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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潮吧先生     黑帮大哥之蝴蝶txt下载     黑帮大哥之蝴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逐渐渗透

    我让老七坐下,吩咐厨房送几个菜上来,笑眯眯地问老七:“什么绝密消息?如果不绝密,没你的酒喝。”

    老七卖关子道:“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先上酒,要最好的。”

    我把刚才给常青倒的那杯意斯林递给他:“这个可以吧?喜欢的话,今天全是这个。”

    老七接过酒,用鼻子来回嗅了嗅:“哦,哦,不错不错,就是它啦,”一口把酒干了,拧着嘴唇说,“远哥,你想都想不到我老七有多大的能耐,我打听到了谁在贩毒,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俊海的人,叫小三,你见过的,以前在西区卖过鱼,后来不干了,据说从那时候李俊海就开始培养这个毒贩子了……我跟他接触上以后,经常跟他一起喝酒,开始的时候他喝,后来他不喝了,老是犯困,说,嗑粉的人不喜欢喝酒,因为我提前就知道他是个大烟鬼,就套他的话,问他只吸不贩还是以贩养吸?这个小子也很精明,告诉我说,他只吸不贩。当时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个‘小拾草’的,就不怎么搭理他了。谁知道从上个月开始他就经常找我借钱,我没借给他,哪能借给那种人呢?借了等于捐给救护所了。那天他去找我,满头都是血,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实在坚持不住了,烟瘾犯了,没有钱吸,自己把自己给折腾的。我看不下眼去了,就给了他二百块钱。这小子出去过了瘾又回来了,跪下就给我磕头,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小子把我当成摇钱树了,我就让他滚蛋,他竟然说,七哥,我知道你是远哥的把兄弟,你只要不撵我走,我告诉你远哥最想知道的事情。我一听这个,嘿嘿……”老七打住了,拧着嘴唇看我。

    这个混蛋又开始卖关子了,我拿出一整瓶意斯林递给他:“喝吧,不许黏糊了,再他妈黏糊……”

    老七用一本书垫在墙上,嘭嘭地砸酒:“我差你这点儿酒?跟你闹个玩儿罢了。”

    我丢给他一把起子:“别砸啦,用这个。赶紧说,小三都跟你说了什么?”

    老七扭开木塞子,边倒酒边嘿嘿了一声:“要不我说,这人啊,要是一粘白粉这玩意儿准完蛋,都他妈不是人了,克制力好的,像健平那样的还行,克制力差的,跟他妈一条癞皮狗没什么两样……说起健平,也不行了,以前他哪里还理我,见了我跟见了个‘迷汉’似的,可是现在呢?操,见了我就笑,手都要从眼睛里面伸出来了。你说四哥也是,那样的人你把他收拢在歌厅里干什么嘛,早晚得给他惹麻烦……”见我拿眼瞪他,他又嘿嘿了两声,“一说远哥的兄弟,远哥就不高兴,得,我不说了,还是说小三吧。那天我把他请到一个小酒馆里,就是小广他老师的那个云升餐馆……又说远了。远哥,你说我是不是上了年纪?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婆婆妈妈的呢……这个小子又开始喝酒了,喝了一半又上瘾了,伸手,我又给了他二百。这小子想走,我能让他走了?我不把他的瘾彻底勾上来,他能‘突噜’干净了吗?我就按着他不让他走。这小子忍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恭松把他给害了……恭松你也见过,东北人,是大海集团的元老,李俊海‘拉杠’的时候,他就跟着李俊海。小三说,刚开始的时候,他跟着恭松,恭松给他派货,他一般跟三道贩子交易,全是单线,钱也不少,后来恭松不给他那样的价格了,那时候他自己已经吸上了,最后变成了三道贩子。架不住他瘾头大,根本养活不起自己,他知道恭松的上线是李俊海,就威胁恭松说他知道内幕,让恭松给他合适的价格,恭松就剁掉了他的三根指头,说,这是对你的告戒,如果你敢于胡说八道,脑袋就没有了。他再也没敢跟恭松联系,最近几天他成了一个彻底的‘小白’,连以前最底层的小贩贩都躲得他远远的……话就这么多。后来我煽了他一巴掌,我说,你***这叫透露远哥喜欢的消息?小三话都说不连贯了,七哥,咱们这批老江湖谁不知道远哥跟海哥的事儿?这个消息还不够级别呀?不信你把这事儿告诉远哥试试,他不奖励你一万块钱我当场就死……”

    “老七你挺会玩脑子啊,”我笑道,“借小三的嘴跟我要一万块钱?我给你个**你要不要?”

    “我哪儿是那个意思?”老七横了一下脖子,“刺挠人也没有你这么刺挠的吧?我老七缺那一万块钱嘛。”

    “哈哈,开个玩笑,”我又给他添满了酒,示意他坐稳当了,“恭松在大海集团里面上班吗?”

    “怎么可能呢?李杂碎的脑子大着呢,一般人见不着他跟恭松联系,恭松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叫长松。”

    “直接跟恭松联系的都有哪些人?”

    “这个我不太清楚,有一天我专门去了一趟长松公司,就几间办公室,里面摆了几台破电脑,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里面打字,跟他妈个网吧似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买卖。我跟一个正在上网的伙计聊了几句,那伙计傻了吧唧的,什么也不知道。我问他,松哥去哪里了?他说,松哥一般不来上班,就给了我恭松的一张名片,”老七说着拉开自己的包,翻出了一张名片,我扫了一眼,上面写着,长松贸易公司总经理恭松,背面写着经营项目,建材、五金、家电、陶瓷,我笑了,你怎么不写上海洛因、**呢?老七见我笑了,也跟着笑,“远哥,有点儿意思吧?他就差写上火箭大炮、航母飞船了,操他妈,不就是一个卖白粉的嘛……怎么样远哥,我老七办事儿还稳妥吧,比那五肯定强。”

    我撇了撇嘴巴,那五也不赖,起码培植了一个兄弟在李俊海的内部。那天那五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请功,我让他去胡四饭店等我。去了以后,那五已经到了,身边还坐着一个丑得跟脚后跟似的女人。见我来了,那五趾高气扬地对那个女人说:“老伴儿,怎么样,你老头有些本事吧?这位就是我经常对你提起的杨远杨老板,我多有面子?一般人请他,他连哼一声都不会哼一声。”那个女人很拘谨,想跟我握手又没敢伸出手来,傻忽忽地站在一旁呲着板牙笑。我让她先出去,埋怨那五道:“你***懂不懂事儿?约了我来谈事儿还他妈找个老母猪来搀和?”那五神秘地凑过来说:“远哥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我的秘密武器,知道她弟弟是谁吗?老八,就是李俊海的贴身保镖,跟了李俊海四年多了。我就是通过她认识的老八,最近我跟老八成了铁哥们儿,老八这几天对我可好了,一口一个姐夫的叫我,把我都叫晕了,哈哈。这个女人也很有钱,开了个服装店,我是连吃软饭加完成你的任务啊。”我说,你先让她走,我好好跟你谈谈。那五说:“就几句话,说完了我就走,老八还约了我去吃火锅呢,要请他姐姐和姐夫,哈哈哈,我不罗嗦了。是这样,我认识了老八以后,经常跟他吃吃喝喝的,老八那个人没有什么脑子,很憨,以前是个特警,一身武艺。我跟他姐姐订婚了以后,我们就成了一家人,他什么话都对我说。这几天我把话往李俊海那边引,他对我说,姐夫,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提公司里的事情,我吃人家的饭就得守人家的规矩。我再也没提这事儿,就问他一个月赚多少钱,他说,我一个保安能赚多少,一千左右吧。我是这么打算的,等我跟他再加深了感情,我就捅咕他跳槽,说你这边赚钱多,双倍,远哥为人又好,我看他动不动心。老八是个粗人,没有什么脑子,也许一冲动就答应了,到时候……”我打断他道:“我是不会要李俊海的人的。你这样,让他继续呆在那里,既然他是个粗人就一定能套出他的话来,我需要的是随时掌握李俊海的行踪,包括他都跟谁联系,他在做那些神秘生意,等等。”

    那五想了想,开口说:“这样也好,但是我有个请求,咱们砸挺了李俊海以后得给老八安排个工作。”

    我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是李俊海的保镖,谁敢担保他会对我怎么样呢?

    那五哧哧鼻子道:“谁不知道李俊海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八是不会真的替他卖命的,粗人也有脑子。”

    我说:“就这样吧,先别让老八知道咱们俩的关系,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五边出门边说:“我不傻,傻的话我也不会活到今天,远哥你多保重。”

    这件事情又过去好几天了,也许那五已经彻底把老八“拿下”了,毕竟他们现在是亲戚了。我冲老七微微一笑:“你比那五能干,将来我要论功行赏,愿意在我身边干的就在我身边干,不愿意的我就给他奖金,票子大大的。”

    老七哼唧道:“我愿意跟着你干,可是你容易把我抛弃了,就像上次一样,我做出了那么大的成绩,你们说赶我走就赶我走了……是胡四,不是你,可是你说句话,胡四不就不赶我走了吗?所以我说,还是干自己的好,你看我现在,虽说不是什么大款,但是我活得多滋润?前几天我跟我姐姐说,将来我要跟着蝴蝶闯天下,把我姐姐给吓得,本来脸就大,这下子跟个猪头似的,小七小七你还有点记性吗?不说蝴蝶瞧不起你,就说他做的那些事情吧,吓死人了,跟着他早晚得进去蹲大牢……远哥,别生气,女人就这样。我说,人家蝴蝶现在的生意全是正道的,上个月南方大水,蝴蝶还捐了一车皮方便面呢。我姐姐不相信,她说,他会做这样的善事?就算他捐了,那也是些过期的……”

    “老七你别陷害你姐姐了,”我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把这些话说给李俊海听,你姐姐就摊上了。”

    “我会说给他听?我知道你远哥不是小人我才跟你说实话的,谁敢拿自己的姐姐开玩笑?”

    “你姐姐一定很漂亮,”我打趣道,“看看你就知道了,中年版的谢庭锋。”

    “谢庭锋是谁?经常有人这么说我呢……不过我姐姐可真漂亮,”老七眉飞色舞地说,“我还不是跟你吹,当年我姐姐在国棉十五厂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厂花,全厂两万多个女工,属她长得最漂亮,可惜生不逢时,嫁给了一个诈骗犯,这可倒好,我姐夫进去五六年了,把我姐姐给熬成了个猪头脸……小广一个叫老歪的伙计,还他妈国家干部呢,瞄上我姐姐了,整天去‘抻勾’她,让我编了个理由,差点儿没砸死逼养的,小广在旁边站着,管都没敢管……”

    “去你妈的,少他妈诈厉小广,”我莫名地火了,“再他妈让我知道你这么对待他,我他妈弄死你。”

    “远哥,我没诈厉胜哥呀,我很尊敬他……”老七害怕了,脸色焦黄。

    “好了好了,”我站起来喊了一声上菜,对老七摆了摆手,“别怪我,你知道的,我跟小广关系不错。”

    “这……”老七茫然地看了我一会儿,“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呢,好,以后我绝对支持胜哥。”

    菜上来了,我把金高喊了上来,指指老七,笑道:“你说这小子狂不狂,‘滚’到咱哥们儿头上来了。”金高一把将老七的头套拽了下来:“砍头!”老七慌忙来夺他的头套:“金哥别这样,金哥别这样,没有了头我老七就不是谢庭锋了。”金高把他的头套给他戴上,顺手一扒拉,本来的三七开变成了中分,你还别说,头一搭拉,老七还真有几分谢庭锋的感觉呢。老七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仔细地把头套整理了一下,委屈地瞥了金高一眼:“金哥真能开玩笑,幸亏这里没有外人,要是让别人看见就麻烦了,不给我起上百八十个外号才怪呢,就这样我的外号也不少,什么大白葫芦啦,什么小孩屁股啦……更可气的是那五这个混蛋给我起了个‘逼豆子’,操他妈,逼豆子有这么大的嘛,他娘的逼豆子才这么大呢……金哥,远哥酒量不行,今天我斗胆跟你拼一下怎么样?”

    金高坐下,把那条绑着钢板的腿嘭地砸在茶几上:“就你?我他妈喝死你。今天金爷高兴,就陪你喝个痛快,要不然就你这级别,跪着跟我喝我也不理你,来吧,”看看我,问,“喝什么样的?”最近几天办事儿挺顺利,我也想放松放松,我说:“你喝啤酒,我和老七喝意斯林,不喝醉了不让走的。”说完,起身出去,把春明和天顺喊了过来:“今天谁来找我我也不见了,就说我和金高去威海看他老婆去了。另外,天顺你和胡东去找一下常青,常青有话对你们说,记住,全听他的,让吴振明和刘猛也去。”天顺说:“用不用带‘设备’?”我摸了他的脑袋一把:“什么也不用带,带着个**就可以了,昨天南韩给我打电话,说咱们的人一去,万事大吉,事成以后他请大家嫖娼。”天顺笑了:“远哥你又拿弟兄们开心了,你不是经常说,不许沾那些脏女人吗?”春明推了他一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该**时就**,滚你的蛋吧。”我拉了天顺一把:“听常青的吩咐,他在这方面比你们有经验,别的随机应变,去吧。”天顺走了,我问春明:“胡东最近还听话吗?”春明说:“还行,不过这种三姓家奴不可久留啊。”

    “我打算好了,以后就让他跟着南韩,送南韩个顺水人情,这样的话南韩的举动我也就掌握了。”

    “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应该让他去‘干’李俊海才合适呀。”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按着春明的肩膀说,“你不是说他是个三姓家奴吗?他这一‘三姓’回来就更好使了。”

    “我明白了,”春明朗声大笑,“你算是把他给研究透了。”

    “小杰一直没给你打电话?”我转个话题问。

    “没有,他给我妈汇了两万块钱,再也不见动静了。”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这证明他现在还很平稳,你忙去吧,没事儿就睡点儿觉,别弄得跟个土猴似的,顺便让人扛两箱啤酒上来,我要跟金高来个一醉方休。”说完,推门进去,金高正跟老七在掰手腕子,老七的两只手抱着金高的一只手,金高笑嘻嘻地催促:“快呀,你娘了个逼的,怎么跟林武他儿子一个劲头儿?”老七的头又变成了中分,脸也涨成了他姐姐那样的猪头,嘴里嘿咻嘿咻地叫唤,金高沉不住气了,猛喝一声“倒”,老七直接趴在了地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学习张子强

    年底,义祥谦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成立了,总投资三十万,经营项目是胡四定的,主要是“企业推广”,以广告为主,兼营音像书籍什么的,以后的目标是出版,这个点子是小广出的。小广说他准备写一本关于监狱的书,按照目前的出版方向,想要变成纸体书没门儿,可以先跟出版社搞好关系,那样将来出书希望能够大一些。我不懂这一套,反正又不指望这个来钱,先这么支撑着吧。公司的董事长是我,总经理是春明。我把意思对春明说了,春明跃跃欲试,好啊好啊,高远酒店是延安,义祥谦是北京,咱们进步了啊。他说得有道理,我们从高远酒店起步,有了义祥谦就等于八路进了北京城。春明很能干,招聘的员工大部分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各类人才都有,业务员全是我以前的老兄弟,胡四也很高兴,说,春明这伙计不错,跟他表哥一样,是个义气人,把生意交给他我放心。开业以后,我在写字楼里建了一个办公室,装修得比当年孙朝阳的办公室还要豪华,跟胡四他们碰头的时候都在这间办公室里进行。

    转眼年底就到了。一天,我刚进办公室,董启祥就打来了电话,说有个来钱的生意想要跟我通通气。我让他马上过来,等他的时候,南韩来了电话,先是一通感激,后说:“远哥,你的建议我决定接受了,牟春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们的事儿就算完结了。上次你派天顺他们过去帮我,我可真有面子,事情成功了,那小子给了我一万块钱,我想请你吃个饭。”我笑道:“我就是个开饭店的,饿不着,吃饭的机会有的是,我很忙,以后再说吧。”南韩说,也谢谢你把胡东让给了我,他真不错,这几天一直帮我策划“生意”呢。我有些不耐烦:“先这样吧,以后我跟你联系。”

    放下电话,我哼了一声,**,你还以为我真的拿你当兄弟看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我听胡东说,南韩只认钱,什么也不管。前几天绑架了一个湖北来这里开茶楼的老板,敲了人家三万块钱,还说,以后他就吃这碗饭了,张子强当年就是这么起的家。我没让胡东继续说,我说,你跟了南韩就应该支持他,你管他干什么呢,有你的钱花就可以了。胡东说,远哥你行,凡事都能想得开。我让胡东走了,我想,我什么想得开呀,你们又不是我的兄弟,“作”你们的去吧,枪毙了也不关我的事儿。我记得小广说过,**最喜欢搞平衡战术了,文革的时候,四人帮跟周总理分成两派,**把他们玩弄于掌骨之间,永远挺立鳌头。现在我就是这样玩弄南韩和牟春的,这两个混蛋面和心不和,早晚还得火拼,我在这里掌控着他们,对我很有好处。前几天,我通过牟春接触到了老牟,尽管老牟没怎么搭理我,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这样就好,很快我就会把你拿下的。从大上个月开始,我把老牟他老婆的名字划到了义祥谦的花名册上,每个月一千块钱的工资,牟春已经替他母亲领走两个月的工资了,也没见老牟来找我,我的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胡四也在接触老牟,已经跟他喝过几次酒了,最近经常一起钓鱼。

    没来由地嘿嘿了两声,董启祥就到了。一进门,先凑到镜子前把脸上没刮干净的几根胡须拔下来,搓着手冲我干笑。我说,你就别拿“怕头”了,赶紧说,什么来钱的买卖?董启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一个胖子说:“你看看,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我拿过照片仔细打量,照片里是一帮人在一座楼前剪彩,那个胖子满面春风地笑,面熟,好象他经常出现在电视上,我问:“这是谁?怎么像个大官儿?”董启祥笑了:“不是大官儿,可是比大官儿还出名。唐一鸣,世邦集团的老总,喜欢冒充善人,经常搞个捐款什么的,上镜率很高啊,听说省里的领导都经常跟他吃吃喝喝的呢……”我打断他道:“别罗嗦了,你想让他干什么?”董启祥微微一笑:“他很有钱,胡四那么十个也顶不了他一个。干什么?你说呢?”我一怔:“你不会是想要绑架他吧?”董启祥反问道:“你没这个想法?”

    “打住打住,”我的脑子一晕,“你不想活了?这样的人你也敢动?不行不行,我还没活够呢。”

    “给你看一样东西啊,”董启祥打开包,拿出一本卷了边的书,砰地丢到桌子上,“看看吧,张子强。”

    “刚才我还在替南韩担心呢,他也在学张子强……”

    “他?他学的是皮毛,”董启祥撇了一下嘴巴,“龙祥我学的是真髓,你先看看那些我标出来的章节。”

    心里根本没这个想法,我胡乱扫了两眼董启祥划出来的几个章节,合上书摇了摇头:“祥哥,你不觉得咱们刚刚起步,干这样的事情不好吗?”董启祥握着书,把身子往后一仰:“这就是刚刚起步才应该干的事情,事业达了,刀架到脖子上我也不干这样的事情……迅崛起,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道理?越是别人不敢干的事情风险越小,相反利润越大。如果你去绑架一个小包工头,他的钱少,命也就不是那么值钱,为了十万八万的,他可能会跟你以命相抵,警察很容易就把你抓到了。而这样的大家伙,他的一条命可以顶咱们十条命,钱在他们的眼里,跟他妈一堆废纸一样。只要咱们第一步成功了,钱也就算是到了咱们的手一样,这跟你当年‘黑’孙朝阳的情况还不一样,他的性格跟孙朝阳差了十万八千里……总之,这是一块肥肉,而且正是最肥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谁的眼尖,谁的手快,谁就财,如果咱们下手慢了,这个机会就永远失去了。我不再跟你罗嗦这些道理了,不管你想不想干,先听我把情况说清楚了再说。是这样,这张照片是三天前他跟市里的领导一起合影的,他又在古前镇开了一家水产加工厂,产品全部出口到日本,那个厂很大,凤三也许知道,钢结构厂房有一部分是凤三的工程队去干的……”我想起来了,三个月以前,凤三给我拿来了十五万,可以想象,我的提成就有这个数目,厂房肯定不会小了。董启祥见我开始仔细听了,话说得越沉稳,“我去过世邦水产,无论从设备上还是从管理上,绝对一流,整个厂区得有你以前上班的那个机械厂十个大……我简单点儿说,他是刚从日本回来的,因为世邦水产刚刚上马,他几乎天天靠在那里,下班自己开着车,有时候连个保镖都没有,这也证明他很狂,根本想不到有人还敢去琢磨他……哈哈,我龙祥就敢。咱们义祥谦这种生意就是为世邦水产这种生意准备的,他是牛羊,咱是狮虎……我已经观察过他好几天了,策划好了,这几天就可以行动……”

    “这事儿你跟胡四打过招呼了没有?”我忽然有些动心。

    “跟他简单透露了一点儿意思,他说,这事儿你跟蝴蝶商量,事情太大了,蝴蝶不同意谁也不许干。”

    “也就是说,他不拿主意,一切让我来?”我皱了一下眉头。

    “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老狐狸啊……”董启祥笑道,“不过咱们也应该理解他,每人有每人的性格,如果都像咱们俩一样,义祥谦也就不需要他了,让他加入义祥谦的目的不是想让他玩暴力,我们需要的是他的头脑也财力。也许你会说,这样的事情他都不拿主意,还谈什么头脑?错,这样的头脑不需要他拿,他也不会拿,这样的头脑我自己就拿了,我只需要你点个头,然后咱们各司其职……还有,无论办什么事情都得考虑到最坏的结局,最坏的结局是什么你很清楚,万一到了那个时候,谁最管用?还是胡四。所以我说,这事儿你拿主意,我来操作,就这么简单。”

    我点了两根烟,递给他一根:“祥哥,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上次我跟小杰‘黑’孙朝阳那把,到现在心里还有阴影,我失去了一个好兄弟,把小杰逼得流浪在外……不说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事儿究竟值不值得冒险……”董启祥猛地把烟戳在烟灰缸里:“冒什么险?手到擒来的事情!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唐一鸣不比孙朝阳,孙朝阳是混江湖的出身,唐一鸣呢?一个六十年代的大学生,脑子里装的全是生意和虚荣,他根本考虑不到社会上还生存着咱们这路人。我打听过了,以前不是没有人‘滚’过他,可是他太幸福了,‘滚’他的人全是一帮没有素质的小混混,连长法的级别都不到,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所以在他的脑子里全是邪不压正,他以为只要他有政府支持着,任何人奈何不了他……我听说有一次他跟身边的人吹牛,他说,我老唐什么风浪没见过?黑社会那点道道儿到了我这里不好使。他还举了李嘉诚的例子,说李嘉诚无能,如果换了他,他先给钱,后黑道白道一起使,不把张子强抓起来誓不为人。你说这不是个膘子是个什么?李嘉诚多大的资本?他算个什么玩意儿?标准的井底之蛙。咱们义祥谦也不如张子强,可就冲他这句话也应该将他‘拿’下。我仔细研究过张子强,他的那套路子非常值得借鉴,他最后为什么出事儿了?不是出在他绑架上,而是出在他贩卖军火上,咱们不跟他学,干哪一行就干哪一行,不能随便干一些不熟悉的行业……听傻了吧?说说我的设想啊。出马的时候应该这样,你一辆车,停在适当的地方,我和常青林武一辆车,下手绑他,金高在咱们提前租好的房子里等着,人到了,你们全都撤退,我和金高在那里陪他玩玩,以后就简单了。”

    我把他的书拿过来:“这上面有记载吗?”

