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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琴昂     最沧海txt下载     最沧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一章 至关重要

    吴兵一声沙哑的呼喊,撞开张老大与王大海记忆的门,通往寂寞的牢。

    “停车。”张老大心中五味杂陈,大声地对吴兵说。

    “前方拐过去,就已经到了。”王大海发现张老大脸色不对,劝说道。

    “下。”张老大坚决地说。

    “靠边停车。”王大海看张老大执意要中途下车,他对吴兵打着招呼,并示意小心避让前方拖毛竹的卡车,缓缓地靠到路沿旁。

    张老大一脚有力地踩下去,顺着人行道,向前走去。王大海紧随其后,也急忙下车,加速跟上。都是曾经一起坐牢的患难兄弟,共同挺过艰难时刻,却在未来如何进一步发展上,意见产生分歧。

    “老大,我发现你变了。”王大海追上前,不客气地说。

    “不是我变了,而是你的翅膀强大起来。”张老大板着脸回答。

    “翅膀强不强大,是另一回事,我希望像以前一样,有话直来直去,哪怕动起手来,也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王大海竹筒倒豆子,直通通地说。

    “你努力,你奋发,你有想法,你有个性。你让我说什么?”张老大不冷静起来,急躁地说。他回想到,王大海为什么对德豪公司老厂区的土地迟迟不愿拿出来开发,今天才明白,王大海是另有图谋。

    “在那牢狱的黑暗岁月,老大不是喜欢我这一种闯劲。”王大海面对着张老大一番表扬式的牢骚,保持沉默,没有必要解释。他想通过回忆来打动张老大。

    “不是你现在这种闯法,现成的地皮不开发,为什么要去盘活烂尾楼,风险太大,尤其是拆迁还建安置,与老百姓沾边的事,不但要陪钱,还要陪着笑脸。”张老大不管王大海能否接受,他直指盘活烂尾楼的矛盾所在。

    “了却我一直放不下的真感情。”王大海如实地道出内心想法。

    “何谓真感情,是在经济困难时,给你金钱上的支持;或是在精神困惑、前途迷茫时,给予你的理解与沟通,还是在打架斗殴时,为你挡上两刀。”张老大无情地驳斥道。他认为王大海想得太天真,真感情需要的是付出,而商人讲究的是回报,至少说是平等交易。

    王大海对那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可能对于谁都一样,在那里出生、成长,快乐的童年,叛逆的少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清晰。杂居的化工厂宿舍,夜不闭户,尤其到了夏天,家家户户在宿舍大院子空场地里,扫干净一小块地盘,洒上水,搬出凉床,小孩子围在摇着芭蕉扇的老人旁,聚精会神地听着妖魔鬼怪的故事。

    “因为那里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土地。”王大海动情地说。

    “伟人的胸怀,那是政府的事。”张老大立即给王大海灌输商人的理念。他看到王大海情绪有点激动,接着又说,“其实,你想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抬起头,对所有曾看不起你的人,证明给他们看。”

    王大海在那片土地上,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过平静的人生经历,在懵懂少年时,过早地离开学校进入社会,东游西荡无所谓,较真儿的人生,从不问是非,不管是冤屈,还是冒失莽撞,客观存在的现实,从那片土地上跌倒,他想从那片有着太多伤感,太多痛苦回忆的土地上,巨人般地站立,

    “也可以这么说,我想证明,时时在努力,想改变命运,挣扎向上,希望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王大海实事求是地点破他的内心世界。

    “即使有一万个美好的未来,也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张老大很现实地回答。

    电影《流浪者》中的台词,法官的儿子是法官,贼的儿子永远是贼。这句话对张老大的触动很大,有过痛苦的过去,人生再发劲,别人也会认为烂泥扶不上墙。有人会说,成功和自己的努力分不开的,付出终究有回报,但想问一句,靠自己改变命运,能实现吗?朱元璋可能是个例外。张老大深深地感受到,他只能拥有财富,其他别想,像爱情、名誉、地位都与他无关,一切皆因为坐过牢。其实想通了也不必计较,国人太多,太有才的人更多,他们都排不上队,怎么能轮到你呢。

    “请老大理解,重塑一幢烂尾楼并不是我收购的主要理由,这是德豪公司运作的第一个房产项目,走捷径,了解心愿,别无他求。”王大海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说得不好听,你还是那种倔性格,必定遭遇波折。对于拆迁户而言,赞扬你的性格好,人生豁达与随遇。我认为人间既非天堂也非地狱,只要能维护着自己的小天地,乐哉悠哉。”张老大强硬的说法行不通,他只能反过来,用平和的口气,希望王大海不要被拆迁户的热情所迷惑。

    “请老大支持,想解决化工厂宿舍老邻居的安置,也包括我母亲的住房,否则,总感觉人生有遗憾。”王大海没有退路,他已经讲出最后的底线,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

    “难道你的人生还没有折腾够,反正我是很累了。”看到王大海如此的执迷不悟,张老大打消再说服王大海的想法,反问道。

    王大海与张老大俩人在人行道上,边走边谈的时候,德豪公司总经理王鹏带着京都大学的两位教授,乘坐着小轿车直接驶到跃富大厦烂尾楼。

    两位教授下车后,并没有跟随王鹏,而是走到烂尾楼临街的一个拐角,王鹏疑惑地问:“你们不到现场去看一看。”

    “这不就是最好的现场吗?”眼镜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回答道。

    “楼盘现场,从那个方向才能进去。”王鹏怕滨江普通话教授没有听懂,他又具体地说出走进烂尾楼的大门方向。

    两位教授没有理会王鹏的劝说,一个教授蹲在地上,在自己的膝盖上放着笔记本,伸出左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右手拿着一支钢笔记下时间,紧接着抬头,对过往行人进行记数。

    眼镜手中也拿着一本笔记本,走上前,拉住一位中年妇女,用标准的京腔说:“请问这位女士,您是哪里人?”

    “你是什么人?”妇女奇怪地反问道。

    “请您协助一下,我们需要调查。”眼镜谦虚地解释。

    “我凭什么要协助?”妇女谨慎地盯着眼镜,不高兴地回答。

    “因为你走在这条街上。”眼镜笑着说明调查原因。

    “走路犯了哪门子法,需要你来调查。”妇女怒目瞪着眼镜,生气地叫道。

    “因为在这个时间段,必须要调查。”眼镜压抑内心搅动的情绪,和蔼地强调道。

    “是哪个王八蛋定的时间段,有意跟我过不去,你必须给我交出来。”妇女拉住教授的衣服不放手,愤怒地吼道。

    “你这是什么素质。”眼镜不甘示弱,推着妇女的手,责怪道。

    “你动手打人,走,跟我到派出所。”妇女大发雷霆,强行拉着眼镜要走。

    王鹏先是看着蹲在地面的教授在记数,听到眼镜与那位妇女争吵声,马上跑过来,拉开妇女赔礼道歉,半天解释不清楚调查什么。

    “小伙子,你拉偏架,我连你一起带到派出所。”妇女突然号啕大哭地嚷道。

    几个人闹起来,过往行人迅速围观,正在这时,王大海与张老大步行已经达王鹏所在的街口,远远地看见眼镜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飞奔过去,挤进人墙,问明情况,然后拍拍手掌,对人群大声说:“我是德豪公司董事长王大海,给大家报告一个喜讯,这个烂尾楼马上开工建设,现在是教授来调查人群流量,敬请给予配合支持。”

    听到王大海一番解释,围观的人群作鸟兽散,王大海走到与教授发生争执的妇女身旁,轻声地说:“让大姐受惊吓了。”

    “不惊不吓,就是让人受气,搞得像公安查户口似的。”妇女看到本市的德豪公司董事长王大海,她不好再坚持闹下去,态度缓和下来,埋怨道。

    “问话方式欠妥,我解释一下,调查人群流里有一项内容,是本地、县区还是外地,对建什么类型的商厦起参考作用。”王大海彬彬有礼说。

    一场误会,王大海问妇女有什么需要赔偿,妇女没有开口,沉默中带着傲慢的神情,消失在王大海的视线里。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接下来非常顺利,王鹏接手眼镜调查人群流量的类别。

    王大海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对张老大说:“这个项目是在总裁班学习期间,与教授交谈时,萌发出从烂尾楼里淘金的想法。”

    “这么看来,你的学习没有交白卷。”张老大幽默地说。

    “做好这个产学研合作项目,对于我至关重要。”王大海直白地回答,言下之意,张老大不能撤资。

第二四二章 日落之前

    眼镜扫了一眼街道上往来的人流,满意地把钢笔插入上衣左边的口袋,依次排开,齐刷刷四只,用右手分别将笔套黄铜夹按一按,觉得牢靠无疑,右手接着拍拍胸前的衣服。

    “教授,我们去宾馆休息。”王大海看着眼镜完成人群流量的调查工作,建议道。

    “不行,必须深入调查。”眼镜观察天空上,西边红红的落日,还挂在屋顶,肯定地回答。

    “到烂尾楼里去看一看?”王大海试探性地问。

    “烂尾楼有图纸,不需要看,到大街小巷去转一转。”眼镜收好笔记本,背上挎包回答。

    “晚上景色更美,先休息,再安排教授去休闲。”王大海热情地提出安排意见。

    “在日落之前,调查滨江的建筑风格。”眼镜一本正经地回答。

    眼镜有一种工作狂的精神,各项任务安排紧凑,有条不紊,完成烂尾楼前人群流量的调查以后,马不停蹄,顾不上休息,接着要到滨江大街小巷实地察看建筑风格,以及各大商场的建筑规模和繁华程度。王鹏向王大海报告以后,安排车辆,一路陪同送行,协助两位教授的进一步调查工作。

    王大海很想陪同眼镜一起去调查,顺便谈谈烂尾楼的修改调整设计思路。但是张老大对于这样的安排无动于衷,没有表明他的态度,从他不冷不热的表情来看,显然不乐意一同前往。王大海认为必须想办法,说服张老大,与教授一起到各处看看。

    “老大,你想单溜?”王大海反向刺激,动员张老大,一起走走,俩人再深入地聊一聊。

    “滨江的街道,我没有少跑。”张老大感叹地说。

    “你常常是在月色下,醉眼朦胧。”王大海想了一会,找出理由反驳道。

    “月色好,月牙儿下边,柳梢上面,有一对星星好像微笑的仙女眼,逗着那歪歪的月牙儿和轻摆的柳枝。”张老大回忆着,在滨江夜晚度过的种种快乐时光,兴奋地诗意描述着心里的感受。

    “老大喜欢那样的意境,像一个含羞的少女,一会儿躲进云间,一会儿又撩开面纱,露出娇容。”王大海借助着张老大的想象,他也含沙射影地开着玩笑。

    “难道你不喜欢?”张老大突然反问道。

    “夜晚,让人想到在酒吧的一个角落里,会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虚伪,那么的不真实,我刚开始感觉到新鲜刺激,现在不喜欢在虚伪的外壳下裹着自己的灵魂,还想质朴的人生,让人踏实。”王大海经常陪客户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时间一长,去的次数多了以后,他有一种伤感,也许,他可能认为自己是泥脚子老总,过不惯那种洋派的生活。

    “世事沧桑,真正的朋友越来越少,见一次就能称朋友的人越来越多。”张老大总结道。他哈哈一笑,心想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有求于你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还是一起走走,我可是老大越来越少的真正朋友。”王大海看到眼镜准备动身,他对张老大策略地催促道。

    张老大在徘徊之间,被王大海拉上车,跟在王鹏的一辆小轿车后,向滨江最繁华的闹市地段驶去。一路上走走停停,眼镜不放过每一幢建筑,现代建筑兴趣不大,对明清时期,甚至更早的古建筑赞叹不已,常常驻足很长时间,仔细观察,还表态说,今后抽时间,带着学生来滨江做一番深入的调研。

    “没有想到,滨江小城,历史悠久,人气很旺。”眼镜饶有兴趣地对王大海说。

    “历史悠久,但想想京都,小巫见大巫,小得可怜。”王大海客观地说。

    “不是小得可怜,而是属于小家碧玉,小得可爱。想听一听为什么人气很旺。”眼镜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他向王大海了解人流量的来源。

    “滨江原为长江重镇,不过在近代没落下来,自古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洲。’的说法,为三省交界的中心城市。”王大海简要介绍滨江的地理位置。

    “滨江应该是重要的商贸集散地,而此地的商厦,与客流量不成比例,商业地产大有可为。”眼镜肯定地提出他的见解。

    听到眼镜的一番肯定,王大海乘机给张老大发一支香烟,高兴地把教授的话,向张老大复述一遍,引起他的兴趣,坚定他在滨江的投资是正确的,前途一片光明。

    “教授,你看一看,这样的小巷子,像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吗,简直是一个大县城。”张老大指着前方的一条窄窄的破旧巷子,对眼镜说。

    一行人顺着张老大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条不宽的巷子,两边是清朝时期的二层楼建筑,青砖小瓦,雕梁画栋,在整个城市的现代建筑群里特别的显眼,很不协调。

    眼镜快速跑过去,像是捡了一个宝贝似的,拍着裸露的青砖,兴奋地说:“像这样的建筑必须要好好的保护起来。”

    “这是有名的六尺巷,已经列为文物,巷口前挂着一个文物保护的牌子。”王大海走上前,向眼镜介绍说。

    “久闻不如一见,一定要进去看一看。”眼镜急切地提议道。

    连着六尺巷的古建筑,是清朝时期的一户旺族,现在成为文物管理部门,王鹏立即前去购买门票,被告知已经下班,明天再来观赏。

    王鹏无奈地跑回来,向王大海报告情况,王大海不慌不忙地摸出皮夹,从中抽出一张卡,交给王鹏。可是王鹏还是碰了一鼻子灰,希望王大海本人亲自出面。

    “请问一下同志。”王大海走到古宅里的办公室,对着一名干部模样的人问。

    “你这人烦不烦,怎么又来了。”王大海话还没有说完,被干部模样的人一顿训斥。

    “你们发生了什么变故?”王大海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地问。

    “不是我们变故,而是你故变,故意变着花样蛮横无理。”干部模样的人没有看王大海一眼,在忙着下班前的准备工作,倒茶杯里的茶叶,径自往外走。

    “我看你们的态度,与文物里宣传的精神,差距很大。”王大海不依不饶地说着道理。

    “如果有那种精神,我也到京都当大官。”干部模样的人把茶叶倒掉后,拿着杯子到自来水龙头下,大水冲洗着。

    “不行,先把我的事给办了。”王大海关上水龙头,板着脸说。

    “你是什么人?”干部模样的人警惕地问道。他被王大海的举动震慑住,心中怀疑是否是上级领导派人来暗访。

    “拿去自己看。”王大海把手中的一张卡,递在干部模样的人面前,不客气地说。

    干部模样的人把王大海递过来的一张卡,反过来复过去地仔细察看,知道王大海持有的是参观此文物的贵宾卡。然后,不再阴阳怪气,平和地说:“对不起,王董事长,如果给你们服务,讲解员又要算一个加班。”

    “不要跟我谈加多少班的事,当时拉赞助的时候,你们局长说,只要在日落之前,王大海都可以带人来参观。”王大海有礼有节地回答。

    提到局长,干部模样的人马上露出笑脸,态度客气起来,礼貌地说:“董事长大人,实在对不起,讲解员安排不了,我来给客人讲解。”

    “我需要最好的讲解员,马上安排。”王大海生气地说。他示意王鹏把古宅大门关起来,让里面的工作人员一个跑不掉。

    “你就对讲解员说,这是局长的贵宾,谁都会抢上前来讲解。”王鹏走到干部模样的人旁边,低声地献计献策。

    干部模样的人听完王鹏的一番劝说,他走进办公室里,不一会,带出一个漂亮的讲解员,紧接着悦耳的女声在大家的耳畔萦绕。

    讲解员说:“清朝时,这里有个著名的家族,张家父子两代为相,权势显赫。家乡老宅与吴家为邻,两家府邸之间有个空地,供双方来往交通使用。后来邻居吴家建房,要占用这个通道,张家不同意,双方官司打到县衙门,县官考虑双方都是名门望族,不敢轻易了断。在此期间,张家人写了一封信,告诉张宰相,打招呼摆平吴家。”

    “这不是典型的法治搞不过人治。”张老大突然打断讲解员的话,讽刺道。

    “那是黑暗的封建**时代,不要插话,让美女接着讲解。”眼镜劝说张老大保持安静。

    讲解员接着说:“但看到的是一首打油诗,四句话:千里来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阅罢,明白其中意思,主动让出三尺空地。吴家见状,深受感动,也主动让出三尺房基地,这样就形成了一条六尺的巷子。”

    “张家第三代可能要当宰相。”张老大唱着洋腔,嘲笑道。

第二四三章 水到渠成

    离开六尺巷,大家从斑驳的历史里走出来,回到宾馆。

    “老大怎么也关心起官人。”王大海好奇地问。

    “我只知道关心王大海。”张老大哈哈一笑,看着王大海回答。

    有一种温暖一直在王大海的心中荡漾,这种感觉来自于张老大,不论在监狱里与他打斗,还是在一起劳动,再就是出来以后,多少次伸出援助之手,张老大对王大海的眼神里始终有一种信任的目光。王大海问:“我算是老大越来越少的真正兄弟?”

