上,一个团的集体队形操练已告尾声,全体战士正同时立正,脚步声震动着大地。他转头看着操场,忽然呵呵一笑,想到了一个主意。

    尹峰拍拍手把那群年轻的见习军官叫了过来:“……弟兄们,立刻进行实弹射击训练。林跃,立刻通知炮兵团李魁奇,派出轰天炮哨队来这里进行实弹演习!然后,把那两位朝廷大官请来。”

    一个时辰后,一辆西式马车把海道副使张凤来和兴泉道兵备罗威平拉到了中华军新开辟的操练场。

    操练场上顿时枪炮声震天,硝烟浓密的使人呼吸困难。

    坐在临时检阅台上的海道副使张凤来和兴泉道兵备罗威平如座针毡,浑身别扭的很。而场地上的景象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反而使他们失去了兴趣。张凤来一直在心中咒骂尹峰和他的军队:目无法纪、不成体统。而罗威平满心悔恨之意,埋怨自己真不该一时好奇逞能来台湾冒险。

    尹峰略略有点失望,自己军队显示的时代战术和武器并未吸引这两位官员。

    演习临结束时,两门轰天炮对河中一艘大船进行实弹炮击。

    “轰!轰!”口径粗得可以塞进一个大胖子的轰天炮准确命中河中船只,巨大的爆炸中,大木船完全化为乌有。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罗威平身子一歪,滑到在检阅台的地板上;张凤来铁青着脸,站起身张大嘴,半天没出什么声音。这种可以飞出去爆炸的武器终于把他这个迂腐书生也镇住了。

    不过,他随后就反应过来了,转向尹峰冷冷地说:“尹千户编练军队,可有朝廷批文?”

    尹峰无所谓地笑笑:“在下这是组建看家护院的家丁,不需要朝廷批准吧?”

    张凤来见尹峰当面耍无赖,冷冷地说:“当今之世,正人心,拨乱世为正道,你等追逐未业,穷兵黩武,无视朝廷法纪,我必定要禀告圣上,正本清源,消除你这……”

    坐在地上的罗威平见张凤来书生牛脾气上头,竟然在对方军队操场上公然挑衅,真的是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一把拉住张凤来道:“张兄、尹大人守卫海疆,驱逐倭寇,也是有功与朝廷的。”

    张凤来挣脱他的手,走到尹峰面前说道:“尹千户,你煞费苦心搞这么一支军队,到底意欲何为?”

    尹峰站起身,丝毫没有面对上官应有的谦恭之情,淡淡地一笑,反问道:“我的儿郎们如何操练,大人已经看见了,您意下如何?”

    “用兵之道,太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下此非所论矣,火器无益于成败之数,未伤人先伤己。”张凤来振振有词地说。

    尹峰一听,立刻完全失去了和张大人继续讨论的兴趣;张凤来这种迂腐空疏的言论,完全是几千年儒家文化积淀和文明所造就的文化自负心理的自然表现。尹峰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是“选择性失明”了,抱着很深成见观察新事物的人,完全可以对新事物视而不见,是根本不可能现什么新知识的。

    尹峰冷冷一笑:“张大人,我中华公司如今是在替朝廷保护海外商民,朝廷做不到的事我们在做,没有向朝廷讨要一文钱。我希望你们也不要来向我们讨要什么。”

    ……

    张、罗二人当天就被送上了一艘水军战船,被送回了泉州港。尹峰本来存心想他们示威一番,结果却是鸡同鸭讲,根本无法沟通。尹峰对中华公司的现状并不满意,他梦想中通过海外贸易改变中国传统的路,似乎看不到头。即使是中华公司内部,他也不得不与传统现实妥协,满足大家的官本位追求,开始在工匠、职员中分级别,分别给各级职员工匠封个官衔。

    在打败西班牙人远征军之后,无论公司内部还是中华军内部,都出现了懈怠现象。一些人失去了长远的奋斗目标,一些人满足于自己获得的土地,还有人开始贪污、开始怠工。

    尹峰自己也感觉似乎失去了目标感,对西班牙人的复仇已经告一段落,荷兰人和其他西方列强暂时已经不能成为中华公司的威胁了。那么,下一步该怎么走?走向何处?

    兵器研究部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明出现,完全热衷研究科技和搞技术工作的人,还是太少。虽然招收了不少的读书人士子,但是这些士人即使不是满腔政治Ji情,至少也是带有传统造就的强烈的现实政治与道德关怀,所谓东林的经世思想完全是政治功用导向的。

    而当时西方多数学者并不关心国家政治,在英国内战和革命时期,科学研究甚至是逃避现实灾难的“避风港”,西方学者孜孜以求地致力于建立与完善关于宇宙万物秩序的知识体系。而中国士人的注意力则几乎全部集中于政治与道德之上,其目标是所谓的“世道人心”,实际上,这些文人眼高手低,一旦涉及现实问题,根本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他满脑门子官司,沉默地回到家中,连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都没搭理,走向自己书房。他刚进门,却见自己的身边的重要将领和幕僚:赵铁、麦德、麦大海、曾棋、曾山、林跃都在家里等他,还有董事会的韩家父子、鲁石头、安和平、李铁匠等人,年轻一辈的陈衷纪、李魁奇等人也在,当然,少不了安全部总管林晓。

    “出了什么事?”尹峰见自己的主要部下几乎都来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大家一起想曾棋看去。

    尹峰也向自己的岳父大人看去,却见他踌躇了一番,从怀中掏出一卷纸:“峰儿,这是最近的朝廷邸报,辅叶向高致仕了,本次海禁已经名存实亡。”

    尹峰看了一眼邸报的主要文章,笑了笑道:“如今朝廷诸公都在关心福王之国的大事,哪有空管我们。只是苦了河南的百姓了……哦,岳父大人,大家齐聚在此,到底所为何事?”

    大家伙还是一齐看着曾棋,尹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也看着曾棋。

    曾棋无奈地说:“峰儿,最近,你应该也现了,公司上上下下好像已经没有几年前那种劲头了,内地公司分馆,有三两个掌柜、经手人携款潜逃,公司内部贪污事件也多了起来,而且,……”他向赵铁看去,示意军方的人士也出来说几句。

    赵铁没办法,向前一步,大声道:“我赵家一门全靠船主搭救才有今天。我是军人,没什么弯弯绕的话可说,直说了吧:如今军中的士兵违反纪律情况大量增加,出现了逃兵,还有多名老兵要求退伍还家,或者要去自己的份地耕地。他们都认为,没有仗可打了。……我,我,那个纪仔,你来说吧!”赵铁一把把躲在后面的陈衷纪拉了出来。

    陈衷纪是尹峰最器重的年轻一辈,虽然不像颜思齐那样是一员战将,但是在军务后勤、外交、行政事务方面是一位综合性人才。他期期艾艾地站了出来,象尹峰拱手道:“船主,我们大家在这里聚齐,实际上是想,想请你称王。”

    尹峰张大了嘴,一下子哑口无言。他现在明白了,大伙儿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

第264章 决策

    如今的台湾,经过十年有组织有计划的移民开,整个岛的经济建设已经初具规模。近二十万移民大多系闽、粤民人,最近也大量招揽来了北方失地灾荒难民,也已达数万之众。移民来的汉人与高山族、平埔族人一起开了台湾,成为真正开拓者。在中华联合公司成立十年后,汉人移民已经遍布全岛,不仅仅那些沿海的宜耕作的土地已被开,就是那些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的所谓烟瘴之地,汉人不畏艰辛,入山垦之。几无人迹的台湾东部界番岭以东地区,中华公司仅仅掌握了几处屯田农庄和林场,但是不少汉人移民自地到达其地,“群入深山,杂垦番地”,使得这些地区生聚日繁。中华公司一开始就宣布全岛土地都属于中华公司控制,但是对这些自的移民屯垦,一般也是采取默认政策,只要这些自形成的村寨缴纳一定的赋税,就派出庄丁队进驻或者帮助这些村寨组织自卫庄丁队。

    这样一来,甚至很多原来高山族的鹿场麻地,也为移民私自开垦,或为流寓占耕;原先临近东部平原的山区皆为土番鹿场,如今则基本被移民来的汉人垦种,极目瞭望,山间四处是良田。

    吕宋岛的情况有所不同,大片土地被国内商帮买下,中华公司靠得是高效的行政体系和强大的军力维持稳定,由于卖地之前事先已经说明,各家大地主都服从中华公司-吕宋镇守府的管辖,实行官民一体纳粮的赋税制度。吕宋岛上,各家地主和中华公司招募来的汉人劳动力,也已经达到了2o万之众。

    农民移民们从被官府压榨的喘不过气来的大6上,几经周折来到台湾等地,终于有希望得到自己土地了,因此其劳动热情空前高涨。不需要公司组织,就向山区深处进。很多大6来的人民,因水土不服,就此死在自己所开拓的土地上。中华公司一直牢牢控制台湾的土地,在台湾没有实施过大规模买卖土地的政策,因此没有在吕宋出现的大庄园、种植园,也就不存在大地主、大种植园主阶层。台湾最大的地主就是中华联合公司,即使是军人的功勋份地、农民的永佃田,其地权最终还是属于中华联合公司的,这是尹峰想避免出现大地主阶层而规定的公司铁律。而且,无论耕种者是谁,在台湾和吕宋两地,尹峰事实上推行的是官绅一体纳粮的赋税制度,不承认官僚阶层的特权;反而,那些因功伤残的军人分到的田地,却是可以免税的。