    董启祥探过身子,哗啦一下翻到中间,指着他标出来的几行字说:“好好看吧,就从这里看。”

    我重新点了一根烟,快地扫着那一章的情节。上面描述着张子强绑架一个姓郭的家的公子,在路上绑架成功,把郭公子带到一个房子里以后,给他父亲打电话,要几十亿港币,那老头跟他兜圈子,张子强就把身上绑了炸药,亲自去了郭府……最终拿到了钱,而郭公子也安然无恙地回了家。我点了点头:“这个老张是条汉子,我佩服。”

    董启祥哈哈大笑:“我董‘子强’也不是一个眼的逛鱼,这次我要办得比他还漂亮。”

    我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唐一鸣下班的路线和下班的时间你都了解清楚了?”

    董启祥说:“基本清楚了,细节我还没来得及了解。”

    我有些担心:“是你自己亲自去的吗?”

    董启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笑道:“这事儿必须亲自出马,任何纰漏我都不想出。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很危险?没事儿,我伪装得很好,几乎没有下车……本来我想派个兄弟去,可是那样才叫危险呢,以后不管成没成功,这个兄弟一定是个隐患,最后弄不好要杀人……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的心不黑,呵呵,命比钱大,图财不能害命。”

    “你确定他没注意你吗?”

    “绝对没有,我远远的跟着他,看见他的车进了库就知道他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车进了库?”

    “海园别墅的车库全在外面,这个我不说你也明白。”

    “他走的是直通市区的路吗?”

    “经过一小段,然后就直接上了前海,从前海走大约十分钟就到了别墅区,有一段路很僻静。”

    我记得从立交桥拐上前海可以直通海园别墅,的确有一段比较僻静的路,路上车辆很少,行人也基本都是外地观光客,在那段路上动手应该比较安全。我想了想,开口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董启祥笑了:“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我忽地站了起来:“马上!”说着拨通了金高的我有什么事情,我说你来一下义祥谦,祥哥在这里,咱们商量个事情。金高说,我正在这伺候你们家里的人呢,没有什么重要情况我就不过去了。我说,二子和他媳妇去了?金高大声地笑:“不光是二子两口子,还有芳子,芳子说她了一笔小财,要请大家吃饭呢,我正在吩咐厨房给他们做好吃的呢。”我说,你让芳子接个电话。芳子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又在外面乱出溜什么?快回来,体育学院的张老师给我拉了不少生意,贵宾卡全卖出去了,回来庆祝一下。刚才二子上火了,说他要结婚,让你赶紧帮他安排。”我开玩笑说:“金高是杨远了,结婚的事儿应该让金高安排,我回不去,你们在那里吃吧,让金高马上过来。另外,快要过年了,你带二子两口子去商场买几套好衣服,我相信你的眼光,钱你先垫上,回来我双倍给你。”芳子不高兴了:“你这个人真没意思,每当我高兴的时候你就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滚蛋吧你,老金哥,我不管了,你们都死到外面去吧。二子,二子!不吃了,走,我带你逛商场去。”我的心里浮起一股歉意,怏怏地挂了电话。董启祥嘿嘿地笑:“你他妈跟小广也差不多了,全都让女人给治着了……不用给常青打个电话?大家一起商量。”

    我边拨常青的手机边说:“你给林武也打个电话。”

    董启祥说:“我已经联系过他了,他中午过来。”

    常青接电话了:“远哥你在义祥谦吧?刚才我往店里打电话,天顺说你不在。”

    我说:“别罗嗦了,马上过来。”

    “远哥,我在远洋公司,”常青为难地说,“昨天晚上我的人把王经理打了,我正在给人家说好话呢……老王人不错,就是了点儿酒疯。他火了,连长法都叫过来了……我倒不是害怕他们,长法算个**毛?出了这种事情我不好说话……远哥,有什么事情咱们在电话里说不好吗?”我说,长法在那里吗?我先挂了,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长法一会儿就回了电话:“远哥,常青这个混蛋太他妈扯淡了……”

    我打断他说:“常青是我的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把事情压下,回头我请你吃饭。”

    长法还想罗嗦,我直接挂了电话,又拨通了常青的电话:“回来吧,我跟长法说了,他来处理这事儿,咱们的事情重要。”放下电话,我冲董启祥笑了笑:“常青也太掉价了,远洋的老王还至于他亲自去道歉嘛。”

    董启祥挥了挥手:“这好啊,证明咱兄弟长大了,哈哈。”

    也许是吧,不过我真的心里不痛快,老王是个什么**级别?

第一百八十三章 精密策划

    说话间金高就到了,我让他坐下先喘口气,将董启祥说的事情简单对他说了一下。金高垂头想了一会儿,目光炯炯地问董启祥:“这个唐一鸣认识你吗?”董启祥笑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就像你认识李嘉诚,李嘉诚不认识你一样。”金高说:“我不太注意这些港上的大款,他是最有钱的吗?”董启祥说:“据我了解,他不算最有钱的也差不多,反正最近风头很劲,我也了解过了,别看这个人那么有钱,可是他没经过什么风浪,属于一帆风顺起来的那种,这样的人是很容易对付的。”金高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样的事情风险太大了,一旦出事儿就不是一年两年的‘口子’……刚才我想了想,你的设计有漏洞,你让蝴蝶在别的路上等着,你跟常青他们去绑他,那可是在大白天,一旦生意想不到的情况,蝴蝶想过去帮你都没法帮……反正我觉得这样的设计不是那么完美,最好是去他家里绑,或者在晚上行动……我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心里没底,应该好好商量商量再说,任何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董启祥哦哦了两声,起身走到窗口,我的目光跟着他瞟向窗外,外面飘着很大的雪花,像是楼上撕开了一床鸭绒被。董启祥把窗帘拉上了,房间里顿时朦胧起来,我想去开灯,董启祥摆了摆手:“别开灯,策划这样的事情需要的就是这种环境,黑暗中寻找黎明嘛……蝴蝶,刚才金高说得有道理,你再想一想,应该怎么办才是最稳妥的?”

    “刚才我看了一下张子强绑架郭公子的那段情节,里面有个细节我注意到了,”我说,“当时他们决定动手的那条路是一条单行道,张子强让手下的一辆车卡住了路口,这样,别的车就进不来了,完事儿以后把郭公子的车丢弃在一个停车场里,他们很从容地走了。我觉得咱们也应该这样。我想过了,从前海到海园别墅,起码有两公里的路程是单行道,路很窄,两旁全是松树,僻静得很。我可以提前到路口等着,一旦接到你出的信号,我就装做车坏了,把车停在那里,后面的车就被我卡住了,等你得手以后,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一直护送你们到咱们租的房子里。注意,房子不能租得太远,康家洼棚户区那边就很好,人多,但大部分是外地的生意人在那里租房子……”董启祥微笑着打断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已经踅摸好了哪里有房子,也不远,不经过海园别墅,在别墅后面的一个渔村,村头有一个晾晒鲅鱼的农户,我看见他家门口的电线杆子上贴着有房子出租的小广告……”我挥了挥手:“这是后话。接着说,万一你失手了,我可以马上过去帮你。再就是,这次行动咱们得作好一切准备,带上重家伙,防备出大乱子。”

    金高赞同道:“应该,万一出事儿,保命要紧,指不定会跟警察遭遇。”

    董启祥摇头道:“你想得也太多了,就算是失手,警察赶到的时候,咱们早已经跑没影了。”

    金高说:“不管结局怎么样,防备着点儿不吃亏。”

    话音刚落,常青进来了:“老哥儿几个在这里研究什么呐,神秘得很嘛。”我示意常青坐下,让董启祥把事情对常青说了一下,常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老唐?那可是一条大鱼!干,不瞒哥哥们说,我早就惦记着他呢,去年我就想办他,一直没有合适的帮手,这样就好啦,高手们全部出马,老唐就等着拿钱来保命吧……远哥,什么时候动手?”我笑了:“你小子更急。我来问你,你的人把老王怎么着了?”常青皱了一下眉头:“大头这个混蛋真没有脑子,昨晚我没在歌厅,老王在那里耍酒疯,他竟然上去把人家砍了……操,老王是个出名的不吃亏,警察也认识不少,当天晚上就报案了,警察要封了我的歌厅呢。一大早我就去找他了,其实我跟老王的关系还不错,他是我的财神爷呀,老王不听我的,非要让我把大头交出来不可,连长法也去了……长法不向着我说话,说要去抓大头,我对长法说,法哥你别这样,咱们都跟远哥挺好的。长法说,远哥是远哥,你是你,大头是大头,我只想要大头。操***,他忘了当年我是怎么绑他的了……有心跟他们乱来,后来一想,没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妈的,好话都让我说尽了,正好你来了电话。”我说了他两句,让他赶紧开除大头,算是给老王一个说法,顺手拨通了长法的手机,长法已经回家了,说他把事情压下了,老王一听是我在替常青讲和,二话没说就答应不再找常青的麻烦了,我对长法说:“你告诉老王,就说常青已经把大头开除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喜欢唱歌吃花酒到万水千山去,不用花钱,算是杨远给他赔个不是。”长法说:“不用管他,他算个什么**毛?刚才我去这一趟,什么事儿没帮他办,他还给了我一千块钱呢……”我直接挂了电话,冲董启祥一笑:“他懂个屁,去了万水千山他敢不花钱嘛,给你拉个财神去。”

    常青也笑了:“就是就是,他从我那里走了,去了祥哥那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金高突然冒了一句:“如果人抓到了,钱怎么要?”

    我一怔,方才反应上来:“**,原来你一直在惦记着这事儿呀,你说呢?”

    “绑到咱们‘家’以后,直接让他给他老婆或者他手下管钱的打电话,”董启祥说,“不能跟他罗嗦,夜长梦多,限制时间,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以内凑足五百万,不然撕票。”金高摇了摇头:“绝对不能让他给手下的人打电话,那样肯定出事儿。他的手下会问,你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他只要一吞吐,那个人马上就会联想到什么,咱们又不在身边,那个人一冲动就容易报案,只要惊动了警察,这事儿办起来就困难了……再就是,咱们都不了解他们内部的事情,也许那个人巴不得咱们撕票呢,就像当年李俊海琢磨蝴蝶一样……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这事儿我已经想过了,这个电话就打给他老婆,任何人不牵扯。”董启祥说。

    “万一他老婆也是李俊海式的人物呢?”我笑道。

    “我了解过了,他们是一起下过乡的患难夫妻,感情铁得很,她绝对不可能是李俊海。”

    “消息准确?”

    “绝对准确,我董启祥打从十五岁就策划过绑架的事情,我办事儿很仔细的。”

    “他老婆是干什么工作的?”

    “以前在商场里干出纳,唐一鸣达了以后,她就辞职跟着她男人干,”董启祥说,“唐一鸣是以卖电器的家,后来接二连三地开了几家卖电器的商店,前几年开了一个电子工厂,生产环保仪器,他老婆一直在环保仪器厂工作,那个厂目前由她管理着。她每天都在那里上班,据说是个女强人。他有个儿子,在英国留学,平常就夫妻二人在家。”

    我稍一思考,开口说:“我有数了。听听我的设想啊……我想这样,在绑架唐一鸣之前,我亲自去接触接触他老婆,用拉广告的形式。她不是开着一个工厂吗?咱们公司又是干广告的,我可以亲自去她厂里,以最优惠的价格跟他谈广告的事情,女人都喜欢沾点儿小便宜,兴许就跟我热乎上了。然后我再利用这层关系,跟她吃吃喝喝……”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金高纳闷道,“咱们想要绑架的是他男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别打岔,听蝴蝶说,”董启祥似乎听出了我的意思,“蝴蝶,继续说你的。”

    “我明白了,”常青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老婆汉子一起绑啊,万无一失!我跟杰哥当年干过这事儿。”

    哈哈,原来小杰也干过这样的买卖,我很感兴趣,示意金高不要说话,让常青说说当年他们是怎么干的。常青说,有一年春天,他跟小杰还有老猫三个人盯上了一个郑州人,那个人是个倒腾棉花的,土财主级别,要钱不要命,五十多了也没有个后代,正赶上他刚娶的媳妇怀孕了,把他高兴得买卖都顾不上做了。小杰就计上心来,把两口子一遭绑了。他本人陪着土财主,让常青和老猫陪着土财主他老婆,没几天土财主就蔫了,乖乖地交出了八万块钱。我笑了:“还是小杰厉害,这是捣了人家的老窝了嘛……你们具体是怎么拿的钱?”常青说:“那还不容易?杰哥让他们两口子整天通电话拉家常,拉着拉着心理就崩溃了。然后我和老猫就跟着他老婆去取了银子,全他妈现金,长毛了都。”

    “哈哈哈哈,”董启祥疯狂地笑了,“好,好好,值得借鉴,值得借鉴啊,蝴蝶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异曲同工啊,”我矜持地笑了笑,“记得当年我跟小杰策划‘黑’孙朝阳的时候,我们也曾经心有灵犀过,小杰还说,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呵,没想到在唐一鸣这事儿上我跟他也有共同点。我是这样想的,等我跟唐一鸣他老婆接触上以后,就可以编个理由让她出来了,为什么这样?有我的想法。如果他老婆是在没有咱们的人的情况下接到了唐一鸣要钱的电话,她第一反应就是找亲戚朋友商量对策,这样一来是拖延时间,二来是,万一这帮人里面有个‘吃生米’的,不顾唐一鸣的性命,直接报案,那么咱们的行动必将以失败告终。我这不是在表扬警察的本事,我是想安安稳稳地活着,我不想在任何问题上出一点儿差错,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好了,我继续说,他老婆当着我的面接了电话,我就可以亮明我的身份了。他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甚至我还可以把身份证拿给她看,当她确定是我在干这件事情以后,你猜她会怎么着?求我放了她男人。那么我就可以跟她谈条件了,具体怎么谈我还没想好,总之,这么做万无一失。”

    金高的脸色凝重起来:“蝴蝶,这样做太危险,就算咱们把钱拿到了,你也就暴露在他们的眼前了。”

    我把董启祥带来的书丢给他:“看看张子强是怎么干的再说。”

    金高把书又给我丢了回来:“我不看,香港的情况跟咱们这里不一样,香港人也不是大陆人。”

    我暧昧地笑了:“但是人都知道保命吧?这一点无论哪里人都一样。”

    “远哥,金哥说得有道理,你想想……”常青猛吸了一口烟,“你想想,当年我跟小杰是什么处境?我们这样干了谁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干了一票就远走高飞了。可是你呢?你不可能跟杰哥一样吧?所以我觉得还是慎重点儿好。”

    “你们都错了,让我来给你们分析一下,”我悠然翘起了二郎腿,“刚才祥哥说咱们要的数目是五百万,我说,少了,哈哈,少多啦。我他妈要五千万!这样的数目他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够拿得出来吗?拿不出来怎么办?咱们有时间跟他们玩儿捉迷藏的?没有,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咱们必须有一个人亲自出面,这就叫做赌,赌什么?你们以为这是赌命?非也,这是赌钱,让他们感觉我是在赌命,他敢跟我赌吗?答案是,否。唐一鸣和他老婆在商海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如果咱们在跟他耗时间,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个儿’,那么怎么办?我刚才说的是唯一战决的办法。我想过了,只要咱们把钱拿到了手,他们把命赎回去了,就万事大吉了,他们没有胆量继续跟咱们斗。大家可以分析分析,五千万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小的一笔数字,他们永远不会为了这已经出去的五千万再去玩什么花招,因为我可以把话给他们撂在那里,想好好做你的商人就乖乖地听话,不然……哈哈哈。这样,以后即便是经常见面他也会守口如瓶的,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他,盗亦有盗,这事儿过后我不会再纠缠他了。祥哥,你不是仔细研究过张子强吗?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好了,我决定了,这叫不大胆不赢杏核,大家放心吧,我杨远从来不干冒险的事情。”

    “不行,你不能亲自出马,”董启祥忽地站了起来,“让春明去,你可以在最后关头出面。”

    “春明顶事儿吗?”金高摇了摇头,“够戗,太年轻了……我去?”

    “你?”董启祥笑了,“你像个做广告生意的人嘛,就让春明去,长相斯文,能说会道。”

    “我赞成春明去,”常青也站了起来,“我了解春明,胆大心细……”

    “你们都别说了,让我考虑一下。”我坐正了,点上烟,细细地想了起来。

    董启祥一把拉开了窗帘:“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猛一回头,“蝴蝶,别费脑子了,听我的,就让春明去,他是义祥谦文化展有限公司的老板,完全有理由接近唐一鸣的老婆……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了,他老婆叫赵淑燕,是个半老徐娘。”突然一阵淫笑,“嘿嘿嘿,也许春明这漂亮小伙儿一去,她立马转了腿肚子呢,这世道什么事情没有?唐一鸣五十来岁的人了,**好不好使还是个事儿呢。妈的,我真想亲自去完成这个任务。春明呢?上班了没有?”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赵淑燕说不定见过我,或者在我去跟她接触的时候,她身边的人有认识我的,万一多嘴告诉她我是谁,说不定会引起她的怀疑。春明在社会上没有什么影响力,即便是有人认识他也无所谓,最终目的是在董启祥他们动手的那一天把她引到外面来……如果不需要我出面就能把事情完结了,那更好。万一赵淑燕提出她想见见顶事儿的人我再出面也不晚,我可以先跟她通电话,根据情况再实施下一步的计划。对,就这么办吧。我顺手拨通了隔壁春明办公室的电话,春明过来了:“呦,哥哥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什么事儿都让你知道,那还叫义祥谦?”董启祥上前抱了他一下,“年轻人,交给你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祥哥又在忽悠我,”春明推开了他,“不会是像上次那样,让我冒充你去相对象吧?”

    “啊?”董启祥故作震惊地张开了手,“真有你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吧?”春明倒退了两步,连连摇手,“我不干我不干,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操的们在商量什么呢?”林武一步闯了进来,“春明想要不干什么?我干,给钱就行。”

第一百八十四章 绑架中突然变故

    董启祥乜了林武一眼:“小子,看你这表情,胡四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林武拔下董启祥嘴上的烟,胡乱抽了两口,嘿嘿一笑:“你小子够大胆的啊,老唐你都敢惦记?说了,胡四告诉我了,他娘的,四逼真是个小蛋子货,说这事儿的时候脸都是黄的。怎么样,大伙儿都研究过了吧?不用担心我,我赞成这事儿,为了‘企业’的展嘛。”

    “说说你对唐一鸣的了解。”我指指沙让他坐下。

    “祥哥不是已经都了解了吗?基本底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唐一鸣很有钱,值得一玩儿。”

    “再说说你的打算。”董启祥说。

    “我能有什么打算?干就是了,有钱不赚是傻逼。”

    “这不废话嘛,”金高撇了一下嘴巴,“让你说说你了解的情况呢,你不会粗鲁到连对手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林武噗地喷了一口烟:“呵呵,我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老子走访群众去了,”扫我一眼道,“别紧张,我林武是个张飞,粗中有细,我是不会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的,打听这样的事情我办法一万。我了解的情况是,这小子最近忙晕了,有时候自己亲自开车出门办事儿,什么保镖啦,司机啦,都没有,就他妈一个人。这小子好象也很单纯,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大款应该适当保护自己一下……有个兄弟说,最近他上下班老是自己开车,我分析他是图省事儿,操,我怎么又说回来了。总之,现在下手正是个机会,等他安顿好了,就开始拿老爷派头了,他会永远自己开车?我连他的车是什么牌子,号码是多少都记下了。跟胡四一样,也是宝马,不过他是辆黑色的……咱们行动的时候需要带上一把大锤,万一他看出来了,硬是不下车,咱们就砸他的玻璃,把他给砸出来。‘设备’也得带着,我看上次常青带回来的那三条家伙就很好,我拿那个最吓人的,不老实给他连车轰了……算了,这就是我了解的情况,你们呢?”

    金高笑了:“听林将军说话就是享受,跟他妈看电影似的。哈哈,我拿枪,你拿捶,咱俩分工办事儿。”

    董启祥摇了摇手:“大金你的任务不在那个环节,这事儿以后再说。林武,你的消息准确吗?”