    张老大沉思片刻,动情地说:“你也许不记得了,多年前监狱里的一幕,我们去抗洪抢险,在江堤上,你抱起倒下的朱兆有时,眼中掉下的一串发自内心的真诚泪水。”

    “这么说来,老大支持咸鱼翻生。”王大海抓住机遇,激动地问。

    “资金全部留下,如有困难,再想办法追加。”张老大肯定地回答。

    “水到渠成,项目可以马上动手。”王大海兴奋地说。

    “根据调查与购买力的测算,作为三省交界集散地的滨江,需要一个上档次的商厦,你对教授的设计持什么态度。”张老大抛出一个问题。

    “我看了一下眼镜的图纸,不能全部建成商业地产,将苏跃富的原设计,下面三层保留商厦,在三层以上,设计改成四幢分别为十六层的住宅。”王大海如实回答烂尾楼的重新修改设计方案。

    “我接受你的观点,现实一点好,不能太冒进。”张老大想到前车之鉴,他感叹道。

    “如果全部商业地产,运营起来,不能持续地保持现金流,”王大海补充道。

    王大海想,如果全部商业地产,赚取的利润会更大,但那赚的是镜子里的利润,只存在帐面上。高额的商业门面价格,就滨江目前而言,想全部抛售,散户商人,没有这个购买力。只能采取出租,拥有商业房产,升值空间虽然很大,但凭借张老大与王大海的资产势力,两家公司的资金加在一起也压不起,必须迅速变现。所以在设计理念上,采取二元结构,下三层商业,三层以上住宅。从长远看,可能要遭到淘汰,目前切实可行,赚快钱的有效设计。

    “教授的设计理念不能讲不对,要在滨江实现,恐怕是十年以后,甚至在更远的未来。”张老大客观地分析道。

    “好的设计理念,可以在今后的合作中实施。”王大海没有放弃,留有余地地说。

    “政府那边是否一刀切清楚了。”张老大转变话题问。他对烂尾楼不感兴趣,主要是担心后遗症的问题,过去的历史问题,久拖未决,扯皮起来,既没有精力应对,也没有能力去解决,严重时甚至威胁到正常工期。

    “只承担120户拆迁还房安置,所有债权债务与王大海无关。”王大海简单地介绍接手情况。

    “名利双收,淘到一个宝贝,好好干,烂尾楼打造成黄金屋。”张老大爽朗地说道。

    张老大为了开发的事,与王大海最近的几次交锋中,摸清楚王大海的项目计划切合实际,实实在在,才放心地对王大海作出承诺。之所以把资金交给王大海运作滨江地产,按他的话说,看了六尺巷,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不想再折腾了,从国外走走看看谈谈再想想,更加坚定这种无为而治的思想,退到幕后,只把握大方向,冒大风险的项目不干,或者少干。

    在张老大肯定盘活烂尾楼的项目计划后,王大海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吃了定心丸,有了茁壮的现金流保证,开发项目等于注入血液,才能健康成长。

    王大海、吴兵以及海一公司的项目经理,进到眼镜住的房间,两位教授忙得没有时间招呼他们三人坐,桌上、床上,甚至地面上都是摊开的图纸。

    “不能动。”眼镜看到海一公司项目经理拿起图纸在翻看,他立即制止道。

    “我不会翻乱。”项目经理口中回答,但手仍然在翻看图纸。

    “不翻乱行不行。”眼镜再一次大声地劝说。

    “我不但不翻乱,还帮您整理。”项目经理对眼镜的劝说不理不睬,反而提出他的建议。

    “请你最好站远一点。”眼镜看没有办法阻止,他斥责道。

    “教授放心,我学的这个专业,能帮上忙。”项目经理怕眼镜不知道他懂行,主动地向眼镜介绍自己的专业情况,做一个助手没问题。

    “还没有到时候。”眼镜无动于衷,推开项目经理说。

    “项目马上要开工建设,我现在不介入,还待何时。”项目经理大或不解,大胆地提出他的想法与疑问。

    “找你们老总来。”眼镜不高兴地回答。

    项目经理一头雾水,董事长与总经理都在现场,教授还口口声声叫老总来,究竟是何用意,不能讲专心致志到如此地步,不大的房间里,教授竟然熟视无睹,还是故意而为之。

    “我是老总派过来看图纸的。”项目经理不服气眼镜的态度,他没有退却,也没有将此情况向王大海汇报,而是当面向眼镜提出要求。

    王大海发现眼镜与项目经理发生口角,他走过去,拉开项目经理,客气地说:“教授,给您派来一个免费的帮手。”

    “你不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镜在收起图纸,低着头回答。

    “教授,您这严重地冤枉一个好同志。”王大海正言道。

    “我搞了这么多年的产学研合作,最难对付的是企业,研究院要好得多。”眼镜没有好脸色地说。

    其实,眼镜在防范王大海派人来偷图纸,他没有明白地说破,过去在产学研合作过程中,有个别企业,为了节省费用,在合作过程中,安插技术人员,以协助教授工作为名,将教授的图纸或关键技术资料搞到手,反过来压价,以达到减少费用的目的,甚至有不良企业,干脆直接撤出合作项目,按照拿到手的图纸或技术,企业单干,只要不申报专利,谁又能干预得了呢。

    王大海第一次进行产学研合作,不知道这里面的巧门,他的主要目的,让技术人员提前介入,尽快熟悉图纸,吃透数据,好安排工期,准备材料。被眼镜当头一棒,他不高兴地抓起一张图纸交给项目经理,说:“拿去看,不要听老学究瞎嚷嚷。”

    “先拿钱来。”眼镜认真地跟王大海较起劲,他从项目经理手中又重新拿回图纸。

    “搞了半天,教授还是为了钱。”王大海幡然醒悟,禁不住笑道。

    眼镜从他睡觉的枕头底下,拿出公文包,翻找几遍,没有发现他要的东西,于是,把包里的杂七杂八全部倒在床上,一件件地查找,后来,还是在公文包的夹层里,搜出一张收据,用手摊开,察看清楚,确认准确无误后,递给王大海说:“书记临走时有交待,其他的事都可以缓一缓,必须先把钱拿到手。”

    “做事拿钱,天经天义,教授搞得有点小题大作。”王大海拿过收据,看了一遍,数字与产学研合作协议上一致。

    “有人念完了经打和尚——没良心。我们做学问的,斗不过做生意的,以前碰到过,拿到我们的图纸,翻脸不认人。”眼镜义正言辞地指出问题所在。

    “吴总,不能给教授为难。”王大海把一张收据递给吴兵,接着对眼镜,“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请那位经理随便看,不懂就问。”眼睛热情地劝说项目经理。

    王大海走到项目经理身边,虽然不懂框架结构,但可以看看效果图。人还没有转身,眼镜拉着他,向门外走。

    “书记又有什么交待?”王大海不明就里地问。

    眼镜没有回答王大海的问话,他神秘地拉着王大海走到房间的门外。然而,俩人站在那里,眼镜半天没有说话。

    “书记还有什么交待不好办?”王大海发现眼镜神情不大对,不像平时气定神闲,主动地问。

    “不是书记的事,跟董事长商量一下,想让那位教授先回京都,我留下来,多待几天,烂尾楼已经建成的部分,与上面的沉重,如果基础衔接不处理好,会出现危险。”眼镜认真提议说。

    “教授亲自把关,我得要好好感谢。”王大海高兴地说。

    “不需要感谢,我这里有几张在滨江调查时乘坐的车票,请董事长给予报销。”眼镜把早已经捉在手心的一叠票据,展开在王大海面前。

    王大海心想,费用不是包干的吗?他疑虑地拿起眼镜掌心的票据,上面好像还能感觉到眼镜的体温与细细的汗水。

第二四四章 坐地起价

    王大海看着手中的一团票据,似乎一张张在疯狂地嘲笑着,尤其那一张浑身沾满泥土灰尘,皱巴巴的票据,笑得格外幸灾乐祸,高兴的可能,只要王大海一点头,它们都能被德豪公司财务科收留,可以安稳地躺到保险柜里去享福,不要再风吹雨淋地受洋罪,悲剧地吹到垃圾堆,肆意**,甚至惨遭焚烧,直至粉身碎骨,化为一缕青烟。

    眼镜调查时乘坐的车票,怎么能一身泥,王大海心中凝云密布,这分明是眼镜不怕脏不累不怕羞,冒着被病毒感染的危险,从哪个旮旯里捡到的一张票据,还以为眼镜在占便宜方面,是鸭背上泼水——一点不沾。

    “我知道怎么做。”王大海无所谓地说。他把一团票扔到宾馆走廊的垃圾桶里。

    “董事长不知道,这可是我深入调查,多跑路的车费。”眼镜慌忙解释。

    眼镜的解释没有王大海的动作快,一团票据已经落入垃圾桶内。眼镜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伸手一把抓起票据,并扒到垃圾桶旁,取下眼镜,眯着两眼,搜寻是否有零落的票据。忽然,眼镜眉宇间一道亮光一闪,惊喜地发现那一张浑身沾满泥土的票据,与组织失去联系,孤独地跌在一朵梅花状的口痰上。眼镜不顾一切地救起它,放在桶沿擦了一擦,接着用嘴吹了一会,放到其它票据一起,收入口袋中。

    “把那些票据甩掉。”王大海挑明着说。

    “为什么?”眼镜疑惑地问。他心想,王大海真是一个小气的董事长。

    “到公司报那些票据,容易引起旁人的笑话。”王大海含沙射影地回答。

    “董事长,可不能误解了,那张浑身沾满泥土的票据,是因为有一张售票员给我的票据,一不小心,撕碎了,我好不容易才寻找到一张补上。”眼镜看到王大海严肃的表情,他解释票据的来源。

    “交通费不是在合同中包干使用吗?”王大海不客气地问。

    “不错,但我这种做法,钻一点政策的空子,交通费指长途往返,并没有明指市内公交车。”眼镜断断续续地说。他摘下眼镜,用手帕擦着眼镜片,看起来显得自然些。

    “还是甩掉,我给你送一条香烟。”王大海提议道。他知道这是做男人的悲哀,攒些私房钱,平时手头上要灵活一点。

    “我不想发洋财。如果董事长开恩,送个一两包香烟,放在那里,大家拿着抽。”眼镜坚持需要报销公交费用。

    王大海想,眼镜报销这些公交车票,前提也说了,留下来,再待些时日,对烂尾楼修改部分的基础梁进行跟踪,眼镜想得很周到,王大海顺水推舟,给了眼镜一个人情,准予报销。

    王大海安排好眼镜的事,海一公司的项目经理正式交给眼镜,尽快熟悉图纸,吃透数据,好安排工期,准备材料。王大海带着吴兵,赶往售楼部,那里的情况,比教授这里要热闹得多。

    走进这售楼部,王大海没有干预置业顾问的工作,坐在一旁,实地感受,楼盘销售情况。售楼部在烂尾楼的旁边租了门面房改建而成,王大海直接从一线城市照葫芦画瓢,在一楼宽敞的大厅内,一走进门就能看见,中间部分设置的沙盘展示区,两边分别是洽谈区与签约区,既共享又互不干扰。悠扬的音乐,不停地播放着流行经典。

    购房的火热程度超出王大海的想象,房价比计划涨了百分之十,这可是纯的白花花银子,源源不断地流进海一公司,购买势头仍然不减。自己居住购买者,不免要骂上两句难听的话,可是,骂归骂,你不掏票子,有人等着掏。有炒房者,一般砍价少,这些人的观点,水涨船高,等过几年,肯定会赚到不少。老百姓手中的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就能出水,再加上王大海在滨江首开先河,搞了一个洋气的售楼部,想买不买,都来这里逛逛,享受着购买高楼大厦的氛围。

    王大海注意到,门外,一个身上穿着不干净的衣服,骑着自行车的人,来到售楼部,停好车,从自行车后架上,拿下一个油腻腻的编织袋,抱在怀中,在楼前站定,他仔细地对着海一公司售楼部的大牌匾,左瞧瞧,右瞅瞅,可能是文化程度不高,半天没有看出一个名堂。

    一个高高个子,留着齐耳短发,气质高雅的置业顾问,走到骑车人的身旁,双手叠加放在胸前,礼貌地问:“请问,您是不是找错地方?”