    因此,在中华公司统治下的地区,基本社会结构是商、军、工、农、士,只会读孔孟之书的士子在中华公司急剧展的事业中,暂时还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工匠阶层的实际地位其实还要重要,在中华公司的各个工场内他们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如今,中华公司之治下包括台湾、吕宋、琉球诸岛,济州岛以及福建近海的澎湖、金门等岛屿,南洋西婆罗洲的大片土地被称为南崖州,还有苏门答腊、爪哇等岛屿上的星罗棋布的华人殖民地,治下汉人移民人口和常住华人过了8o万,包括本地土著、西洋人等总计直接管辖下的人口过25o多万。预计到了明年,中华公司管辖的汉人移民过1oo万。

    中华公司大部份股东都是闽浙粤徽等四省商人,主要核心决策层人物都是原先在明朝社会中处于最下层的小人物。本来这些人就没有受到过多少传统儒家文化教育,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中华联合公司治下的角色,已经不愿意再回到明朝社会体系中去生活了。他们看到了中华军的武力,十多年来这一场场胜仗,已经足够他们培养起对武装力量的信心了。

    董事会的韩平父子、天主教徒安和平所代表的闽浙走私海商,已经在中华公司以武力和商业结合的模式中尝到了甜头。这些公司股东们非常希望在大6上占有据点,改变现在中华公司在货源上受制于人的不利局面。这是他们希望尹峰称王,和朝廷正面对抗的经济原因。

    同时他们非常明白,如果尹峰真正被朝廷招安,那些军方人士和泉州曾家可能可以得到好的归宿,而他们这些人物回到明朝的体系中去后,势必丧失一切。

    现在,他们想把尹峰推到和朝廷决裂的这一步,这样,他们在台湾吕宋的地位就将稳固下来。

    同时,传统文化的影响力也在这些人中间酵:反叛朝廷甚至取而代之,从龙之臣留名青史的前景在等着他们:至少,割据海外自成一派,他们也会为后代打下一片江山。

    这些前景和对中华军的信心,使他们一步越过了造反的心理障碍。实际上,这些在场的人,除了曾棋是正经八百科举出身的朝廷官员,其他人基本都算做朝廷弃民、走私海盗,叛乱在他们而言,算不上心理障碍。

    尹峰好奇地看着曾棋,这位岳父大人是中华公司统治地区的行政主管,以前是竭力推动中华公司招安和尹峰投靠朝廷的。现在,曾岳居然也在自己的部下中间劝他称王,这倒是很稀奇的事。

    曾棋叹了口气:“峰儿,如今你和公司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当下,除了继续以武护商、经营海外贸易之外,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你完全加入朝廷官场,势必要改弦易辙,推翻公司现在所做的很多事,那么公司就会瓦解;而公司瓦解了,你在朝廷眼中就失去了重要性,无足轻重了。你和公司在朝中得罪的人太多了,公司完蛋,你也会完蛋,我曾家老小百余口也会完蛋。我这几天想通了,如今我们曾家和你尹峰,已经是拉扯不开的关系了。所以,我……”

    尹峰点点头道:“岳父大人,您一直以来都是在为我和公司着想,这我是很明白的。诸位,我理解大家伙的意思,不过我想问一句:现在扯起反旗,会不会太早?而且,我们是否有对抗朝廷的力量?”

    众人之中,韩平父子是最希望尹峰上位的。韩平站出来说道:“船主大人,我韩平一家的命都是您所救,我也没必要和您说什么客套话;在下这些年担任内地十三省商务巡察,所见所闻历历在目;曾老爷子也在福建看到了,如今各地饥民遍地、饿殍满地,民怨鼎沸之势就在眼前。而且朝廷军队依旧是老样子,比澎湖之战时还要不如。那是我们能以区区几百人对抗朝廷的万余大军,如今我们拥有雄兵三万,朝廷即使把九边边兵全调来,也不过十来万,哪里会是我们的对手……”

    尹峰比这些一心要巩固自己钱财地位的人看的要远:这些年来他搞公司体制规划、开办新式学校、引入西方科技教育、展各种先进火器、开设各种工场、建造巨型战舰,这些东西造成的影响局限在沿海一带,更加深入的内地各省依旧是在传统文化的习惯力量下,继续走着自己的老路;而这条路必将是死路。

    难道就此守着台湾的摊子,等着天下鼎沸?那时,尹峰就将六七十岁了,哪里还能有体力精力去拯救苍生。就是如今,尹峰年近四十,已经感觉有时精力不如十年前了。他忽然想起一个词“时不我待!”

    “时不我待!好的,岳父大人、诸位兄弟,今夜所谈之事关系重大,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众人纷纷说道:“这个我们晓得,不过,船主您看这事……”

    尹峰拍了一下桌子,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站起身道:“事关重大,这事不可草率局定。我决定,现在各地实行新的开计划,招募人手的工作放在重点,兵器研究部和军火生产都要加强。注意,近期内避免和朝廷生矛盾……同时,我将去内地看看,……”

    众人听了一惊,曾棋先言:“此事万万不可!把你视作眼中钉的官员,从朝堂之上道这福建各地,到处都是,你可不能冒险……”

    尹峰坚决地说:“岳父大人,我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个朝廷的作为,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走。我回到大明,除了沿海闽浙粤和南京之外,还没去过其他布政使辖区。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一旦决定要公然和朝廷叫板,那就意味着战争:战争乃国之大事,不可不慎,所以我们必须对朝廷有详细的了解。”

    他一抬手制止了众人进一步的劝说:“好了,大家不用说了。既然你们希望我带着你们去和朝廷对抗,那么就要相信我:我在考察完国内局势后,一定会作出让大家满意的决定的。或者和朝廷争夺天下,或者割据称雄,……”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现尹峰没有把和朝廷妥协作为选项,大家心底里对尹峰今后的决定有了八成的把握,都开始兴奋起来。

    陈衷纪站出来道:“船主此去内地,不可以再以商人身份出面了。您在各地商帮的名气太大,见过你的商人也太多了,……”

    曾棋道:“你可以以书生模样去,科举大比之日临近,各地到处是书生模样的人在行路,一般也不会引起官府的特别注意……”

    林晓赶紧说道:“船主,这一回你得带上罗阿泉他们一起去,万一出事……”

    “出个屁事!乌鸦嘴!”赵铁打断了林晓的话,不过他也担心地说:“船主,我们还是要做一点准备工作的。你的行程不可以离开水道太远,让水军舰只暗地里跟着,你最终想去哪里看看?”

    “京师!”

    众人半饷哑口无言。最后还是林晓叹了一口气:“老哥,我的船主,这一回,你可是将了我的军了。商情部、安全部这十年来工作的成就,就得由您来检验了!”

第265章 出发

    尹峰抱着自己的儿子英儿,在巡检司城门楼上眺望着海港方向。那里停泊着改装了多次的新兴号,这是他赖以起家的第一艘船。他的女儿靓靓在李丽华怀中好奇地看着海港,呀呀地叫:“阿爸,我也要坐船!”

    这一天是万历四十二年的三月二十三日,西历的1614年5月1日。这一天正好是妈祖娘娘的生日,港口和城南城北各处妈祖庙香火鼎盛,人山人海。

    尹峰笑着将儿子举过头顶,让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儿子骑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摸着女儿的脑袋,笑着说:“靓儿,等阿爸走了,你就可以让小妈带着你坐船出海去玩。你还要学习游泳,阿爸回家后,要检查的哦……”

    尹峰作出去大明内地考察的决定后,整个中华公司和中华军军情部系统都紧急开动起来,为尹峰的出行安排各种相应保安措施。

    对于台湾和吕宋各地的情况,由于有曾棋和他的一干学生参与行政管理,公司的体制在运行十多年后也已经开始挥功效。因此,尹峰对于自己离开后,中华公司的正常运转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谓“搭班子、定战略、带队伍”三大事,尹峰认为自己的行政班子开创性不足,离开了自己很难有法律、组织上的突破,但是在曾棋这样的行政官僚的领导下,公司的行政班子能够很好的维持公司的平稳运转。

    中华军将领如果处在明朝的军队体系下,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他们原先都是文化水平很低的沿海渔民、海盗、海商,明朝的军事教育体系已经完全蜕化成蒙学教育;不过,在尹峰一手创建的军事教育体系下,中华军将领已经渐渐成熟,虽然还没有出现完全能够独挡一面的帅才,但他们都眼界开阔,脑子灵活,同时也能遵循军纪、中规中矩带兵。

    定战略,尹峰此行将是为中华公司、也是为自己和自己部下今后百年的命运定下方向。

    历史已经被自己改变了很多,所以尹峰现在并没有太多的穿越者的优越感,对历史走向的把握也不如以前那样自信了。所以,尹峰坚持要去大明朝内地看一看,以自己的眼睛观察一下,然后决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尹峰打扮成书生模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过街道,在海港一侧上了新兴号,由海魂号陪伴着离开了台湾港。

    与他同行的,谋士有陈衷纪、曾山、徐鸿基,还特意带上了中国籍的耶稣会修道士尤文辉。去明朝治下行走,护卫人员可不能太招摇了。卫队长林跃由于经常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镜率比尹峰还高,因此不能跟着去。尹峰此行的护卫由貌不惊人、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的罗阿泉接手,除了随行十名家丁打扮的亲卫外,将有百余名特种营的战士乔装在尹峰行进的沿路各处暗中护卫。