    林武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一踩:“什么关头了?我敢吹嘛,绝对准确。”

    董启祥点了点头:“照这么说,这几天我观察得没错,我只看见他带了一次保镖,那个保镖还兼着司机。”

    “原来你们是在商量这个!”春明惊叫了一声,“这事儿很可怕啊……”

    “可怕?哈哈,”董启祥打了一个响指,“什么事情不可怕?在家里躺着不可怕,想要活得潇洒就得……”

    “祥哥,我不是说我害怕,我是说这事儿挺大的。”

    “大吗?”林武哼了一声,“什么事儿不大?当官的上千万的捞这个大不大?下岗职工吃不上饭这个大不大?”

    金高拍拍桌子不让他们说了,感叹道:“世上还真有这么狂的人啊,他那么有钱的一个人,怎么会连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呢?”董启祥横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些有钱人的心理都跟咱们一样啊,他们根本想不到社会上还存在着咱们这种人,他们只是见过街上的小混混整天敲诈这个敲诈那个的,甚至自己也曾经被小混混敲诈过,可是他们想不到还有更大的混混在惦记着他们。咱们不分析他的心理了,我来给大家安排工作。先,春明你今天下午就去广通电子厂拉广告,具体怎么办你比我清楚,目的只有一个,想办法结识唐一鸣的老婆,就是厂长赵淑燕,不管利用什么方式,只要你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她相信你的诚意,在咱们动手绑架唐一鸣的那天能把她约到某个饭店或者茶楼,你就达到目的了,说说看,这事儿你行不行?”春明犹豫了片刻,点头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说:“说话别那么模糊,到底有没有问题?”春明用力一点头:“没问题。”董启祥摸了摸他的肩膀,沉声说:“好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吃了午饭马上进行,下午咱们再碰个头,去吧。”春明一走,董启祥转头对金高说:“你也动身吧,去西石嘴村,村东头有个晒鱼场,晒鱼场后面有户人家要出租房屋,你去把房子租下来。租下来以后就回来,碰个头以后大家去看房子。”金高不动弹,看着我问:“这就完事儿了?我的工作呢?”我笑道:“先听祥哥的,你的工作回来以后给你安排。”

    金高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租多长时间?”

    我丢给他一沓钱:“一般都是半年,听他的,他想往外租多长时间咱就租多长时间,先给他定金。”

    金高拿着钱一瘸一拐地走了。

    董启祥冲我笑道:“不是我不相信大金,他的腿脚不灵便,亲自上阵有困难,可是他自己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儿。动手那天让他在房子里呆着,人到了以后有他忙活的……蝴蝶你的工作就不需要我安排了吧?你自己谈谈看法。”我说:“这样,我开着店里拉货的大头车,先找个地方等着,一接到你的消息我就把车开到那条单行道上,把路口卡死,一旦你们得手,我就上路,跟着你们就可以了。你们准备怎么行动?你先别说,让林武先谈谈想法。”林武胸有成竹:“我估计我的打算跟祥哥差不多,我想这样。让常青开着他的箱式货车,我和祥哥在后面,关上门谁也看不见,截住唐一鸣以后,我们俩就下来,直接把他架到车上,祥哥看着他,我开唐一鸣的宝马,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然后我就回家等你们的消息。”董启祥点头说:“这样也行,但是你不能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就开到华联商厦的地下停车场,这样稳妥一些,一般人不会注意,甚至停个两三天也不要紧,也许当天就完事儿了……再就是,你先别回家,找个地方听我的电话,这个地方最好离西石嘴近便一些。”林武赞同道:“好,听你的,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出……”

    “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人都到了嘛,不过防备着点儿也好。”董启祥说,“蝴蝶,你和常青倒是应该回家。”

    “为什么?”我问。

    “你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那边有我和金高就可以了,常青帮我卸下他就走。”

    “也就是说,我看见你们安全到达,我就走?”

    “是这样,你回这里等我的电话,我随时把情况向你汇报。”

    “让我想想……”我陷入了沉思,眼前迅展开画面……常青的车稳稳地驶入了我们租的房子,我回了义祥谦,董启祥打来了电话,蝴蝶,唐一鸣给他老婆打过电话了,让他老婆准备五千万赎人……不对!这个程序不对。我应该在他老婆的面前,等他老婆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应该亮明身份……可是他老婆的身边有春明啊,我在不在场有必要吗?脑子急地转着……春明不行,尽管他很沉稳,也很心细,可是他太年轻了,这事儿必须我亲自出马。我抬头瞪着董启祥说:“祥哥,我不能回家,我应该把你们送到西石嘴以后,直接找到春明,正面跟赵淑燕接触。这样,你把唐一鸣架到房子以后,先别让他打电话,‘抻’他一会儿,等我给你去电话的时候你再让他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董启祥想了一会儿,开口说:“你必须亲自接触赵淑燕吗?”

    我点了点头:“必须。”

    董启祥站起来抱了我一把:“看你的了。”

    常青问:“那我呢?我临阵脱逃?”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肩膀:“你回来,就在这里等我的电话,说不定当晚忙死你呢。”

    三天以后。深冬的夜晚来得很快,下午五点天已经擦黑了。我把车停在靠近前海那条单行道的另一个路边,不停地看表,手心也在出汗。车载录音机里放着崔健竭嘶底里的歌声:“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我有这千山和万水,我要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这个老家伙唱得可真过瘾,让我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听到“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这句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我爹。我爹曾经说我,你真的要一条道儿走到黑呀……我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听说我不让别人在市场里卖不是从我那里进的蛤蜊的时候。我说,你不懂这个,这叫合理竞争,他不从我那里进货,我凭什么让他占我的地盘?我爹用衣角拧着镜片想了好长时间才喃喃地说,也许我不懂你们这些小贩是怎么个规矩,可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欺负人的,你可千万别那样,咱们老杨家不出混蛋。我说,你儿子怎么能是混蛋呢?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我爹罗罗嗦嗦地跟我讲了好大一通道理,最后说,孩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要遭报应的……妈的,现在我不就是在拿别人的东西吗?可是谁在守规矩?记得从前的富豪大鸭子曾经说过,一百个有钱人,九十九个是坏水。

    我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笑了,操他妈,一旦我成了有钱人,我就是那九十九个里面最坏的那个人。

    手机突然响了,是董启祥的:“蝴蝶,出了点儿麻烦,唐一鸣的车上多了一个人!”

    我猛地皱紧了眉头,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呀,每天都跟踪,每天都是唐一鸣一个人开车,怎么今天突然就多了一个人呢?我沉声说:“别着急,让我想想……”董启祥狮吼般叫了一声:“别想啦,他们已经把车开出大门啦!”

    “谁在开车?”

    “看不太清楚,好象是个年轻人,我怀疑他是个保镖,很精干的样子。”

    “枪、锤子、封口胶再检查一遍。”

    “检查过了,齐全。”

    我猛地把心一横:“跟上,计划不变!”

    董启祥顿了一下:“这样行吗?计划全乱了。”

    我一把关了录音机:“听着,像原来一样,只是别撞他的车了,想办法制造一点纠纷……你马上回车厢。”

    那边传来一阵汽车动的声音,我听见董启祥对常青说:“兄弟,看你的了,老大说计划不变。你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下手,蝴蝶的意思是别撞车了,制造纠纷……”常青的声音很沉着:“我明白,你们回车厢。”董启祥大声喊:“蝴蝶,还有什么吩咐?”我说:“春明那边已经办妥了,赵淑燕在海城步行街春花茶社喝茶,这边就看你们的了。”董启祥的嗓音一下子沉稳了下来:“呵呵,好,春明好样的。二十分钟以后你就应该上路了……”

    “别罗嗦了,二十分钟以后你拨我一下电话。”挂了电话,我重新打开了录音机,崔健继续为我服务:“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哈哈,唱错啦哥们儿,应该这样唱“我要你看到我,也知道我是谁”,我是谁?我是个要钱的,明白否?这个时候我反倒异常地冷静,心跳平稳,手心也不出汗了,竟然跟着崔健唱了一声:“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刚歇了嗓子,手机就响了,是春明的,听得出来,春明很紧张:“远哥,这个死女人真难缠,让我赶紧谈事儿,她要回家给她丈夫做饭呢……远哥,还没开始行动?”我笑道:“继续跟她纠缠,大约半个小时我就过去见她,你的任务是不能让她走,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你可以说,你爱上她了……”

    “操,她还真有这么个意思呢,估计这是在拿我的‘把儿’呢……”

    “那就让她拿,哈哈,富婆爱少年,拿出你的少*妇必杀技来。”

    “远哥你真行,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她在张望我呢,挂了,快来呀。”

    这条路上的车可真多啊,车灯闪烁,犹如一条流动的河。不知道因为什么,小杰的身影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看见几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夜晚,我的车停在芙蓉路电话厅的旁边,小杰骑着摩托车燕子一般穿梭在匆匆的车流当中,蓦然停下,冲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打完了这个手势他就消失了,我再也没能见到过他……小杰,要是你也在这里该有多好啊,你就是我的主心骨,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可是现在你在哪里呢?我看见小杰躺在某家旅馆肮脏的床上,眼睛饿狼一般地盯着漆黑的窗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你在笑什么?笑我也在跟你干一样的营生,还是在笑我那天对你说过的话?那天我终于接到了小杰的电话,他的声音很苍老,让我想起了一个垂危的老人,我问他在哪里,他不回答,只是问我缺不缺钱,我说,我不缺钱,我缺的是你。小杰沙沙地笑,蝴蝶,我永远不会回去了,我回去只能连累你,我不是那样的人。我鼓足勇气对他说了常青忏悔的那件事情,最后说,我希望你能谅解他,为了我,因为他能够对我袒露胸怀就是个不错的伙计,何况现在我非常需要他。小杰又笑了,这次他笑得很无奈,他说,蝴蝶,这事儿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杀他,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有威胁我的生命,好好待他吧,以后他会好起来的。

    这些事情让我突然烦躁起来,不想了,干我的“活儿”吧。我小心翼翼地横穿过马路,把车开上了单行道,单行道上的车就少多了。前面是一个下坡,我慢慢往前溜着车,路边的树木悠然擦过车身。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我知道,该我行动了。心依然平静,我打一把方向,整个车子就横在了那条窄窄的马路上。我跳下车,绕着车身来回的走。一辆车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我冲他抱歉地摊了摊手,那个司机灭了灯,我看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驾驶室里亮了一下火苗,他在抽烟。我掀开车盖,慢悠悠地检查着动机。后面很快就排起了长龙,喇叭声响成一片。后面抽烟的那个司机沉不住气了,大声喊:“伙计,哪儿的毛病?不行我帮你看看?”我拿着手机冲他晃了晃:“没事儿,我正找人来拖车呢,真对不起。”那个司机嘟囔了一句什么,怏怏地把脑袋缩了回去,我直直地盯着手机,怎么还不来电话?

    手机终于响了,董启祥的声音兴奋得都变了形:“ok啦!收工!”

    我忽地冲上了驾驶室,嗡地动了车,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喊:“哥们儿,修好啦,上路喽!”

    车刚一动,身后的喇叭声一下子没有了,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谈判

    因为路被我卡了一阵,前面没有车,我很快就看见了常青的那辆箱式货车,它正停在通往西石嘴村的那条石子路上。常青见我的车过来了,忽地冲了出去。我故意放慢了车,让拐上石子路的两辆车先走,踩一脚油门跟了上去。驾驶室里很闷热,我摇下了车窗玻璃,一阵冷风猛地灌进来,让我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脖子后面蓦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啊,第一步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我把脑袋歪出车窗想要看看唐一鸣的那辆宝马在没在前面,什么也看不见,路太窄,我试着了几次车都没能过去,只得紧紧跟住前面的车。一块石子硌了车轱辘一下,车身猛一抖动,我突然笑了,刚才还觉得自己指挥若定呢,这就糊涂了,唐一鸣的宝马车现在应该被林武开着沿单行道上了市区的路,也许现在已经停在华联商厦的地下停车场里了。我的手一直想去摸放在车座旁边的手机,每次拿起来又不由自主地放了回去,急什么,马上就可以知道情况了。车很快就驶入了西石嘴的土路,前后都没有了车辆,箱式货车慢慢停在了路边。车门一开,董启祥跳了下来,一路小跑地颠了过来:“蝴蝶,太他妈顺利了,两个混蛋都在车上……没你的事儿了,赶紧干你的工作去,这儿有我,一会儿我和常青把这俩膘子押进去就完事儿了,你走吧,详细情况以后再说。”

    我伸出手按了他的肩膀一把:“好汉,哈哈,我走了,听我的电话。”

    董启祥转身就跑,一路无声地笑。

    我没有马上离开,点了一根烟,定定地瞅着常青的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把车开回高远酒店,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在车上,我又接了春明的一个电话,春明的口气很放松,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紧张:“远哥,这个臭女人真他妈贱,跟我装逼呢,一口一个想爱人,要回家做饭,我没理她,硬把她拖进了单间,喝他妈**茶呀,我要了果盘,喝酒,灌得这个老逼直哼哼……你们那边完事儿了吧?”车开得太快,我没法跟他说,说声“再坚持十分钟”就挂了电话。十多分钟以后,我站在了春花茶社的门口,在门口屏了一下呼吸,迈步进了茶社。一个服务生刚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就被我拉到了一边:“有个年轻人带着一个阿姨,他们在哪个房间?”服务生引导着我上了二楼,指着一个房间暧昧地笑:“在里面,那个阿姨是被小伙子拖进去的……”

    我横了他一眼,服务生受惊的老鼠般捂着嘴巴走远了。我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敲了敲门,春明一把拉开了门:“远哥,你可来了。”我推开他,抬眼往里看去,一个颇显富态的中年妇女愣愣地看着我,似乎对春明非常不满。我冲他伸出了手:“赵总,让你久等了,我是杨远。”赵淑燕哼地把脸转向了春明:“侯经理你真是的,怎么要来客人你也不打声招呼?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来了呢。”春明尴尬地笑:“赵姐,你不知道,这位杨总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咱们这么大的一笔生意,我必须请他来亲自跟你谈不是?赵姐,别生气,杨总是个实在人,你说的价格跟他谈没问题,我不敢做主。”赵淑燕冲我挑了挑眉毛:“杨总,我怎么看着你面熟呢?”我笑道:“我是个大众脸,谁见了都面熟,”转头对春明使了个眼色,“你去要瓶好酒来,我跟赵总边喝边谈。”春明会意,转身出门。

    我坐在赵淑燕的对面,摆了一个幽雅的姿势,摸出了手机:“祥哥,你那边可以开始了。”

    赵淑燕挑起小指扫了一下垂到脸上的一缕头:“杨总很忙啊。”

    我笑了笑:“不忙,就是今天稍微忙一点儿,一会儿就不忙了,呵呵,赵总好象不大欢迎我来。”

    赵淑燕用两根尖细的手指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让我帮她点上,矜持地说:“杨总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你来得有些突然,好象不是特意来跟我谈这笔生意的。有事儿你就明说,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我歪了一下头,微微一笑:“赵总的眼光真尖,你说对了,我还真的不是单纯为了拉你这次广告来的,呵呵,稍微有点小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先作一个自我介绍,我叫杨远,大家都喜欢称呼我的外号,我的外号叫蝴蝶……”赵淑燕的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脸上的肌肉似乎被一把攥到了鼻子周围:“蝴蝶?!你来找我干什么?我知道你……你以前是……”我打断她道:“我以前是什么无关紧要,我现在和将来是什么也无关紧要,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呵,我想,你也许已经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那么我再对你重复一遍,我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野兽,明白?”

    赵淑燕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烟都夹不住了,一次次地从指头缝里往外滑。我给她把烟拿下来,放到烟灰缸的凹槽里,烟雾袅袅上升,迅扭曲成一条兰色的麻绳。她说不出话来了,我几乎听见了她上牙碰下牙的咯咯声。沉默了一会儿,我轻轻碰了她的手一下:“姐姐,你别害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跟你无冤无仇,没有必要跟你过不去。我只是需要一点钱,这点儿钱对你们这个家庭来说是九牛一毛,多了也没有什么,少了也觉不出来,可是这点儿钱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就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我可以用它来养活我的家,养活我手下的兄弟,甚至我还可以用它来买一套像你们家那样的房子,”刚说到这里,赵淑燕的手机就响了,赵淑燕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遭到雷击似的浑身一颤,一把按开了手机:“一鸣,你在哪里?我被人……啊?!天呐……”烫着一般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眼泪哗地流了个满面,“蝴,蝴蝶大哥,这是我爱人的电话,这是我爱人的电话……你们把他怎么了?”我笑着示意她继续听电话,赵淑燕双手捧着手机,把耳朵紧紧地贴在手机上。那边的声音很平静,是一个标准的男中音,我没有靠过去听,断断续续地听见那边说,我很好……别担心,照他们说的做。赵淑燕不停地点头:“一鸣,千万别跟他们反抗,我知道他们是谁,蝴蝶在我这里……我没事儿,他很讲道理……你放心,可是我一下子去哪里弄这么多钱呢?一鸣,你说话呀……”慢慢把脸转向了我,“大哥,他挂了……大哥,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不,麻烦你给你的朋友打个电话,我全听你们的,千万别伤害我爱人……大哥,我求求你,姐姐我求求你……”我压压手让她坐下,随手给他点了一根烟,递给她:“姐姐,这一点请你放心,我只要钱,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来,告诉我,你爱人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们的人跟他要三千万,他答应了,让我马上准备……我去哪里弄这么多钱呀……”

    “呵呵,的确有些难为你了。”我皱了一下眉头,妈的,说好五千万,怎么少了两千万?

    “大哥,能不能对你的朋友说,再少一点儿?”赵淑燕似乎冷静了许多,眼泪也不流了,目光呆滞。

    “不能。我说话从不反悔,就三千万,少了一分也不行。”

    “那我得凑多少天呀……”赵淑燕使劲地拧胸口,我几乎看见了她的**。

    “别跟我讲价钱,我了解过你们家的经济实力,这点小钱儿对你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你们为了这点小钱儿就失去一个亲人,那就不值得了,那样做不是你们家的风格,”我淡然一笑,慢慢站了起来,“我要走了,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了。记住,三千万,一分不能少,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就要拿到手,要现金。我兄弟会时刻陪着你,好好琢磨琢磨,别冒失,你和你丈夫的命都在我的手里。钱,我兄弟会帮你去取,你只要办你该办的手续就可以了。车,也暂时用你的,钱到了我手以后我会还给你的。还有,办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会派人,对,很多人在后面跟着你们,一旦我的兄弟出了麻烦,你,还有你丈夫,甚至你远在英国的儿子……哦,哦哦,这是我跟姐姐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慢着,”赵淑燕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袖,“杨总,你只说了钱,人呢?”

    “好,我再说最后一句,钱到人走,就这样。”

    “杨总,我糊涂了……”赵淑燕的脸色开始恢复了正常,“你要现金干什么?我可以给你支票呀。”

    操,你当我是傻瓜?我打开她的手,拉开门把春明喊了进来:“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跟姐姐说,我走了。”

    春明装做抱歉的样子,冲赵淑燕摊了摊手:“赵姐,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赵淑燕颓然倚到了靠背上:“什么也别说了……杨总,走好。”

    我回头冲春明使了个坚定的眼神,大步跨出门去。

    步行街上人流涌动,有匆忙而过的行人,更多的则是悠哉优哉闲逛的人群。我看见两个染着黄头的小孩跟在一个优雅少*妇的后面,一蹭一蹭地往她背的包上靠。这两个混蛋想要掏人家的包呢,我冲天大笑一声:“哈!”两个黄毛一怔,嗖的闪开了,那个少*妇瞪了我一眼,我清晰地听见她骂了一声神经病,拽开大步,扭动结实的屁股拐进了一家时装店。那两个黄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就像两条饥肠辘辘的狗,看着一根划过天空的骨头。我冲他们勾了勾手指,两个黄毛互相对望了一下,一前一后没入了人流。操***,胆小鬼,我是想给你们几个银子花花呢,爷爷我很快就要达啦。我慢慢踱到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拨通了董启祥的手机,过了好长时间董启祥才接了电话:“你那边怎么样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外甥打灯笼,照舅。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你那边呢?”董启祥笑了:“跟你的情况差不多,我真不理解这些有钱人是怎么做人的,你猜怎么了?老唐表面上跟他妈市委书记一个样,可他把裤子都尿了,把我心疼得不得了,范思哲呀,他懂不懂珍惜名牌产品?再就是那个司机,你猜他是个干什么的?**保镖呀,老唐累了,临时从厂里找的个小工,他娘了个逼的,这不活该他倒霉?刚才哭哭唧唧地嚷着不关他的事儿,要回家,被大金踢了两脚,哭都不会哭了……常青这个小子又过来了,喊着他在义祥谦呆不住,过来就过来吧,我让他看着司机,我跟大金看着老唐,你回家睡一会儿吧,明天来这里碰头。对了,老唐他们没看见我们的长相,眼睛到现在还给他蒙着呢……操,要不这样,你亲自过来吧,他嚷嚷着眼睛不好使了,要摘胶布,反正你已经明了……”

    “别说了,我马上过去,林武那边呢?”

    “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把情况对胡四一说,回家搂着马大姐睡觉去了。”

    “胡四在哪里?”

    “那个老狐狸你还管他干什么?刚来了一个电话,说在外面跟梁他们吃饭呢。”

    “我知道了,把咱们刚买的这个手机卡扔了,换上以前的卡,我马上就到,让他们也扔。”

    打完了这个电话,我把手机卡卸下来,随手丢在地下,换上我原来的那个卡,悠然走了出来。这个地方靠我的高远酒店不远,我招手打了一辆“摩的”,不到一分钟就回了酒店。今天的生意不错,外面停满了各色车辆,我的破桑塔纳费了好大的劲才倒出来。哗啦哗啦上路的时候,我在想,等这笔钱拿到手以后,我无论如何也得换一辆新车,把这两破车给天顺他们,让他们也潇洒潇洒。我听春明说,天顺也快要变成胡四、小广式的人物了,整天跟常青歌厅的几个坐台小姐鬼混,花子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比尔”,意思就是逼的儿子。天顺不让大家这么喊他,他说,我是比尔你们是什么?比尔应该是不分场合,见逼就操,可是我呢?我从来不操咱们店里的姑娘。春明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要是连咱们店里的姑娘都操,你就不是比尔了,你是克林顿。为此我还把花子和春明他们好一顿批评,我说哪有好兄弟给好兄弟起这样的外号的?这要是传到外面咱们成什么了?说归这样说,我还是觉得这个外号很有趣,不时也喊天顺一声比尔。等我换了新车,我就把这辆车也起一个外号——马叉虫,就是骚车的意思,让天顺用这辆车拉着姑娘们好好潇洒一下。买辆什么车呢?我可不能过于招摇,买辆奥迪就不错,上次我搭了小广他前任老板赵玉明的车,也是一辆奥迪,开起来沙沙的,平稳得很。在车上我接了芳子的一个电话:“你***神经病?关了一天机?”