    “我找海一公司售楼部。”骑车人面对置业顾问不友好的问话,他勉强地回答。

    “这就是,请问,您是来应聘物业的吗?”置业顾问热情地询问。

    “要是瞧不起大爷,那我大爷就走人。”骑车人愤怒起来,趾高气扬地说。话还没有说完,骑车人返回停车处,把抱在怀中的编织袋,重新放回到自行车后架上,掀起弹簧夹夹住,又从座垫下,抽出塑料绳,将编织袋五花大绑,捆了又捆,像是绑一个强盗似的。

    置业顾问不知道自己哪一方面说漏了嘴,忽然想到,可能是到手的一单生意,被她一句话给撵走。急忙跑上前大声地道歉:“对不起,大爷。”

    骑车人没有理睬置业顾问,推着自行车,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准备扬长而去。

    王大海出其不意地站在骑车人的前面,刚才,他坐在大厅里,看见骑车人与置业顾问一番对话后,脸色不悦,置业以相貌取人,社会经验不足,其实油头粉面的人,不一定一次性能拿出大把的钱,王大海一直盯着骑车人的编织袋,里面有货。他笑脸相迎,客气地说:“这位师傅,我是建这幢大楼的董事长,刚才的冒昧,对不起。”

    “你还讲句人话。”骑车人瞅着王大海,用混浊的两眼盯了一会,停住自行车说。

    “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就进去坐坐,喝一杯茶。”王大海陪着笑脸,邀请道。

    骑车人听了王大海的劝说,进去坐坐,还没有坐一会,急着把抱在怀中的编织袋,重重地甩在办公桌上,在场的人,所有的眼球一下子吸引过去,油腻腻的编织袋里,装了一小袋的钞票,不过有不少是十元。工作人员马上将穿着不干净的骑车人,引到二楼的贵宾室,好烟好茶招待。

    原来骑车人是一个长江上的渔民,这几年靠倒卖鲜鱼,倒发了。吴兵只收取了编织袋里的三分之一作为订金,剩余部分仍然放进编织袋里装好,让骑车人带回。一年后拿钥匙时,再缴清余款。任凭吴兵费尽口舌,详细地解释几遍,骑车人仍然不相信,预售房协议又看不懂。大家无可奈何,一筹莫展。

    “你说我听。”骑车人拉着王大海说。他有着没有文化人的一种狡黠。不信字不信书,只信一个人,知道找单位最大的头,那就是王大海。

    不容分说,王大海开口一句话,骑车人按照王大海说的数缴上款,与其他人都没有客气一声,一溜烟地走人。王大海看着骑车人的背影,把手中骑车人的购房预售协议交给吴兵保管,对吴兵说,不同情况,区别对待。

    王大海感觉到房屋销售比工业产品销售的难度要大得多,情况极其复杂,像有一对老爷爷老奶奶,坐在售楼部,从开门坐起,到工作人员要下班还不离开。王大海问明情况,原来他们把售楼部当作菜市场,早上的菜要贵一点,到了晚上,剩下来的菜,自然要更宜一点,他们俩人苦苦地等待着售房降价。

    虽然苦与累,但苦中有乐,乐在楼房有人抢购。累中见喜,银行派专车来人上门帮助收款。

    下班时间已经延迟,办好最后一个客户,准备下班锁门。这时,又来了一个客户,没有办法,客户就是上帝,把这一单办完,大家才能下班。

    这位客户,瘦不拉几,看上去像虾子,人还没有走进售楼部大门,大厅里就响起他的声音:“同志们,辛苦了。”

    大家急切地等待这位客户的出现,一般客户走进门,先是兴致勃勃地观看沙盘,看完后,再到洽谈区,找一些资料,向置业顾问咨询,像房屋结构、朝向、阳光、层高、学区以及价格等情况。然而虾子走进门,只见他轻车熟路,直奔签约区。

    “我来缴订金。”虾子摇晃着单薄的身子,大声地对着天花板叫。

    “你看中哪一幢?”吴兵声音吞在喉咙里,不紧不慢,小声地问。

    吴兵扫了一眼虾子的模样,就想冲动起来。但王大海正坐在对面,他强压住自己的情绪,王大海一再交待,冲动是魔鬼,尤其在售楼期间。

    “随便。”虾子无所谓地说,接着补充道,“由你们安排。”

    “也行,这边缴钱。”吴兵声音提高八度,答复道。

    “我这里有一张欠条,你们拿去做订金。”虾子把一张白纸条,往吴兵面前的桌子上一拍,昂首朝向天花板说。

    顿时,售楼部里一片哗然。

    吴兵拿起白纸条,仔细地看了一遍,大声地向王大海报告:“董事长,是打人还是打官司。”

第二四五章 暗流涌动

    在王大海不动声色的冷静中,虾子沉不住气了,单薄的身子摇晃起来,节奏有点紊乱,没有刚进门时的嚣张。

    吴兵把虾子的欠条送到王大海的手中,他之所以向王大海报告,是打人还是打官司,目的是不能让虾子败坏售楼部的门风。对付下三滥的做法,不是武力解决,打得虾子不敢再上门随意骚.扰。就是法律制裁,通过法院判决,捞回一笔钱财。

    “请到贵宾室。”王大海看过欠条,对吴兵说。他用手示意,其他员工下班,关门走人。

    “既然没有时间,我明天再来。”虾子面色坚挺着威严,话语却显露出胆战心惊的破绽。

    王大海没有理会,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迈步走上二楼,他在想,虾子只徒有狗的皮囊,有骨头的时候,会帮主人狂吠,偶尔也穷凶极恶一番,但他的这种穷凶极恶没有底气,因为走狗不是猎犬,不善于打斗。

    外面的天色已暗,楼上的室内黑洞洞一片,王大海拉开灯,拿着手中的欠条又反复琢磨,这是苏跃富写下的一张欠条,欠下虾子一套住房,在跃富大厦竣工后偿还。王大海思索着,首先想到的,是否以假乱真,苏跃富已经死亡,查无对证,乘机来骗取钱财。但冲着王大海一帮坐过牢的人打造的楼盘,虾子不会明目张胆地来招摇撞骗,肯定会掂量,即使骗得了初一,也过不了十五,不但不会得逞,结局不言而喻,自讨苦吃。

    难道确有此事,但苏跃富把钱财看得比命还要重,怎么会轻易写下欠虾子一套住房,其中必有隐情。虾子有什么背景,能从苏跃富手中拿到这一张欠条,像迷一样,让王大海费解。凭借虾子个人的能力,以他游手好闲的习性来看,不讲一辈子,可能八辈子,也不能聚积起这个数的财富,因为他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张老大此前说得对,他对烂尾楼不感兴趣,主要是担心后遗症的问题,过去的历史问题,久拖未决,扯皮起来,既没有精力应对,也没有能力去解决,严重时甚至威胁到正常工期。王大海预感到有暗流涌动,虽然在市政府一刀切得干干净净,可事情的发展,不可预料,也许还有暗礁浮现。

    把虾子请上贵宾室,王大海无疑是想解剖麻雀,顺藤摸瓜,苏跃富的烂尾楼里究竟烂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大海左等右等,不见吴兵带虾子上楼,他起身,准备下去看一看,吴兵还在磨蹭什么。

    “报告董事长,虾子带上来了。”吴兵喘着粗气,推着虾子,走进贵宾室。

    王大海发现虾子与刚才在楼下见到的人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由先前长江里的虾子,变成一只海里的对虾,脸脖处被打得又红又肿。再看看吴兵,脸上也有一两条抓伤,手背破皮了,上面溢有鲜红的血迹。吴兵与虾子俩人都没有言语,谁也没有声张刚才发生的一场肉搏。

    王大海关心吴兵的伤势,想看看吴兵受伤的手背,吴兵将手缩回去,麻利地插入裤子的口袋里,舒了一口气,对王大海解释:“刚才想跑,看我不揍他。”

    “这里哪是阎王殿,只进不出。”虾子委曲地伸冤,与吴兵顶嘴。

    “你是铁匠铺的铁砧子——天生挨打的货。”吴兵用蔑视的口气对虾子说。

    “我不想要房了,还不准我走吗?”虾子摸着胀痛的颈脖,与吴兵进行理论。

    “看到你那怂样子,我的手就发痒。”吴兵蛮横无理地斥责道。

    “风水轮流转,有那一天。”虾子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你还嘴硬,有哪一天?你给我说清楚。”吴兵突然冲到虾子的面前,举起拳头,又要捶下去。

    王大海伸手拦住吴兵,拉开虾子,引到沙发上坐下,平心静气地说:“你是来求财,不是来求架。”

    王大海这样劝说,正切中虾子的要害,他的情绪立即安静下来,坐在沙发上。其目的不是要买一户房子去住,而是把那一张欠条,变现成钞票。王大海的话,在虾子的心里起了波澜,以为说出求财的意思,王大海可能开恩,能给他的那张欠条一个着落。

    王大海示意吴兵退到门外,他与虾子坐定后,抽了一支香烟,俩人静默一会。

    “我看了那张欠条,其实是一张废纸。”王大海先开口说。

    “怎么会,李,”虾子刚说出一个李字,马上收嘴,改口道,“不会的。”

    “你刚才说,李什么。”王大海紧接着追问。

    “我刚才说,你瞎说,苏跃富虽然人死了,但债不能烂。。”虾子欲盖弥彰,为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圆场。

    “我告诉你,这幢大厦,现在不姓跃富,而是叫海一。”王大海如实地介绍烂尾楼的变更情况。

    “像女人一样,不管怎么改嫁,还不是那一个女人。我只要已经建好的部分。”虾子装糊涂,天真地提出他的想法。

    “事情很简单,所有建筑全部兜底,一刀切下来,彻底买断。苏跃富过去的狗肉帐,只能去找政府。”王大海将虾子一点希望的泡影彻底打破。

    “房子是你接手,我只能找你。”虾子还不甘心,继续坚持他的最初想法。

    “不然这样,我出钱,帮你打官司,如果你打赢了,我加倍偿还。”看说出的道理,虾子不能理解与授受,王大海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虾子听王大海这样一说,沉默下来,他知道这张欠条,纯属私下交易,见不得阳光,拿不上台面,送到政府那里,不但死路一条,可能虾子脱不了身,甚至要交待出幕后人员。虾子有点绝望地说:“看样子,这白纸黑字的凭据要打水漂。”

    “如果需要钱,我可以帮助你。”王大海紧追不舍,见机给虾子一个糖果。

    “平白无故,怎么可能帮我。”虾子不信任地回答。

    “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如实说,欠条的真正主人是谁?苏跃富不可能送你一套住房。”王大海直奔主题,两眼威严地盯着虾子说。

    “确实是给我的,欠条上写有我的名字。”虾子还想守住底线,狡辩道。

    “是苏跃富送给李建国的一套住房,只不过假借你的名字而已。”王大海突然大声地质问。

    “是我的房子。”虾子的心里防线被突破,他躺倒在沙发上,双手捂着头,向王大海保证。

    看到虾子不打自招的表情,在对话过程中,他无力的抵赖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标牌。王大海心里的猜测得到验证,李建国逃出双规的看守,却又把手伸到王大海的楼盘上。李建国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建国,玩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聪明反被聪明误,却暴露马脚。王大海回想起,在龙山寺里看到一个貌似李建国的黑影,从眼前跑过,消失在暗夜里。当时很后悔,因为托着吴兵在肩上,无法迅速脱身追赶,让李建国溜之大吉。

    “你还在睁眼说瞎话,我知道,是李建国教唆你来的。”王大海镇定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问。

    “你让我走,我的头,被你的人打成脑震荡。”

    “不,他把你打清醒了。”

    “我可以控告你非法拘禁。”

    “没有持续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不能立案。但我告你,就能马上立案。”

    “立什么案?”

    “你犯有受贿罪嫌疑?”

    “我平头百姓,与你讲的罪,挂不上边。”

    “你是同谋与帮凶。”

    “不要吓唬人,我也不是三岁小孩,放我出去。”

    “再过二十一个小时,才可以走出这个门。但你如果还不配合,说出真相,下次接着请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享受一番清静。”

    “你比刚才打人者更恶毒。”

    “知道就好,做人要明哲保身,赶快说出来。”

    虾子与王大海针锋相对,一番舌枪唇战,内心在激烈地斗争,此时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大海是一个不轻易动手的人,一旦动起手来,又不会轻易放手,让王大海盯上,可能今后没有安宁的日子。从刚才王大海激动的情绪,坚定的语气,绝对是真的不会放过他。王大海为什么对那个人如此的深仇大恨,那个人现在已经落得四处跑反的惨境。

    王大海撇开让虾子心情沉重的话题,关心起吃饭的事,他幽默地问:“晚餐想要什么好吃的?”

    “我要吃敌敌畏。”虾子倔强地说。

    “我可以成全你,喝农药,人走得太痛苦,用这个。”王大海拿出一条领带,在虾子面前展示了一下,接着说,“花色还不错,挂在门框上,头伸进去,两脚毫无杂念地一脚踹开凳子,你就伟大了。”

第二四六章 杀鸡儆猴

    一条碎花领带,挂在门框上,上面打了一个结,像一个葫芦形状吊着,刚好一个头伸进去。室内的白炽灯光射过去,领带的阴影拖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地面,触及到虾子的脚旁。

    惨白的灯光,在阴影的反衬下,像是变成无底的黑暗,虾子怎么擦亮眼睛,感受不到光的亮,他的心沦陷在一片恐怖里。

    沙发上,呆坐在那里的虾子,无计可施,走是走不了,不用欠条来抵房,也不给走,房间里是臂力大得惊人的王大海,抓住虾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即使趁其不备,偷偷溜出,外面还有凶神恶煞的吴兵。没有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占到便宜,反倒身陷囹圄。

    既然王大海猜测出欠条的主人是谁,不如顺水推舟,如实说出,好汉不吃眼前亏,并有一个不错的收益,哪怕跪下来,一张张捡起王大海扔出的钱,不要紧,只要能增加手头上的阔绰,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但虾子仿佛看见阴影里,已经疯狂的李建国,向他露出狰狞的面孔,虾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过去李建国曾说,虾子就是活的保险柜,虾子没少用保险柜里的钱,如果不能把这张欠条的钱要回来,必须将虾子以前用掉的钱,如数吐出,因为,李建国落难了,正需要一张张鲜红的毛爷爷,来保障后续跑反费用。

    “站起来,你不是很伟大吗。”王大海看虾子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定,他故意刺激虾子说。

    虾子无动于衷,两眼呆呆地看着脚前,领带挂在门框上,投下的阴影。

    “走上去,头一伸,一了百了,再无烦恼。”王大海用动情的声调,大声地劝说。

    虾子将身体转移了一个方向,背对着王大海,一言不发。

    “怎么,你现在害怕了,一点都不大义凛然。”王大海讽刺道。。

    “我吊死在这里,你能跑得了。”虾子没有屈服,反唇相讥。

    “不跑,负责服务到位,马上报案,请公安来给你收尸。”王大海摆一下右手,回答道。

    “公安不是白痴,会查出你这个凶手。”虾子情绪激动,生气地说。

    “立即爆出新闻,虾子无钱、无房、无车、无妻,以自己的死,向社会控诉。”面对虾子的质疑,王大海立即给出一个答案。

    “难道就不能查出真相。”虾子不服气地说道。

    “真相是虾子绝望中走上自尽的道路。”王大海指着虾子,严肃地回答。

    虾子无助地低下头,此时,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王大海是铁了心,必须要虾子交出李建国,否则,走不出这个门。虾子灵机一动,硬碰硬,对于王大海行不通,不如采取软磨,以情动人,诱导王大海的恻隐之心,大发慈悲,放虾子一马。

    “董事长,我刚才的话说得不对,有冒昧的地方,请大人多多包涵。”虾子望着王大海,热情地说,开口主动赔礼道歉。

    “你没有冒昧,讲得很好,都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是王大海的不对。”

    “我说过董事长比打人者更恶毒。”

    “对我做出实事求是的评价,我要逼你上吊,难道还不恶毒。”

    “那是因为我没有交出李建国。”

    “你是无辜的,可以保持你的操守,我们俩人无怨无仇。”

    “不,董事长已经对我恨了一个大窟窿。”

    “我为什么要恨你,素昧平生。”

    “既然不恨,那我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虾子很庆幸,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王大海服软不吃硬,只要一番讨好的话,就能打动王大海坚如磐石的心。顿时,虾子的精神振奋起来,眼睛不用擦,感觉到房间里,宽敞明亮,再看看那条静静地挂在门框上的碎花领带,他带着嘲笑的表情,得意地哼了一声,老虎不吃人,样子怪吓人。

    不敢要回那张欠条,虾子怕夜长梦多,王大海一旦反悔,他的一番苦心劝说,将前功尽弃,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只用手掌轻轻地抹去眼角激动的泪花,慢慢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向门口方向悄悄地移步,快到门边时,突然发力,大步奔出。

    然而,虾子不管怎样使力,门岿然不动,事不迟疑,时不我待,虾子退后三步,勾起腰,弓着背,深呼吸,憋足劲,以100米起跑的爆发力,冲撞虚掩着的门。但门仍然纹丝不动,虾子轻飘的身体,被惯性力反弹,仰面倒地,手脚朝天。

    “不是讲好,我可以走了吗?”虾子两手反撑在地面,疑惑地问王大海。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王大海知道刚才虾子误解了话意,解释道。