    ……

    万历四十一年(1613)九月十七日,经大学士叶向高百余次上疏请求,神宗终于同意增补内阁大臣,以吏部左侍郎方从哲以及原吏部原侍郎吴道南,并升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内阁参与机务。

    此时,朝中党派林立,除东林外,浙党则有姚宗文、刘廷元等;楚党则有官应震、吴亮嗣等;齐党则有亓诗教、周永春等,他们百人合一心,以排挤其他党派尤其以东林为己事。他们自己党派中的人弄弊作奸,卖官卖爵,擅自杀人,却照样能得到保护。齐、楚、浙诸党之外,无论何人只要被他们抓住把柄,必定要群起而攻之,攻击得体无完肤,彻底打倒为止。叶向高因此无力调解朝局,只好上书请致仕。

    “朝廷诸公所争论的大事,无论‘福王之国’还是‘禁海’,或者各地矿监税使横行霸道,以我之见全是在做裱糊匠的功夫,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说这话的是曾山,他自从环绕半个地球开了眼界后,对大明朝廷已经完全失望了。

    尹峰淡淡一笑:“老哥,你觉得朝廷上下,已经全局糜烂,事无可为了吗?”他听到了曾山提到了“裱糊匠”,不由地想起了后世的那位著名大清裱糊匠李鸿章。

    两人站立在新兴号船尾操舵舱,透过艉窗看着渐渐远去的台湾岛。

    “我天朝体制,本就不输与西洋人,只是如今西洋人来了,他们完全和我朝周边蛮夷不同,先就是在器物之术、格物致知的道理上造诣非浅,我中华大有不及之处。如今我们只要改弦更张,一定能迎头赶上,融汇而越西方之术。”曾山兴奋地说:“朝廷为祖宗祖制所限,朝中诸公无一个对外界事务有见识,靠他们是没有指望的。”

    背后忽然有人接着说道:“大明朝积弊已深,已经积重难返,无论什么人当政,都是无回天之力了。”

    说话的是原先的道士徐鸿基,现在尹峰的老营书记官。他已经改为书生打扮,瘦长的身材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神透露出他的精明和诡秘。

    尹峰冲他笑笑,点头道:“如今朝廷无论政治、军事还是民生经济,已经弊端丛生,病入膏肓。是否真的已经没救了,我们还得仔细看看。此次去内地,我希望大家都不要抱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去,放下成见,好好观察一下大明朝的方方面面,我们公司的前程,诸位的前程,可都寄托在此行之上了。”

    众人连连点头,徐鸿基表现的很激动。此人最终通过了安全部、军情部的审查。通过他的口音,商情部立刻派人到了浙江,通过曾棋同年好友的关系,很快证实他是浙江山阴(绍兴)人,万历二十八年的秀才,二十九年就被革去功名,坐了三年大牢,差一点死在杭州府监狱内。他如此倒霉的原因就在于他的豪爽与好客,无意中接待了一位朝廷钦犯。

    徐鸿基本名徐元和,字鸿基,生性豪爽乐观,喜欢博览群书,如同当时的一般文士一样喜欢高谈阔论。在万历二十八年(16oo年),他刚刚获得秀才功名后,留恋在杭州西湖边,以丰厚的家财为后盾,每天周旋在各种文士聚会场所。

    某一天杭州城下雨,他在路边躲雨时偶遇一个道士,无意中得知对方也是山阴人,不由地一见如故,还收下了对方给他的一卷书,并且请对方去自己在杭州的住所小歇。两人交谈一宿,多是一些鬼神怪异的空谈。但是,这一下就给徐鸿基惹来了大祸。

    原来这位道士叫赵一平,所研修的道术,乃是白莲教一派传下来的邪派支流。

    这时的尹峰正在为海外贸易奔波海上。他刚刚来到明朝的这几年,两畿及各省出现灾荒,民众又苦于矿监税使的骚扰,造反的事每天都有生。浙江山阴人赵一平"惯习妖妄”,与其妻王氏“造为指南经等妖书”,徐鸿基无意中收下的书就是这类妖书之一。

    这赵家两口子把书分到杭州和两京,书中所言无非是改朝换代的神话、大话,不过他们确实聚集了一些信徒,准备造反。

    赵一平在杭州散传单弄得动静太大,被官府盯上了,他离开杭州,又赴徐州。在此他改名赵古元.自称宋朝皇室后人,与其党孟化鲸等招集亡命徒,在徐州和丰、沛等地招集逃亡的流民和因为苛捐杂税活不下去的农民,约定明年二月诸方并起,先取淮扬,次取徐州,再取金陵与北京。结果书生造反毕竟欠缺经验,末及难,计划就泄露,遭到徐州兵备徐光复等人的镇压,主要领6续被捕;赵古元逃到宝城被获,同年十一月.被杀于北京。

    (此事最先记载于《明神宗实录.卷344-346》,在徐州地方志《徐州府志》也有记载)这是一次还未动就被扑灭了的叛乱,有着利用邪教及伪托前代帝王之后起事的双重性质。在明朝利用宗教造反的事例太多,但"伪托前代帝王之后起事"的,大约只有"赵古元"这位了。这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并且是"反明复宋"的仅有的一次尝试了。

    赵一平被株连九族不在话下,问题在于徐鸿基-徐元和也被牵连了。他因为那卷妖书而被自己的族弟举报,他收留赵一平的事也暴露了,从此他就遭了大难,不仅功名被革,家产也被抄去,家族内诸人怕被牵连,没人敢救援他家,因此在他坐牢期间,老父母亲穷困而死。

    从此后,徐元和-徐鸿基成了心怀不满的**分子。他化妆为道士云游各地,同时广泛地博览群书,四处搜集明朝内部情报,同时寻找可以投奔的对象;可以向朱明王朝复仇的对象。

    他去过西南瑶族造反的大藤峡,也去过彝族造反的四川,还去观察过山东响马贼的地盘。最终,他现了在海上有着个中华公司,似乎正在迅崛起。

    曾棋劝说尹峰要“以诚待人,人自怀服,任术御物,物终不亲”,象徐鸿基这样的文人,虽然心胸说不上开阔,但是也可以加以利用。因此,徐鸿基的身份被证实后,尹峰正式任命他为书记官。现在尹峰有三名书记官:陈东、曾山、徐鸿基,基本上算是搭建起了一个幕僚班子。

第266章 大明考察记(一)

    尹峰这一次微服出访内地,对外宣称是去南洋巡视,除了董事会的最早一批老股东及公司安全部、中华军军情部的主管人员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具体时间安排,中华军老营参谋部、亲卫队也没几人知道。吸取了上回去杭州开股东分红会险些出事的教训,林晓实行了严格的消息封锁,连新兴号、海魂号的船长等人也是等船离开了**港,才知道要到哪里去的。

    实际上,这些天有络绎不绝的福建浙江各地的商家、世家大族派人来见他,大多数是来向他提亲的。自从曾倩死后,关心他的正妻续弦问题的人很多,离开**能够躲开这些人,他也乐得清静一回。

    新兴号贴着**海岸线北上,即将到达魍港湾口时,前来护航的最新型主力战舰定远号出现了,还带着第二舰队的三艘福船型炮舰。这艘战舰按照后世纳尔逊时代的风帆战舰标准建造,当然很多技术、工艺方面的水平是没法达到了。定远号最大的特点是吃水线附近钉上了一圈铁皮,可以防御炮击和火船的撞击。定远号的名称当然是尹峰命名的,它装配了11o门大炮,其中一半是青铜铸造、一般是铸铁炮,可以更快的连续射。另外,船头船尾各装两门3o磅千斤重炮,甲板上密布五十架小型佛郎机铳,用以在海战时对付跳帮近战。

    陈衷纪走上船头:“报船主,定远号前来护航了,麦统领亲自带队。”

    尹峰哈哈一笑:“好啊,有了定远号,整个大明水师都不在话下啊!打旗语,告诉他们全前进,争取在台风到来前到达山东海面。”

    尹峰此次考察内地,按大明律法而言是擅离汛地,更何况他的身份介于非法与合法之间,很尴尬的。所以,他没有在海峡对岸的福建上岸,而是从一个出人意料的地方进入了明朝统治区。

    他的船队从**北上,顺风顺水一直航行到了黄海,十二天后在济州岛靠岸休整,顺便尹峰巡视了一下这块新占领的领地。

    朝鲜王国倒也在这些年派来了一些船队,运载一些流放犯人和官吏,但是这些人一到济州岛就有去无回了。朝鲜李家王朝纳闷之余,总算想起派出一支战船队前来巡视。李舜臣的龟甲船是近海作战用的,没法开到远海来,因此北方舰队-第一舰队统领范涛希望看到的龟甲船没有出现。关于龟甲船的事是在水军军校上课时,尹峰讲课时告诉他们的。

    范涛的舰队主基地是琉球那霸,济州岛有第二分舰队的十五艘三桅炮舰、十艘双桅快船。不过,就这些船也够了,跟着大明朝一样搞海禁的朝鲜人能够来到济州岛的,不过是十几艘装备了近射程佛郎机铳的单桅帆船,根本不是第二分舰队的对手。

    就在尹峰的船队到来的几天前,第二分舰队打着萨摩岛津家的纹十字丸旗帜,在济州岛以北海岸线上迎击朝鲜王国战船队,一鼓作气将其中十艘击沉,两艘俘虏,只有一艘朝鲜船逃跑了。

    济州岛的东部是大片适合于放牧的草地,使得该岛一直是朝鲜的主要牧场。岛上占地8万公顷的牧场是亚洲最好的牧场之一,现在是中华联合公司的养马基地,虽然这里的马没法和草原上的奔马一样当做战马,不过用作拉炮车、运输马车以及通讯部队的坐骑,还是不错的。现在,济州岛上多了一座战俘营,关押了刚刚在海战被抓获的几百名朝鲜水军。

    身材矮小的范涛在一边站得笔直,身后一排水手身穿蓝布水军制服,全都笔挺立正。尹峰在海螺号声中登上济州岛海岸,检阅了水军北方舰队的水手们。

    范涛等人其实根本不知道尹峰此行的目的地,还以为尹峰就是来巡视济州岛的。

    “这些俘虏,你打算如何处理?”尹峰一路视察,来到西归浦一处战俘营,看到一群神情萎靡的朝鲜人。

    “这些朝鲜人将被迁往关岛和西婆罗洲金矿当苦力,那边已经有不少他们的人了。”

    尹峰想了想,心底里一丝恻隐之心转瞬即逝。他无奈地摇摇头:中华公司现在还没有和明朝翻脸,也就不能大张旗鼓进入朝鲜,所以这种迁移人口的遮掩工作还是得做。

    “朝鲜那里有什么反应吗?”