    “我没关机啊,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换电池,我在跟大金他们吃饭呢,商量二子的婚事。”

    “还商量个屁呀,人家二子带他媳妇去公墓了,对你爸爸说了,元旦结婚,他说是你爸爸告诉他的。”

    “那就元旦结,你帮我张罗着,最近我太忙了……”

    “忙你娘的头啊,我一个外人怎么替他张罗?”

    “你怎么能是外人呢?你是他嫂子嘛。”

    “你还记得我是他嫂子?你给我这个名分了吗?告诉你,你再这样整天见不着人影,我还去吴胖子那里坐台。”

    “千万别这样,”我笑了,“那还不得把吴胖子给吓死?远哥要吃人的啊,哈哈,不说了,好好睡觉。”

    芳子憋了一会儿,竟然嘤嘤地哭了:“杨远你这个杂碎啊,你怎么跟陈广胜一个德行?今天我跟孙明一起吃饭,孙明哭得都抽抽了,说她整天见不着陈广胜,见着了就是个醉汉……这点你比他好,我见着你,你还像个人模样,我真可怜孙明啊,你说她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找了个酒膘子啊……你快回来吧,我都想不起你长了个什么模样来了……你回来,我好好伺候伺候你,我要把你的腰累弯了,”她突然笑了,“不是,我要给你掰断,再让你不着家,给你掰断了我也就不用像孙明似的整天担心陈广胜在外面***了……妈的,光知道笑,你到底回不回来?”

    “回去回去,洗干净了,在床上等着我,我他妈累死你。”

    “真的?”芳子的声音带了一丝**,“快点儿啊,我湿了……”

    “湿了?那就赶紧摸,还滑溜。”

    “去你娘的……二子两口子来了,我去招呼一声,快回来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钱即将到手

    在西石嘴村头,我把车倒进一个偏僻的胡同,站在车下长吁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全身一麻,随即过电般释放,如同经历过一阵窒息以后,突然获得悠远的宁静,仿佛一阵微风极其舒畅地吹散我的身体,感觉自己化做了无数水滴,飘然消失在无尽的夜空。月光如水,眼前满是残雪,月光下出幽蓝的光。我挺了挺胸脯,迈步进了晒鱼场旁边的那个院子。这个院子可真僻静啊,西面是那个很大的晒鱼场,晒鱼场里静悄悄的,东面是一条淌着污水的小河,除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什么动静也没有。因为没有街门,我直接就到了房门口。这幢屋一共四个房间,东面两个黑漆漆的,西面一个开着灯,窗帘是拉上的,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我站在外面听了一阵,里面没有一丝声响。我抬手拍了拍门。

    “谁?”是董启祥的声音。

    “我,杨远。”

    “**,敲什么门,打个电话多好?”董启祥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忘了,人都在吗?”

    “在,”董启祥拉住我,“东面的房间一间屋一个,老唐在最里面的那间……你想怎么办?”

    “你给他解开胶带了没有?”

    “还没呢,我不想让他看见我。”

    常青从里面探出了脑袋:“远哥来了?”董启祥嘘了一声,示意他回去,对我说:“我先说说我们是怎么行事的啊……常青这小子很精干,我和林武躲在车厢里,他一路跟着唐一鸣的车,一直保持着隔了两辆车。到了单行道,前面的两辆车已经拐到别的车道上去了,我给你了信号,后面就再也没有车跟上来了。常青加了一下油门,车头稍微碰了他的车一下,常青就破口大骂,骂唐一鸣的司机不会开车。本来的打算是,如果唐一鸣的司机不接茬儿,常青就装做生气的样子别他的车,引逗司机停车跟他口角,我和林武就开始行动,谁知道那个司机是个傻逼,常青一骂他,他就停车了,可能是他觉得常青的车上只有他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一摔车门就下来了。常青没等他说话就亮出了家伙,我和林武已经窜到了他的车前,一把将唐一鸣拽了出来。这两个傻逼全吓傻了,没怎么反抗就被我们架到了车上,一上车我们就把他们的眼睛用封口胶缠上了,手脚也缠了……天黑,人又紧张,估计他们连我们的模样都没看清楚。架到这里以后,我把他们分开押着,老唐很听话,除了问我找他干什么以外,连喊一声都没有,那个司机起初还反抗,被金高踢了两脚以后就老实了,呵呵,这个混蛋也许是没经历过什么场面,刚才还抽抽搭搭地哭,这阵子竟然睡他妈觉了……接了你的电话以后,我让唐一鸣给他老婆打电话,要五千万,唐一鸣不答应,说,杀了他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跟他磨了一阵嘴皮子,最后他说,他可以拿出三千万来,我答应了他,我主要是怕夜长梦多,你能理解我吗?好……我的任务基本完成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已经明了,干脆后面的活儿你来干吧,我暂时隐一下。”

    我点了点头:“就这么办,他还清醒着?”

    董启祥说:“这家伙清醒得很,刚才还跟我要酒喝呢,我给了他两瓶,别把这个混蛋喝大了。”

    我点了一根烟:“你去把常青和金高喊到司机那屋呆着,我直接跟唐先生见面。”

    金高和常青被董启祥喊了出来,刚想跟我打招呼,我摆了摆手,直接进了最东面的那一间。里面亮着一个昏黄的灯泡,窗上挂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一个头凌乱的胖子歪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因为他的眼睛是蒙着的,我看不出他的表情。他似乎没有觉察到屋里进来了一个人,我站了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动一下。我咳嗽了一声:“唐先生你好啊。”

    唐一鸣猛一激灵,想要翻身,无奈手脚都被缠着,他只是蠕动了一下:“你是哪位?”

    我坐到炕上边给他解眼睛上的胶带边笑道:“睁开眼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慢点儿睁啊,别晃了你的眼。”

    这小子很懂得保护眼睛,我已经给他解开了胶带,他还是不睁眼:“让我闭一会儿眼,你是谁?”

    我现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家伙,如果再年轻几岁,他应该跟刘德华有的一拼。

    “别问了,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我,记住了好去报案。”我拍了拍他的脸。他最后收缩了一下眼皮,慢慢把眼睛睁开了,转悠着眼珠子上下打量我:“咦?面熟……你是?想不起来了……好象不认识。”我把嘴上的烟拿下来给他插到嘴里,淡然一笑:“我叫杨远。”唐一鸣猛一哆嗦:“杨远?蝴蝶是你吧……我认识我认识,当年跟孙朝阳……”我打断他道:“唐先生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呢,呵呵,你以前见过我?”唐一鸣眼珠一转:“没见过,不过我经常听大家说起你,你很了不起……杨先生,能把我的手解开吗?太难受了。”我笑道:“可以啊,难受的事情咱们不干……唉,你可真是个大老板啊,当年我蹲监狱的时候,整天被人绑着呢,好了,活动活动手。”唐一鸣摔摔手腕子,撑着窗台把自己的身子坐正了,姿态优雅地做了几下扩胸运动,脸上立马有了笑容:“杨先生是个懂道理的人,要钱不要紧,人的尊严也要保持嘛。”我不明白他这话是表扬还是挖苦,单刀直入:“唐先生,刚才我跟你太太接触上了,她很懂事儿,你交代的工作她正在为你做呢。我来问你,你拿出这三千万来有没有困难?”唐一鸣苦笑了一声:“要说有困难那是肯定的了,可是……刚才那位朋友对我说了你们的情况,说实话,我不是英雄,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杨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有所耳闻,你要钱,我要命,这就是咱们的生意,我没有话可说。”

    “哈哈哈哈,”我仰面大笑,“痛快,唐先生是个痛快人!”

    “呵呵,”唐一鸣也笑了起来,“别的我不想说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想扣我几天?”

    “这就得看你的表现了,”我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他,“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也许……”

    “我能给我太太再打个电话吗?”唐一鸣用手擦着瓶嘴,声音相当沉稳。

    “可以,”我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先让我打一个,”随手拨通了春明的手机,“兄弟,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我和姐姐在他们家里,已经凑了几百万了,就等明天去银行了。”

    “好,好好对待姐姐,咱们都是文明人,”把手机递给唐一鸣,“来吧,该你了。”

    唐一鸣推回了我的手:“我用自己的。”我关了手机,把窗台上他的手机递给了他,“唐先生很讲究嘛,打吧,说话要迅。”唐一鸣的手机是关着的,他开了机,边拨号边嘟囔了一句:“伙计们真是的,好几个电话没接呢,耽误事儿啊……喂,燕子吗?我是一鸣,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哦……你听我说,你马上去找小蔡,他那里有一千五百万,加上咱们家的那些,可以先凑两千多万,剩下的明天一早你去建行……”我一把给他关了机:“唐先生,对不起你了,我要给你上一堂政治科。哈哈,跟我玩儿脑子是不是?小蔡是谁,谁是小蔡?我告诉你,你也是在生意场上滚打了几十年的人了,跟我来这一套就没考虑一下后果?我想接触的人只有你们两个,除了你们两口子我一个人不想牵扯,明白我的意思?”唐一鸣委屈得像是要哭:“杨先生,你误会我了,小蔡是我公司管财务的,现金几乎全在他那里……有些钱没有他的条子连我都拿不出来……”我笑了:“真的吗?你以为你的生意是国营企业?哈哈,你他妈跟我一样,干的是自己的买卖,你自己的钱为什么还支配不了?”唐一鸣急了:“真的!撒谎我是小狗……不,我是……”

    “你是什么我不管,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肉票,出了一点差错我就撕票。”

    “杨先生,刚才咱们谈得好好的,这怎么一下子就……”

    “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你是个商人,我是个强盗,你最好把咱们各自的位置弄明白了再说。”

    “我明白了……可是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诚信,我给钱,你放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早一点结束。”

    “可是我要是不答应你这么做呢?”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只好拖几天了,我忍着。”

    我刚要作,手机响了,是春明的:“远哥,这婆娘要去找一个姓蔡的……”我打断他道:“哪里也不许去,安抚着她,一会儿我让老唐给她打电话。”挂了电话,我眯着眼睛看唐一鸣:“再好好想想,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唐一鸣颓然倚到了墙上:“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那就等我太太明天去银行,然后再去我的几个企业凑凑。说实话,我有钱,可是一天之内让我拿出三千万来确实有困难。”我直直地盯着他看,感觉他似乎不是在撒谎,刚才他说小蔡那里有将近两千万,加上他家里的,应该是接近三千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完全可以把这些钱先拿到手,拿到这部分钱,后面的不要了都可以,毕竟这样的事情是不可以拖很长时间的。这事儿值得冒险!起码他家里那几百万已经在我的手上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事儿办砸了,我完全可以拿着这几百万远走高飞。记得在监狱的时候,我曾经产生过这样的念头,一旦呆不住了,我就学小杰,混他妈真正的江湖!那时候,我就是一条狼,什么李俊海,什么世上的恩怨,我全可以明着跟他们来,活一天算一天,兴许活得还很潇洒呢……实在不行我就出国,去俄罗斯,去罗马尼亚,甚至去越南、缅甸、柬埔寨。我手下的兄弟无非是少了一个带头人,可是离了我,他们照样活……二子快要成家了,我可以给我最妥实的兄弟一百万,让他照顾二子一辈子。想到这里,我笑了笑,慢悠悠地抽出了那把67手枪,手指套在扳机孔里,一圈一圈地转着:“唐先生,其实这事儿我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儿,可是你呢?你有时间跟我玩儿吗?你人在这里,可是你的生意怎么办?你不担心你太太和你儿子吗?呵呵,好好想想,哪头上算。”

    “杨先生,我倒是想快点儿结束,可是你不跟我合作……那咱们只好耗着了。”

    “话是这么说的吗?”我慢慢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你还真的以为我想跟你就这么耗着?”

    “我相信你不会打死我,”唐一鸣的额头开始出汗,“为了区区三千万,你就……”

    “哈哈,我会的,”我慢慢打开了保险,枪身后面的红灯亮了,“看清楚了吗?我只要手指一动,哈。”

    唐一鸣闭上了眼睛:“你不会的,你不会的……我不相信。”我用两根手指扒开了他的眼睛:“好,祈祷一下吧。”唐一鸣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你不会的,你不会的……大哥,等等!”我没理他:“祈祷吧,我开始数数,一,二……”“大哥,你听我说!”唐一鸣的虚汗连同眼泪一下子流了个满脸:“你放下枪,听我对你说,我要是敢跟你耍一点儿心眼,你马上打死我……”我把枪筒顺着他的额头滑到了他的嘴唇上:“说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杨先生,”唐一鸣虚弱得比一个垂危的病人抬上手术台还要糟糕,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杨先生,刚才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丝虚假……小蔡那里的确有一千五百万现金,其中一部分是我准备明天送给梁书记的,还有一部分是给……总之,这部分钱全是明天用的,不然我也不会把那么多现金放在他那里……杨先生,这样好不好,请允许我给小蔡打个电话,我就说我在下班的路上碰见梁太太了,正请她吃饭,我想一次性把这些钱全给她……反正你听我怎么对他说就是了,要是你感觉不对,马上打死我,我死无怨言。然后就让你兄弟跟我太太一起去拿钱,让我太太对他说,你兄弟是梁太太的亲戚……如果拿不到钱,你可以让你兄弟直接开枪。杨先生,请你相信我……”

    我用枪筒挑了挑他的嘴唇:“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打电话。”

    唐一鸣哆嗦得不成样子,先把手机打开,然后抓起酒瓶子咕咚咕咚把整瓶酒喝了下去,大口地喘气。

    我扯过他的领带,一下一下擦着我的枪,冷眼看着他。

    唐一鸣喘了一阵气,颤抖着手拨了一串号码,没等他开口,我一把将电话夺了过来。电话里传来一个谦卑的声音:“唐总吗?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着机?荣昌花边的朴老板想请你吃饭……”看来这小子没有骗我,这个人应该就是小蔡,我把电话递给了唐一鸣,示意他沉稳着说话,唐一鸣清了一下嗓子:“小蔡,不说别的了,我现在一点儿时间都没有,我在跟梁书记夫人一起吃饭呢。这样,一会儿我让你赵阿姨去你们家,你把全部的现金给她,我有用……别问那么多,这些事情是你该打听的吗?准备一下,一会儿梁书记的亲戚和你赵阿姨一起去取钱,我想一次性把这事儿办了……好了,别罗嗦了,照办。”唐一鸣不愧是商海高人,整个电话没有一句罗嗦的。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呵呵,你是个诚实人。好,给你太太打电话吧。”唐一鸣直接拨通了赵淑燕的手机,开口就说:“我跟杨先生谈妥了,你跟他朋友一起去小蔡家,小蔡已经把钱准备好了,拿到钱以后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接过了手机:“姐姐,是我,杨远。这样,你把钱连同车一起交给我兄弟,我跟我兄弟通了电话就放唐先生走……什么?呵呵,不会的,我杨远既然敢于亲自见你们两口子,目的就是想让你们相信我的信誉,如果我不守规矩,你完全可以去报案,那就等于让我死,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赵淑燕在那头哽咽了:“谢谢杨总……我都糊涂了,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用一种哄小孩似的口吻说:“姐姐,别这样,你先生不是已经告诉你应该怎么办了吗?去吧。”

    挂了电话,我用我的手机拨通了春明的电话:“跟着姐姐去小蔡家,路上注意着点儿,走吧。”

    唐一鸣双肩一松,吼地吐了一口长气:“谢天谢地……”

    我收起枪,用牙齿起开两瓶酒,递给他一瓶,砰地跟他一碰:“干杯!”

第一百八十七章 坐地分赃

    唐一鸣摇了摇手:“杨先生,我不喝了,心里难受,喝不进去了……你让我闭一会儿眼。”

    我把那瓶酒一口气喝了,放下空瓶子,笑道:“那你就好好闭一会儿眼吧,来,让我把你的眼睛再蒙上。”

    唐一鸣瞪大了眼睛:“还蒙呀?杨先生,这才刚解下来没几分钟呢。”

    我不由分说地扳过了他的脑袋:“还得蒙,你应该高兴才是啊,这就证明你马上就要自由了,我不想让你知道你是在哪里。”边说边用胶带给他缠上了眼睛,“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备不住哪天你故地重游,哈哈。”

    唐一鸣摇晃了两下脑袋:“蒙就蒙吧……故地重游?我有那份闲心嘛。手呢?连手也一起绑上?”

    我笑了笑:“手就不用绑了,一会儿你上路,到了地方,我兄弟会连眼睛和腿都给你解开的。”

    唐一鸣的身子一哆嗦:“上路?杨先生,你……你不会是,那……那什么吧?”

    我拍了拍他的脸:“放心,我对你太太说过这话,盗亦有道。”说完拨了春明的手机,让他先别动弹,等常青的车到了再走。唐一鸣听了我的话,蔫蔫地躺倒了。我走到隔壁的房间,董启祥、金高和常青正在摸几张扑克牌,我把常青喊到堂屋:“你带着家伙马上出去一趟,去老唐家,跟着春明的车,万一现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就去救春明,没有威胁到生命的情况下别开枪,春明那里有几百万块钱,你救下春明就走,先别回来,找个地方跟我联系。如果一切正常,你就远远地跟着春明,春明到了安全的地方会给我打电话,到时候你们两个直接回公司等我和祥哥,去吧。”

    常青一走,我回了唐一鸣的房间,屋里很冷,唐一鸣冻得直打哆嗦,我把挂在窗上的棉被拉下来给他盖在身上,关了灯,静静地看着他,如同猎豹欣赏拖到树上的猎物。唐一鸣躺了一会儿,开口说:“杨先生,事到如今我不想说什么了,你拿到这部分钱应该好好过你的日子了……干这样的事情是不会长远的,可能我说这些话你不喜欢听,可是我必须对你说出来,你想想,有哪个像你这样的人能够得到善终的?”我笑了笑:“唐先生,其实咱们两个人干的事情差不多,无非是你干在明处,我干在暗处罢了。如果你的生意很正常的话,你凭什么拿上千万的钱给那些当官儿的呢?呵呵,咱们是彼此彼此啊。”唐一鸣不以为然:“我这么做是为了更好的展……”我打断他道:“我就不是为了更好的展吗?我看你还是别跟我罗嗦这些了。”唐一鸣叹了一口气:“是啊,我跟你罗嗦这个干什么呢?唉。”

    董启祥进来了:“**,老唐又变成上磨的驴了。”

    唐一鸣讪讪地说:“这位兄弟,我现跟你谈事情没有什么感觉,还是跟杨先生谈痛快。”

    董启祥哈哈笑了:“你说对了,他是我们的老大啊……听得出来,你放松多了。”

    唐一鸣苦笑道:“能不放松吗?三千万买了一条性命。”

    我换个话题道:“听说唐先生也是个苦孩子出身,能讲讲你的创业史吗?”

    唐一鸣无聊地哼了一声:“是啊,我出生的那个年代跟你们不一样……我以前叫唐建国,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后来他老人家死了……大学毕业以后,我取了现在这个名字。一鸣,我想要一鸣惊人啊……”接下来,唐一鸣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对我们讲起了他从大学毕业到闯荡商海的经历。他说,他先是开了一家修理电器的门面,那时候电器很少,也很贵,修理电视机的费用到现在都可以买一台电视机了。干了不到两年他就扩大了门面,开始卖电器了,从卖电器开始,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其中的酸甜苦辣让他不堪回……说着说着,他慷慨激昂起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了很多钱就活得舒坦吗?非也……正如我现在。如果我是一个穷光蛋……”我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唐先生,你还是别感慨了,我一个初中生听不懂你说的这些大道理,眯一会儿吧,一会你就该走了。”

    刚沉默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就响了,我以为是春明的,一把按开了接听键。

    那头传来牟春的声音:“远哥,你在哪里?我想跟你谈点儿事情。”

    我按捺住烦躁催促道:“有话就说,我在跟人谈事儿。”

    “哥哥,南韩这个混蛋又开始毛楞了,”牟春忿忿地嚷嚷,“他的人把我的人给打了,我给他打电话,我说,远哥和祥哥不是给咱们讲和了吗?你也答应我不再找我的麻烦了,你怎么还这样?你猜他说什么?这个混蛋说,谁找的事儿你找谁去,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说,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找你了,我让警察找你。他说,警察是你孙子?你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你让他们来抓我吧。他那意思是,他也有警察的关系……”我忍不住了:“大春,你别说了,我现在太忙了,一会儿我给他打电话,你们俩就不要瞎**闹了。别找警察,兄弟之间的矛盾咱们自己解决。”

    “不是啊远哥,我是想跟他做朋友,可是他……”

    “大春,听哥哥一句,你不要依仗你爸爸的势力就说这些狂话,那样对你不好,很不好。”

    “哥哥,你听我说,我爹不理我了,我依仗他什么?我找的是我爸爸手下的那些……”

    “好了好了,以后再联系。”我一把挂了电话,什么**玩意儿,不是看你爹还有利用价值,我“捅咕”南韩弄死你个小混蛋。把董启祥拉到门口,对他说:“牟春跟南韩又闹起来了,你先给牟春打个电话,别让他把事情弄大了,然后找南韩,骂这小子几句……”附耳轻声说,“没有办法,先给他们调和调和,不然这俩混蛋会整天纠缠咱们的,这几天谁有时间给他们去处理这样的事情?等咱们的事情安稳了,好好调理调理这两个混蛋。”董启祥骂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唐一鸣嘟囔了一句:“怎么还没有消息呢?我的眼睛都要胀出来了。”我拍了拍他的被子:“别着急,你太太比你还急呢。”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这次我很沉稳,生怕接了类似牟春这样的扯皮电话,仔细一看号码,我长吁了一口气,春明,哈哈,我有预感,成功了!我屏了一下呼吸,沉声问:“怎么样了?”春明的语气比我还要沉稳:“好了,妈的,半车票子,累死我了……赵淑燕回家了,我在路上,先回公司?”我压抑住几乎让我晕厥的激动,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西间:“先别回公司。看见常青的车了吗?”春明不解:“常青的车?在哪里?”我说:“你回头看看,也许就在你后面。”春明顿了一下,嘿嘿笑了:“看见了,远哥你行,哈哈,太精明了……我这就跟他联系?”我想了想,开口说:“这样,你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就跟常青联系,把钱装到常青的车上,然后让常青开车拉着你回公司把钱卸到我的办公室里去,然后你就给赵淑燕打电话,找个地方把车给她,告诉她,让她放心,她先生马上就可以回家。然后你打个车回公司。”春明说:“好,现在这个地方就很僻静,我跟常青联系了啊。”我说声“可以了”,挂了电话,脚下轻飘飘的,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唐一鸣那屋:“唐先生,起来,你可以回家了。”

    唐一鸣驴鸣般“啊”了一声,一骨碌爬了起来:“我走了,我走了,谢谢蝴蝶。”

    哈哈,这家伙连杨先生都不喊了,我笑着把他拉下了炕,竟然在他的脸上啵地亲了一口:“走吧你。”

    董启祥早已经准备好了,揪着那个还在迷糊的司机,眼睛放射出血色的光:“放人?”