    “没有高处,我怎么走。”虾子故作镇静,反问道。

    “凳子上,登高走。”王大海淡淡地回答。

    “董事长,您还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刚才还说,不恨虾子。”虾子皮笑肉不笑,支支吾吾地求情。

    “我虽然不恨你,但恨李建国。”王大海直白地回答。

    “你不要残害无辜,仅仅是我因为知道。”虾子义正言辞地说。

    “你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很多。知无不言,迷途知返,不要做李建国的替身。”王大海步步紧逼。

    “我还年轻,你不能这样对我。”虾子一本下经地抗议道。

    “我来扶你上凳,再送一程。”王大海走过去,站在虾子的身旁,用右手示意着那条放在门框下的方凳说。

    “不要,不要啊!”虾子畏缩着,手脚并用,向后退,倒着爬去。

    “人都有这一天,你先去了,不要忘记,在天堂给王大海找一处好地方。”王大海幽默地调侃道。

    这时,虚掩着的门开了,吴兵闻声走进来。他一直在门外蹲守,听到虾子扯着嗓门大叫,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情况,怕虾子狗急跳墙,对王大海做出过激行动,如果王大海有什么闪失,那么吴兵真是追悔莫及,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跟在王大海的身旁,保护王大海的安全,他责无旁贷。

    进门后,看见虾子无赖地抱住王大海的一只脚,痛哭流涕,显得悲痛欲绝。

    “放开。”吴兵对虾子大声地喝道。

    “我不想活了。”虾子哭诉道。

    “不要再演戏了。”吴兵不耐烦地踢了虾子一脚。

    “反正我也活不成了。”虾子号啕起来,把王大海的一只脚抱得更紧。

    “你死到临头,还不松口。”吴兵气愤地骂道。

    虾子不是吴兵的对手,吴兵三下五除二,几个动作下来,敏捷地反扭住虾子的双手,压在沙发上,并用胳膊肘抵住虾子的头。他用眼睛示意王大海离开贵宾室,看来吴兵要真的对虾子下手,原准备只是吓唬一下,逼迫虾子说出李建国的藏身地,没有想到虾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王大海弹去裤角上的灰尘,知道吴兵的用意,没有阻止,心想,虾子不管是鬼迷心窍,还是逞英雄好汉,都是被李建国平时给的一点糖果,就把嘴封住了,不但不说出李建国的藏身地,还卖力地为李建国套现赃款,指望能分到一杯羹。虾子没有想到,李建国与王大海不共戴天,王大海永远不会忘记,李建国是让王大海含冤坐牢的幕后推手,诬陷朱兆有,摧残朱夫人,控制牛强,甚至指使凶手故意伤害梦影,枚不胜举的一切,王大海必须要彻底摧毁李建国。

    “让我来,不能弄脏董事长的手。”吴兵有意大声地劝说王大海,并用胳膊肘抵抵下面的虾子。

    “不要啊!”虾子的嘴,由于吴兵肘部的压力作用,紧贴在沙发面上,他用闷住的声音,拚命喊叫。

    “董事长可以走了,我留下加一个班,处理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吴兵对虾子的挣扎,置之不理,提议王大海离开贵宾室,走出售楼部,不希望后面发生的任何事,与王大海有丝毫牵连。

    王大海在虾子的注视下,拉好贵宾室里的所有窗帘,毅然决然地走出贵宾室的门,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夜色里。

    寂静的售楼部,随着一声清脆关门声,吴兵一把将虾子翻起,拦腰连手一起抱住,扛在右肩。

    虾子不顾一切地在空中蹬着两脚,不管再怎么求饶,吴兵置若罔闻。

    吴兵走到门框下,左手用力抵住虾子劲部,虾子的头,在扭动中,准准地插进门框上挂着的领带套圈。

第二四七章 做一回主

    虾子的头,套进挂在门框上的领带圈的一刹那,他竭尽全力,大声喊叫:“让我!”

    “让你说?”吴兵抱紧肩上扛着的虾子腰部,停住问。

    “让我做一回主。”虾子求饶道。

    “又想耍奸。”吴兵警惕地问。

    “让我做一回死亡的主。”虾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虾子没有再挣扎,两脚停止乱蹬,他想,人生活到现在,总感觉到缺少点什么,似乎有点憋屈,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自己一回主,总是笼罩在别人的意识下,刚才,如果头伸进领带圈,这一辈子恐怕再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那真是窝囊废。唯一的要求不知可否实现,上吊,结束生命的最后一次,让他做一回主,自己堂堂正正地踏上板凳,然后潇洒地一踢脚,人自由地飞翔起来。

    吴兵不知就里,不相信虾子能玩出什么新的花样,也许在留念这个世界,充其量磨蹭一个几分钟的时间。他大胆地放下虾子,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凭借小鱼小虾的势力,翻不了大浪。

    虾子落到地面,两腿发软,战栗一会没有站直,不知道是驮在吴兵肩上扭了筋骨,还是被上吊的领带圈吓倒,他双手抵在膝盖,撑住无力的上身,以及沉重的头颅,坚定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男子汉要走,就要走得体面一点,不能畏手畏脚,一副贪生怕死的怂样。

    “我给足了你的面子。”吴兵看半天未动的虾子,提醒道。

    “好,我走,不带你为难。”虾子义气地说。

    虾子无所畏惧地直起腰,人生自古谁无死,自己了断真英雄。抬起一只脚,大义凛然地迈上板凳,果断地往上一站,目不斜视,昂首套入柔软的领带圈内,感觉领带一点一点的勒紧,然后,一瞬间,意识模糊,脑海中如电光火石,思维混乱,突然感觉到还有好多急事要去办,接着头上出汗,小便失.禁,双腿急速地颤抖。

    虾子觉察到已经陷入一个黑洞中,黑洞尽头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束光线,有许多亲朋好友都在洞口迎接他,有的是活人,有的早已去世。这些人全都形象高大,绚丽多彩,光环萦绕。此时,虾子短暂的一生中,令人愉快的往事历历在目,最让虾子兴奋不已,看见一束光线中,一位天使翩然起舞,他张开双臂,拥抱到梦寐以求的纯洁爱情。

    本想眼一闭,脚一蹬,幸福地呜呼。可是两眼未闭,眼前已经漆黑一片,蹬凳子的脚使不上劲儿,当稍微喘不过气的时候,舌条不自觉地伸出,完全阻断呼吸,打出一个猛烈的嗝,就这样,虾子一口气又接上,从鬼门关绕回来了。

    “想换一种死法,舌条伸得像恶鬼。”虾子站在凳子上,建议道。

    “你想怎么样?”吴兵不耐烦地问。

    “请你帮个忙,拿刀砍。”虾子恳切地求助。

    “不行,血糊拉几。你走了,鬼来帮我清洗?”吴兵断然否定。

    “砍头只当风吹帽,碗口大的疤,让我走得快活点。”虾子坚定地表达出他的决心。

    仔细地观察虾子,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吴兵认为虾子不像搞什么弯弯绕子,可能是真的想那样走,省事,两眼一闭,不需要虾子本人动手,对于懒人而言,死到临头,还想偷一次懒。无可救药,到了阴间还要受罪。

    吴兵否定虾子拿刀砍的想法,他说:“不要想当然,至于砍头这个问题,虽然人的大脑在瞬间失去血液和氧气的供应,但是颅腔内残余的少量血液和氧气,足以维持到人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下的那一刹那。”

    “太恐怖,活着时烦恼,死的时候,想快活地走。”虾子听完吴兵的解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忽然又接着说,“我想跳楼比较好,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纵身一跃,就没有得后悔了。”

    “可是到阴间去,肢体都不全,谁会收留你。”吴兵取笑道,他与虾子逗着乐。

    “我会找李建国,为他而死,敢不收留。”虾子一脸英雄气概,很有底气地说。

    “你上到天堂,李建国下到地狱,你们俩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你怎么能找得到李建国。”吴兵策略地分析道。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虾子幡然醒悟,回答道。

    虾子别无选择,只能上凳,还是走上吊这一条路,相比之下,人比较舒服,虽然伸舌像恶鬼,反正自己看不见,只能对公安的办案人员,说声对不起。他的决心再一次敲定,不再反悔。但还有一个心愿,刚才领带勒颈,在意识朦胧时,有一个幻觉,看见了一个天使模样的人,想起吴兵态度平和地解释着各种死法的优劣,说明吴兵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有一件事,请大哥帮忙。”虾子壮着胆说。

    “有什么需要交待。”吴兵耐着性子问。

    “我身上还有二十块钱,不能好了公安。”虾子从裤子的后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向吴兵摇晃着说。

    “交给我,指一个人头,负责送到。”吴兵仔细地察看,是一张纸币,他劝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去下面的洗头房,找一个洗头妹,干一次。”虾子突然嘿嘿地抿住嘴笑,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

    “不要想花花肠子,二十块钱能干到什么?”吴兵不动声色,淡淡地说。

    “找一个丑点的洗头妹,打个折,优惠价,关了灯是一样的。”虾子来了精神,对洗头房里的行情了如指掌,神气活现地对吴兵说着他的洗头经。

    “保持一个净身,你升天后,好好修炼,说不定能找到一个仙女。”吴兵没有理会虾子要去做那件事的想法,带着不高兴的口气否定道。

    吴兵话还没有说完,人往起一站,走到虾子站着的凳子旁,心情非常不爽。刚才虾子还说,从小到大没有做过自己一回主,给足虾子面子,让虾子自己做主,平平静静地走。然而,刚才又想出一招骗局,肯定是借去洗头房之机,偷偷溜跑,或是与洗头妹串通一气,联手起来反抗,要么让洗头妹通风报信,引来公安解救,虾子真是异想天开。

    虾子站在凳子上,看见吴兵走过来,心里发慌,弓着腰,双手捂住下身,低头看到裤子上的尿还在往下滴,两腿的裤子淋到尿的地方,颜色明显地变深,一只鞋也湿了。这是刚才虾子头伸进领带圈,勒紧时吓出来的。他恐惧中没能控制住尿液的开关,先是滴出少量,裤裆里开始湿热了,接着慢慢地,尿量勇敢地大起来,直到尿完。

    吴兵闻到一股尿骚味,再看到虾子捂住的下身,一切都明了。他大声地喝道:“把裤子脱下。”

    “不脱,就是不脱,你叫我脱,我就脱呀。”虾子用手揪起裤子湿的一块,挤了一挤,几滴尿落在板凳与他的鞋上。

    “还要我来动手。”吴兵威胁地说。

    “你就是打死我,也不在你面前脱裤子。”虾子倔强地不听从吴兵的指挥,拿开刚才挤湿裤子的手,放到上衣上,使劲的抹着几个来回,擦干净手上的尿滴。

    “对你来说,我没有不能。”吴兵振振有辞地警告道。

    “好,是你说的。”虾子义正言辞地反驳。

    “我说的,你还能怎么样?”吴兵一脸的不高兴,大声地质问。

    “不信,我死在你面前。”虾子不甘示弱,瞪着眼说。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帕,塞进下身的**.处,并趾高气扬地紧一紧裤腰带。

    “必须脱,全部脱下。”吴兵愤怒起来,伸出手,做出要上去脱衣的动作。

    有些事,说不清楚,也许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虾子在吴兵面前展现出不屈不挠的大丈夫气质,宁死不屈。其实,吴兵并没有恶意,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即使上吊升天,换一套干净的衣服上路,天经地义。

    吴兵的手伸在空中,向虾子一点点靠近。他要穷追不舍,不能让虾子有喘息的机会,看似傻乎乎,细想一下,虾子是一条狡猾的狐狸,三番五次,阴招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虾子两手放开裤腰带,紧紧地拉住挂在门框上的领带,临危不惧,视死如归,高傲的头颅,从容不迫地伸进领带圈内。

    吴兵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停在虾子的视线中,恶狠狠地从胸腔中吼出一种声音,只一字,脱。

    只听“嘭!”的一声,虾子干脆有力的一脚,义无反顾,踢掉脚下的板凳,真正完成飞上天的梦想。

    正在此时,王大海拎着满满的一个大塑料袋,开门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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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放你一马

    虾子没能大鹏展翅飞起来,却重重地跌落在水泥地上,他心里毫无准备,两手来不及伸张开,像一棵无根的朽树,轰然倒下。

    整个人迎面倒地,摔了一个狗吃屎,头着地,肿胀起一个鸭蛋大的包,趴在地上,像沙滩上的乌龟,寸步难行,那条碎花领带依然套在他的脖子上。

    “狗屁的领带,一点都不扎实。”吴兵遗憾地发着牢骚。

    “真窝囊废,死的本事都没有。”虾子痛苦地伤感道。

    虾子感觉到,他的人生最失败的是上吊也不能成功,世上种种生活不让好好活,死也死不了,接下来,还是遭着罪,矫情地活着,他想象着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后面肯定是越来越惨了。

    “活着就好。”王大海从门外应声道。

    王大海跨进门,绕过趴在地面的虾子,把手中拎着的满满一个大塑料袋放到茶几上。刚才吴兵示意王大海离开售楼部,不让王大海与今晚上的事有任何牵连与嫌疑。王大海出去后,并没有回到德豪公司的宿舍,而是直接走到街市,找到一家快餐厅,买了三份盒饭,带回去三个人享用。

    吴兵对王大海买来的盒饭不感兴趣,他走到虾子的身边,蹲下去,抽出虾子脖子上的领带,反过来复过去地仔细检查,没有发现拉断的痕迹。令人不可思议,真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吊在虾子颈脖上的领带圈,怎么就能自然滑落,虾子没有动手的机会,也无动手的意识,门框的横梁完好无损。

    “不要再看了,现在的产品坑人,连要死的人都坑,喝农药,农药是馊水,喝不死人。用刀砍人,刀口卷了。”虾子对吴兵粗暴地从他颈脖抽取领带,愤愤不平,不好发怒,唱着洋腔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个没有假。”吴兵举起拳头,威胁着虾子,如果再与他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有王大海在现场,吴兵的冲动要收敛一点,他拿着领带,示意给王大海看,苦笑着摇摇头,显得无可奈何。

    “放他一马。”王大海看到吴兵要对虾子动武,他明确地表态。

    “为什么?”吴兵不能理解,王大海企业做大了,胆子变小了,出手不狠了。

    “他是一条汉子,虽然与我们不合作。”王大海平静地解释。

    “不能放虎归山。”吴兵不能接受王大海的做法,有意提高声调八度,提醒道。

    “他既不是虎,也没有了山。李建国是一个逃犯,自身难保。”王大海客观地分析。

    “放一个,就多一分危险,狗急跳墙,暗箭难防。”吴兵为王大海着急,他知道,王大海与李建国的角逐远远没有结束,不能就这样大度地放过虾子。

    “就怕李建国不出手,隐姓埋名,销声匿迹。”王大海设想着李建国的另一种可能。

    “领带是董事长故意这样套在门框。”吴兵从王大海的话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王大海是放长线钓大鱼。

    “对,我系了一个活结,整个人的力量冲击上去,就会自然滑落。”王大海本想用这种方式吓唬虾子,逼其交待李建国的藏身地址。

    “这小子嚣张得很,还是不能轻易放过。”吴兵的想法,痛打落水狗,李建国的爪牙消灭一个就少一个,否则后患无穷,一旦让虾子上岸,又要耀武扬威起来。

    “我们没有损失什么,不必计较。”王大海想的是,与虾子这种人计较不值得,也许弄得不好,招惹是非。

    虾子趴在地面装怂,,头伏在手臂上,耳朵没有停歇,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王大海与吴兵俩人的对话。上吊原来是虚惊一场,刚才在气头上,真的想一死了之,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活得很悲催,早一点离开烦恼的人世,说不定来生投一个好胎,当一个人上人。然而,让虾子万万没有想到,一时糊涂,却做出惊人之举,让王大海对他另眼相看。江湖上有一种说法,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此时,虾子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道理。