    “我们有意放回去一只船,估计现在他们也该知道萨摩岛津家占领济州岛的事了。”

    尹峰笑了笑:“朝鲜必定会去日本国告状。而如今日本国德川大将军正忙着要灭掉丰臣氏的最后苗裔,估计也没空搭理朝鲜人。呵呵,让他们闹吧。范统领,由此前往辽东都司辖区的水道已经打探出来了吗?”

    范涛点点头,挥手叫来一名蓝衣黑腰带水手:一般只有懂得看航海图和指南针的针师才能这样穿着。

    “这是乙字一号炮舰的针师吴越,上个月就是他带船去了辽东。”

    尹峰笑着拍拍这位针师的肩膀,说道:“好样的,吴兄弟,今天你就划归老营直属了。明天就由你带路,我们去辽东。”

    范涛先反应过来,惊呼道:“什么?船主,你要去辽东?”

    ……

    尹峰出人意料地把考察之行的第一个地点选择在辽东,这是很多人都想不通的。尹峰则是想看看,如今辽东局势如何;再过三、四年,努尔哈赤的八旗大军就将席卷这里了。中华公司如何在这种局势下,加入到逐鹿天下的棋局中去,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中华公司决策层大部分人根本不相信,东北地方小小的蛮夷部落会公然反叛,而且还能挑动全国局势。相信尹峰所说话的,徐鸿基算一个,他云游过东北,对东北局势有着亲身感受;还有中华军赵铁、麦德等将领,他们是出于对尹峰盲目的崇敬和相信。

    尹峰的船队在北方舰队针师带路下,几天后来到了鸭绿江口。这里河口宽阔,但是没有什么船只,只有孤零零几艘单桅小渔船在那里打渔,也不知道是哪一国的渔船。

    游历经验丰富,而且对明朝山川地势很有研究的徐鸿基现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站立在尹峰身边,手拿一张手绘的粗糙地图,指着鸭绿江口道:“辽东都司境内的水路交通,共有两条线。一条是由旅顺口跨海到山东的海道。从旅顺口跨海到山东的登州、莱州,是国初东北通往内地的重要海道:山东、江南的粮草物资都是通过这条海路运至辽东。洪武年间,我朝大军也通过这条海路运兵东北,以后各种军备物资、粮食都是通过这条海路运往辽东,直到洪武末年辽西通道被打开以及辽东屯田的展,粮食已可自给,这条海路才弃而不用。”

    在***分子徐鸿基的脑子里,早就把尹峰此行当做了一次争夺天下之前的战略形势考察。所以他给尹峰介绍辽东地势时,处处都和战争有关。

    “此地驻军情况如何?”尹峰拿着望远镜,在鸭绿江口四处瞭望。

    探路先锋针师吴越立正回答道:“上月我来辽东探路,深入渤海、直抵辽河口,沿路所见,朝廷水师巡察松懈,战船不过单桅沙船和一些平头船,出不了远海,也没有什么火器,连我们水军的最小的快船也不如。”

    “不过,此处鸭绿江口水浅、水道复杂,我们水军的大型战舰是无法行驶的。”吴越指着鸭绿江口道:“那北面地界叫大东沟,岸边不宜登6,也不适合停泊大船。”

    徐鸿基借口道:“由此顺河而上可到九连城,为辽东去朝鲜国的最后一道重要关卡。”

    尹峰在心里念叨:“大东沟,黄海海战就是在这里了……”

    “船主,我们……”

    尹峰醒悟过来,环视四周,见众人都看着他,不明白这片空旷的海域有什么好看的。他笑了笑道:“我们继续往渤海口走,那里也能到辽东吧?”

    徐鸿基赶紧点头,拿出他那张地图说:“辽东都司境内另一条水路交通线就是由开原附近的老米湾沿辽河而下,经铁岭卫、长山、东昌堡、牛庄骚,直到辽河沙洲,也叫营口,而由辽河口乘海船跨海到山东登州、莱州。不过听说这条海路较远,风险甚大,多不使用。辽东都司除旅顺口以外,还有另外几个海港,是牛庄、小凌河、六州河。国初,由山东登莱起运的粮食、货物有时也在这几个港**卸,再转运辽阳或奴儿干都司,不过主要还是到旅顺**卸。”

    曾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言道:“辽东都司拱卫京师,我们这么多船就这样进入渤海,难道不会被觉吗?”

    “山东荣成、辽东旅顺口都有朝廷水师,只不过如今仅仅是个摆设。”徐鸿基笑道。

    吴越也跟着说道:“上回我们前来探路,一路之上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水师船只,这一回我们的船多一点,小心为上,船主,依旧就让我在前面探路吧。”

    尹峰点点头:“我倒要看看,号称京师海上关卡的渤海口,到底会是什么样。”

    尹峰的船队拥有巨型战舰定远号,多次改装后的军民两用船新兴号,准飞剪船海魂号,以及另外三艘炮舰,规模不小的船队在辽东半岛东海岸游荡了几天,一直到达渤海口,居然没有遇到任何大明水师船只。

    “这简直就是有海无防啊!”尹峰不由地感叹。

第267章 大明考察记(二)

    第二天的三更时分,尹峰的船队乘着夜色,以船尾灯笼为指标,衔尾鱼贯进入了渤海海峡。当时各国船只很少有夜晚的作战行动,尹峰借鉴后世荷兰舰队突袭英国泰晤士河的经验,经常组织舰队以船尾灯为标记进行夜航训练。

    无论北面辽东旅顺口还是南面的山东登莱水师,晚间根本没有船只巡逻渤海口,结果就让尹峰的船队成功潜入了渤海。明代时,山东沿海的卫所虽然结构严密,但驻地均贴近海岸线,彼此之间有一段距离,难以多向支援。永乐至宣德年间,先后在登州、文登、即墨设立了相对独立的海防机动部队——登州营、文州营和即墨营组成的“海防三营”。登州营建于永乐七年(14o9年),归登州备倭都指挥使司节制。

    登州营设把总、守备各1名,负责训练军队。除防守外,每年春、秋两季还要与别处驻军轮流调往京师参加校阅。军队配以金符,如果朝廷有诏令调动,必须经布政司和府共同复奏,并合验金符后方可调遣。

    弘治十二年(1499年),登州营归登州都司与莱州巡察兵备道共同节制。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改莱州兵备道为登州兵备道。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登州营归登州都司与登州巡察海防道共同节制,并成为海防道中军,改称“团操营”。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设登州镇,团操营分为左、右2营,后又编为水612营。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撤销都指挥使,改设总兵,号总镇。登州备倭都指挥司署改为登州总镇府。名义上,登州总兵管辖下游15o多艘战船,但是实际上一半以上是空额。

    如今的大明海防线,已经十分空虚。援朝抗倭战役后,很多水军都被裁撤,没有裁撤的也渐渐地被贪污将领变成了空额。洪武初年的二十四卫水军、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舰队,这些海防体系都没有坚持下去,以致嘉靖、万历年倭寇、葡萄牙人、荷兰人轮番侵入海疆,几乎如入无人之境,一定要成了大患后才有朝廷军队前来赶走他们。

    天亮后,浑浊的渤海上,尹峰的船队没有悬挂任何旗号,急向北驶去。

    徐鸿基第一次由海上进入渤海,感触很多,他极力想引起尹峰的注意,显示自己的才华,因此谈话中总离不开战争史:“当年,朝廷没有接受俞大猷的意见建立水军,以致对付海盗倭寇全靠6兵,使东南财赋之地受到很大损害。朝廷固然有有巡海道官员的设置,但他身兼多职,沿海士兵多不习水战,所以以我中华公司水军力量,朝廷就是举全国水师来犯,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尹峰在船头趴着,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四周海面。他身后,曾山、徐鸿基正在高谈阔论,虽然知道尹峰不好空谈喜欢干实务,但两个人的文士脾气没法改,忍不住就在船头大谈起来。陈衷纪也在船头,好奇地看着这两个文士聊天。

    曾山道:“听闻这蓬莱水城还是戚继光修建的,如今也不知什么样了。以今日之所见,恐怕这蓬莱水城也没什么大用啊!”