    我点了点头:“放人。”

    金高的腿似乎一下子利落起来,连搬带扛地把唐一鸣甩上肩头,风一般闯了出去。

    看着他们出门,我站在堂屋里来回走了两步,心竟然莫名地跳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心跳得痒。在最紧张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心跳的感觉,事情基本成功了才开始心跳,仿佛一个行人被人一棍子打懵,当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直到打人的走远了,才觉察到疼。我挨个房间检查了一遍,除了一地的烟头,和几个空酒瓶子,没有什么异常。我关了灯,轻轻锁上门,站在院子里冲天吐了一口气,挺起胸脯走了出去。我让金高上了我的车,走到唐一鸣的宝马车上把董启祥喊了下来:“把他们送到单行道上,你就下来,让他们自己走,唐一鸣的手没绑,他会帮司机揭开胶带的,然后咱们就回公司。”董启祥激动得话都说不连贯了:“钱呢?春明在哪里?还有常青……钱全部到手了?”

    我推了他一把:“罗嗦个**,走你的吧,我在后面跟着。”

    董启祥嗖地窜回宝马车,车一下子就没影了。

    我回到车里,一把抱住了金高:“哥们儿,财啦!”

    金高似乎说不出话来了,一踩油门,破桑塔纳怪叫一声,跟上了疾驰的宝马。

    公司我的办公室里,常青和春明饿狼一般绕着房间嗒嗒地走,头上的热气让他们看上去像是顶了一团棉花。我站在门口嗨了一声,春明一下子瘫软在沙上:“亲哥哥,你可回来了……**,怎么这么多钱呢?!我他妈做梦都没到见过这么的多钱啊……”常青砰砰地踢躺在地上的几个麻袋:“我可见识了有钱人是怎么活的……不,操***,我可见识了真正的银子啦!你说,他怎么就那么有钱呢?”我一把拉进了还傻愣在门口的董启祥和金高,颤抖着手打开了其中的一个麻袋,眼前的景色让我几乎窒息,一捆一捆的钞票乱七八糟地躺在麻袋里,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芒,它们几乎把我的眼睛撑破了,我的双腿一软,猛地趴在了那几个麻袋上面,两手不停地乱划拉:“**,**,这全是我的了,这全是我的啦……我现在终于是个大款啦,我是有钱人啦,你妈的张子强算什么东西,我比你还猛……”

    “操,激动什么激动?”董启祥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一沓一沓地往空中抛那些钱,钱掉在地上,出噗噗的声音,很实落,像是砸在我的肚皮上。能不激动吗?这么多钱我得挣几辈子啊……仰面朝天地躺了一会儿,我的大脑开始清醒起来,忽地坐起来,问春明:“这一共是多少?”春明嘿嘿地笑:“两千三百万,一分不差。他家里的是八百万,小蔡家里的是一千五百万。”我示意常青过去把门锁上,坐在地下点了一根烟,这根烟我抽了不到三口就成了烟头,我把烟头一把戳到一个麻袋里:“弟兄们,给我点钱!”董启祥站了起来,顺势把我也拉了起来:“别点了,手工点的话三天三夜你也点不完,咱们就按捆来,这应该是两千三百捆……让我算算咱们怎么分配这些钱。”大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估计当时的情况不用开灯也刺眼。金高嘿嘿笑了一气,正色道:“那也够点上一阵子的,干脆别点了,分配好了,弟兄们自己拿得了。蝴蝶,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说怎么分咱们就怎么分,分完了大家自己处理,爱存银行就存银行,爱埋地里就埋地里,哈哈,自己‘造’自己放心。”我略一迟疑,拨通了胡四的电话:“四哥,买卖做成了,我在义祥谦,你能不能来一下?”胡四那边没有动静,只听见一阵不均匀的喘息声,我笑道,“怎么不说话?正在‘办事儿’?”胡四终于哦了一声:“**,你真他妈牛!这就成功了?”我说:“成功了,过来分赃吧。”

    “我没有出力,分什么赃?你先告诉我,这次弄了多少?”

    “不多,两千三百个。”

    “两千个属于公司的,三百个给大家分分,这是我的意思,我一分不要。”

    “你这个老狐狸,那两千个放在公司的帐上,那叫你不要?娘了个逼的你。”

    “哈哈,我说的是,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你可以参考嘛。”

    “好,睡你的吧,我跟祥哥他们商量商量再说。”

    “林武呢?”

    “一会儿我喊他过来,他可不像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睡你的吧。”

    挂了胡四的电话,我又拨通了林武的手机,刚响了一下,林武就接了电话:“哥们儿,‘熟’了?”我本来想逗逗他,突然没了兴致,闷声说:“熟了,两千多万,你过来吧,我在义祥谦,祥哥他们都在,就差你了。”林武“嗷”地一声挂了电话,我的脑子突然闪出一幅画面,林武把**从村姑的双腿之间拔出来,白影一闪,赤条条地窜出了门,我哈哈笑了:“操你娘的,没见过世面的迷汉。”董启祥拎着一条麻袋,哗地把钱倒了一地,一脚一脚地踩:“跺死你,跺死你,再让你不跟我,再让你不跟我。”我拉开他,笑眯眯地问:“刚才胡四说,给公司留两千万,剩下的大家分,你的意思呢?”董启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胡四这是想死是不是?大家玩命的时候他不出面,临到这个时候了他跟我来这一套?不行,我不赞成!一千万留在公司,剩下的全分。”我转头问金高:“你说呢?”金高皱了一下眉头:“我想先听听你的意思。”我笑了一声,问常青:“你呢?”常青点了点头:“祥哥说的没错。”我又问春明:“你说呢?”春明笑道:“我不管,哥哥们看得起我就分点儿给我,其他的我不想多说……不过祥哥说的我也赞成。”

    我拎着一个麻袋放到桌子上,冲金高一点头:“你的手快,点一千万出来。”

    金高在点钱,我拉着董启祥坐到沙上,微微一笑:“祥哥,事情是你起的,你应该拿大头,你说呢?”

    董启祥当仁不让:“应该,哈哈,让我算算几个人头。我,你,金高,林武,常青,春明……算不算上胡四?算上,应该算上……这是七个人,我和你拿这两千三百万里面的百分之四十,金高、林武和常青拿百分之五十,剩下的就是春明和胡四的……不对,春明应该比胡四多,呵呵,这个帐怎么算?要不等林武来了再说?”我笑道:“四哥那边就免了,就这样,你和我拿百分之四十,大金、林武和常青拿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十给春明,就这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门

    常青瞥一眼春明,凑过来插话道:“我跟春明一样得了,我没出什么力。/|\'更新快/|\”

    董启祥笑了笑:“这叫什么话?其实最出力的除了蝴蝶就是你,我和林武、金高,包括春明都在打下手。”

    春明在帮金高点钱,停住手说:“我出力最少,无非是当了个运钱的小工。”

    我挥了挥手:“别说这些没意思的了,刚才我和祥哥谈的意见,大家都同意吧?”

    金高边念叨钱数边嘟囔道:“我同意,我得赶紧在这里买套房子……刚才数到几了?咳,又得从头点了。”

    闲聊了几句,林武就来了,这小子很谨慎,先不敲门,在门口打了办公室的电话,董启祥打开门,一把将他拽了进来:“林将军,先闭会儿眼,小心把眼刺瞎了。”林武还真听话,用力一闭眼:“我他妈闻到票子味儿啦!”猛一睁眼:“哇——我完了,我完了……”说着就要往地下倒,董启祥踹了他一脚:“装,**的,没准儿你还嫌少呢。”林武小心翼翼地跪在一摊钱上,一把一把地往上扬钱,声音颤抖得像报丧:“**啊……他怎么会这么有钱呢?伤天害理啊……难道这是真的?我一下子就财了?爷爷,爹,多谢你们保佑我呀……”猛地把脑袋转向我,“哥们儿,快踢我一脚,让我看看这是不是在做梦。”董启祥一脚将他踹翻了:“我替蝴蝶踢你吧,老孩子,疼不疼?”

    “疼,疼,真他妈疼……”林武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哥儿几个,咱们是怎么个分钱法?”

    “你说呢?”我拉他坐到了身边。

    “让我想想,这钱太他妈多了……怎么分?先给我五百万?多了,我不能拿这么多……”

    “听我说啊,”董启祥把我俩刚才说的分配方案简单一说,最后问他,“这样合理不合理?”

    “合理,合理,我赞成!”林武朝一堆钞票猛扑过去,“先拿我的啦,我等不及啦!”

    钱分好了,我把属于公司的一千万锁进了保险柜,把我的一塑料袋钱丢给金高:“咱们俩的钱合在一起,抽时间你去威海,存在那边。”冲董启祥伸了伸舌头:“咱们作鸟兽散?”董启祥把他的钱抱在胸前,横扫了大家一眼:“哥儿几个,今天晚上大家做了一场梦,出了这个门咱们的梦就醒了,谁也不许再提这事儿了,常青你来掌握着,我不管他是哪个,只要是谁走漏一点儿风声,杀,包括我,也包括蝴蝶,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杀的时候不用打招呼,好不好?”常青挺了挺胸脯:“没问题。”我跟董启祥握了一下手:“祥哥,暂时再见吧,这几天咱们不要见面了,有什么事情电话上说。我的手机号码不能用了……对,最好把你的也换换,还有你们,常青、春明、林武,凡是今天用过的号码,明天全换。林武,我知道你想扩大生意,但是你听我一句,这钱最近几个月不能花,要花必须等到这事儿消停下去再花。你也回去吧。常青,你开车送送祥哥和林武,完事儿以后回家睡觉。现在唐一鸣不知道今天绑架他的人都有谁,他只是知道我和春明,我估计一般不会出什么乱子,你们该睡觉睡觉,该上班上班,我和春明这几天要出去适当躲几天,有什么事情我会给金高打电话的,这边的消息由金高随时告诉我,就这样,大家各自回家吧。”

    他们三个一走,我一手一个搂紧了金高和春明:“哈哈,过瘾不过瘾?”

    金高推开我:“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稍加考虑,拉过了春明:“这就走,你带着我和春明的钱先回酒店,明天哪儿也不要去,好好给我盯着风声……”

    春明从他的钱袋子里摸出一沓钞票:“我先拿点儿零花钱,好了,咱们走?”

    我收拾起装钱用过的麻袋,递给金高:“把这个找个地方烧了,过几天如果没有什么动静,你就去威海存钱。”

    “好,你们走吧。”金高把三份钱归拢到一条麻袋里,顺手关了灯。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还是不放心,重新走回去打开灯扫了房间一眼,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关灯,锁门。下到楼底,我抱了金高一把:“万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马上回来拿这一千万,然后连同咱们所有的钱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换了电话号码你联系不上我,我会给天顺打电话的,你经常联系一下天顺就可以了。再就是,咱们这些钱是拿命换来的,千万不能喝酒了,一喝多了容易……”

    “戒酒,”金高笑了笑,“我早就想戒酒了,放心,我很珍惜生命的,放心走你的吧。”

    “金哥,带着这么多钱一定要小心,存钱的时候让天顺他们陪着你。”

    “你傻呀,那不就等于告诉天顺我财了嘛,没事儿,我自己有数,走吧,好好保护着你远哥。”

    “告诉芳子,替我照顾二子几天,我去见一个远方的朋友了,再见。”我拉着春明甩头就走。

    春明的面包车停在楼下的院子里,进去开车的时候,一个保安从门卫室里探出了脑袋:“侯经理,这么晚了还在工作?都八点半了。”春明冲他吹了一声口哨:“忙啊,哈哈,大哥我的生意好极了。”八点半?我一怔,我还以为至少也应该十点了呢,呵,真快,从五点多绑到唐一鸣,到一切安排利落,才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真他妈够爽的。春明把车倒出院子,歪头问我:“咱们去哪里?”我笑了:“废话,你哪里最熟悉?”春明嘿嘿一笑:“济南啊,走喽,找五子去喽。”我摸出手机给五子打了一个电话,五子又在喝酒:“谁呀……笑什么笑?说话啊你。”

    “五子,我是杨远,刚才我跟朋友谈起你来,突然就想你了,我要去找你玩儿。”

    “**,又是仇人,哈哈哈,远哥,快来吧,想死你了……我刚出来没几天,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的?”

    “我还真不知道呢,这不是你原来的那个手机号码吗?”

    “是啊,给我伙计用了一阵,我刚要回来呢,你什么时候到?”

    “我开车,估计十二点之前就到了,你回歌厅吧,我去那里找你。”

    “还他妈歌厅呢,早没啦……一切都归政府啦,你到了以后就给我打个电话,说说位置我去接你。”

    “操,出了这么多事儿,好,等我的电话。”

    路上,我对春明说:“涛哥死了以后我就没跟济南的朋友联系过,也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我太忙了……你跟孔龙联系过吧?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春明叹了一口气:“难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涛哥的罪名可多了,杀人,抢劫,敲诈勒索……反正没怎么多审就判了死刑,这事儿都轰动了。五子幸亏没跟在他的身边,要不这几年下来,不死也差不多了。五子一开始判了三年,也是跟涛哥以前的那些事情,后来改判了,改成一年零六个月,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涛哥手下的那帮兄弟光死刑就判了四个,全牵扯人命案子,资产全部充公了……孔龙跑了一阵,后来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就投案了,他没事儿……这你应该知道啊,他不是跟你联系过了吗?”我说:“他的事情我知道,没有什么大事儿,涛哥也不可能让他深入到自己的幕后,他那点打打闹闹的小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春明苦笑道:“是啊,这也是一方面,孔龙也很有脑子,要不然他最少也应该判个三年五年的,涛哥死了以后他投的案,要是在没死之前投案,他就出不来了……有些事情很微妙,这就是中国的法律啊,操。前几天花子去了一趟济南,见了孔龙,他跟五子在一起,花子动员他回来跟着你干,他不愿意,说,当初远哥动员我回去,可是我没听他的,现在我没脸去见远哥了。花子说,那你也不能老是呆在济南不回去啊。孔龙说,我对象在这里,我要是就那么走了,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家里的人……反正他好象有什么难处。远哥,花子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情?”

    “说了,我太忙,没往心里去,这次看我的,我让他回来。”

    “那就最好了,孔龙是个不错的伙计,当年你在监狱里,我们整天泡在一起,我了解他,那伙计真不错。”

    “我知道。”

    “回来以后你让他跟着我干吧,义祥谦尽管是个门面,但是我还真想把它弄成个正经生意呢。”

    “对了,你觉得我把小广弄过去给你当副经理怎么样?”

    “他?拉倒吧,我不喜欢他,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还老是拿大哥派头……”

    “那就算了,呵呵,不过他可真是个广告方面的人才。”

    “要不我成立个别的部门,比如创意设计,广告策划什么的,让他过去?反正我不喜欢跟他直接接触。”

    “你看着办吧,我不懂什么广告文化的……哎,听你这意思,你很懂这一套嘛。”

    春明拍了两下方向盘,话说得气宇轩昂:“这有什么?大小我也是个高中生啊,银行我都干过,小小的广告公司还不是小菜一碟?不瞒你远哥说,从上个月开始我就研究广告这一行呢,我订了好几本杂志,什么广告人啦,什么当代广告啦,整天研究呢。那天金高喝多了,对我说,你忙活个**,把门脸支撑好了就行,谁还想真正依靠你来赚钱?我差点儿恼了,你们既然相信我,给我个经理当,我就应该把公司给你们展好了……我是这么设想的,这不是咱们的资金很雄厚吗?要做就往大里头做。先花他几十万买一台最大最好的喷绘设备,再买下最好的几处地脚,咱们设霓虹灯广告……这我不太懂,要不就让小广过去,他负责这一块儿,然后就……”我打断他道:“别说了,我听着都糊涂,你看着办,需要钱就拿,反正咱们有的是票子。”春明无声地嘿嘿道:“别这么大手啊哥哥,投资要论证好了才行啊,再说,公司里的那一千万是不可以跟这个合在一起的,想动那部分钱是不是应该开个董事会什么的?”

    “对呀,”我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兄弟你行,我他妈落后了,得,需要钱你打个报告,我跟大家商量。”

    “其实还是你说了算,我都看出来了,连董启祥都得听你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皱了一下眉头,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给义祥谦的定位等事情。

    “哥哥,我话多了,”春明摇了摇头,“不该知道的我永远也不会去打听。”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有些时候应该装聋子,呵呵。”

    春明很聪明,立马换了个话题:“远哥,你决定让陈广胜去咱们公司了?”我笑道:“我不是说了嘛,决定权在你的手里。”春明想了想,开口说:“以前我很敬重他的,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别人告诉我,前面走的那个人就是小广,那时候我小,跑到前面去喊他广哥,他可真狂啊,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我长大了,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坡路……心里那个别扭就不用提了。再后来我跟了你,那时候我在小杰的身边,小杰说,小广这个人其实不错,可是他太狂了,蝴蝶现在那么猛,他还想在蝴蝶面前摆架子,不是我觉得这个人不错,我早就替蝴蝶把他清理出地球了。记得当时我说,在什么位置干什么事情,咱们哥儿俩现在跟着蝴蝶混,就应该向着蝴蝶说话,要不我去把小广抓来让蝴蝶收拾他一把?结果,时间不长小杰就出了事情,再以后小广也进去了……那天我看见你跟小广称兄道弟的,心里还好一阵不痛快,我问金哥,你跟小广怎么成了朋友?金哥说,他们俩解除了误会……远哥,我是不是又说多了?”

    “没说多,呵呵,就是有点儿罗嗦,你说对了,我跟小广现在是朋友。”

    “好,你不是让我拿主意吗?我同意让他过来,前提是等我把设计室建立起来。”

    “哈哈,”我笑了,“还等什么建立起来?让他来帮你建。”

    “也好,”春明指着一个亮着灯的门面说,“一个手机店,我进去买两个卡?”

    “这是什么地方?”

    “高密吧?我也不知道,买了再说。”春明说着就下了车。

    我靠着靠背眯了一会儿眼,心又莫名的跳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反倒紧张起来了?妈的,这是个什么脾气呀,不行,我得找个人聊聊天,随手拨通了小广的电话。小广的声音很疲惫,无精打采的:“杨远?又想我了?”我笑道:“我想孙明了,想操她一把。”小广哼唧道:“来吧,她正痒痒着呢……操,还操她呢,没啦,跟人家跑啦,他***,女人怎么都这德行?你在哪里?没事儿过来吧,我这里有一盘咸菜,还有半瓶白酒,我请你喝个庄户酒。”这小子混得真没有人样儿了,我说:“改天我请你吧。这样,你的公司处理了没有?”小广好象在打哈欠:“处理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说:“我想请你过来帮我,就是义祥谦文化展有限公司,我想成立一个创意设计工作室,你过来当主任怎么样?”小广笑了笑:“这算什么?可怜我?帮穷人找个工作?”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懂广告这个行业,请你过来帮忙。”

    “恕我直言,工资呢?”

    “你小子够扯淡的啊,来不来先谈工资?”

    “杨远,我跟你说实话,我快要吃不上饭了,明说,一个月几个银子?”