    王大海准备在放虾子走之前,再探探虾子的底细。

    “起来。”王大海走到虾子的身边,蹲下去说。

    虾子对王大海的话听得很清楚,他假装糊涂,依然伏着头,纹丝不动,心想,你们虽然在**上把他打倒了,但心理上他完全胜利了,当然不会有阿q的灰暗心理,打不过人,就说被儿子打了。承认倒了,但没有败,因为王大海也好,吴兵也罢,对他束手无策。

    “起来,我年少时,也像你一样,常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王大海看到虾子头肿包脖子粗,想到他自己年少时,说话的语调动情起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怜悯同情?”虾子头未抬,回了王大海一句。

    此时,虾子的下身,被尿湿的裤子,潮得难受,真的想就着王大海这一句话的台阶,爬起来,弄点吃的,再喝一杯白开水,湿裤子绝对要脱下,换一条干净的裤子,如果找不到裤子,拿下窗帘,围在腰上当裙子穿,也比现在强。但是转念一想,不能贪生怕潮,邱少云能忍受住烈火的燃烧,为了胜利,坚定地岿然不动。

    “起来,我说话算数,弄好吃的来了。”王大海表达着诚意,继续劝说,

    “虚情假意,想拉拢我。”虾子没有理睬,警惕地回答。

    “可不能当饿鬼,在阴间,饿鬼混得最惨,喉咙很细,像针一样,一般的食物都不能吃,是一个不断受饥.渴折磨而不安的鬼魂。”王大海说起饿鬼的故事,吓唬虾子,劝说他一起吃饭,情绪可能慢慢地好起来。

    其实,虾子早已经闻到香喷喷的气息,王大海从门外拎进来的大塑料袋,从他头顶穿过的时候,更加刺激他的饥.渴,想扑上去,抢下塑料袋里的盒饭,狼吞虎咽一番再说,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今天没有遗憾。可是虾子没有,他想到邱少云的英雄事迹,又坚定地埋下头,坚强地抗拒着香味的诱.惑。

    “起来,一个人,当人下人时,要把自己当人看。”王大海看到虾子一副落魄江湖的样子,鼓励道。

    “打不过你们,还能当人吗?”虾子不以为然,自嘲道。

    “其实,你赢了,到现在还守口如瓶。”王大海紧追不舍,说出虾子性格中的优点。

    “真的这样认为?”虾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大海如此说法,他认真地反问。

    “是的,我佩服你的坚强。”王大海注视着虾子侧过来的脸,真诚地回答。

    王大海伸出手,诚心实意地去搀扶虾子,这一举动,像是抹去虾子痛苦泪水的一缕春风,虾子忧虑了,心中的坚冰在悄悄融化,他没有主动迎合,也没有拒绝,而是静静地感受着王大海手上的拉力,不轻不重,让虾子不可抗拒。

    虾子追随多年的李建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正眼看他,官场人,虚伪得很,平时像呼狗一样,五分钟到,必须在四分钟五十九秒前到达,不敢有丝毫怠慢。尤其让虾子气愤的是,李建国有一本虾子用去多少钱的明细单,一分不少地要吐回给李建国,虾子也能理解,李建国落难了,李建国不说,虾子也会伸出援助之手,可是李建国还记得三年前送给虾子的一双旅游鞋,也不是李建国现买,不知道是谁送给李建国,李建国转送给虾子,现在必须按现价还给李建国现金。

    “男怕跟错人,跳错坑;女怕嫁错郞,上错床。”王大海看虾子犹豫不决,没有硬性地去拉,语重心长地谈起做人的道理。

    “谁有钱,谁就是老大。”虾子直言不讳地说道。

    王大海冷静地观察着虾子的表情,执着得有点狂热,如果虾子生长在中东,无疑会成长成一个优秀的恐怖分子。王大海直白地劝说:“常言道,树倒猢狲散,你需要反思,不能被李建国拖累。”

    “你真是睁眼瞎。”吴兵在一旁认真地听着王大海的劝说,突然不服气地对虾子骂道。

    “你好你的,不要在我面前显摆。”虾子不甘示弱,对吴兵反唇相讥。

    虾子在与吴兵对话的过程中,手臂随着讲话的节奏,不自觉地向上挥舞,王大海乘势,一把有力地拉起虾子,他单薄的身子,伴着惯性力,像醉酒人的动作,在空中摇晃,飘飘然,不知道飘向何方,王大海急忙伸出手臂,最终让虾子站稳脚跟。

    “你是直接走,还是留下来,我们一起,把它消灭掉。”王大海指着茶几上香喷喷的饭菜,还有大瓶的果汁饮料,试探性地征求虾子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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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重新洗牌

    只见虾子正冲着吴兵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他一边的嘴角向上翘起,斜眼蔑视着吴兵。虽然王大海放虾子一马,但吴兵气愤得要揍他一顿再放行,吴兵猛地扑过去,虾子迅速转身逃出门外。

    王大海拉住追赶的吴兵。他在试探虾子,如果能留下来,大家在一起吃个饭,虾子就有转化过来的可能。反之,虾子转身离去,王大海君子一言,会放他一马。滨江能有多大,抽一支香烟的工夫,可以开车绕城一圈。

    “小子,要记住,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吴兵脚步停止追赶,对虾子追上一句话。

    虾子站在走廊里忧虑起来,可能是吴兵追上来的一句话,在他的心里产生波澜;也许是饥肠辘辘,对茶几上香喷喷的饭菜垂涎欲滴。反正虾子不想再继续逃离,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他的前方已经迷失,或者曾经的前方激发不起奋不顾身的勇气。

    “大门为你敞开,随时欢迎。”王大海两眼直视着走廊里的虾子,亲切地说。

    “我想问吴总,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虾子把矛头对准吴兵说,找个借口停留一会。

    “你这个木头人,谁能看得惯,一条路走到黑。”吴兵站在王大海的身后,不屑地回答。

    “有话请进来说。”王大海发出真诚的邀请。

    王大海观察到,虽然虾子急切地想逃离,但跑出门的一刹那,脚步明显地慢下来,在滨江,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可以说,现在还执迷不悟,继续跟在李建国后面,人生的路可能越走越窄,至少目前非常艰难,不排除李建国多少年后能混出个人样,但负案在身,要想彻底地解决自己的问题,应该有一个漫长的时间,何况现在李建国还在跑反,不主动自首归案,麻烦更大。

    能让虾子停住脚步,不仅仅是香喷喷的饭菜,而是虾子想到未来,这是他一直不敢想的问题,但吴兵说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凭借王大海在滨江如日中天的势力,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之所以非常坚决,也是想在王大海面前硬碰硬,虾子从一开始就不配合,表现出男儿到死心如铁的气概,虽然王大海口口声声赞扬他的守口如瓶,在虾子看来,那只是讽刺。到底王大海为人如何,想留下来,探探虚实再说。

    有时,吃能宣泄人失落的情绪,虾子半推半就地重新回到贵宾室,三个人围着茶几,按照王大海的安排,首先干净彻底地消灭掉饭菜,十几个小时下来,没有塞进一点东西到胃里,空乏其身,何况虾子与吴兵肉搏,早已经将身上的热量消耗已尽,接着爬上爬下地闹腾着上吊,铁打的人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他颤抖着双手,端起盒饭时,一言不发,埋头苦干,三下五除二,将他那一份盒饭,一扫而空。然后,两手捧着空饭盒,放在王大海面前,示意着自己的手脏,上吊时摸到裤子上的尿液。王大海示意吴兵,扭开瓶盖,给虾子倒了一点果汁。

    吃饱喝足,虾子脸上的气色泛起红光,不自觉地抽了一支王大海发给他的香烟,胆子壮起来,还翘着嘴,一下一下,连续吐出五个烟圈,烟圈滚动着迅速向前飘去,在空气中慢慢地渐行渐大,烟雾随之渐渐淡去消失。然后用刚才挤尿水没有洗的手,舒服地抹了一下嘴唇,大胆地朝向吴兵问:“你刚才说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是什么意思?”

    “这是文言文,还是外国文,需要我解释吗?”吴兵放下饭盒,说道。

    “字面能理解,但道理不懂。”虾子又吐出第六个烟圈,反问。

    “我与董事长就是这个道理。”吴兵指了一下王大海,比划着说。

    “请你说清楚,是什么意思?”虾子不解地问。

    “怎么老是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四个字是你家发明的呀。”吴兵不耐烦地说。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虾子紧追着问。

    “又来了,什么意思,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吴兵哈哈一笑,质问道。

    “你不也在说什么意思。”虾子委曲地提醒说。

    “我看你这个人能宁死不屈,跟你说说做人的道理。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吴兵喝了一口果汁,转变刚才蛮横的语气,和蔼地说。

    “与我有何相关?”虾子疑惑地问。

    “比如说,李建国三年前送给你的一双旅游鞋,也是别人送给他的,这个姑且不说,现在找你按现价要回现金,不管他怎么穷困潦倒,可以伸手找你要钱,但不能用这种方式,太伤感情。”吴兵有意图地挑拨离间,深入地揭批丑化李建国。

    “我也感觉到这个人有点卑鄙。”虾子自我反省道。

    “不是有点卑鄙,简直是无赖,这种人你还值得为他去死。”吴兵加重语气,愤慨地骂道。

    “你与董事长是个什么道理?”虾子不想更多地说起李建国,他想起刚才吴兵说过的话,有意问。

    “我与董事长不打不成交,在一起坐牢,当时,我为了张老大,故意在董事长的牙膏里塞进石灰泥,并带着两个手下,与董事长一个人干了一场架,结果我被董事长打断了肋骨,送进医院,董事长被严管,关进阳光队蹲狗屋小号子。”吴兵回忆起那次洗漱间里面发生的场景,历历在目,滔滔不绝。

    “结果呢?”虾子紧追不舍地问。

    “结果我们成为好兄弟。”吴兵振振有辞地回答。

    吴兵的一番话,虾子句句入耳,字字敲在心头。过去踌躇满志跟在李建国后面,以为是抱住一棵大树,没有想到是一棵烂树,树心已经朽空,不但树在摇摇欲坠,甚至有可能轰然倒下,重重地砸向他,却浑然不知。

    挑起话题,虾子也敞开心扉,发泄着心中的牢骚,他说:“我一直相信,只要努力了,总能有回报,可现在,我努力了,看似李建国给我多少钱,可手头上却是负增长,不断地想办法搞钱还李建国的债。”

    “跟错人,跳错坑。没有钱,过去图一时快活也值。”吴兵幽默地调侃道。

    “天天带着小蜜逛商场,小蜜是李建国的;夜夜ktv歌舞升平,话筒在别人手上。眼看着快28岁了,辛苦十年,没银子没老婆,还在继续为公仆服务。”虾子不敢攀比王大海,却与吴兵比起来,相形见绌,差距很大,伤感地自言自语。

    王大海虽然没有插嘴吴兵与虾子俩人的谈话,但他认真地听进去了,暗自高兴,虾子心中的坚冰在悄悄地融化,意识到死心塌地地追随李建国,倒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重要的是,虾子可能产生一种反省,他执着的追随,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王大海平静地问:“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虾子虽然活到28岁,但还是18岁的心理,王大海说,为自己活一回,敲响人生的警钟,他想不能再这样耗着了,没有意思,人生的希望之火在渐渐熄灭,应该仔细地想一想,好好的活在未来每一天,为自己而活。他迷茫地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样的日子很空虚,也让我很彷徨。但对未来,我真的没有任何把握,很害怕。”

    “你现在的人生是一手糟糕的牌,无法打下去,如果继续坚持,将要输掉整个未来。”王大海步步紧逼,策略地提醒道。

    “是很糟糕,以前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把一般人不放在眼里,眼里看的,耳朵听的,都是公仆的奢华。心飘在天上,其实人匍匐在土中。”虾子激动地说。他可能是想讨好王大海,也许是王大海精心设计的上吊骗局,使虾子从鬼门关转了一圈,通过死亡体验到什么人生感悟。

    “必须要重新洗牌,这次洗牌要洗得漂亮一点。”王大海直截了当地指出一条道路。

    “还来得及吗?”虾子担心地问。

    “刘备四十还在编草鞋,你还年轻,人生随时可以开始,即使只剩下生命24小时。”王大海坚定地说。

    王大海的鼓励,使虾子心动。其实人心要收买是不简单的,要得到一个人的心不但要真诚,还要慢慢地好到对方感动。然而,虾子却在短时间出现明显的效果,也许是王大海的刚柔相济。

    “你不能再执迷不悟,赶快迷途知返,跟在我们董事长后面好好地混世。”吴兵振振有词地说。他看到火候已到,乘势抓住机遇,积极地策反虾子。

    “董事长,我什么都不会,能收留我吗?”虾子壮着胆,怯怯地问。

第二五○章 一刀两断

    面对虾子急切的追问,王大海不动声色,平静地反问:“你知道德豪公司最看中什么?”

    从学校毕业,虾子一直漂在社会上,他最怕约束,进到一个公司里,每天朝九晚五,捆住手脚,虾子什么都不会,想了一想,答道:“能力。”

    “能力可以培养,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王大海否定虾子的回答。

    不看中能力,对虾子来说,心里要欣慰一点,他轻松地提出第二个答案,说:“文凭。”

    “文凭是要,但不是最看中。”王大海立即提出异议。

    虾子再也想不出来第三种答案,两眼傻傻地看着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知道王大海是在考验他,究竟在考验什么,虾子猜不出答案,但他意识到,不仅仅是回答一个德豪公司最看中什么,这样一个问题那么简单。既然摸不清意图,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收留一个人,对于王大海来说,小菜一碟,德豪公司蒸蒸日上,也正是需要人员的时候,会找到一个适合虾子的岗位。但王大海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虾子的突然出现,暴露了李建国的行踪,王大海想顺藤摸瓜,这种人不值得怜悯,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凭借王大海目前的势力与经验,李建国想从王大海盘活的烂尾楼里,捞取一点好处,没有一点可能,真是江山难改,本性难移。李建国的异想天开,却警醒王大海,机不可失,突破口从虾子开始。

    王大海不想在虾子身上再浪费更多的时间,搞定虾子以后,他必须迅速做目前处在低迷阶段的弟弟王长江工作,上次从龙山寺强行接回王长江以后,母亲方金凤高兴了,王长江工作没有长进,只要人没事就好。可是王长江一直没有振作,虽然到单位上班,由于他的领导李建国负案在逃,阴影笼罩在王长江心头难以散去,有点萎靡不振,没有刚参加工作时的那一种锐气,做为李建国得力干将的王长江来说,外人不免有闲言碎语。王大海想到一种办法能让王长江重塑形象,步入良性的政治生涯。现在至关重要,首先对付虾子。

    “最看中你的心。”看到虾子沉默不语,王大海主动地给出答案。

    “人心隔肚皮,怎么能看得见。”虾子不以为然地表明观点,没有想到王大海给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答案,世上最难琢磨的是人心。

    “做事见人心。”王大海策略地说。

    王大海想让虾子说出李建国的藏身地址,但又不能直抒胸臆,直白地说出要求,引起虾子的反感,对于头脑简单的人来说,容易认死理,脑子一根筋,太实心眼,心甘情愿地受骗,必须让虾子有一个心理接受的过程,毕竟虾子跟随李建国多年,到人生拐角处,王大海有信心让虾子调头。