    尹峰闻言,回头说道:“蓬莱水城,我看过照片……看过图片,似乎进口太狭小了,我们定远号这样的巨舰,根本就没法停泊。”

    徐鸿基见尹峰注意到了他的谈话,兴奋地说:“如今我们成功闯入渤海,距天津卫不过几百里,京师也旦夕可至,而朝廷却还茫然无知,这水军纵横大海之上,其机动能力快捷无比,完全可以以一当十。”

    尹峰心想:这假道士倒也不是仅有嘴皮子功夫,眼光倒也不错,能看到海军机动能力在战略上的效能。对了,不如乘这个机会,测试一下这位自告奋勇当狗头军师的家伙是否有真才实学。

    他指着京师方向说道:“徐先生,曾兄,我们离开**时,那些邸报的资料都已经研究过了,如果你等是巡抚辽东的封疆大吏,你们觉得如今的辽东,哪一处是最大的隐患?”

    曾山脱口道:“土蛮部等蒙古人……”

    徐鸿基则说:“女真人的努尔哈赤部。”

    尹峰笑了笑,没再多说。

    从理论上讲,渤海海峡和渤海是拱卫京师的门户,是海上要津,问题是尹峰船队在驶往辽河口的三天内,居然没有任何大明水师船只前来盘查诘问。一路上遇到少量的一些渔船,也不过是单桅平头船,见到定远号等船的影子就赶紧转头逃离。

    尹峰不禁为大明朝的京师担心起来,他对徐鸿基等人说道:“如果我带领的是全部中华军,只要突破了登莱水师所据守的渤海海峡,就可以进入渤海,直取天津卫。以我军的行军度,天津卫到京师,不过3oo多里地,慢一点五六天也可到达。而蓟辽山西各地勤王之师,少说也得有个十天时间才能到达……”

    徐鸿基和曾山两人听了一惊,感到不寒而栗。他们可没想到过这种作战法;控制海权,登6作战。徐鸿基立刻反应过来道:“哦,我明白了!我公司水军天下无敌,只要我们能够控制海上,就能随心所欲攻打任何沿海3oo里之内的地方。”

    尹峰呵呵一笑:“别说什么‘天下’无敌的空话,如今这世界上,比我们水军强的国家有的是。远西欧洲地方的荷兰红毛夷、英吉利等,拥有象我们的主力战舰那样的巨舰,都不下二三十艘,数量比我们多,装备不比我们差。好在他们两国都在欧洲,自己老家战事不断,不可能把自家所有巨舰,全都万里迢迢赶来中国和我们打海战的。”

    ……

    辽河口此时还没有什么开,只有一个小小的营口,规模比村大,比镇小。

    尹峰不想吓着那些淳朴的东北老乡,让定远号、三艘炮舰远远地在辽东湾中央海域停泊,海魂号游弋在海滩附近,他则坐着新兴号停靠在了辽河口。这年头不但官府的船早已不从辽河口来往了,连走私船都很少到这里来,因此辽河口码头设施已经荒废。尹峰带着罗阿泉的护卫人员,和陈衷纪、曾山、徐鸿基坐着小艇靠了岸,终于在辽东土地上登6了。

    这一带没什么人气,那些农民和渔民见他们坐船而来,以为他们是南边来的商人或走私船,纷纷前来,拿着各种土产来做生意。

    陈衷纪带着几名公司伙计去应付这些东北老乡,尹峰则带着人继续往北走,中午后来到了一个叫田庄台的地方,终于遇到了中华联合公司驻东北的商情部间谍人员。此人就是当年罗旭日的侄儿罗翼被安排来东北时,跟着来到此地的。此**约5o岁年纪,是原先罗家商号在广州的掌柜,姓金,人称金掌柜。

    尹峰和他接上了头,却见他满脸疲惫之色,关切地问:“金老哥,你这是忙得吧?几天没睡觉了?”

    “哪里哪里,多承大东家过问,我也不瞒您:这么说吧,前几日我们被那些辽东都司的兵抄家了,我被抓到耀州(营口以北)做了几天牢。早半月前接到总公司的飞鸽传书,我念叨着大东家这几天就要到了,所以不惜代价花钱买通了耀州守将,这才能回到这里等着您。”

    尹峰皱起眉头:“这么回事?为什么会被抄家?”

    金掌柜叹口气:“不止是我们被抄家,这耀州、海州到沈阳、铁岭,已经有好多家商户被辽东总兵张承胤的兵丁抄家了,名义上是要我们商家捐输支援兵饷,实际就是强抢民财。”

    金掌柜陪同尹峰一行,用事先准备好的三辆马车上了路。当然,罗阿泉带领的特种营战士已经分散在附近,明里暗里保护着尹峰一行。

    金掌柜和尹峰、曾山、徐鸿基挤在一辆马车里,沿着一条土路向北走去。金掌柜打开了话匣子,不断地说着:“大东家,您说是要去沈阳、铁岭边关看看,可你们来得不是时候,这辽阳卫士兵刚刚闹过兵变,金州也有戍兵因朝廷欠饷而闹事,现在道路上很乱,还有乱兵横行。这广宁总兵张承胤上任一年,与辽东巡抚杨镐不合,两人在朝廷内和地方上闹个不休。杨巡抚克扣张总兵麾下兵士军饷,而李家军的军饷一般都能给足,导致张总兵的兵和李家军的兵火并。结果,张总兵还是拿不到军饷,他的部下因而鼓噪闹事,张总兵只好找我们商家捐输。”

    徐鸿基问道:“这李成梁已经致仕,他的部下还是那么嚣张吗?”

    “李家在辽东那是地头蛇,百十年的经营,如今满地是他们李家子孙,而且多在军中做事。辽东巡抚杨镐与李家关系过从甚密,前任总兵麻贵引病去职后,杨巡抚疏请起用废将李如梅,力荐李如梅为总兵,不过遭到了言官**。广宁总兵张承胤一直没法得到朝廷正式的辽东总兵任命,也和李家将交恶……总之,如今辽东军政局势混乱,蒙古土蛮部又兴兵入关,东虏又显不臣之心,哎,如果不是身负大东家交代我们的任务,我早就想离开辽东了。”

    尹峰拉开车窗上的布帘,之间大路两边分布着白桦等树木,有成片的森林和大片耕地。但是,沿路行人极少,即使有几个人在行走,也和逃难者一样拖着大包小包急冲冲地赶路。尹峰一行所过之处,蓁莽极目,烟火不举,人迹罕见。村庄屯子不少,只是全都大白天闭门上锁,偶尔看到路边行走或耕作农田的辽东当地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憔悴衰弱,半人半鬼,令人举目而不敢视。

    尹峰吃了一惊:“天,这简直象遭了兵灾一般!这里是辽东内地,怎么如此荒凉?”

    金掌柜摇头叹气道:“自从高淮乱辽以来,辽东就全乱了;李成梁在任时毫无作为,每每出兵土蛮部落,杀敌一百自损三百,只好杀良冒功、贪赃枉法。如今的李家将所领辽东兵,照样杀良冒功,不敢去边关外一刀一枪杀敌,却敢于在内地杀良民冒功!因此,本地很多村庄百姓都逃去东边山里避难了。辽人都说:我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看几时不罢税,也都钻入夷地,自在过活去罢。”

    尹峰叹了一口气,辽东局势如此混乱不堪,这是他根本没有预料到的。如此颓废的状态,无需等着努尔哈赤来打,自己内部就已经不稳定了。那么,是否还有必要继续考察东北情况呢?大家商量后,觉得既然来了,还是先去沈阳这样的辽东重镇看看,否则就白来一趟了。

    金掌柜又在说了:“这里的官员,无论文武大小官员俱是钱买的,文的无谋,武的无勇,管军马者,克军钱;造器械者,减官钱,军民日不聊生,器械不堪实用,兵何心用命,每出征时,反趁勤王,一味抢掠。本地人俗语常云:鞑子流贼是梳子,自家兵马胜如篦子。兵马如此,虽多何益?况太监专权,好财喜谀,常罚失人心,在事的好官,也作不的事,未任事的好人,又不肯出头。上下里外,统统以扯谎为能事……总之,以在下之见,辽东局势事事俱坏极了。”

    这一天傍晚,尹峰等人终于来到辽东重镇沈阳。此时的沈阳实际上叫做沈阳中卫,因为整个辽东是辽东都司管辖的,行政上属于山东布政司的军管区,沈阳是边关军事重地。但是,此时城内正在生兵变,原因和辽阳、金州的一样,朝廷欠饷!而且已经欠饷一年了,很多士兵已经实在活不下去了。

    尹峰一行人被前来平叛的广宁总兵张承胤的军队挡在了城外。一伙士兵肆无忌惮地企图抢劫尹峰的三辆马车,总算金掌柜和陈衷纪出面周旋,塞给领头的校尉一些银两,声称自家是来辽东走亲戚的。那校尉见尹峰一行人是书生打伴,觉得他们没什么油水,也就走了。把他们打走了后,尹峰一行人只好来到辽河岸边一处丛林中过夜。

    尹峰一路所见,辽东各地凋敝已极,连自己内部问题都无法处理好,根本没有做好对付女真人叛乱的准备。如此看来,努尔哈赤到时候席卷整个辽东,应该是毫无问题的了。

第268章 大明考察记(三)

    夜晚时分,三辆马车围成一个三角形,尹峰和曾山、徐鸿基、陈衷纪等人在马车阵内席地而卧,交谈了一会,人人都对辽东局势不看好。东北地方的六月,晚上还是很冷的,因此马车阵中央点起了一堆篝火。金掌柜年纪大了,已经在马车中睡熟了。

    在他们外围1里范围内,有1oo名特种营战士潜伏在田间地头、树林和草丛等处,警惕着周围一切动静。

    尹峰睡不着,出外巡视特种营的放哨情况,曾山陪着他。徐鸿基乘机问陈衷纪:“船主所立军校,为何很少讲孙子兵法?难道孙子不是兵法之宗吗?”