    “先一千怎么样?然后我承包给你,你给我交管理费。”

    “三千,我不承包,就三千,答应我就过去,不答应我继续‘瞅屋顶’玩儿。”

    这个混蛋真穷疯了,我笑了:“好,就这样,三千,可是你必须给我干好了,干不好立马开除。”小广又哼唧了几声:“就这样吧,我困了,要睡觉,挂了啊。”没等我跟他说声再见,他就挂了电话,我冲车窗外吐了一口痰:“去你妈的,还跟我拿‘怕头’呢,可怜你不知道可怜你。”春明回来了,站在车下问我:“这又是跟谁?”我摇了摇头:“跟小广这个混蛋,跟我讲条件呢,一个月要三千,少了他还不来。”春明边上车边嘟囔:“他娘的,他以为他是个艺术家呢……你答应了?”我说:“答应了,这也是为咱们公司好,这个人在广告方面有些能耐。”春明拿过我的手机,把卡换了:“原来的那个号应该去消了。”我说:“消不消的不吃劲,以后再说吧,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春明动了车:“我有预感,一点儿事情不会出。”

    我闭上了眼睛:“但愿如此。”

    春明打开了录音机,又是崔健狼一般的嗥叫:“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可笑的大昌

    到了济南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我让春明把车停在靠近五子以前那个歌厅的附近,拨通了他的电话,五子像是在睡觉,声音懒洋洋的:“远哥,你怎么才来呀……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我说:“你在什么位置,我过去找你。”五子打了一个哈欠:“还是我过去找你吧……刚才我给孔龙打了一个电话,孔龙这小子在江苏呢,恐怕这一次你见不到他了,他说让你在济南多玩儿几天,他下星期一回来……”我说:“不用跟他联系了,以后我会找他的,我在你原来这个歌厅的旁边,咱们到歌厅门口碰头吧。”五子喃喃地嘟囔道:“我都不好意思到歌厅那边去了,这样吧,你别下车,就在门口,我到了以后给你打电话,咱们直接走,去我家里……我离婚了,家里没人。”我吃了一惊,他以前的对象我见过,尽管长得不漂亮,但是很朴实的一个女人,怎么说离婚一下子就离婚了呢……我猛然想起了林武的三字诗,啊,人生……刚想安慰安慰五子,他竟挂了电话。我冲春明苦笑了一声:“还是我这样好,同居,不结婚。”

    春明摇了摇头:“谁说的不是?大昌也离了……妈的,大昌可真窝囊。”

    我又是一惊:“大昌什么时候结的婚?”

    春明说:“大昌这个人很怪,他知道你出来了也不去找你,有一次我在路上碰见他,让他去见见你……”

    我不让他说了:“怪我呀,打从出来我就忙,一直没有机会去找他,按说我应该去找他的。”

    春明哼了一声:“哪有这么个道理?他应该先来找你。”

    “呵呵,你不知道,我们俩在里面的时候……操,怎么说呢,”想起当初大昌蹲严管的那一幕我的心里就难受,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有一次他把一个叫喇嘛的伙计打了,本来我想帮他把事情压下,可是谁知道当时的情况很操蛋,我根本来不及帮他队长就来了……后来我去严管队送他,我们俩走了一路也没有说一句话。也许他不喜欢跟着我玩儿了……我也没有办法,在那里面没法帮伙计们,本事再大也拉倒……春明,你跟我说实话,大昌曾经对你说起过这事儿没有?”春明干咳两声道:“别提了,我一直不好意思对你说这事儿呢……大昌人不错,可是就喜欢认个死理儿。那时候我在济南,他去找我,说你又加了刑,是因为越狱。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说,实指望跟着你能过几年安稳日子,谁知道没吃几天饱饭就又进去了……先是说你好人坏人分不清楚,李杂碎那样的混帐东西你拿他当宝贝对待,真正的好兄弟你没有好好珍惜。说实话,那时候我对你也有些看法,在李俊海这个问题上。可是我不允许他这么说你,就撵他滚蛋,我说,你还记得远哥在里面的时候你被胡东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吗?还不是远哥给你出了一口气?后来远哥把你从一个‘迷汉’拉巴成多少像了人样子了?他说,远哥是个不错的大哥这我知道,可是他好坏不分,接着就说了你刚才说的这事儿,最后说,本来我以为远哥会当场砸那个叫喇嘛的混蛋,可是远哥在和稀泥……我不理他了,让他在我那儿睡了一晚上就撵他走了。时间不长他就结婚了,把请贴给我送来了济南,我去了……”

    “哈哈,他倒是挺着急呢,”我叹口气说,“还是跟那个‘二锅头’?”

    “就是,听说他一出来就去了二锅头家,哭得声泪俱下,拍着胸脯说要让人家过上好日子。”

    “操,还是没让人家过上,这不离了?”

    “不是跟这个离的,二锅头让他给踹了,这一个是他后来娶的……”春明给我点了一根烟,嘿嘿地笑,“大昌这个混蛋可真有意思。跟二锅头结了婚还不到半年,就一脚把人家给踹了。你猜怎么了?他说他受不了戴绿帽子的感觉。是这样的,我好好跟你讲讲这个故事,妈的,这事儿全怨那五这个混蛋……大昌结婚才一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跟那五两个人在那五家喝酒,说起二锅头,那五说,昌哥,有些话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我看着你的脑袋上绿,心里难受啊。大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问他,我的脑袋怎么绿了?那五说,你家嫂子不但是个二锅头,直到现在他还‘轧伙’(通奸)着人呢。那五说,大昌的老婆跟她们单位的一个什么科长有隐情,有一次他亲眼看见二锅头跟那个科长在一起吃饭,两个人头对头脸对脸地亲热,后来他看见二锅头跟着科长去了一家宾馆。大昌急了,问那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五说,就在你们结婚的前几天啊。大昌酒也不喝了,回家就把他老婆从被窝里揪了出来,立逼着人家说出来那个科长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住。他老婆不说,大昌就拿菜刀劈门,劈家具,把家劈了个稀里哗啦,他老婆害怕了,就把这事儿说了……敢情那五没有撒谎。大昌哭得昏天黑地,哭完了就让他老婆穿上衣服,两个人一起回了大昌他丈人家,他丈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骂大昌喝醉了闹事儿,大昌把二锅头往她爹眼前一推,说,你自己养活的好闺女,你自己来教育吧,说完了,扯身就走。回家拿了菜刀就奔了那个科长的家,连人家的门板都给卸下来了,幸亏科长没在家,要不非闹出人命来不可……就这样,大昌也进去蹲了七天。本来以为他们俩就这么拉倒了,谁知道大昌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过了没几天就去丈人家把二锅头接回了家……那一阵,这小子熬炼得小脸蜡黄……”

    “他***,这叫什么人嘛,”我忍不住笑了,“是不是**熬不住了?”

    “不能,这年头有的是**的,憋不死男人,大昌说,他这是被爱情折磨的,操。”

    “哈哈哈,有点儿意思……后来呢?”

    “后来爱情又来折磨他了,他又受不了啦,把那个科长好一顿‘滚’,最后横下一条心跟二锅头离了婚。我听那五说,两个人客气得不得了,还在一起吃了‘分手饭’,抱头痛哭了一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一阵他经常给我打电话,不着边际地乱说,我怀疑他是受了刺激……再后来他找了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女孩儿,三天不到黑就把人家给收拾了。那个女孩儿铁了心的要跟他,她妈去找大昌闹,大昌放赖说,我不管,你闺女愿意跟我,没我什么事儿,要‘找门子’,你找你闺女去。那个女孩的哥哥是个警察,说要把大昌抓进去,大昌说,你用什么罪名抓我?**?女孩儿的哥哥说,我想办你的话有的是理由。大昌把这事儿对那个女孩儿说了,女孩儿回家划拉起肚皮,对她哥哥说,我怀了大昌的孩子,有本事你去抓他,就说他**了我。那警察没有咒念了,找到大昌,对大昌说,兄弟,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既然你们之间有感情,就好好过吧,我不管了。大昌这时候倒拿起架子来了,对不起,因为你们的阻拦,我已经找了对象了,你让你妹妹另攀高枝吧。那一阵,大昌还真不理那个女孩儿了,那女孩儿傻眼了,要死要活的,有一次还差点儿跳了楼,幸亏邻居现得早……这不,转过一年来两个人结婚了,这次婚礼我也参加了,那小姑娘可真漂亮……大昌这个癞蛤蟆还真吃了天鹅肉。把那五那个嫉妒啊,他妈了个逼的,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我那五比大昌漂亮多了,我怎么就捞不着操这样的美女呢?哈哈哈哈,想起那天那五的表情我就想笑,眼是蓝的。”

    月光如水,这样的夜色,听着这样的故事,格外有情趣,我笑道:“大昌的确够丑的,那五说对了。”

    春明跟着笑了几声:“娶漂亮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事儿啊,那个女人后来吃了一火车**。”

    没来由地我就想到了芳子,好奇心一下子涌上心头:“怎么回事儿?他们俩应该很有感情的呀。”

    “感情会随着时间淡化的,”春明过来人似的沉声说,“男人跟女人之间的感情尤其脆弱,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刚开始的时候,大昌跟他老婆关系不错,整天一起遛马路,还冷不丁来他个法国式拥抱,后来那女人就开始讨厌大昌了,嫌大昌没有钱,养活不起她,这事儿应该是你回来以后的事情了……有一次大昌给我打电话,说他怀疑他老婆外面有人了。我说,既然怀疑就调查,查出来给那伙计割了**去。大昌说,我真的不想惹事儿了,我害怕监狱了。我说,那你瞎**诉什么苦?能忍你就忍着吧。大昌在电话里哭,说,春明,我给花子打过电话,想让花子回来开饭店,我给花子打下手,花子说,要不你来济南吧,在这里一样给我打下手。大昌说,我走了,我老婆怎么办?她会更加疯狂的。花子说,远哥回来了,你继续跟着远哥干多好?大昌说,我不想跟着远哥混社会了,他跟李杂碎早晚免不了一拼,到时候会出更大的事情,我还想留住我这条命呢。花子火了,去你娘的,以后别再找我了。我听大昌说了这些以后,心里真不是滋味……我告诉他,你别犯愁,这事儿我来帮你处理,等我回去,我帮你查查这个人是谁,你不敢割他的**我帮你割。大昌说,教训教训他就算完了,别割人家的**。后来我回来了,去找过大昌,我问他,你老婆还那样吗?大昌直接哭蹲下了,完了完了,我的婚姻没救了,拉倒吧,我不管了,过一天是一天吧,孩子都三岁了,就这么维持着家庭吧。我说,你他妈也太窝囊了,不敢打那个男人,起码也应该休了这个女人吧?大昌哭得更厉害了,我指望什么休人家?一家三口全指望她的工资养活呢……你说他这还是个男人嘛,操,我真***!”春明猛地吭了一声,卷起舌头将一口浓痰射出了窗外,“***这个混蛋宁肯在家里看孩子也不愿意出来找点儿事情做……”

    “你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不?”我的心里一阵难受。

    “他能养起了手机?我知道他家里的电话,怎么,远哥想救救他?”

    “告诉我他家的电话。”

    “远哥,你别管他了,他打从离了婚就不大回家住了,一般在他妈家……别去添这份堵了。”

    “你别管,我打打试试。”

    春明告诉我一个电话号码,我打了过去,铃声刚响了两下,大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我的鼻子一酸:“大昌,是我,蝴蝶。”大昌啊了一声:“远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口气轻松地说:“我跟你一样,睡不着啊,呵呵……怎么样,我听说你又变成光棍了?”大昌用力地咳嗽起来:“没,没……没光棍,远哥,你找我有事儿吗?”我直接说:“大昌,明天你去我店里找天顺,让他给你先安排个活儿干,就说是我说的,我过几天回去再找你商量,不喜欢在我那里,我可以另给你安排个工作。”大昌支吾了两声,开口说:“远哥,我就不麻烦你了,我三舅给我找了个活儿,干协警,就是站马路指挥交通的……后天就上班了,谢谢远哥。”我啪地扣了电话,眉头皱得生疼,这个伙计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脑子是不是进去尿了?我杨远还至于那么让你恐惧吗?我很不理解他……可是现在我理解了,大昌是个很能克制自己的人,最终我们都出事儿了,可是他安然无恙地干着他的协警。

    “被他呛着了吧?”春明摇头笑了笑,“我就说嘛,这个人神经了,完全不是以前的大昌了。”

    “算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操,我他妈真有病,管那么多干什么。”

    “五子怎么还不来呢?”春明把脑袋伸出窗外看了看,“按说他应该来了呀,今天怎么这么拖拉?”

    我拿出手机又拨了一遍五子的号码,直到嘟嘟声换成了“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我骂了一声:“这个混蛋刚才是在睡觉吧,说不定又迷糊过去了,咱们再等会儿,半个小时他还不来,咱们就先找个旅馆住下。”春明怏怏地把腿搭到方向盘上:“操,也许是他爱面子,混得差了就连见朋友的心情都没有了……我还是给你讲讲大昌的故事吧。那是我已经去了咱们饭店上班以后的事情了,那天那五告诉我,大昌被他老婆起诉了,又当了被告人,不过这次是民事的,人家起诉跟他离婚,大昌同意了,但是要孩子,大昌喜欢他的儿子,那女人不同意,说大昌没有经济来源,养活不了孩子。为这事儿大昌当了一把男人,动手打了他老婆……这更坏了,本来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下子可好,人家他老婆在起诉书上又加了一条理由——家庭暴力。没用多长时间就判了,孩子归女方,房子两个人一人一半。大昌这几天正打听着卖房子呢,人家法院有判决书,必须在这个月底把女方应该得的那部分钱给人家,不然就要强制执行……我他妈就纳了闷了,你说当年大昌多少也算是条汉子,怎么现在变得连根鼻涕都不如了呢?”

    刚说到这里,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声音怪得很,像一个垂死的病人在呻吟,我的头皮蓦然一紧。

    这种感觉很奇特,潜意识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犹豫着按开了手机:“是五子吗?”

    五子的声音很微弱:“远哥……我不行了,快来救我……”

    “你在哪里?”我的汗毛一下子扎煞起来。

    “离你不远……你把车往东开,我走不动了……血,血止不住了……快,远哥,快动车……”

    “你***少跟我开玩笑!”

    “远哥……”五子不说话了,呼吸也听不分明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来不及细想,猛推了春明一把:“哪是东面?快,五子出事儿了!”

    春明猛地动了车:“别慌远哥,咱们不能随便过去,听我的。”

    我的脑子突然就乱了:“去你妈的,快!找到东面,五子在不远的地方,我要先去救他!”

    春明腾出一只手,把他的枪递给了我:“好,我听你的,打开保险。”

    车忽地调了一个头,根据楼房的朝向,我分析出,前面应该就是朝东的方向。我打开手枪的保险,把枪递给了春明:“你拿着,我这里有。”我把自己的手枪从怀里掏出来,右手握枪,左手打开了保险,枪身后面的红灯映得我的眼睛一阵眩晕。我猛闭了一下眼睛,狼一般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突然,一个黑影映入我的眼帘,五子浑圆的身影斜躺在一个垃圾箱旁边,他的身下淌着一滩污水一样的血迹,我大吼一声:“停车!”没等车停稳,我就提着枪从车上跳了下来,春明喊了一声“小心”,砰地一声也蹿了下来。我扑向五子,春明双手举着枪来回地瞄。

    五子没有了呼吸,他的脸是温热的,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已经冰凉。

    我跪在他的头顶上,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几乎也停止了。

    春明来回冲了几趟,跑过来,一把拉起了我:“哥哥,这个地方不能呆了,赶紧走。”

    我糊里糊涂地窜到了车上,疾驰的车将路灯下面的五子拉成了一个污浊的黑点。

第一百九十章 虚惊一场

    济南的深夜似乎比我们那边热闹,街道上依旧有不少行人,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都还在开门纳客。五子躺在那个阴冷的垃圾箱旁边,一定很孤单,也许来往的行人会以为他只是一个醉汉,或者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们是不会管他的。天亮以后,他的身边会飘满落叶,身子下面的血也会结成冰,也许他的身体会与地面连在一起,需要阳光才能将他与地面分离……风迎着车窗灌进来,我感觉眼睛下面仿佛有人拿着砂纸在砬,又疼又麻……我是不是哭了?我在哭什么呢?我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我并不是在哭五子,心里乱糟糟的,哭的毫无来由。我没有力气关上车窗,把脸扭到里面,让风从我的脖颈后面灌到我的脊梁里,让我感受狼一般的苍凉,我觉得我的脊梁上长出了毛,风吹动这些毛,让我觉得自己是蹲在一个高岗上,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我昂起头,盯着银盘一样的月亮,引颈嗥叫。

    “远哥,别唱歌了,我听了心里憷……”春明嗡声说,“车快要没油了,要不找个地方停下?”

    “停下吧,我很累,想睡觉了。”

    “要不就在车上凑合一宿,明天找个地方好好睡。”

    “车里太冷了,你还是找家旅馆停车吧……春明,你害不害怕?”

    “我害怕……”春明边打量着路边的门头边说,“人的命就跟纸一样薄,说死也就死了。”

    随着车身的摇晃,我竟然迷糊了过去……我看见五子从血泊里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哦,妈的,我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呢……远哥,刚才我磕倒了,没人看见吧?真丢人。”我说:“刚才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原来你小子又在跟我开玩笑。”五子说:“我没死,哪能那么简单就死了呢?我才三十来岁,最少还能活他四十年呢,远哥,走,去我家里,我要跟你喝个通宵。”我转身来找春明,春明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惨淡的月光映着他,让他看上去像一条站立着的狼,我喊:“春明,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把车开过来,咱们去五子家喝通宵酒去。”春明说:“大叔,天真冷啊,把车停在院子里不行啊,明天动不起来车了。”五子说:“没问题,大家的车都停在这里呢,明天多轰一阵油就动起来了,来吧,标准间,一宿六十。”我说:“在你们家住着还跟我们要钱呀,小气鬼。”春明说:“远哥看来你真累了,说胡话呢……”五子笑道:“不要钱怎么办?我们干的就是这个买卖。”我猛一激灵,一下子张开了眼睛,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站在车下冲我笑:“这位兄弟喝酒了吧,呵呵,快下来,车里太冷,容易感冒。”

    妈的,我的脑子一定是出了什么毛病,怎么能把他看成五子呢?差了一大截呢……我从车上跳下来,一手扶住车门,一手冲他摇了摇:“喝多了喝多了……大叔,现在几点了?”老头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差五分一点。”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这就下半夜了……五子还躺在那里吗?我的心好象被一根细线勒着,一抽一抽的疼。

    春明想要过来搀我,我推开他,猛一甩头,迈进了这家小旅馆。

    春明在外面登记,我和衣躺在床上,没等把被子拉过头顶就睡了过去。在梦里,我一直在奔跑,一会儿是人形,一会儿变成了一条被猎人追赶着的狼……由人变狼的环节我记得非常清楚。起先我在马路上走,一个看不清眉眼的人冲我端起了猎枪,我转身就跑,那个人也不说话,咕咚咕咚地在后面追。每次当他即将抓住我的时候,我就蹲下身子,贴着地面跑,后来那个人不想跟我罗嗦了,接连开了几枪,我不能被他打着,我必须飞到天上去。我曾经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要我把两只手撑在地上,用双腿一蹬,就可以冲出去很远,然后我就可以采取狼那样的姿势奔跑,跑着跑着就会飞到天上去……结果,我成功了,我飘在天上,俯视着灰蒙蒙的大地,一切景物都在我的脚下漂浮着,腿上稍一用力,那些景物就变成了一团烟雾,另外的景物便又飘了过来。飞着也很累,我出了一身汗,汗水粘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想脱掉衣服,可是我没有力气,我想喊人来帮我脱,可是我喊不出声音来。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梦中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根本没有什么猎人在追赶我……唯一搞不清楚的是,我到底变没变成狼?

    “远哥,睡不着就别那么难受,起来坐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嘴巴上**了一根烟,我使劲抽了一口,这是真的,我醒过来了,身上忽然就有了力气。我抬手揉了揉眼睛,春明倚在墙上抽烟:“远哥,你出了不少汗。”

    我坐起来,过滤嘴粘在我的嘴唇上,一拖生疼,一用力,拽下来一块皮。

    春明笑了:“远哥,看你的表情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肚皮,当年被阎坤刺那一刀留下的伤口依然麻痒。

    我笑了笑:“人在世上飘,难免不挨刀。我的命大,没死,五子命小,这就死了,人死如灯灭啊,谁也免不了一死。你也一样,你也不敢肯定自己是怎么个死法……**,我怎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春明哼了一声:“这不是胡思乱想,这是实话。远哥,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人的生命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跟灯灭了一个意思,不管你以前是多么的辉煌,或者是多么的潦倒,死了都一样,没有人会记得你……我经常梦见我死了,死得那个难看啊,躺在马路上,没有一个人理我,我就像一堆垃圾一样被风吹着,被雨淋着,野狗都不愿意多看我两眼。有一天我梦见小杰了,他也跟我一样,也这样躺着,不过他是躺在荒野里的……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暴尸荒野……不对,还是用客死异乡这个词比较准确。我远远地看着他的尸体,不敢过去,我怕他站起来咬死我,他就是那么一种人……醒来以后我就想,他是不会上来咬我的,我是他的表弟,我很听他的话,可是再一次做梦又是这样,我真的很怕他。远哥,你在里面的时候,孙朝阳死了,警察去调查过我,问我认识不认识孙朝阳?我说我认识他,可是他不认识我。警察就从我的耳朵上抽了一点儿血带走了。后来警察又找我了,问我,你表哥是不是叫小杰,我说是啊。警察说,他去了哪里?我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怀疑我表哥杀了孙朝阳?警察说,在没结案之前谁都是怀疑对象……远哥,我怎么老是怀疑孙朝阳是小杰杀的呢?你可别怪我多嘴,我太了解他了,他说过的话永远会兑现的,我听天顺说,小杰曾经过誓,我一定要杀了孙朝阳,替广元报仇……他说到做到。远哥,也许我在你的面前拿自己不当外人了,可是我觉得通过这几次事儿,我真的就是你的亲兄弟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孙朝阳到底是被谁杀的?我太好奇了,甚至做梦都在想着这事儿呢。”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有感觉,孙朝阳的死与你表哥没有关系,我敢确定。”

    春明叹一口气,把脑袋转向了漆黑的窗外:“也许是我太担心他了……”

    我拿脚蹬了蹬他:“有些不该提起的事情以后你少提,形成习惯就不好了。”

    春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远哥,五子怎么办?明天过去看看他?”