    “董事长放心,虾子什么都不会,但绝对是一个忠实的狗腿子,今后指东不敢向西。”虾子非常满意王大海的答案,这正是他的强项,对主子可以做到忠心耿耿。

    “今后,首先做好今天,才谈得上有往后。”王大海抓住虾子说的今后两个字眼,以便接下来说出,让虾子今天要做的事,他态度严肃地分析道。

    “今天需要做什么,请董事长尽管吩咐。”虾子没有想到王大海对他这样的信任,他兴奋地向王大海做出恳切的表态。

    “与李建国一刀两断。”王大海两眼炯炯有神,威严地逼视着虾子,一字一句地说。

    “李建国带着我有十年的感情了,怎么才能与他一刀两断。”虾子疑惑地问,他也想与李建国一刀两断,虽然李建国大势已去,但俩人之间,藕断丝连,还有扯不清楚的经济帐,过去虾子就是李建国受贿的后方仓库,现在李建国在逃,虾子提供经济支持,但也不排除李建国还有别的渠道来源。

    “出卖他,说出他的藏身地址。”王大海直白地说,他要让虾子心灵先震撼,后动摇。

    “可是曾经深信不疑。”虾子无奈地说出自己的苦衷。

    “现在已是物是人非。”王大海含蓄地说出李建国的现状。

    “我怎样才会对他死心。”虾子内心徘徊,难以下决心。

    “想想李建国的自私与绝情,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去守护什么,对你做了多少卑鄙无耻让人难以想象的龌龊事。”王大海直指李建国的阴暗之处,连一双受贿来的旅游鞋还要按现价折算退回现金。

    “再怎么绝情,当年李建国没有相信别人,而是相信过我一回。”虾子真是不可救药,不能识破李建国的阴险毒辣,只是片面地记住对他的好。

    “那是在利用,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流星,曾经的瞬间,可能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王大海不能否定虾子对李建国曾经有过的好,他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来辩证地分析,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有点害怕,李建国下手狠毒。”虾子担心地说。

    “他已经正式把你扔了,瞧都不会瞧上你一眼,只是对你的掠夺越来越疯狂。你必须要寻找一个保护伞。”王大海指出虾子目前的危险处境,接着又说,“难道你就不怕自己被关进大牢,知道一个嫌疑犯不报案,还去送钱送物,犯有窝藏罪和包庇罪。”

    “我真的像吴总说的,跟错人,跳错坑了。”虾子像是幡然醒悟,自言自语地哀叹。

    “你们的缘分已尽,毫不犹豫,就此一刀两断。”王大海紧追不舍,坚定地说道。

    “我的人生,跟着董事长,从新开始。”虾子思前想后,经过一番权衡,坚定地倒向王大海这一边。

    听到虾子的表态,吴兵高兴地捶了虾子一拳,上次在省城高处反击,终于把李建国拉下马,没有想到狡猾的李建国,凭借他多年的公安经验,逃出法网,逍遥江湖。这次王大海肯定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将李建国缉拿归案,送上法律的审判台,让李建国的丑恶行径大白于天下。听到虾子刚才的担忧,吴兵向王大海建议道:“近一段时间,虾子跟在我后面,保证不会出事。”

    “不能这样,打草惊蛇,暴露目标,让虾子回去,放出风声,王大海同意收下欠条。”王大海不同意吴兵的做法,虾子是保护了,但目标却消失。

    “如果李建国找我要钱怎么办?”虾子明白王大海的用意,他说出可能碰到的难题。

    “签一份假协议,糊弄一下李建国。房子没有交,哪来的钱。”王大海给出一个解决虾子难题的办法。

    “可是李建国要卖那份协议怎么办?”虾子知道李建国的为人,担忧地问。

    “协议也能卖吗?”吴兵在一旁插话说。

    “李建国什么事做不出来,对协议上的购房订金,打一个七八折卖出,有想占便宜的人,会抢着一跑。”虾子知道李建国可能要想出的一种办法,他直截了当地说。

    “协议条款上注明,不准转卖。”吴兵想了一会,补充道。

    “嫌疑犯如果逃跑,罪加一等,李建国不是照样逃跑,条款对他没有约束力。”虾子冷冷地一笑,心想铁窗都关不住李建国,条款只能约束正人君子,怎么能捆得住李建国。

    “同意李建国卖。”王大海冷静地表态。

    “董事长不能这样干。”吴兵立即向王大海建议道。

    “不用担心,订金上的名字是虾子,李建国如果撇开虾子,单独操作,不能成功。”王大海自信地作出判断。

    “如果虾子参与买卖谈好以后,不排除李建国让购买人直接送钱给他的可能。”吴兵设想着李建国的另一种可能。

    “只要虾子不出卖我们,后面就有办法。”王大海经过思考,只要线索不断,问题不大。他两眼盯住虾子,认真地说。

    “与李建国一刀两断,跟着董事长混世。”虾子学着洋人的做派,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向王大海发誓。

    一切按计划进行,王大海离开售楼部以后,开着吉普车,直接回到母亲的住处。一来是向母亲通报一个喜讯,搬迁安置房年底就可以竣工,大家能拿到新房钥匙。二来是找弟弟王长江,谋划一件大事。到达抗震棚,停好吉普车,王大海兴冲冲地回到母亲家。

    “人们讲,养儿防老,我养两个儿子,整天一个都看不到。”母亲方金凤看到王大海跨进门,有意大声地唠叨着。

    王大海没有理会母亲方金凤的唠叨,直奔弟弟王长江居住的房间,从里面找了一圈,没有看见王长江,他返回到母亲方金凤面前,急切地问:“长江,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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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章 血光之灾

    方金凤没有说出王长江的去向,她用一双树皮似的粗手,拽住王大海的右手,不让王大海再出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脚底板还未站稳。

    王大海无可奈何,母亲方金凤不依不饶,他停住脚步,仔细地看着母亲,那布满皱纹的脸,原来如隔天的菜叶子,今天看上去,皱纹挤在一起,像是放了几天的菜叶子,母亲越来越苍老越孤独了。王大海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左手,叠加在母亲带着微弱体温,而且粗糙的老茧还有点戳人的手心,控制不住两眼一热,声音吞在喉咙里,说:“在忙安置房建设,大家望眼欲穿,我必须快马加鞭。”

    “今晚不准走得这样急。”方金凤第一次对儿子王大海态度强硬地发号施令。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王大海关心地询问。

    王大海感到奇怪,对于家里的这个门槛,很少迈步,即使偶尔回来,也是来去匆匆,母亲从来没有阻拦过,他常常找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忙于事业,疲于奔命,没有时间停留。更没有停住脚步,正眼看母亲一眼,或者说上一句话。

    “不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母亲树皮似的手,又抓紧了,生怕王大海突然飞走。

    “明天做行不行?”王大海感觉母亲手上的老茧格外的坚硬,这么晚了,不能再操劳,他用商量的口气回答。

    “不行,必须现在。”母亲态度坚决,接着又说,“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王大海迟疑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这样的急,不相信比他找王长江商量一件大事还要重要。只见母亲快速地跑到她住的卧室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与父亲结婚时陪嫁的红漆木箱,打开锁,从里面拿出一条雪白的折叠着的新毛巾,递到王大海的面前。

    “才买回来。”方金凤兴奋地说。

    “干什么?我那里的毛巾,多得用不完。”王大海大失所望,不解地回答。

    “我给你算了一个命,今年有血光之灾,八字中太岁冲克。”方金凤神秘而轻声地说。

    “那些江湖骗子,如果能算出命,他们天天还守在角落里,日晒雨淋。”王大海用不屑的口气,不耐烦地说道。

    “不管他们骗不骗,要管我心里安不安。”方金凤直白地点破,不管王大海是否接受,都必须留下来,帮她把这件事做完。

    “好吧,把毛巾给我带回去。”王大海急着要拿毛巾走人。此时,夜色已深,必须尽快找到王长江,那边已经与虾子商定方案,这边必须尽早做好准备。

    “不能乱动,里面还有东西。”方金凤用手护住毛巾,没有让王大海抢去,然后给王大海解释,“只怕你今年躲不过去,血光对人能造成车祸、刀伤、枪伤或是开刀等一切流血的人身事故。”

    王大海虽然不相信这些迷信,但为了母亲心安,他耐着性子,看看母亲从算命先生那里,花钱买回来一些什么化解血光之灾的法子。

    方金凤把毛巾平放在客厅的方桌上,轻轻地揭开毛巾的折叠,待完全掀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崭新的缝衣针,灯光照射下,银光闪闪;还有一个涂着红色颜料的鸡蛋,白色毛巾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鲜艳夺目。

    “这是给我吃的。”王大海对缝衣针不感兴趣,他拿起鸡蛋,口中说着要吃。

    “你闭嘴,那是生鸡蛋。”方金凤打了一下王大海伸出的手,嘴中说,“此法是用鸡蛋滚身,用来破解消除灾厄,以保平安。”

    “我拿回去,晚上睡觉前,自己往身上滚。”王大海沉不住气,想玩一个滑头,既不得罪母亲,糊弄得她心安;又省事,拿回去滚还是不滚,看王大海的兴致。

    “把衣服脱下来,如果再胡说,菩萨可能不保佑了。”方金凤没有理会王大海的意见,她直接命令王大海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来,最后,连里面的一件背心,也全脱去,露出赤膊,光着上身。

    方金凤拿着新毛巾,从王大海的颈部开始,自上而下,擦拂着上身的各个部位。

    “痒死人了,还是我自己来擦。”王大海退让着上身说,他感觉脱去衣服后,冷得打颤,接着母亲方金凤用冰凉的毛巾,轻轻地扫过皮肤,痒滋滋的,难以忍受。

    “从小到大,就是你不听话,如果你来擦,就不显灵了。”方金凤板着脸,对王大海的不配合,表示出不高兴。

    “干干脆脆擦重一点。”王大海如实地提议道。

    “算命的说,只能轻拂,如果重,则把异界的人吓跑了。”方金凤虔诚地解释。

    擦完上身,下身跟上身一样,也要擦拂一遍。因为有了上身擦拂的经验,王大海主动配合,穿好上身的衣服,然后迅速把裤子脱下,只剩下一件裤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由母亲去做法子。

    看样子不是一会儿的工夫,王大海老老实实地听从母亲的安排,如果再话多,耽误的只是王大海的时间。白毛巾擦拂以后,紧接着滚鸡蛋,方金凤用手握住红鸡蛋,与擦拂位置相同,贴着皮肤滚,考虑到怕王大海受凉感冒,还是分两次进行,先上身,再下身。

    很顺利,红鸡蛋滚完了,王大海穿好衣服,看到母亲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笑起来时,眼里藏着满满的爱意。他准备动身离去,母亲手拿着银光闪闪的缝衣针,挡住王大海的去处。

    “把左手伸出来。”方金凤树皮似的手,却动作敏捷地一把抓起王大海刚刚抬起的左手,接着说,“记住男滚左手,女滚右手。”

    “我才不记,难道要戴一个墨镜,拿一把折叠扇,拎一个破包去摆摊算命。”王大海手是顺从着母亲,可口中却唱着洋腔。

    “算我说错了,也是的,人不能老是有血光之灾。”方金凤自我反省地说。

    方金凤手拿着缝衣针,在王大海左手中指指尖滚了一个来回,滚毕,将针尖猛地一下刺进中指指尖,顿时,溢出一个鲜红的血球,越来越大,接着拿中指上的血,在鸡蛋大头中心划出一个十字,再将针尖从十字交叉点插入鸡蛋内,保持针尾外露三分之一。

    王大海将出血的手指,放在口中,用力地吮吸,不知道那根针上有没有细菌。痛只是一刹那,但他是快乐的,看到母亲方金凤满意与舒心的神情,刚才也说了,王大海是在帮母亲完成一件事,方金凤的脸上晴空万里,一览无余。

    方金凤小脚跑得不沾灰,进到厨房,将手中的鸡蛋,放到锅里,水开了,煮个七成熟,拿出来用凉水点一下,剥开,取下蛋清,放在碗中,让王大海吃下去。

    “蛋黄不是营养一点吗?”王大海疑惑地问。

    “不能再说黄了,要说清了,你今年与血光之灾算清了。”方金凤轻松地告诫道。

    方金凤像是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终于卸下,自从私下里为王大海算一个命后,这一阵子心中总好像有个事,现在算是彻底解决。她用新毛巾将针、蛋黄与蛋壳包在一起,找时间丢到马路上,经车碾人踩,然后扔进河里去。这件事还不能对王大海说,如果王大海知道以后,又要责怪她污染环境,乱扔垃圾,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去扔。

    “有人跟我说,你把房价涨了。”方金凤高兴起来,问起王大海业务上的事。

    “提了10%,全国都在涨,也不是海一公司一家。”王大海不以为然地回答。

    “老百姓的钱,可要摸着良心赚。”方金凤善意地提醒。

    “如果不涨,其他开发商能放得过我。”王大海安慰母亲,他接着解释道,“拆迁安置房不需要花钱,还是按照原来的面积还房,价格跟着水涨船高,化工厂宿舍里的住户,走了一个天时。”

    “钱是赚不完的,不能做出格的事,尤其今年要小心为妙。”方金凤还是想着算命先生的话,她再一次嘱咐王大海,不能招惹是非。

    方金凤一辈子真是操心的命,苦的时候劳力,拚着命,日夜糊火柴盒,挣一点微薄的生活费收入,缝缝补补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如今好了,又常常劳心,不是为王长江工作上的事操心,就是为王大海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商场担心,时时怕有个什么闪失,自从丈夫锅炉爆炸去逝以后,相依为命的两个儿子,是她活下来的精神支柱,至于当官与财富,对于她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闲一点就回家。”方金凤用手帕擦着混浊的眼睛里滴下的一滴老泪,恋恋不舍地说。

    “还没有告诉我,长江在哪里?”王大海手中拿着吉普车钥匙,提醒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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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二章 兄弟连枝

    混也是一种生活,王大海预计到,这是王长江现在的生存状态。他从母亲方金凤那里知道王长江下班后,整日沉湎于麻将之中,其乐无穷。

    “混下去,很危险。”王大海在去找王长江之前,暗示母亲方金凤要管一管。

    “跟着领导混官场更危险。”方金凤振振有辞地说。她有一个朴素的想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过去曾支持王长江跟在李建国后面好好干,一天到晚都不归家。

    “自己混出一个领导,不就排除危险。”王大海持乐观态度说。

    “可是领导上面还有大领导罩着,不像你搞企业。”方金凤在社会上看到的事多,反驳道。

    “如果不工作,连混下去的资格都没有了。”王大海担忧地说。

    “工作也不是为了混下去,端着金饭碗,还愁没饭吃。”方金凤带着世故的口气回答。

    “应该从李建国的阴影里走出来,不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王大海坚持己见,他认为王长江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不能这样碌碌无为下去。

    “还好没有被李建国拉下水,那时天天累得要命,也没什么好的。”方金凤重提王长江刚参加工作时的旧事,感叹道。

    “如果不想在机关干,下海到我那里去。”王大海换一个思路,提出一条新的建议。

    “企业又能保险吗,说倒就倒,不能把两个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方金凤坚决反对王长江有着公家的饭碗不端,跑到王大海的私企里凑什么热闹,如果万一有个闪失,王长江这辈子真的连老婆都娶不回家。

    对于王长江的放任自流,方金凤没有引起恐慌与不安,不能出人头地,也不一定是坏事,得过且过,过一种平安的日子,是人生的一种福分。但担心大儿子王大海,树大招风,大张旗鼓地盘下苏跃富的烂尾楼,正好碰上房价持续上涨,赚了一大笔,街头巷尾经常听到说起王大海的名字,说什么的都有,最难听的是,现在的这个社会,竟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发财,如果王大海不去坐牢,还不是一个街头的小混混。