    陈衷纪笑了笑:“我也只在军校短期培训了三个月,也不是十分了解军校教了些什么。军校如今分为了初中高三级,还有军官学校,设有步兵、水军、炮兵、后勤工兵、指挥、参谋等专业,全部读完得有四年时间;另设有少年启蒙军校,是为那些牺牲战士遗孤准备的学校,若是从少年军校开始读,要毕业得八年。至今为止,由于军校不断在调整学制,因此还只有一期毕业生,就是颜思齐那一批……哦,你还没见过颜思齐颜振泉吧?”陈衷纪知道徐鸿基实际上还处在考察期,因此没有对他说太多。

    “听说过,这是一员猛将。”

    “所以,在我军校学习的,现在大多是短期培训班,三个月、半年或一年不等,主要学习一些具体的作战战术。船主说过,如赵括般熟读兵书战策,并不一定会打仗,而且对孙子兵法感悟因人而异;水无常形、兵无常法,因此对于战略战术的把握是要靠人自己来学习;而作战时,更需要的是对细节的把握……”

    “细节?”徐鸿基听了一头雾水。

    陈衷纪呵呵一笑,转了话题道:“如今朝廷的兵将,大多是世袭的军户,真正由底层一刀一枪搏命出来的人,实在是很少。这些将领凡是识字的,大多都读过孙子兵法,那么真正能战的将领又有几个?大军作战,行军列队、排兵布阵、后勤装备,都需要专门人来负责,而且得是懂行的,那些朝廷军将除了跟着家里前辈在实际中摸索,在那些具体的事项上,根本没有总结、融汇、提高的可能。所以,官兵虽然有火器,却使用不得法;火器也不能根据战场需要来进行改造……”

    徐鸿基默然,点点头叹口气。

    忽然,一个黑影忽地闪现在篝火堆边,徐鸿基吓了一跳,没等他有所反应,陈衷纪已经出声问了:“是特种营的弟兄吗?怎么回事?”

    那黑衣黑裤,头上还蒙着黑脸罩的特种营弟兄对陈衷纪一拱手道:“陈少校,船主何在?在下是在东面放哨的,现在有一群人向河岸边过来,我特来禀报……”

    陈衷纪反应敏捷,迅提起身边一个水罐,把水全浇在了篝火上,立刻灭了火光。同时,马车上睡觉的亲卫已经抽出武器,站了出来。

    “怎么回事!”尹峰正好查哨返回,立刻问道。

    “禀船主,沈阳城方向过来一群人,为数五六十左右,不明身份,正向我们这里过来。”

    “有武器吗?”罗阿泉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徐鸿基现在知道,处理这种突情况自己完全无用,因此缩在一角,他觉得罗阿泉总是很神秘,总能莫名其妙地出场。

    黑衣战士摇头:“老成正在监视,这伙人徒步行走,穿着看样子不像官兵,但是有武器。”

    “准备迎敌!”罗阿泉不等尹峰话,径直令:“船主,你且待在此地,莫要出去。”

    尹峰点点头:“注意,能不动手就别动手。”

    罗阿泉点点头,迅消失在黑暗中。

    没有了篝火,周围的一切全笼罩在黑暗中,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身后辽河水轻微的流淌声。

    尹峰在黑暗中不断回忆着自己从手提电脑抄录的手稿内容,没想起什么具体的内容,只是笼统地感觉到:在努尔哈赤反明之前,整个辽东都司都一直处在内部混乱中。自己已经亲眼目睹了辽东日益凋敝的现实,自己这一趟考察,应该已经达到目的了。是否还要继续在东北地方考察一下呢?他原计划去边关近距离看一下女真人的情况,现在看看辽东的混乱局面,恐怕是去不了了。

    忽然,马车边拴着的一匹马稀溜溜地长鸣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黑夜里这马鸣声传得很远,一名亲卫立刻抓住这匹马的缰绳,顺手拔了一把草塞进马嘴。这些拉车马是金掌柜临时在当地找来的,未经军队里训练,易受惊。

    尹峰双掌一击:“遭了,这一下那伙人会觉我们了!”

    不过,前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一直过了一个时辰,前方树林边缘才爆出短暂的打斗声。

    ……

    这一次沈阳中卫官兵闹饷兵变,牵扯进入一群明军中下级军官。在他们领头下,近万官兵分布在沈阳及周围墩堡屯台各处,同时起事。

    代辽东镇总兵、广宁总兵张承胤和李家将的代表李如梅的部队都卷入了兵变,使得势如水火的两人不得不合作平叛。这一晚,沈阳城被投降的乱兵打开,平叛官兵和兵变士兵在各处街道上打成一团。

    辽东边军拥有大批骑兵,有一部分骑兵是蒙古族人,部分是明初就投降了明军被编入部队中的军户,还有是历年来从草原上投奔到明朝直接控制区的蒙古小部落。他们有些就成了将领们的家丁。参与此次兵变的沈阳以西中屯守军校尉李晓不是李家一系,他的亲兵家丁大多是蒙古族人。李晓也是军户子弟,十二岁就从军打仗,如今四十岁,打过土蛮、参加过朝鲜抗倭、参与过剿灭女真人叛乱。虽然他立过战功,但就因为不是李家人或者不会拍上司马屁,所以还是个小校尉。

    也正是由于他不是真正李家的一份子,所以他和部下已经一年没拿到军饷,这一次被迫带着亲兵一齐造反。不料,就在沈阳城被官兵攻入的这一晚,中屯内部有驻防兵丁向官兵投降,偷偷打开了寨门。

    混战中,李晓带着自己的亲兵家丁,只来得及带上儿子、女儿,连老婆都没带上,乘乱突出了屯堡,向西逃亡。

    他的家丁头目蒙古族骑兵巴里海对他说:“老爷,如今我们是在此呆不下去了,还不如去草原上吧。”

    李晓垂头丧气道:“哎,如今我们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你们当年逃荒来我这里,如今又逃亡回草原,你们的部落头人会怎么说?能让我们这些汉人弟兄留下吗?

    巴里海击掌道:“老爷,这草原上最欢迎英雄,我们这些弟兄都是能打仗的好汉,找一个大一些的部落落脚,总归是个去处。大明朝廷的地方我们不能待了,天无绝人之路,老爷,去西边草原落脚吧?”

    李晓骑在马上,还在犹豫中,殿后的家丁忽地冲了过来,急冲冲大喊:“官兵追来了!是骑兵!”

    果然,背后黑夜之中,隆隆的马蹄声震动大地,追兵少说有上千。李晓和巴里海对视一眼,跳下马道:“弟兄们,我们的马已经跑不动了,下马,把马赶走,躲起来。”

    他们把马向北面赶去,自己躲在了附近河道草丛中。官兵骑兵打着火把追上来,有捉生探路的骑士现了马蹄印,呼啸一声,大队人马向北追去,

    李晓一行五十多号人等骑兵们走远了,赶紧换上了老百姓的服装,向西逃亡。

    他们走近辽河边时,忽然前方传来一声马鸣。这就是吓了尹峰等人一跳的马鸣声。

    李晓等人也吓一跳,一齐伏到在路边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一名汉人亲兵爬到李晓身边道:“李哥,别是官兵已经在此地设下埋伏了吧?”

    这名年纪不过16岁的亲兵李青海是李晓的本家兄弟。李晓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黑夜中他的眼神冷厉可怕。常年在草原上和狼打交道的巴里海伏在李青海耳边,低声道:“周围不对头,好像是有埋伏,不要动、不要出声。”

    罗阿泉慢慢挪到了一棵大树后,埋伏在树后的特种营第一哨哨长程老三伏在他耳边耳语道:“对方不是一般百姓,有高手在内,好像已经觉我们了。”

    罗阿泉不相信地眨眨眼,做了个手势示意继续潜伏,不要动。

    在这5o多名不明身份者周围,埋伏着的特种营战士大约有7o余人。

    两方人谁也不敢先动,就在那里趴着,都在竭尽全力潜伏,比拼时间和耐力,等着对方先动。

    罗阿泉一方占据了优势:他们事先就已经埋伏在此,熟悉地形;而李晓这群人是逃亡者,大半夜疲于奔命,急于逃脱官兵,时间耗不起:天亮以后他们还不能渡过辽河,就很难逃脱官兵追杀了。当然,尹峰等人也不愿意和官兵打交道,只是李晓他们并不知道。李晓等人一直以为埋伏在此的就是官兵。

    最终,失去耐心的李晓等人站起身,突然向林子外跑去。他们想着先逃出去,然后绕道渡河。但是,他们的后路也已被封住了。几十名黑衣人突然毫无征兆从草地上暴起,手法狠辣,一阵棍棒和弩箭的袭击,李晓等几名领头人措不及防、莫名其妙地被打翻在地。在罗阿泉命令下,特种营战士的弩箭都没往死里打,多半是击中了对方的腿脚等处。