    我说:“别过去,明天咱们就呆在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的,简单一打听就行。”

    “远哥,明天不能呆在这里,天一亮咱们就走,把车加满了油,咱们另找地方,”春明坐了起来,“你想想,咱们两个曾经在第一时间过去看过五子,五子的手机上也一定有你的电话号码……也许杀他的那个人就躲在某个地方,他看见了咱们两个,‘口子’会很乱……警察调出他的手机号码,第一个就应该找最后给他打过电话的人,尽管咱们的卡没用身份证买,但是警察想要找到咱们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你的这个卡不能用了,扔掉……对了,我的也不能用了,这两个卡是一起买的,我一用,警察就会找到我……尽管五子的死与咱们俩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时候?刚刚绑完了唐一鸣……”我哈哈一笑:“罗嗦够了没有?是不是我不管你,你会罗嗦到天亮?我告诉你,你想得太多啦,没事儿,如果咱们因为这个就又躲起来,那才会出大事儿呢,警察会问,人不是你杀的,你躲什么?一查我的底子,不出事儿才怪呢。听我的,明天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睡咱们的觉,警察万一找到咱们,咱们就跟他说实话……操,不能说实话,就说没见到五子,给他打了电话,他说话含含糊糊的,咱们还以为他喝醉了呢,就来这里住宿了,就这么简单。”春明低着头想了一阵,开口说:“远哥,这个谎撒得不一定圆满,万一他们抓到了杀人的,杀人的赶巧又看见过咱们俩……要不这样,我这就打11o,告诉他们哪里出了事情,这样咱们就一点事儿没有了,要不然警察会……”我把手机递给了他:“打吧,照实了说。妈的,又不用睡觉了。”

    春明拨打了11o,听对方的意思,警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问春明在哪里,春明把我们住的地方告诉了他,警察说,你不要到处乱走,一会儿当地派出所的人就去了。挂了电话,春明舒了一口气:“好了,要不然这觉也睡不安稳……远哥,警察问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咱们怎么回答?”我说:“就说咱俩跟五子是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他来,就来了,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朋友了,这很正常。”春明嘟囔道:“正常归正常,可是见了朋友躺在地下不管,自己跑到旅馆里来,这就不算什么很正常了。”我笑道:“这也很正常,咱们俩太胆小了,一看他满身是血,哪敢靠前?吓尿裤子了都……妈的,枪!快,赶紧把咱们俩的枪藏起来,那帮家伙来了,备不住搜身呢,快。”我把自己的枪丢给他,一把掀了他的被子。春明跳下床,把两把枪摞在一起,用一张报纸包了,然后找了个脏兮兮的塑料袋装起来,披上衣服走了出去。刚点了一根烟,春明就回来了,冲我嘿嘿一笑:“藏在楼上的烟筒里,这没问题了吧?”

    我冲他伸了伸大拇指:“厉害,不愧是侦察兵出身,好了,等人民的保护神来找你吧,我先睡一会儿。”

    春明很兴奋,围着被子直念叨:“真没想到,上次从这里好好的走了,这次回来遇到这种事情。”

    我眯了一阵眼,毫无睡意,干脆也坐了起来:“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非常不爽吧?”

    春明摇了摇头:“怎么能爽呢?一个好兄弟死了……谁下这样的手呢?”

    “我不是说过了嘛,人在世上飘,哪能不挨刀?五子在社会上晃荡了这么多年,得罪的人肯定不会少了。他的老大涛哥又过去了,仇人复仇的机会也就到了,这个人也许就是他身边的人……谁知道呢?五子自己又不注意保护自己,当初我让小杰他们来绑架他,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他好象很单纯,全凭一股子牛劲,什么事情也不往脑子里面去。还记得我去烟台跟他谈判,这小子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跟我拜把子不可,呵呵,我心里那个别扭啊……你还别说,他的脑子也不是很差,提出来要跟我单挑,趁机蹿墙跑了,幸亏小杰的身手好,很快就把他给抓回来了。唉,其实他是个很不错的兄弟……他应该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啊……春明,你觉不觉得他的死与咱们俩也有关系?”

    “刚才我也这么想来着,”春明咽了一口唾沫,“后来一想,咱们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面自责,这叫关门挤了蛋子,赶在这个点子上了。他应该是早就被人惦记上了,即便是今天晚上不出事情,他也逃不过这个年去……别想这个了,这么胡乱想下去,会变成一个善良老头儿的,那时候咱们就什么也干不了啦。操***,这个混蛋出手也太狠了点儿,刚才我看见了,五子的肚子整个破了,是用刀从小腹往上豁的,下刀很深……不说了,太他妈恐怖了。”

    “哈哈,这还算恐怖?你没见过阎坤捅我吧?这个混蛋拿着军刺直接捅我的肝,幸亏我往后退了一步。”

    “远哥你行,这事儿要是摊在小杰身上,阎八就是有十条命也完蛋了。”

    “小杰不知道这事儿,我嘱咐过兄弟们,谁要是让小杰知道这事儿,我就让他也尝尝肝破了的滋味。”

    “错啦远哥,小杰知道了……哈,你什么脑子?你不是嘱咐过小杰,这事儿过去了,如果小杰再节外生枝……”

    “是吗?我记不清楚了,也许是吧……反正我已经原谅阎八了,他不是故意的。”

    “要说这事儿……操,不是故意的也应该让他付出代价。”

    “话又多了吧?”我皱了皱眉头,“不许说这事儿了,我自己的心里有数。”

    我的手机响了,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济南的警察先生,我示意春明接电话。

    果然是警察,他们到了门口,或许是怕扰民,他们先问我们住在哪个房间。

    春明说了房间号码,警察直接进来了。

    很简单。我以为至少应该去派出所接受询问,可是他们问了简单的几个问题就走了。这些问题跟我们商量过的一模一样,我们自然是对答如流,有个警察草草地掀了掀我们的被褥,又出门问了旅馆老板几句话,要了我们俩的身份证,仔细地对着我们看了两眼,然后抄下了我们的住址,说声感谢你们配合公安机关,让我们不要关机,急匆匆地走了。老板黄着脸进来问生了什么?我笑着告诉他,在来的路上,我们看见一个醉汉躺在路边,就报了警,让他受惊了。老板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呢。”我笑了笑:“大叔是不是在这里经营违法买卖了?”老板尴尬地摇了摇头:“马无夜草不肥,小哥们都明白……需要什么服务就打个招呼。”

    春明推着他的后背笑道:“我们俩是太监,什么也不需要。”

    老板不舍地瞄了我一眼:“这位小哥很精干,应该……那什么的。”

    我冲他呲了呲牙:“明天吧,明天我让你好好挣一笔。”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七带来的消息

    这一觉睡得真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www.uu234.net/|\'更新快/|\起床简单洗了一把脸,我躺回床给酒店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是天顺接的,我问他有没有人去找我?天顺说,老七一大早来找过你一次,我说你出门办事儿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他就走了,让你回来以后给他打个电话。我让天顺把金高喊来接电话,天顺说,金高今天没来。我的心一紧,这个混蛋为什么不去上班?莫非出了什么事情?我嘱咐天顺,不要随便离开酒店,要过年了,别出什么事情,再说各种关系都得打点,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家伙难免要去找我,想要沾点儿什么便宜,谁去找过我或者打过电话都要告诉我。天顺说,这个我明白,我会应付的,你换号码了?我说,我的那个号码连同手机都丢了,没有办法就换了一个,你别打听了,我过几天就回去。挂了电话,我想都没想,直接用春明的他为什么不去上班?金高嘿嘿地笑:“我就在酒店里,反锁着门点钱呢,嘿嘿,怎么会这么多钱呢?点得我手疼才点了不到一半。你放心,我天没亮就去了海园别墅,什么动静也没有,七点多的时候我看见唐一鸣跟他老婆一前一后出了门,各自上班去了,没有一点儿异常。祥哥刚才给我来过电话,他说胡四已经派了内线,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祥哥的人在盯着唐一鸣和他老婆,一旦现异常就下手除掉他们……你别管了,好好在外面呆着,该让你回来我会打这个电话的。”

    我嘱咐他别点钱了,赶紧上班,这种时候应该格外谨慎。

    金高笑道:“没事儿,要过年了,谁都想过个安稳年……见到五子了吗?”

    我的心又抽了一下:“没见到,他死了……”

    金高惊声叫了起来:“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把情况简单告诉了他,金高闷声说:“这事儿不能算完,过了年我去济南一趟……”

    我打断他道:“你活够了是不是?好好上你的班,这事儿不归你管。”

    金高还想罗嗦,我说声“随时跟祥哥联系”就挂了电话。

    春明在旁边说了一句:“金高什么意思?想给五子报仇?”我笑了笑:“他以为他是个侠客呢,操,自己还顾不过来呢……”春明说:“是啊,咱们跟五子的关系还没展到那种程度。”我随手拨通了老七的电话,响了好长时间老七才接起了电话:“喂,你是谁?”我骂了一声:“我是你爷爷。”老七一下子听出了我的声音:“呦,远哥换电话了?你在哪里?”我说:“在外面嫖娼呢,你去店里找过我?”老七一惊一乍地说:“你真的在外面嫖娼?不能吧,远哥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打断他说:“你怎么那么多毛病?我忙,有什么话赶紧说。”老七怏怏地笑了两声,神秘兮兮地说:“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的那件事情吗?有眉目了。小三昨天晚上对我说,恭松明天晚上在火车站广场跟一个新疆人接头,百分之百是贩毒的事情。小三说,这次他们可能交易的是麻古,量一定不能少了……远哥,咱们要是出马的话,除了能敲他一笔,也许能抓住李俊海的把柄……”如果这是真的,这倒真是一个砸李俊海的好时机,我说:“小三不是没法接近恭松了吗?他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老七哼了一声:“远哥你太不了解这些磕粉的了,他们一个个跟他妈警犬似的,哪里有白粉味他们的鼻子就伸到了哪里,消息灵通着呢……一样,他给我这么个信息,又‘滚’了我二百大元。”我想了想,开口说:“这样,你再找他落实一下,消息要绝对准确,不行就再给他二百,如果验证了这个消息,我给你十倍的钱。”老七高声嚷嚷道:“远哥你见外了,我是贪钱的人?只要你罩着我老七,多少钱我不在乎……远哥,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今天晚上我就给你个准确信,我有的是办法。”我说:“别太大意,这帮毒贩子很精明的,让他们知道你在侦察他们,弄不好就没命了,办事儿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儿,好了,挂了。”

    “别挂,”老七期期艾艾地说,“兄弟我还有件小事儿想麻烦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话你就说,”我烦了,“你他妈不知道我的脾气?再罗嗦我挂电话啦。”

    “远哥,前几天常青‘诈厉’我,因为小广的事儿……”

    这事我多少知道一点儿。常青因为小广让关凯住在他的家里,心理很不舒坦,碍于我的面子没有直接去找小广,一直想背后把关凯“钓”出来,可是关凯跟谨慎,常青一直没有机会得手。有一次小广对我说起这事儿,我劝他说,关凯那种人你去管他干什么?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当初你被常青打那一次还不是他在背后“捣弄”的?这种人你帮他也白帮,帮了他他还以为你是个膘子呢,你还不如找个理由把他轰出去,他跟常青爱怎么拼就怎么拼。小广说,事儿不能那么办啊,关凯现在处在这种情况下,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他把命都交给我了,我如果不管他,于心何忍?这个混蛋现在真“膘”得有些可笑了,我笑了笑不跟他提这事儿了。小广见我不表态,悻悻地走了。我抽空给常青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放弃关凯的事情。常青说,远哥,不是我放不下这事儿,是关凯一直在跟我纠缠,他放出风来说,如果我不把歌厅和车还给他,他就要我的命。我跟他是早晚的事情,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非把他一次性砸挺了不可,这也是为了我以后好。我说,咱们现在的心不能用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万一在这些小事儿上翻船,那可就亏大了。常青不以为然:“这是小事情?我不把这事儿处理了,弄不好我会死在他的手里。”我说,要不你就把歌厅还给他,小杰也不追究那八十万了,你可以用这部分钱再开一个别的买卖。常青苦笑道:“哥哥,你还不明白那天我对你说的意思?那钱太烫手了,我坚决不能用……你不是说要捐给敬老院吗?全给你,算是我对公司的一点诚意。”

    这事儿谈不下去了,常青与关凯的事情早晚得有一个了结,我跟关凯又说不进话去,直接出手砸他,感觉又有些欠妥当,毕竟我的目标是李俊海,我不想把他逼到李俊海那边去,看来只好随他展了,但是有一条我敢肯定,关凯不是常青的个儿,起码目前是这种状况。我打定了主意,一旦他们俩到了紧要关头,我就亲自出马砸关凯,管他结局如何呢,必要的话就直接废了他。我叮嘱常青,办事儿千万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万一折腾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今天老七又提起这事,我的心里难免烦躁,催促他道:“别罗罗嗦嗦的,直说,常青是怎么‘诈厉’你的?”

    老七颤着嗓子说:“前几天他来找我,编了个理由说我财了,没去看他,就把我……我不好意思说呀。”

    我啪地挂了电话,什么**玩意儿,这还是个男人嘛。

    手机又响了,我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快他妈说,再罗嗦我就彻底不管了。”

    “远哥,你可别笑话我,我很害怕他……”老七终于把话说溜道了,“那天他当着很多人的面踢我的蛋子,我都勾勾了,他还踢,踢累了就拖着我,让我去他歌厅,说要给我上课……我哪敢去呀。我就说,我跟远哥是兄弟,你这么对待我,能对得起远哥吗?他说,我不管你是谁的兄弟,你敢跟我拿‘怕头’我就弄你。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这事儿我知道,”我想起来了,前几天的一个下午,常青给我打电话说,他在跟老七开玩笑,老七说他是你的兄弟,我说,杨远怎么了?惹急了我,我照样跟他干。我有些生气,说,你他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常青笑嘻嘻地解释说,我傻了?哪能说这个?不过我还真没给老七面子,我想通过他把关凯提溜出来。他不是经常跟小广联系吗?我想让他提供哪天关凯跟小广在一起。我说,你想要办什么事情我不管,可是别打老七,我正用着他,把他打伤心了对我不好。常青说,那就不打了,我请他吃饭还不行嘛。我以为这事儿就此过去了,谁知道还有事情生,“老七,常青那是在气头上,那天他给我打电话我劝过他。”老七好象是哭了:“远哥,哪那么简单呢?打,他倒是不打了,开始污辱我了……他把我架到车上,拉去了他的歌厅,给我倒了一杯尿让我喝,他说,你也就是个吃屎喝尿的主儿,跟着关凯和陈广胜也就能混成个这样的人。我不喝,要给你打电话,他不让,把尿倒在我的头上,让我帮他办事儿……远哥,那天我死的心都有了……我活到快要三十岁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污辱?可是我真的害怕他,我怕他一不冷静,一枪崩了我……后来他让人给我洗了头,给我安排了任务,让我接近小广,他想知道关凯什么时候去小广家。”

    常青这小子也太不象话了,为了达到你的目的这我理解,可是你不知道老七在帮我办事儿?妈的,我应该好好给他上一课了。我突然就理解了小杰,也许以前常青跟着他的时候也有这方面的毛病。尽管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这样的毛病我不给他根除了,将来他会“坐大”的。我沉声对老七说:“暂时别管他,以后他再找你,你马上告诉我。”

    “这我就放心了,”老七杀猪似的嚎了一声,“好了,远哥,我的话说完了。”

    “记住,这事儿别对别人讲,很难听的,好了,挂电话吧。”

    “对了远哥,”老七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关凯不是得罪过你吗?我现了他住的地方。”

    “他没得罪过我,你还有话吗?”

    “我听说当年他带人帮孙朝阳去济南绑架过你,让我想想这是谁说的……对,小三。”

    小三?小三怎么会知道这事儿?我的头皮一麻:“你说什么?小三知道这事儿?”老七兴致勃勃地说:“对,就是小三说的,昨天我跟他在云升餐馆吃饭,看见关凯从门口走过去,带了好几个人,因为常青让我打听关凯的下落,我就和小三一起跟上了他,他们几个人住在一个小区里……后来我跟小三谈起关凯,小三说,他以前也是李俊海身边的人,他亲耳听见李俊海说,关凯早晚得死,因为他曾经带着几个济南人去绑架过杨远,被杨远现了……”

    “胡说八道,”我喝住了他,“老七我告诉你,以后凡是牵扯孙朝阳的事情,你他妈少叨叨。”

    “我也没说别的啊……算了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远哥,对不起。”

    “好了,这事儿暂时就这样了,记住,别告诉常青关凯住在哪里,以后我会处理这事儿的。”

    “常青再找我,我就告诉他这是你的意思?”

    “随便你怎么说,操你娘的,再罗嗦我让你喝尿!”

    挂了电话,春明忿忿地说:“你跟个**老七罗嗦什么?那整个是一个膘子。”我摸了摸春明的肩膀:“别这么说,有些时候膘子能办大事儿呢……比如说他刚才给我提供的这件事情。”春明哧了一下鼻子:“哪件事情?我都听见啦,常青让他打听关凯的事情?操,不管,哪有心思去管这些糟烂事儿?”我笑道:“这还叫事儿?不是这件事情,你听我说……”我把老七告诉我的关于恭松明天晚上要跟一个新疆人接头的事情简单一说,仰头大笑,“哥哥我是这么打算的,如果这事儿是真的,我让李俊海直接趴下……我他妈玩儿劳改队里的那一套——点眼药!把这事儿‘戳’给警察。哈哈哈,警察一得到消息就会盯上恭松,到时候,嘿嘿……你想想,警察是干什么的?他们办事儿比咱们可仔细多了,人家懂法律呀,懂得什么叫做人赃俱获!他们一定会很有耐心地跟踪他们,除非他们不交易,只要一交易就他妈完蛋啦。抓起来一审,什么事情全出来了,那时候,李俊海的老巢就像被人捅了的马蜂窝一样,他娘的。”

    “远哥,真有你的,这招儿比李俊海掂对你的那些招数可狠多了,嘿嘿。”

    “狠吗?我记得林武曾经说过,人要有一百个心眼儿,九十九个是坏心眼儿,只有一个是好的……”

    “谁对你好,你就用那个好心眼儿对他,”春明哈哈大笑,“谁对你坏,你就……”

    “你就九十九个坏心眼儿全对他,哈哈!”

    “林武可真有意思,这些话他都是跟谁学的呢?真他妈至理名言啊。”

    “至理名言不假,可是这个道理谁都懂,哈哈哈哈。”

    胡乱笑了一气,春明帮我披上了大衣:“远哥,昨天没怎么吃饭,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吃好的咱们,花他妈老唐的钱。”我穿好衣服,捏了一点牙膏,用指头在牙齿上胡乱搓了两下,拧两把嘴唇,开口说:“枪呢?”春明说:“不急,晚上回来再拿,哪有白天爬房顶的?”我走到门口又站住了:“不行,你必须去把它拿下来,万一咱们出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人上去打烟筒怎么办?再就是,身上没有家伙,我的心里不塌实……想起五子来,心就凉。”

    春明转身就走:“你在这里等会儿,我上去拿。”

    我拉了他一把:“对老板编个理由,别让他起疑心。”

    春明不回头:“我知道。”

    在门后呆立了一会儿,心忽然就空虚起来……要过年了,我会把这个年安稳地过下来吗?二子说要在元旦结婚,他傻成那样了,结了婚怎么办?他媳妇会好好照顾他吗?有那么一刻,我真想就此罢手,什么违法的事情也不干了,老老实实过我的日子。我会在郊区买两套房子,依山傍水的那种,我跟二子住邻居,满山野花的时候,我会跟芳子一起带着二子两口子爬到山顶上,大声地唱歌,像我爹从前唱的一样……春明夹着盛枪的塑料袋回来的时候,我猛然觉醒,杨远,别想得那么美妙啦,你已经无法退却了,现在的你只要一退却就……看见你的“前辈”了吗?你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强到哪儿去。继续沿着这条路往下走,越是这样走下去越是安全,兴许走着走着你会找到一条更好的路,但是目前你绝对不可以停下你的脚步……我拽着春明躲到窗帘后面,把枪掖到腰里,紧紧大衣,迈步出门。

第十七章 刀上舔血

    杨远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我看见他冲黑影里凄然一笑,有些无力地把脑袋靠到墙上,随即闭上了眼睛。黑夜在一瞬间降临了,那样快,让我突然感到一阵空虚,甚至来不及体会天为什么会变化得如此之快,如此的令人猝不及防。我不想打扰他,我知道此刻的他,一定是在想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因为我看到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疲惫,他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似乎有泪从那里悄然滑下。我把脸转向了窗外,今晚的月色很好,梧桐树的枝桠在窗上投下了班驳的影子。一片落叶从铁窗外飘了进来,起初我以为那是一只找错了家门的鸟儿,我想爬起来去抓住它,它悠忽一转弯,落在了杨远的头上。杨远伸手拿下它,揉成一团,然后用两根指头捻碎了,猛地往天上一抛,树叶便如落雪一般,四散开来。

    杨远扫我一眼,双手捂脸,嘿嘿地笑:“这都什么事儿嘛……人有时候就跟这片树叶一样,不经揉搓,一揉就碎。你看它,本来好好的在树上呆着,阳光照着它,雨露滋润着他,多舒坦?可是一旦它脱离了大树,就跟没娘的孩子一样,风可以把他吹到茅坑里,雨可以把他砸进烂泥里,最后连影子都找不到。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个孙朝阳算是个猛人吧?死了,只找到身子,连脑袋都不知道在哪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什么?因为他跟这片树叶一样,脱离了大树,脱离了阳光和雨露。”

    我听得云山雾罩,心凉凉的:“远哥,孙朝阳是不是让胡四他们给杀了?”

    杨远冲天吹了一口气,话说得莫名其妙:“刀上舔血,死无葬身之地。”

    外面在打闪,闪电扑进来是红色的,红色的闪电亮得很慢,它好象要跟里面的灯泡比试耐性,是一点一点消失的。黄色的灯泡被红色的闪电击过,似乎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芒,变成了一挂黄忽忽的屎一样的圆球,出的光亮很悲怆也很无奈。

    “远哥,孙朝阳那天给你的卡片是什么?”

    “是他的名片,上面很多头衔,多的让我眼花。”

    “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我交个朋友,当时他需要我。”

    “那么你跟他交朋友了吗?”

    “交了,是要死要活的那种,”杨远坏笑一声,“他差点儿把我给杀了,呵呵。”

    “不会吧,”我大吃一惊,“你这么猛的人他敢去惹你?”