    说说而已,但不只是说说而已,有人在暗处算计王大海,算命的说,王大海今年有血光之灾,方金凤认为都是钱财招惹的祸。虽然给王大海认真地做了一个法子,破解灾厄,心里要安慰一点,但有种隐隐的担忧,时时在心头牵挂。然而对于一个无权无势无文化的家庭妇女来说,又能帮上什么,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命,只能让他们去走吧。

    王大海之所以没有急着走,停留下来,以王长江的话题,与母亲方金凤说了一会儿话,也许看着日渐苍老的母亲,他要静心地听,充分地感受母亲的气息,心中始终回荡着母亲对他从小说到大的一句话,好好的,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所包含的内容不同,今天给他做一个法子,好好的内容更多地担心王大海的安全问题。

    时钟已经敲响十一下,王大海告别母亲方金凤,走进浓浓夜色里,驱车赶往王长江打麻将的地点。

    停好吉普车,走进窄窄的巷子,步行中,过往的宿舍里,不时传出哗啦啦的摸洗麻将牌的声音,不绝于耳。勤劳的人们,还没有休息,十三亿人民八亿赌,还有两亿在喝酒。

    敲门进入王长江同事家,里面空间中的烟,雾起来了,对于平时抽烟的王大海来说,都难以忍受,呛鼻辣眼,他即使用手去挥几下,想驱散一下,眼前的袅袅青烟,也无济于事。麻将桌上,抽烟的人腾云驾雾,牌顺时,就把香烟兜一圈,牌不顺时,就烧霉气,一支接一支地抽,小小的房间内,一直持续着烟雾袅绕。

    由于王大海的进入,有人把自己的牌盖住,抬起头,大家的目光集中到王大海的身上,房主知道是王长江的哥哥,招呼着王大海坐。打牌者最不愿意看到这种尴尬的书面,赢者心态要好一点,但输家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可能在心里恨起王大海,耽误扭亏增赢的机会。

    王长江低着头,没有言语,不知道哥哥王大海深夜来找,有何要紧事,还必须找到麻将桌上,他的面子有点挂不住。王长江牌技刚刚学会,所以打牌的瘾特别大,找机会勤学苦练,还要交学费。上学时,总以为工作了,会有希望改变一个人的生活,可是工作了,却在慢慢失望,并且在李建国出事以后,失去以往的热情,混工作,混日子。开始觉得幸福的预感都是幻想。

    稍停一会儿,桌面上,就有人在故意咳嗽,王大海心知肚明,这是在发出警告,有事快说,没事尽早离开。

    “对不起来,打扰大家。”王大海首先开口,礼貌地说。

    “没有事,我们也是在这里玩嘛。”房主两眼一会儿看看王大海,一会儿又看看王长江。然后深深地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不紧不慢,客气地回答。

    “有件事,与你们商量一下。”王大海笑着说,他没有坐,让大家知道站客难留。

    “你不是找王干事有事吗?”房主一头雾水,抓抓头,翻着眼睛问。

    “是找他有事,但与你们有关。”王大海想,不能拆台,要拉王长江走,这里的场子就散了,可能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有的人甚至花言巧语说服老婆,难得出来开心地玩一次。

    “你找他,与我们有何相干?”房主大惑不解,紧接着追问。

    “我的意思,麻将桌上,三缺一,干着急。”王大海平心静气地解释。

    “你这话挑明着说,是要王干事走人。”房主声音提高八度,不高兴地说。

    “没有办法,有重要的事。不然这样,如果你们愿意,我去找一个人来替补,但又怕与你们不熟悉。”王大海含糊其辞地说。

    王大海不好说自己找王长江商量事,再怎么重要的事,不能到明天说吗,然而王大海心中有事,是不能过夜的,经常深更半夜,找人来公司里开会研究,有一次为了玻璃新技术配方,午夜打长途电话到江海,向欧阳傲雪求援。也不能说母亲病重,虽然在麻将桌上撒谎找人,是有些人的家常便饭,但王大海不愿意这样做。尽管扫兴,甚至可能引起大家的遗憾与不满,他相信先难不为难。

    在房主与王大海俩人的对话中,王长江始终没有插嘴,不好插嘴,既不能跟着王大海走,也不能赶王大海走,以王大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王长江只好听之任之。虽然低头沉默,但脑子没有停,他在想,王大海究竟为何事而来,是不是母亲有什么情况,每天回家没有发现异常,如果突发情况,王大海不会是这种和蔼协商的姿态。

    “我看这样,先暂停一会,等你与王干事把事情说完。”输钱的一个牌友突然开口说道。

    输钱的牌友没有报怨,站起来,想了一下输钱的原因,可能是点儿好背,乘此机会,上到洗手间,拚命地洗手,回来后,在房主的身上摸了一把,看样子房主是今天的赢家,接着又拿起房主的打火机,点上一支香烟,狠狠地抽上一口。脸上露出得意的喜悦,他断定接下来的牌局,风水轮流转,好运肯定要转到他那一方。

    “不行,不是一句话的事,还是我等一会,麻烦你们调一个熟悉的人,过来替补。”王大海没有服从输钱牌友的意思,他直截了当地向大家提出建议。

    “一个残局,谁愿意来。”房主不乐意地分析,他可能不想再玩牌,见好就收。

    “我愿意赞助一包香烟的路费。”王大海掏出一包中档次的香烟,扔到麻将桌面上,积极地鼓励大家去联系,有甜头,不怕没有熟人来替补。

    “看样子,是真的有事,我们也不添乱。”输钱的牌友,拿起王大海扔过去的香烟,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然后拆开,发给大家抽,并说,“我负责找一个人,马上可以过来。”

    不容分说,输钱的牌友,跑到房主家的沙发旁,拿起电话拨打起来,联系了三四个熟人,他还笑着说,像钓鱼一样,先抛出诱饵,看谁来得快,后来者,对不起,只能坐在旁观席,但香烟还是可以享用。

    兄弟连枝各自荣,人生又能得几时为兄弟。王长江没有任何怨言地跟着王大海走出门,他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失落,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歉意,跟在王大海的身后。不能忘记,那次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厂房封顶仪式上,亲自带走哥哥王大海,以为能从此走上政治生涯的巅峰之路,然而却是一场滑稽的恶梦,现在想起来,简直幼稚得异想天开,被李建国利用,却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当时头脑发热,为何带人走,不用法律的准绳考量一番。

    “需要我帮什么?”王长江看着哥哥宽厚的背影,他主动起来,关心地问。

    “需要你自己帮自己。”王大海坚定地回答,

    王大海健步走向吉普车,打开车门,兄弟俩人同时坐上车。王大海扭转方向盘下的钥匙,一脚踩下,吉普车箭一样奔驰出去,黑夜里,车前大灯,照得前方一片光明。

第二五三章 风信子前

    王大海调制的花雕酒,王长江喝下一丁点儿,耳热酣畅,兴致上来了,发出小感慨:“一生要喝多少杯,才能不会醉。”

    “不要让回忆,在风雨中模糊前方的视线。”王大海提醒道,他拿着手中的酒壶,继续给王长江的杯子满上。

    “总有一些事情在回忆,每次都说忘记,却疼得无法呼吸。”王长江又端起杯子,饮下一大口,激动地感叹道。

    “青春本是无伤的,为什么渲染得如此凄凉。”王大海端起酒杯,陪了一口酒,奇怪地问。

    “人生如一趟旅途,没有任何返程的机遇。”王长江伤感地回答。

    “我们都有共同的回忆,转过身,长大了,却各自有了自己的故事。”王大海动情地说,他回忆起拖着青鼻涕,拽着他衣角跑的王长江,仿佛就在昨天,如今懂得伤天感地。

    “人生越往前,越怀念青春的美好,翻看李萍写的分手信,她的借口,连欺骗都是真的。”王长江微醺,半醉不醉之间,心头放下好多东西,唯一不能忘怀的是在大学时期的初恋。

    王长江与李建国的妹妹李萍分手后,眼前看不见生活的色彩,天天穿梭于滨江城的大街小巷,在单位、家、牌室三点之间往返,城市高大的建筑,把阳光挡在天外,到处都是封闭的钢筋水泥,冰冷着思念的温暖,耳畔是市场里叫卖的肮脏,虚伪的夸张,习惯的谎言,污杂的世事,竟然不知哪里是纯净,哪里是甘甜。

    王大海从王长江朋友家的麻将桌上,巧妙地接出王长江,直接来到德豪公司王大海的宿舍,途中买了两瓶花雕酒,全部倒进不锈钢壶中,加入话梅与枸杞子,放在炉上,用小火煨半个时辰,兄弟俩人坐在桌旁,面对着王大海从家中搬过来的一盆风信子花,就着一些干货下酒菜,一边饮着温热的花雕,一边敞开心扉聊天。这是王大海精心安排,王长江目前低迷的情绪,必须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每个人的电话本里,都会有那么一个永远不会打,也永远不会删的号码。”王大海撇开王长江个人的伤感,从广义的角度劝说,不是所有心灵有感应的人都能走到一起。

    “每天走在同一条街道,却在两个世界,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王长江不甘心地说。他无可奈何,有一种说法,死缠烂打,但从一开始就是李萍主动,这一套根本行不通。

    “活着不是为了怀念昨天,而是等待希望,唯一的希望坚强起来,或许初恋能回心转意,但也有可能,真爱在下一秒等着你。”王大海知道劝说别人都好办,轮到自己,也会不知所措,他只能含糊其辞地鼓励道。

    “混混也好。”王长江自嘲道。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力,看破红尘;也可能是王大海劝说坚强起来,他感到前途渺茫,摇着头,觉得没有目标,即使有任务,也在拖,每天都浑浑噩噩,不知道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小心日子把你给混掉了。”王大海板着脸说。心想,王长江如果像这样无所事事,到人生的最后,必将是两手空空。

    王大海拿开酒壶,给王长江的杯子里换上茶水。他把风信子拖到俩人的近处,既然王长江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也要换一个频道,从回忆大学里的初恋,转移到家庭,那片可以反抗、可以憎恨、可以热爱、可以潸然泪下,但却无法选择的宿命出生地化工厂宿舍。

    “这是什么颜色?”王大海指着风信子红色的花瓣,试探性地问,看看王长江的神志是否清醒。

    “我没有多,把酒拿来。”王长江说话时皱眉瞪眼,舌头有点打哆。

    “先回答,再给你斟酒。”王大海端起酒壶,避让开王长江,提出条件。

    “妈妈说,如果是开红色花的风信子寓意是:你的爱充满我的心中;如果是开粉红色花的风信子寓意是:永远的怀念。你看这个字条,是我写我贴上去的。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当时哥哥在屋顶上堵漏,姐姐一锹从泥土里挖出来的风信子。”王长江用手抚摸着已经斑驳,字迹不清的字条,他非常清晰地回忆起那个悲痛之夜。

    “我查了一下资料,风信子是源于妒忌的浪漫之花,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富人生。”王大海给王长江斟上酒,饶有兴趣地说起风信子花的故事。

    “说来听听,我没有认真地关注过风信子。”王长江紧追不舍地问。

    “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传说,太阳神阿波罗与宙斯的外孙海辛瑟斯很要好,西风神很妒忌,在一次阿波罗投掷铁饼时,西风神把铁饼吹向了海辛瑟斯的头部,血液从海辛瑟斯的头中流出,阿波罗想尽一切办法,挽救海辛瑟斯的生命,可是无济于事,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长出了一株美丽的鲜花,太阳神将其命名为风信子,以纪念好友。”王大海照本宣科,将资料上的原话,讲给王长江听。

    “真是一个浪漫的传奇,也有人用来比喻爱情。”王长江兴奋地说。

    “这是爸爸显灵了,怕我们一家无主,不能坚强起来,所以变成一株风信子,来到我们的身边,默默地给我们精神力量。”王大海没有看到王长江所说用来比喻爱情的这一章节,他想到爸爸,有感而发。

    “父爱如山,总是威严的、沉默的、深远的、坚定的,无处不在。”王长江借着酒意,文绉绉地说。

    “爸爸教的‘我是家中梁’手语,还会不会做?”王大海接着问。

    “来,我们来共同做一遍。”王长江卷起袖口,神气活现地说。

    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面对面,每人都用右手握拳,拍拍胸脯后,手掌伸直,两只手指尖相连,掌心拉开,成屋顶形,再用右手握拳举起。在做手语的同时,嘴里共同说:“我是家中梁。”,做完后,俩人都不约而同地举起右手掌,重重地拍在一起,清脆响亮的掌声,在房间里回荡。

    可以说,今晚给王长江苦闷的心灵带来温暖。他大学毕业后,满腔热情地追随李建国,不会怠慢李建国的每一声召唤,然而结局却是,只剩下王长江独自徘徊在人生分岔的路口,依然低迷。连李建国的妹妹也绝情地离王长江而去,另攀高枝。风信子前,几杯温热的花雕,又将王长江唤回到天真的童年时代。

    “你要从李建国的阴影里走出来。”王大海不失时机地关心着王长江的前途。

    “我也不知道,像是无故坠入云山雾海。”谈起单位里的事,王长江无奈地回答。

    “难道你被李建国拉下水?”王大海知道王长江是清白的,但还是担心地追问。

    “没有,在单位里李建国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廉洁的好领导,即使他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带我们去。出事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李建国是一个伪君子。”王长江如实地坦白心迹。

    在单位,王长江只有承担办案的义务,跟着李建国一同参加饭局,酒足饭饱,随便找个借口支开王长江,接下来的节目,没有他参加的份,当时心里还牢骚满腹,责怪李建国对他的不信任。现在看来,真是天意在保佑着王长江。也有人在背后讽刺王长江,连领导的小蜜都不能接近,不是说领导的小蜜,就是这些部下的亲娘,只要服侍好领导的小蜜,才能在仕途上茁壮成长,步步高升。

    “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敢站出来?”王大海摆出哥哥的架势,质问道。

    “此生没有这个奢望,心寒了,得过且过,还是中庸之道好。”王长江淡然地回答。

    “不,有一条路可以雄起。”王大海突然大声地说道。

    “什么路?”王长江疑惑地问。

    “抓李建国,我安排人协助。”王大海冷静地注视着王长江,严肃地说。

    “没有这个权限,按照李建国的级别,归上一级检察院办案。”王长江摇着头,否定道。

    “但你有这个权力,做为一名检察官,天经地义。”王大海步步紧逼,不放过王长江。

    面对王大海的强烈要求,王长江犹豫不决,他知道对于去逝的父亲与王大海来说,还有冤屈的朱兆有一家,有太多的理由去抓捕李建国,就凭内部已经通报的李建国案情,他也可以将逃犯缉拿归案,送交上级检察部门。

    “我向院长汇报一下。”王长江经过思考,决定与哥哥联手。

    “不能,必须先斩后奏。”王大海果断地制止王长江的常规做法,进一步提出苛刻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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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渡尽劫波

    “来,干了它!”