    巴里海多少还抵抗了一阵,最后被四五名黑衣人一阵乱棍打晕。五十多名前明军士兵,大多又累又饿,那里是罗阿泉这7o名养精蓄锐半天的特种营队员的对手。

第269章 大明考察记(四)

    尹峰在辽河岸边的一处草丛席地而坐,翻看着一堆由被俘者身上搜出的东西:几柄明朝军队制式腰刀,几把蒙古出产的短柄匕,一把刻着万历年号的明军大弓及一壶箭,还有明军士兵的号衣。

    “是叛军,他们是参加兵变的乱兵,大约是沈阳城事败后要向西逃亡,去投奔蒙古人。”金掌柜很有把握的说。

    “投蒙古人?”陈衷纪不相信地问:“那些鞑子兵丁去投蒙古人倒是情理之中的事,难道这些汉人士兵也要去投降蒙古部落?西边的蒙古部族不是在和朝廷打仗吗?”陈衷纪从小受尹峰关于国家民族的理论熏陶,本能地对汉人投降蒙古人比较敏感。

    金掌柜却无所谓地说:“那有什么稀奇,这些年投蒙古、投女真夷人的汉人不要太多哦!高淮太监乱辽的时候,辽东人都说:我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看几时不罢税,也都钻入夷地,自在过活去罢。千家屯临近女真虏一带住民,被高淮太监和李成梁逼入夷地逃生,为数千万家,几乎倾城而去。前年高淮太监被撤职后,巡抚大人前往招抚,结果抚之不住,招之不来,有出走的民众明告巡抚:在辽东受苦不过,各欲靠墙顺虏求生,不再回来了也。”

    尹峰嘿嘿冷笑:“自在过活那是梦话,出了关还不是照样得辛辛苦苦给那些女真人干活。只是这大明朝廷,把自己家百姓都逼得宁愿去蛮夷地方生活,真是在自掘坟墓了!好了,罗阿泉,他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罗阿泉面无表情地说:“禀船主,这伙人还是有点力气的,伤了我们三个弟兄。他们大约有二十人被我们钢弩射伤,其余的人被我们用木棍打晕了,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其中有一对姐弟,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我们没有对他们下重手,只是把他们捆了起来。对了,其中大约有大半是蒙古鞑子。”

    “蒙古人?”尹峰想了想道:“他们醒了吧?把领头的带过来,我问一下。阿泉,你的人继续在周围保持警惕……”

    李晓在黎明时分醒了过来,头痛欲裂,想摸摸脑袋,觉双手被捆,向周围一看,自己坐在一片白桦林中,自己的部下都萎靡不振地躺在自己周围。

    周围看守他们的黑衣人只有三个,但是却个个手持倭刀,坐在那里不动,浑身上下却依旧散着杀气;这杀气他很熟悉,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会有。而且,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东西似乎也蕴含这杀气。

    三个人呈三角形,坐在李晓和他的部下外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这不是官兵……”草原猎手巴里海也醒了过来,凑近李晓轻声说道:“官兵没有那么多倭刀,连总兵官也只有一把当做玩物的倭刀,这群人却人手一把。”

    李晓吃了一惊:“什么?人手一把?上好倭刀可要千余两银子一把的……你没看错?”

    巴里海使劲点头:“昨晚我最后一个被他们打晕,我亲眼见他们几乎人人腰间配挂倭刀。而且,他们似乎不想杀我们……”

    李晓轻声说:“我也觉了,我还以为他们只在前方埋伏,没想到还有人能潜伏到我们身后去,而且这些人出手狠辣,要杀光我们根本不是问题……铭儿和阿秀呢?他们在哪里?”他转向其中一个黑衣看守,叫道:“喂,你们把两个娃子抓到何处去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年纪较大一些,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说话小声些,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什么是娃子?”他虽然说官话,但口音带有明显的南方粤桂一带的味道,当时明朝人就有“南人说官话”的笑话,因此李晓立刻反应过来,奇怪地问:“你是广东人?为何会在此?哎,你们不是官兵,我们也不是官兵,咱们有事好商量,那两个少年在哪里?”

    “你说的是那一男一女?他们去见我们大统领了。诸位稍安勿躁,待会我们大统领就会决定如何处置诸位……”

    巴里海偷偷地在李晓耳边问:“这大统领是个什么官职?他们是什么人?”

    李晓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来他们并无恶意。我只是奇怪,这些南方人怎么会来到辽东的?”

    巴里海可就不明白这南方在哪里了:“南方人?是关内京师来的?”

    “你不懂的,比京师还要远,一直往南,从我们这里走,得走半年才能到。我当年在朝鲜打倭寇,那些水师营的弟兄就来自那里。”

    年纪较大的黑衣人耳力很好,出声问道:“你在朝鲜打过倭寇?知道石曼子吗?”

    李晓一怔,坐直身子,大声道:“当然知道,这石曼子当年在碧蹄馆、泗川与我们交过手,极是难缠,我的好多弟兄就死在他们手中。”

    黑衣人和另外两人互相对视,一齐呵呵笑着。年长黑衣人站起身,手腕一翻,出现一把长柄倭刀,递到李晓面前说:“认得这上面的记号吗?”

    “石曼子家的旗号?”李晓一眼认出,这倭刀上刻着的是萨摩藩岛津家的家族纹章:丸十字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惊异不定:难道这伙人和倭寇有关?可倭寇到辽东内6来干什么?

    黑衣人冷冷一笑:“看来你确实和石曼子交过手,老实告诉您:这石曼子的老家,老子去抄过家,你那些弟兄们的血汗深仇,我们大统领已经替你全报了。就在四年前,我们一路杀到石曼子的老巢,杀死了不下几十个石曼子,呵呵,连他们家的老太爷也被我们大统领逼得自杀身亡。直到今天,石曼子家还得每年给我们送钱来……十万大明军队搞不定的事,我们已经帮你们做了!”

    “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李晓瞪大了眼睛,心底里十万个不相信。

    这时,陈衷纪出现在林子一角,压低声音说:“大统领要见这伙人的头领。”

    ……

    尹峰书生打扮坐在马车上,随意地把玩着李晓的腰刀。

    李晓被松了绑,站立在尹峰三尺开外。他明显感觉到尹峰身边几名亲卫的敌意,也看得出这几个年轻人和那些黑衣人不一样,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杀气少得多,但是对他非常警惕,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打过倭寇?”尹峰略略拱手,和气地问。

    “万历二十年第一次入朝,那时我才当兵……”李晓一直在猜测对方身份:尹峰虽然穿着书生儒服,但是他个子太高,完全不像一般的南方人,而且看起来非常和气大度,有着常人难及的从容淡定之色,没有书生的那种书卷气。

    尹峰淡淡一笑:“你是骑兵?那些蒙古人是你的部下?”

    “都是我的弟兄……”李晓老实的回答。尹峰身上透出的气势,使他不由自主放松了情绪。

    尹峰先问起他在朝鲜作战的情况,这是李晓平生最得意的经历,所以这一问正好骚到了他的痒处,李晓开始放松警惕,大说特说。

    未了,尹峰把从萨摩岛津家缴获的一把倭刀送给了李晓。李晓感激不尽地收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呢:“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如何能去日本国与那石曼子交战?”

    尹峰看着他呵呵一笑,周围的人也笑了。这李晓身为中屯守将,不过是卫所内一个百户,确实是打了二十年仗了,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中国人还能有直接打到日本国去的日子。

    “我们是中华公司,哦华兴联号的人。知道福建布政司的台湾岛吗?”陈衷纪在一边说道:“我们有大炮巨舰,可以在日本国任意纵横。”

    “华兴联号,啊也,我听说过,沈阳城内有你们的分号,好像、好像听说……”

    尹峰眯起眼,笑呵呵道:“听说了什么?兄台不妨直说……”

    “……你们是海贼。对了,你们这么会来这里?眼下这辽东可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到处兵荒马乱的……”李晓说到这里,眼神黯淡,低下了头,他想起自己也是这兵荒马乱的制造者之一。

    “我是华兴联号大东家,尹峰。李兄,你带着自家兄弟,去我们台湾如何?”

    “去台湾?我……”

    尹峰笑着站起来,拍拍李晓的肩膀道:“我们急需骑兵,来我们这里干,我保证永远不会欠饷,而且,您们拿朝廷多少饷银,我十倍付给你们。”

    ……

    尹峰在和李晓聊天后,打消了继续在辽东考察的念头,转身南下,准备去京师看看。李晓告诉他;由于巡抚与总兵之间矛盾重重,而且如今朝廷内部官员缺员怠工的不少,因此他们这些基层军官和士兵们都有一年没有拿到饷银了。

    明朝九边边兵,一般军士月粮有六七钱,或七八钱的,惟独辽东终年“防虏”,而各军的每月粮止四钱,南卫(金、复、海、盖等四卫)更止二钱五分,比其它各地少得多了,而且,就是这一点维持生命的收入,也未必得到,而各级官吏“公然克扣,至月粮分毫不得”或所得不过一二钱。

    徐鸿基感叹地说:“九边皆边也,而辽为重;九边之民皆民也,而辽独苦。”

    ……

    李晓经过一天的思想斗争,答应去台湾了。他的那些部下,除了走掉几个蒙古人外,其余的人都跟着他来到辽河口,登上了新兴号,离开了辽东。

    尹峰则带着人沿着辽西走廊向南,来到了山海关前。他们打算通过山海关后,去京师看看。

第270章 大明考察记(五)

    尹峰在离开辽东时,向金掌柜和中华公司商情部驻辽东的谍报人员布命令,要求他们尽量动员一些人去台湾,最好就是那些因欠饷活不下去的辽东骑兵。

    虽然尹峰从来认为步兵才是黑火药时代最终决定战场胜负的力量,但是骑兵也是必不可少的机动力量。巴石河北岸战役中,骑兵团重骑兵的铁甲没法挡住重型滑膛枪子弹,虽然打破了日耳曼雇佣兵的坚阵,但是伤亡惨重。反而轻骑兵用“半旋转”战术利用火枪轮番打击敌阵,倒是体现出了一定的作用。

    喜好重骑兵冲阵的尹峰只好收起浪漫主义的不切实际,开始扩充类似龙骑兵的部队,而且开始训练骑兵用“半旋转”战术对付敌方方阵。重骑兵数量依旧是1oo骑,尹峰还是保留了这种昂贵的骑兵;实际上中华军在训练中,已经渐渐地开始把明朝军队作为假想敌人。明军混乱落后的火器战术是挡不住重甲骑兵冲锋的。

    ……

    眼下,尹峰等人就在通州附近,看到了一队京师三大营部队的训练。

    此时的明军并无什么保密观念,一般演习和训练,不会像中华军那样事先对几里范围地面进行清场。所以,象利玛窦这样的西洋传教士也能有机会观察明军训练。

    不过,这种训练几同儿戏,不过是两队人相向而行,然后两队人就唱戏一般用木棍互相击打几下;或者是鸟铳手站成密密麻麻一堆,“轰轰”齐射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没有队形变化的训练,也没有火器战术演练,无论是行进中还是列队交战,士兵们都没有整齐的队形,大多数时候是乱哄哄聚成一团,完全是走过场。仅有的几百名骑兵,穿着布衣参加训练,马匹矮小低劣,似乎没有经过任何马术训练,基本上除了往前跑和停下以外,骑兵们没有任何战术动作可言。

    而且,在场几千号人,除了火器手,其余士兵都拿着木棍做训练用的武器,只有极少数军官拿着真实的武器。

    实际上,明朝政府军除了真正打仗时外,一般士兵训练时都只携带假武器,给他们假武器是为了在演习时不致完全没有武器。队列、旗号、金鼓等操练科目,一概简化成最低级的一堆人拥来跑去。没有队列操练、没有实弹射击、也没有对抗演习,戚继光当年训练南兵的那些套路,一样也没有保持下来。

    在明军训练场外,聚集了一群游手好闲的百姓,明军士兵也懒得去赶他们。尹峰他们混在这一群闲人中间,倒也丝毫不起眼。

    尹峰、陈衷纪和罗阿泉等人看了暗地里直摇头;这种水平的军队训练,简直连吕宋土著兵或者半脱产的庄丁队的训练程度都没能达到。相比中华军对抗训练时真刀真枪的场面,明军这种训练至多达到了军校童子军做军事游戏的水准。

    这就是明朝以致传统中**事学的弊病的集中体现了,火药化军事革命在古代中国展开的时候,正是兵儒合流展愈加紧密的时候。由于儒家思想在整体价值倾向上偏爱于一些玄学似的道与器之辨,那些书斋里谈兵的文士只注重战争观念的构筑,往往以虚拟的理想主义对待军事问题,讲求抽象原则,严重忽略理论的可操作性,忽略具体军事学术问题的深化与展开。

    受此影响,兵以义动、仁者无敌的战争观念和用兵作战的哲理性规律通常为兵学家们津津乐道,而对于军队编制、武器装备的制造使用、士卒训练规程、战斗队形演练之类的东西,在兵学家那里往往等而下之。戚继光的《练兵实记》等讲述具体部队操练细则的著作,在明朝时期实际上并未受人重视。而且,明朝军制也已经无法自我革新,无法全面引入戚继光的军事革命理论。

    ……

    尹峰等人是在由辽东去京师的途中,偶然遇到这一场景的。他们化装为赴京赶考的举子,而且还有辽东都司颁的路引,然后塞了一些银子给山海关守关士兵,顺利通过了这天下第一关。毕竟,明年就是科举大比之年,一些举子提前赴京准备考试,这也是当时的普遍现象,守关的官员丝毫没有怀疑尹峰一行人的身份。

    他们一路上比较低调,一般都是坐驴车或徒步。沿途满目依旧是民生凋敝的现象;这些年华北地区连年遭灾,那些农民是最大受害者。

    对于农民来说,朝廷官府管税的官员现在倒是还好应付:因为此时万历帝消极怠工已有十多年,许多地方官空缺,但是万历就是不批准官员上任,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一个县的县官需要兼管邻县事务的怪现象,因此收税的官员也经常空缺。但是近衢地方的土地大多为皇家、勋贵、高官士绅多掌握,他们追逼地租则是毫不留情的。

    尹峰等人所经的蓟辽、通州等京衢重地,居然也有县官缺位的。他们到了北京,分散从各个城门入城,又相继来到了华兴联号北京分号的附近,到一处名为“瀚海”的客栈住下。这里是宣武门内的一个胡同内,靠近新建的安葬了利玛窦的耶稣会天主教堂(民间俗称的南堂)。客栈名义上是工部属下一个闽籍小官开的,实际上是中华公司在京师的秘密据点,属于中华军军情部管辖,和华兴联号京师分号一暗一明,互相配合。

    到了京师,尹峰和众人还是颇有感叹之处的。帝京毕竟是大明朝2oo年来的中枢要地,虽然已经繁华不再,但是其宏伟的规模还是令人叹为观止的。

    但是,大明帝国的中枢却也是一片混乱;万历皇帝的无为“不治”,导致到万历四十年时,中央六部尚书只剩下一个刑部尚书赵涣,吏部、兵部、礼部、户部、工部都没有专人负责。都察院八年没有正官,按规定给事中要有五十人,御史一百一十人,在职的只剩下九人,仅占编制的十七分之一。由于缺官不补造成边防军请军饷,无人签,多年不进行军事操练。地方遇到盗匪,互相隐瞒。各地解银进京,无人受理。番邦进京朝贡,无人接待。而在朝的诸位官僚,却依旧分成各个党派,为了任何事情争个不休,但那些经手军饷的官员大肆贪污,却无人过问。

    在瀚海客栈一楼最靠里面的客房内,尹峰看着刚刚送来的邸报,冷笑着说:“辽东兵变,这帮御史全把责任推给杨镐,实际上,辽东如今屡屡生的兵变,源头实际上就在京师,就在这朝堂之上,皇宫大内之中。”

    徐鸿基、曾山对他这种直接把批评矛头指向天子的话语,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

    尹峰指指这份邸报说:“瞧瞧,叶阁老虽然已经告老还乡,这里还有人以海禁为题,说他暗中指使家人下海出洋……顺带着指责闽粤两地的官员包庇下海走私之徒……”

    徐鸿基看了一下,也冷笑道:“把叶向高告了的御史何俊,是浙党的人,实际上这是在报复,叶阁老当政时曾经贬黜了浙党内的一名官员……”

    尹峰笑了笑道:“我敢保证,这名御史一定和余姚谢家有关联。”

    门口一阵脚步声,出外打探情况的陈衷纪急急忙忙推门进来,把一张纸递给尹峰道:“这是军情部买通的一名兵部郎中今日抄出来的广东总兵塘报。”

    尹峰拿过纸条,没有看,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

    “大约两个月前,袁进、李忠率所部5oo余人,十艘船,向广东巡海道投降了。”

    尹峰眼睛一亮,脸上腾起一阵怒气:袁进、李忠自从爪哇岛之乱后,已经失踪了有一年多,如今却突然之间又冒了出来,而且是向朝廷投降了。“真是阴魂不散啊!他们这是第二回投降朝廷了,难道朝廷就这样接受了?”

    曾山站起身道:“以我所见,可能还是和海禁有关。最近的邸报上,要求严申海禁的奏章有不少,八成都是针对着我们公司而来的。”

    尹峰严肃地对徐鸿基说:“不晓得公司总部方面是否知道了这件事。徐先生,你记录一下:命林晓增派人手去广东,查一查袁进他们的情况。另外,增派第二舰队飞字号一艘,炮舰十艘去澳门,随时待命准备封锁广东沿海,追杀袁进李忠。”

    徐鸿基现在是书记官,赶紧执笔记录。尹峰想了想道:“让李大小姐查一查袁进、李忠是怎么从南洋窜到广东的,还有,你记录完后交给纪仔,让他编成密码用信鸽往台湾。”

    一名打扮成小厮仆役的亲卫敲门而入,轻声道:“船主大人,有衙役上门!”

    陈衷纪站起身道:“我去看看……”闪身出门。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摆摆手示意无事。门口响起一阵喧哗,片刻后就安静下来。他低声对尹峰说道:“不过是几个衙役跟班来讨要例钱,没什么大事。掌柜的人说了,这帮人每月来一次,多是附近地头的地痞流氓。”

    曾山忽然说道:“我们还是得小心为上,我在京城赶考的时候,经常听说:锦衣卫经常雇佣这帮人在各处打探消息。”

    尹峰皱起眉头:“锦衣卫?这倒是闻名已久了。不过,我们这次来京师,恐怕连公司董事会和曾老爷子也不知道具体细节,知道我的大概去向的只有林晓一人,况且他也没法知道我们具体的行程,这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曾山有点担心:他一直反对尹峰来内地考察,最后没办法才跟着来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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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中华之海洋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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