    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杯,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各自端起自己的杯子,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渡尽劫波兄弟在,王大海很高兴,找回了当哥哥的感觉,弟弟王长江终于答应与他联手,对李建国采取动作,他动情地说:“宜将剩勇追穷寇。”

    王长江横下一条心,为了弥补对哥哥的亏欠,尤其在王大海坐牢期间,竟没有去看过一回,虽然在客观上,王大海的坐牢,影响到王长江高考时报考国防生,但现在认为一辈子不能饶恕自己,毕竟亲情难以割舍,打断骨头连着筋,人生能得几回为兄弟,不管王大海对错与否。

    “过去是带着枷锁跳舞,现在知道活着的意义,不仅为他人着想,有时别忘记为自己。”王长江感慨道。

    “今晚算是开窍了,人间正道是沧桑。”王大海进一步鼓励王长江的决心。

    “不要标榜自己,你那条道能走出沧桑来。”王长江试探性地反问。他办案接触到不少红顶商人,官商勾结,即使是纯私人企业,也会挂个一官半职,随着领导变动,企业如浮云,一拨一拨地倒。

    “王大海与德豪公司是不是个好,得由上帝来判断。”王大海不愿争论,搞企业奉行只做不说,或者多做少说。

    兄弟俩人一个在官场,一个在商界,属于两条不同道路上的人,并且在处理事情的方式上存在着很大的不同,王大海认为俩人之间,缺少的只是沟通,今天王长江能跟着他来到宿舍,坐下来喝酒叙旧,至少在王长江的心中还有这个哥哥,在王大海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王长江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不一定能帮到忙,但已经站在他的身边,那就是永远的支持。

    王大海也有一丝忧虑,如果王长江勇敢地站出来,配合王大海抓捕李建国,送交上一级检察机关,王长江的政治生涯可能要走上一条光明大道,但不排除,王长江与李建国的妹妹李萍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甚至从此形同陌路。

    “你可考虑过李萍的感受。”王大海关心地问。他想到母亲方金凤对王长江个人问题的操心,王长江一头埋在单位,没有多少外交,与女孩子接触得更少,痴情的眼里,仅仅看见李萍。而且经常办案养成的职业习惯,与人接触,时常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很少有女孩子主动接近。

    “当时催促我带人,去德豪公司新厂区封顶仪式现场抓你的时候,他们考虑过吗?”王长江呆望着酒杯良久,突然抬头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李萍知道你去抓我。”王大海不知道王长江到工地去带他走,究竟是谁的主意,他想探出个究竟。

    “这是她出的点子,还乐观地估计,只要把王大海带回到检察院,肯定立即得到提拔。”王长江实事求是地说出内幕,他带着一种遗憾,表情惭愧。

    “你就大义灭亲。”王大海直截了当地问。

    “当时还有一个糊涂想法,如果进到牢里,可能对你还是一个保护,平白无故地得到那么多的资产,不知道哪一天要出事,打劫土豪是人们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王长江直白地袒露当时去的心迹,还带着另外一种想法。

    “人头难顶,我没有怪罪,你也不要自责。”王大海安慰道。人在江湖,何况还身在复杂的官场,身不由己,王大海一直也没有提及此事,始终把这个隐痛烂在心中,自我埋葬。

    “阴影无法散去,就像我跟着领导好好干,没有想到,奋斗的结果,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王长江自我反省道。

    李建国的出事,对王长江的打击很大,但经过风雨的磨炼,王长江成熟起来,他形成一个观点,凡事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再让脑袋长在别人的肩膀上,人云亦云,既要服从,又要独立,两者有机结合。比如今晚,即使王大海需要他出面抓捕李建国,经过自己的大脑思考后,才同意出面,也并非完全处于亲情,经过权衡,两者兼有。私自代表检察院出面,可不是儿戏,但也可以说,以检察官的身份出面,王长江认为,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担当,只有豁出去,有为才有位。

    对于李萍的反应,这是王长江首先想到的问题,事已如此,一味地跟在后面当奴才,也不是一个办法,他想到俩人不能走到一起,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门不当户不对,她当检察长的哥哥虽然出事,当副市长的父亲仍然大权在握,还有家族势力,根深树大,位高权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至于大学里的浪漫,仅仅是浪漫而已,随着李萍走向社会,一路有更加诱人的景色,吸引她流连忘返,俩人之间肯定不得而终。

    “不是考虑感受的时候,应该要看到后果严重。”王长江想到李家的势力,他担心起哥哥王大海的人身安全,谨慎地提醒。

    “出来混,总是要还。”王大海理解王长江所说,直指李家庞大的势力,肯定会向王大海迎头痛击,他淡定地回答。

    “怎么这样悲观。”王长江听出王大海说话的语气里,有一种淡淡的寒意,他用疑惑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王大海,不解地问。

    “不是悲观,那几年与我同时期出事的,在严打中,有多少,人头落地。”王大海坦然地回答,通过监狱里的事,他感悟到,红尘看破了,不过是浮沉;生命看破了,不过是无常。

    “现在不一样了,更应该珍惜。”王长江没有体验过王大海的亲身感受,他只能以向前看的心态来劝说。

    “我个人的不幸,可以忍气吞声,但朱兆有一家的冤魂不会饶恕。”王大海端起一杯酒,看到黄黄的花雕酒中,显现着,一会儿是朱兆有慈祥的笑容,睿智的目光,以豁达的心态,讲解杀死时间的道理。一会儿是朱夫人幽怨的眼神,时常惊恐的表情。一会儿是朱兆有女儿在异国他乡荒凉的墓碑。

    “要考虑好后路,一旦风吹草动,你就是目标。”想到将要采取的行动,作为与李建国冤家对头的王大海,肯定处在风口浪尖。王长江担心地说。

    “不仅仅是我,德豪公司也会在劫难逃。”王大海摇晃手中的酒杯,接着慢慢地饮下杯中酒,然后,平心静气地预测可能要发生的不幸。

    “损失太大,人财两空。”王长江用惋惜的口气,对王大海说。

    “不成功,便成仁,已经做也最坏的打算。”王大海放下手中的空杯,气定神闲地说。

    “你想过吗?我们的成长,便是母亲再生的希望。”王长江拿母亲做挡箭牌,进一步分析,如果发生不幸,不仅仅是王大海一个人的事。

    “不会有事的,母亲私下里给我算了一命,算命先生说,今年我有血光之灾,母亲给我做了一个法子,讲能破解灾厄。”王大海坦然一笑,讲起刚才回家时,母亲方金凤对他所做过的事。

    “你也相信迷信,那是骗取钱财的把戏。”王长江不屑一顾,蔑视地说。

    “虽然骗取钱财,但能骗得母亲一个心安也值。”王大海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出他对母亲做法子的见解。

    窗外寒气袭人,房间里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就着温热的花雕酒,品尝着亲情的浓浓暖意,看着风信子,见物思人,仿佛父亲就在眼前。我是家中梁,做为遮风挡雨的梁,就要能负重,责无旁贷,别无选择。

    离宿舍不远的车间里,机器的阵阵轰鸣,搅动着王大海激动的心绪,他信奉的人生哲学,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命该如此,没有什么大不了。

    “如果再进去坐牢,还会不会去探视我。”王大海幽默地调侃道。

    “不会走到那一步。”王长江以他从事检察工作的经验,断然否定。

    “天有不测风云,我是说如果。”王大海假设一种情况,探询王长江的态度。

    “不但要去,还要送饭去牢里,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王长江十分恳切地表明他的想法。

    “不能讲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是公职人员,我是有前科的人,不能混为一谈,抓捕李建国,属于执行公务,送交上级,忠于职责,如果送到省检,被领导看中,就有可能留在那里。”王大海立即纠正王长江的错误说法,名正言顺地鼓励道。

    “曾经的领导,想一想,还真的下不了手。”王长江有所顾忌地说。

    “当你把冰冷的手铐,锁紧李建国的双手时,意志超乎寻常的坚强。”王大海坚定地回答。

第二五五章 豁出去了

    “我要的你带来了吗?”

    “什么东西?”身穿休闲夹克衫的青年警惕地回答。他抬眼注视着面前问话的西装革履黑衣人,格子的鸭舌帽遮住了眼睛。

    黑衣人说:“不是约好的吗,你必须先交出那个东西。”

    夹克衫青年低声说:“哦,那个呀,其实就在我事先放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什么,你没有带,在哪里?”黑衣人严厉的声音,就像带着火焰的红星二锅头,直接炽热地扑到夹克衫青年的脸上,

    夹克衫青年微微一笑,说:“我说过了,没有见到李建国,或者李建国的东西,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天空中,满是厚厚的、低低的灰色浊云,不时飘着细细的小雨丝,这种阴郁的气氛,让夹克衫青年无端地有了一种担忧。

    黑衣人不再喘着粗气,略微平静了些,才用故作温柔的口吻说道:“你先违约了,说好你要先拿过来的,总之你需要的那个东西,就在我的身上。”

    “不行,我不能平白无故地相信陌生人。”夹克衫青年不依不饶地说。

    “你吹牛吧。”黑衣人突然打断夹克衫青年的话,因为他根本看不见,夹克衫青年的身边有任何一个行李箱,一个包裹,像是装着他要的东西。

    夹克衫青年暗自得意地笑了一下说:“我已经带来了,看不出来,算你的这对眼睛白长了。”

    夹克衫青年是德豪公司的陶勇,受王大海安排,假装购房者,通过虾子的运作,从李建国手中买下一份海一公司的购房协议,今天约好在滨江闹中取静的六尺巷见面,一手交现金,一手交协议,但狡猾的李建国并未露面,只是出现一个身着西装革履的黑衣人,与陶勇接头,软硬兼施,急着要陶勇交出现金。

    六尺巷文物管理处的办公室里,王大海、王长江、吴兵和虾子,以及吴兵带来的两个能打的壮汉,隐蔽在管理处的一个窗口后,透过窗帘,观察远处陶勇与那位黑衣人接头的一举一动。大家看着半天,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李建国的出现。

    “你透露了风声。”吴兵忍不住,质问站在他身边的虾子。

    “我送过协议以后,根本见不到李建国的面,董事长知道,最后一次通电话,直接与你们公司的那位穿夹克衫的青年。”虾子显出一脸的委曲,无奈地向大家解释。

    吴兵仔细地盯着虾子,没有发现慌张的异常表情,他接着问:“难道你已经暴露?”

    “我想不会,如果暴露,李建国肯定会找另外的买家。”虾子情绪平静下来分析。

    “李建国为什么不让你去拿钱、送钱,我们也好跟踪追击,顺藤摸瓜。”吴兵不依不饶地追问。

    “李建国不是吃素的,你们也不想一想,他干了多少年的公安,反侦察能力,可以说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虾子抖动着轻飘飘的身子,给大家介绍。

    王大海制止吴兵与虾子俩人声音越来越大的争吵,用手摆一摆,示意保持安静,隔墙有耳。他小声地问虾子:“那个黑衣人,你是否认识?”

    “见过面,是李建国的一个道上朋友。”虾子肯定地回答。

    “大家想想看,有什么办法吸引李建国露面。”王长江给大家提出一个问题,他对于神出鬼没的李建国束手无策,公文包里冰冷的手铐派不上用场。

    提出问题,但没有人能回答。王大海一言不发,注视着窗外远处的陶勇与黑衣人。

    “到底是谁买房?”黑衣人看着陶勇的模样,不像是喝长江水长大的滨江人。

    “我买。”陶勇不动声色地回答。

    “撒谎,你根本不是本地人。”黑衣人听出陶勇南腔北调的口音,更加证实他的想法,恶狠狠地逼问。

    “我是云贵人。”陶勇没有理会黑衣人的故弄玄虚,镇定自若地说。

    “为什么在滨江买房。”黑衣人紧追不舍,进一步拷问。

    “做点小本买卖,赚钱了,当然置业房产。”陶勇不能说是德豪公司的人,否则露出马脚,整个计划全部泡汤。他急中生智,想到一个主意,应付黑衣人。

    “为什么不到大城市去置业。”黑衣人想找出破绽,突然发问。

    “大城市赚钱,小城来置业最划算,价格便宜,升值空间大。”陶勇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城市,随口说出炒房的巧门。

    黑衣人四外观察一会,没有发现可疑迹象,他放心地掏出香烟,想讨好陶勇,礼貌地首先发一支给陶勇,黑衣人点着一支香烟,猛吸一口后,看到陶勇仍然没有点火,把他的打火机递给陶勇,故伎重演,温和地说:“把东西给我,后面的事,我发誓给你保证。”

    天上灰色的云团,急剧地变得黑黑的,一片接一片地飘过,偶尔露出惨白的间隙,昏黄的光,透过树枝,零星地落在六尺巷斑驳的古墙上,细雨丝越来越密集,拂面寒气逼人。

    陶勇接过打火机,点着香烟,装聋作哑,干脆蹲在原地,对黑衣人不理不睬,他是不见鬼子不挂弦,见不到李建国本人,陶勇不准备再与黑衣人搭讪,尽管黑衣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赌咒发誓。

    文物管理处的办公室里,王长江提出的问题没有人回答,火爆脾气的吴兵,按捺不住,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建议道:“这不是个办法,天色已暗,目标不会出现。”

    “这不是个办法,拿出你的绝招。”王大海冷静地回答。

    “我带人出去,把那个黑衣人拿下,他肯定知道李建国的踪迹。”吴兵理直气壮地说出理由。

    “黑衣人现在知道李建国的藏身地,一旦打草惊蛇,他就不知道了。就像虾子一样,今天知道,明天不知道,李建国是一个狡猾的狐狸,谁都不相信,他有的只是利用,常常游离不定,东躲西藏。”其实,王大海的内心比大家还要着急,但他耐着性子,冷静地劝说大家,他相信,李建国会出现,肯定要来拿这一笔资金,对于目前处于跑反的李建国来说,尤为重要。

    “能不能让虾子出面,跟黑衣人解释清楚,拿现金必须要李建国本人。”王长江刚才想到这个办法,但又不好挑明着说,现在渐行渐晚,大家的情绪急躁起来,还是讲出他的想法。

    “你们应该想到,陶勇与黑衣人一直耗下去,不言而喻,钱必须要交给李建国。”王大海分析陶勇在与黑衣人智斗的原因。

    “虾子是熟人,讲出的话,黑衣人会相信。”王长江坚持自己的想法。

    “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黑衣人可能会相信,但李建国绝对不会相信,没有虾子的事,紧要关头,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其中必有隐情。”王大海极力想说服大家。

    正在大家讨论是否需要虾子出面的时候,吴兵看着窗外,心急如焚,他不由自主地大声喊着王大海,赶快派人出去救援,远处的两个人在争吵,互不相让,越来越激烈,可能要动起手来,陶勇哪是黑衣人的对手。

    六尺巷内,陶勇看到天色已经暗到,十步开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李建国还没有出现,他想刺激一下黑衣人,带着赌气的腔调说:“再等十分钟,如果李建国还不来,我打算放弃购买。”

    “今天不交出那个东西,你走不了。”黑衣人冷冷地回答。

    “岂有此理,买卖自由,能不能买,应该是我说了算,对不起,并不是你。”陶勇摆出想走的架势,义正言辞地驳斥。

    “因为你事先谈好,如果不买,耽误了卖出去的商机。”黑衣人乘机要挟道。

    “这样说来,我还要赔你损失。”陶勇不甘示弱,反问黑衣人。

    “不需要赔偿,这个损失,你也赔不起。”黑衣人挡住陶勇的去处,摇着头,声音从牙缝里恶狠狠地蹦出。

    “你想怎样?”陶勇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质问道。

    “不想怎样,必须是你买,哪怕是一泡屎,你也得吃下去。”黑衣人阴阳怪气地说。

    “欺人太甚,你让我走。”陶勇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黑衣人说时迟那时快,一拳凶猛地打在陶勇的脸颊。顿时,陶勇两眼冒着金花,瘦小的身段,摇晃一下,没能站稳,只觉得天旋地转,理智告诉他,不能倒下,也不能跑,坐牢坐出来的经验,陶勇双手抱头,坚强地蹲到墙角,埋头伏在膝盖骨上,抗住黑衣人拳脚,雨点般地落下。

    “董事长太残忍,如果再不发话,要出人命。”吴兵摩拳擦掌,带着两个壮汉嚷着要冲出去。

    “陶勇豁出去了,苦肉计,引蛇出洞。”王大海密切注视着前方,镇定地劝说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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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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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沧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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