    “这里面的事儿多了,”杨远打了一个哈欠,“睡吧,明天接着说,我也得想好了再说,没准儿你拿我立功呢。”

    我的心一紧,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天管理员找我时,我拍着胸脯对管理员许愿的镜头来,心里一阵慌乱……莫非他从我的一举一动上看出我的心思来了?远哥,我那不是被自由想得想成神经病了嘛,你可千万别这么怀疑我,现在我是你的死党,我是不会出卖你的。我偷偷瞄了正往被子里钻的杨远一眼,压着嗓子说:“远哥,你要是不信任我,干脆就别跟我说话了。”

    “小子,别心惊啊,”杨远把手铐冲我晃了晃,“看见我现在的惨相了吗?草木皆兵了我。”

    “远哥,我跟你说实话,”我索性坦白了,“管理员在让我来之前有个打算,他说……”

    “我知道,”杨远用手铐挡住光线,口气轻松地说,“让你看住我,别逃跑什么的,然后再套我的话,了解我的罪行。”

    我垂下头,内心很歉疚:“远哥,这事儿我应该早告诉你的。”

    杨远哼了一声:“无所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个好兄弟。”

    我挨着他躺下了:“让你的故事说得我心惊肉跳,一时半会儿还真睡不着了呢。”

    “那你就辛苦点儿,帮我揉揉脚腕子,又麻了……这样不好,耽误我的大事。”

    “嘿嘿,远哥又开玩笑了,什么大事儿?想越狱?”

    “想,不然我会死在这里,”杨远轻描淡写地说,“死之前我想去给我爹和我弟弟上上坟,他们在公墓里太孤单了。”

    杨远在说这话的时候,号子里突然亮了,那是一道红色的闪电划过。我害怕他继续跟我说他爹和他弟弟的事情,他一说到这两个人便会使号子里的空气沉闷起来,感觉很差。我瞟了窗外一眼,随口说:“远哥,外面要下雨了,直打闪呢。”

    杨远似乎不知道刚才打过闪,蔫蔫地说:“是吗?怎么没听见雷声呢?”

    我说:“这是干闪,一般打了这样的闪,会下很大的雨,然后闪会打得越来越亮。”

    杨远的声音预示着他即将睡着了:“亮就亮吧,亮过以后,黑夜会更加黑暗,像我一样。”

    雨不一会儿就下来了,的确很大,哗哗的,砸在窗台上像是有很多人在拍巴掌。

    阎坤在隔壁唱歌:“外面下着雨,我在牢房里,难友抱头一同哭……”

    杨远突然坐直了:“好听,这小子唱得比我好,大坤大声点儿唱!”

    阎坤果然很听话,声音立马高了一个八度:“手里拿着窝窝头,碗里没有一滴油,白天围着牢房里转啊,晚上啊,晚上又灯下缝补衣裳……月光它透进了铁窗,照在我的身上,妈妈呀妈妈你可曾也看见了月亮,眼泪成串不住地流啊,流到了妈妈悲伤的心上……你看我比以前,你看我瘦得多可怜,这就是狱中的生活啊,妈妈呀妈妈呀,儿与娘何时才能见面?”

    伴着阎坤沙哑的歌声,我清晰地看见杨远在流泪,泪水滚滚而下,肆无忌惮。

    阎坤唱了一又一,唱到最后,他疯狂地喊了一声:“我要回家!”

    杨远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迅躺进了被窝:“回家?回你妈的逼里去。”

    暴雨肆虐了一阵,很快便消停下来,四周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房檐或者树叶上在滴水,吧嗒吧嗒一下一下的往地上落,有的落在湿地上会出一声“噗”;有的落在水湾里会出一声“啵”,这样便使黑夜变得更加空洞与安详。我幻想着,在这样的黑夜里,我兀立旷野,偶尔吹过的暖风惊动了茫茫四野,树木与青草沙沙作响,虫鸣与兽嚎也同时响起,黑栩栩的人影在远处袅然飘动,一些人带着他的故事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草种在悄悄芽,鸟儿也冲动起来,它们自由地在漆黑的夜空里飞翔,无拘无束,叫声欢畅又明亮,它们无一例外地朝东南方向飞,直到迎来了明媚的阳光。

    一个清新的早晨又来了。雨后的阳光格外明亮,似乎是一丝一丝直射进来的。

    我现,这个早晨的杨远特别疲惫,目光如烟,风一吹都能拐弯,我料想他没有睡好。

    放完了茅,吃罢了饭,杨远的故事又开始了。

    这次他说得很慢,似乎怕我听不明白,一顿一顿的。

    尽管拿了孙朝阳的名片,但我没去找他。这个道理我清楚,我是胡四这条线上的人,私下跟孙朝阳联系,不但容易引起误会,还有可能让姓孙的瞧不起我。我凭什么主动去找你?将来在这条道儿上混的,谁是老大还不一定呢。那天,我们没有继续坐在那里喝酒,各自亮开嗓子大笑了一通,便回了胡四的饭店。胡四是个性急的人,立马让林武带人去了那两条线路,胡四说,给小的们开个会,多拉快跑,外人抢“活儿”直接干挺,就说是孙朝阳说的,出了事儿来找我。

    我的生意出奇的好,有时候我不得不亲自替换着大昌卖鱼,让大昌押车去外地送货。偶尔也会在买卖上跟人有些磨擦,事儿小就彼此一笑了之,事儿大我就不管了,让金高去处理,最终一般是这样的结局:对方请我吃顿饭,我敷衍两句,那个人就灰溜溜地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唯一出事的一次是,我们的人把人打了,我赔了不少钱,但法律终归还是法律,那三个兄弟被劳教了,但他们的工资我照样,甚至比以前还多,惹得跟阎坤玩儿的兔子他们直嚷嚷,我要“改嫁”,给蝴蝶打工。

    冬天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临了。这个冬天的雪格外多,天灰蒙蒙的,到处银白一片,人走在路上,像是被淹没在用银子做成的世界里。我常常在飘满雪花的院子里,给我弟弟堆一个很大很壮实的雪人,把给他买的礼物包裹在雪人的脑袋里,身上披满彩带。我去接他回家的时候,我弟弟看见雪人会大吼一声,老天,这是谁?好威风啊。我说,这是你哥哥呀,不信你咬他的脑袋,他会送礼物给你的。我弟弟笑得像个腼腆的小姑娘,我不咬,咬破脑袋就死了,我不能没有哥哥。我就逗他,我说你咬吧,你哥哥喜欢被人咬,咬破这个旧脑袋他就换上一个新的,换上新的他就更厉害了,你不知道有个成语叫重新做人吗?我弟弟就爬到雪人的肩膀上去咬他的脑袋,雪人的脑袋不经咬,嘴巴一碰就掉到地上去了,花花绿绿的糖果便会撒落一地,我弟弟开心地笑了,好啊好啊,我哥哥真厉害,脑袋里都有好东西。然后他就扑到地上去捡那些糖果,边捡边说,这一块是我的,这一块是爸爸的,这一块是哥哥的,这一块是……他不敢说了,他知道我不喜欢他提我妈和周阿姨还有我姥姥她们,他怕我难受,最后他就强忍着泪水站在雪地里瞅我。雪花碰在他红扑扑的脸上,很快就融化了,看上去他像是在出汗。

    那天晚上,我爹用奶锅烧热了几瓶黄酒,非要拉我喝点儿,我问:“啥事儿这么高兴?”

    我爹兴致勃勃地说:“你爹受嘉奖啦,评上了全区的优秀教师。”

    这怎么可能?你都看了两年大门了,还评得什么优秀教师?我知道他是在撒谎。他一直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状况,经常在我面前装模做样地备课,还不时摇头晃脑地吟咏课文,口中念念有词。有一次,他甚至还问我,大远,我们班上有几个同学很调皮,我真替他们犯愁,你说我应不应该找学生家长反映一下?这样下去可不好。我心想,你都教了大半辈子应该怎样对付这样的学生?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我支吾他说,找人家长干什么?学好学坏那都是个人出息的,你教好你的书就可以了,管那么多干啥。我爹冲我直点头,对,你说的很有道理,就像你当年,调皮捣蛋了,老师找来家,我还不愿意呢,我儿子挺好的,他调皮那是你们管教无方。最后,我爹便有声有色地批改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沓作业,划得纸张沙沙响。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难受得直想揭穿他的老底……见他又开始跟我玩游戏,我支吾两声不说话了。

    “你爹可真不容易啊,全校就我和李老师两个人评上了呢。”

    “那好啊,教育战线又立新功了你,”我给他倒上酒,敷衍他,“教育事业离不开你啊老人家。”

    “那倒不至于,”我爹偷看我一眼,啜口酒说,“应该说,我离不开教育事业。”

    “就是,”我想笑又没笑出来,“没点儿奖金什么的?这阵子我困难,支援我两个。”

    “看看看看,来不来就沾染上了资产阶级商人那一套,动不动就钱钱钱,”我爹不高兴了,伸手拍了拍我弟弟的后脑勺,“二子,去,把你爹的奖状拿给你哥哥看看,我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资本,这可是最大的荣誉,比几个奖金可强多了。”

    这是一张半面报纸那么大的硬纸,一看就是假的,连我们个体户表彰会上的荣誉证书气派都没有,现在谁还用这样的纸做奖状?再一看那上面的字,我在心里就笑了,那不是你自己的字体嘛,我笑道:“老爷子,你厉害,字儿还是烫金的呢。”

    我爹哗哗地抖着那张纸,话说得气宇轩昂:“这没什么,我的这点成绩得到了党的肯定,就是我最大的荣誉。”

    我接过奖状,在腿上展平了,吩咐我弟弟:“二子,今晚你拉夜也得把奖状给咱爹镶到相框里去。”

    我弟弟立刻跳起来,穿着鞋就上了床,拿下镶自己照片的一个镜框,往我怀里一杵。

    我把奖状在镜框上比划了一下,点头说:“不错,大小正合适,吃了饭就忙去吧。”

    我爹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像个大干部那样矜持地笑着,一口一口地品酒,吱,吱。

    我想,爹,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总有一天我会动员你退休的,我来养活你。

    我弟弟索性不吃饭了,像只老鼠那样来回出溜着找钳子。

    刚陪我爹喝了几杯酒,大门就响了,金高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喊:“杨远,快开门!”

    又出啥事儿了?这小子老是沉不住气,我皱着眉头出去开门。

    气喘吁吁的金高拖着我就走:“赶紧回市场,小广疯了,提着一杆猎枪到处找你。”

    大昌带着几个弟兄想往屋里挤,我拦住了他:“别进去,在外面等着。”

    金高一一把他们推到门外的黑影里:“就在这里等,他来了直接开枪,私闯民宅,法律向着咱们说话。”

    我的大脑有点儿缺氧,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尽量……尽量别开枪。”

    大昌拿着喷子贴紧墙根,闷声说:“我有数,走吧,这儿有我。”

    金高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拖我:“赶紧走,兴许能在市场里碰上他。”

    “别急,”我拉回了他,“你先进屋,对我爹说来货了……”

    “好好,要不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你就不能稳当点儿?我怎么去?穿着拖鞋?”

    “对对,还有家伙没带呢。”金高傻笑一声,嗖地进了屋子。

    换好衣服,把枪掖进裤腰,我俩风一般窜上了大路。

    月光洒在满街的陈雪上,整个街道白茫茫一片。

    路灯将我的影子一次次的拉长又一次次的缩短,反复轮回。

    夜晚的市场很清冷,除了那些有门头的业主还在敞开门营业以外,棚子里基本没有几个人。

    我和金高窜到南大门的时候,金高一把拉住了我:“你先躲一躲,我去看看情况。”

    我叮嘱他:“别让他看出来我已经来了,先想办法把他引到这里来……”

    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花子提着一把雨伞,疯狗一样到处乱窜:“小广呢?给我出来!”

    身后全是我的人,有的拿棍子,有的拿砖头,潮水般涌来涌去。

    我站在黑影里推了金高一把:“去把花子叫过来,让那些人先去铁皮房等着。”

    “远哥,你怎么才来?”花子抖开雨伞,抽出黄胡子的那把猎枪,砍柴般挥舞着。

    “别急,小广走了?”我把自己的枪用袖口挡住,拉花子靠里走了走。

    “早走了!我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他就没影儿了。”

    “呵呵,”我笑了,“走了正好,万一碰上了,你们俩就成西部牛仔了,互相对射。”

    “射个屁,”金高也忍不住笑了,“咱家花子聪明着呢,人家走了,他来劲了。”

    花子把枪递给金高,讪讪地说:“还说我呢,你呢?你倒是在场,怎么不跟他拼?”

    金高把枪裹进雨伞,眯着眼看花子:“我傻呀?我拿拳头拼他的五连?”

    我沉思了一阵,问花子:“他是怎么来的?带人没有?开枪了吗?”

    花子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有些变调:“我也是刚来,我听那五说,他谁也没带,就自己一个人来的。度很快,冲进来也不说话,直接一脚踹开了铁皮房的门……当时那五正在里面跟一个联系对虾的人谈话,他直接拿枪顶住了那五的脑袋,问那五你去了哪里?那五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广说,你不用害怕,我不打你,我找的是杨远。那五也很聪明,撒谎说你去外地上货去了,他转身就走,出门的时候冲天放了一枪,把棚子打了个大窟窿……远哥,你又惹他了?”

    我的脑子很乱,我实在想不出来小广为什么要这么大的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抓住他,让他亲口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如此疯狂?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使坏,我要让他说出来这个人是谁。如果他说不出来,我一定要把他拿枪的那只手剁下来。我还要剁得很巧妙,我不会再因为这个进监狱了。我把枪重新掖进裤腰,对金高说:“这事儿先这么着吧,我要回家呆着,防备小广狗急跳墙。你去安排弟兄们,跟他们说,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小广,哪怕是从他家里也要把人给我绑出来。我在家里听你的信,注意,只要他不开枪,咱们的人千万别毛楞,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没误会小广是不会这么冲动的。”

    “好,我这就去安排,”金高站着没动,“不过,去他家里绑人不好吧?坏了江湖规矩。”

    “那就别进家门,在他家附近埋伏着,”我说,“离得远点儿,最好别惊动老人。”

    金高走了,花子攥着我的手说:“挺他妈奇怪,小广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我拉着他就走:“他聪明个屁,一个酒鬼罢了。”

    花子还在喋喋不休:“我觉得肯定是有人在里面戳弄事儿,本来小广不打谱在外面混了,他怎么会一下子就转变态度了呢?没人戳弄他什么神经?我听说他很有‘抻头’,前一阵跟人喝酒,有个小孩喝大了,把一杯酒泼在他的脸上,他动都没动,你说他的克制力有多大?这事儿连我都忍不下呢。我寻思着,这一次他是伤心了,看样子他是想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呢。”

    花子说了一路,我也听了一路,可就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反正我的脑子在煮着一锅稀粥,咕嘟咕嘟直冒泡儿。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停住脚步大声咳嗽了两下,大昌提着喷子从黑影里冒了出来:“远哥,小广没来。”

    我说:“你们都到对面饭店里去吃饭,呆会儿我再找你们,别喝醉了啊。”

    花子插话说:“他能不喝醉了?见了酒比见了他娘还亲。”

    我想了想,对花子说:“那你也一起去吧,看着他,别误事儿。”

    大昌边往腰里别喷子边说:“哈哈,我可让老爷子笑死了,他在里面唱戏,还装女的,咿呀”

    我把耳朵侧向院子的方向,果然,我听见了我爹的声音,但不是京剧女声,是一种苍凉的男声:“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在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我爹唱得很慢很慢,歌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里,像一只疲惫的老鸟在飞翔。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鸡皮疙瘩就开始出来了,从胸口一直曼延到了脸上。

    我爹还在唱,唱到最后我弟弟也跟上了,他唱,找呀找呀找呀找……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眼前是花着的,我爹和我弟弟的影象又大又模糊。

    我爹冲我晃了晃酒杯:“哎哟,我儿子回来了,来,奖励你一杯。”

    这杯酒又苦又涩,把我呛出了眼泪,他们在我的眼前就更加模糊了。

    我爹好象是真的喝醉了,不停地跟我唠叨他们学校里的事情,我根本就听不进去,脑子里反复考虑小广的事儿。小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上这么大的火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前几天,胡四去找过他,小广正在家里喝闷酒,胡四陪他喝了几杯就套他的话,胡四说,听说兄弟又憋不住了,想重新出山?小广傻笑着说,有这个想法,被人逼急了,不出山怎么办?我总不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吧?胡四故作惊讶地说,哎呀,那可不得了,谁这么大胆,还敢骑咱的脖子?不知道咱胜哥的脖子上有倒钩刺咋的?小广闷闷不乐,四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别绕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出卖朋友的事儿我不干。听他这么说,胡四干脆明说了,别怀疑杨远,他不是那样的人。小广不让胡四说了,拼命喝酒,喝到最后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敦,但愿这事儿不是杨远干的,等我调查调查再说吧。胡四讨了个没趣,怏怏地走了。

    胡四把这些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埋怨他:“这有啥用?你还是没问出是谁在背后戳事儿来。”

    胡四说:“小广那人我了解他,他不想说的事儿,你就是掐着他的脖子他也不会说的。”

    我说:“那你起码也应该打听打听他是因为什么才对我产生误会的嘛。”

    胡四笑了:“我打听过了,有人跟他要钱,说是这钱是杨远的青春损失费。”

    我吃了一惊:“这个人谁?”

    胡四苦笑着说:“我要是知道,我早把他绑来见你了。”

    这人会是谁呢?黄胡子?李俊海?还是另有其人?我知道,打从我出来就有人惦记着我,有被我折腾过的,有原来就跟我有仇的,还有嫉妒我的,可最大的嫌疑是谁呢?我琢磨来琢磨去,把脑袋转晕了也没琢磨出个头绪来。胡四安慰我说,也许是街上的小混混干的,他们觉得你为了小广的事儿去坐牢,心里肯定不平衡,他们想借此机会敲诈小广几个钱花花,这也很有可能啊……因为这事儿很难分析,我就让胡四帮我继续打听,也让我手下的人一起打听,就暂时没有理会这个茬儿。谁知道这事儿还愈演愈烈了呢?有一次我跟阎坤一起喝酒,我问阎坤,黄胡子再没有消息吧?阎坤冷笑一声,他敢有消息?最多背后使点儿劲,露头他是不敢了,现在他就像个废人一样,连我都可以踩死他。我问,俊海你也没见着他?阎坤睁着大眼反问了一句,那是你的伙计,你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我很尴尬,觉得阎坤是在笑话我,看看,看看,还他妈把兄弟呢。

    我爹又开始唱歌,我就端着一杯酒去了自己的房间,我想静一会儿。

    到底生了什么?根据小广的表现,我断定,有人狠狠地刺激了他一下。

    现在的情况是,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挨了冷枪。

    我坐不住了,不行,我必须找到他,哪怕再次闯进他的家里!

    推开门,外屋静悄悄的,我爹的腿上伏着我弟弟,我爹闭着眼睛倚在沙上,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我弟弟的后背,像小时候我姥姥哄我睡觉一样,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们,那样的安详,那样的温馨,他俩的影子投射在沙一角,软软的,似乎是在飘动着。这个镜头一下子把我打懵了,心悬在胸口上仿佛停止了跳动……我不能再做傻事了,我爹和我弟弟不能再经受任何伤害了……我捂住胸口慢慢退了回去。刚稳定下情绪,把身子靠在冰冷的墙上,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我不是一个很喜欢动感情的人,以后经历的风风雨雨再也没能让我流泪,可这一次我真的忍不住了。我拼命压抑着哭声,感觉胸膛都要胀破了。我看见很多年以前,我年轻英俊的爹骑在他心爱的大金鹿车子上,带着我和弟弟风一般穿行在乡间土路上,四周是郁郁葱葱的庄稼、树木,风吹动我爹的衣襟,扑拉拉拂在我的脸上,感觉又痒又麻,我弟弟大声嚷着,嗨,嗨嗨!我们穿过原野,穿过小河,穿过远处的山峦,穿过天边的云彩,如同飞翔在天上,我爹大声地唱,灿烂的朝霞,映红了金色的北京……

    “儿子,你是在笑还是在哭?”我爹笑眯眯地在推我。

    “哦……”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在笑,呵呵,我在想你的往事呢。”

    “想我小时候是怎么揍你的?”我爹好象醒了酒,对这个话题兴致勃勃。

    “不是,”我敷衍他,“我在想,你怎么就那么厉害呢?从乡下一直闯到城里来。”

    “这不是我厉害,是党的政策好,”我爹矜持地一笑,“你爹是**员。”

    “就是就是,”我背过身去,匆忙抹了一把眼睛,“你和二子睡吧,我去看看货卸的怎么样了。”

    我爹弯腰拿起我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在我的肩上:“去吧,刚才小金在外面喊你呢。”

    我抱了抱我爹:“睡吧,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去教课呢。”

    外屋的大灯已经关了,墙上的小灯出微弱的光,我爹很会过日子,他是怕浪费电呢。

    金高站在院子里跟花子说话,见我推门出来,连忙迎了上来。我把一根手指头竖在嘴上,让他们先别放声,然后关好门拉他们出了院子。雪开始飘了下来,没有风,雪片就歪歪扭扭地往我的脸上落,有一片雪落在我的睫毛上,很快便融化了,雪水流进我的眼里,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哭了。我使劲跺了一下脚,感觉自己很无能,这还是我杨远嘛,我深吸了一口气,拖着他俩进了对面的小饭店。小饭店里很热闹,除了我的那帮兄弟在喝着闷酒,还有不少民工模样的人在吆五喝六地划拳。

    我低着头走进来,直接拉金高进了旁边的一个单间。

    金高的眼睛放着熠熠的光,他似乎很兴奋:“小广这把算是死定了。”

    我没有着急问他,摸出烟点了两根,递给金高一根,然后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金高猛吸了一口烟,大吼一声:“他开枪杀人啦!”

    我的脑子像是突然结了冰,嘎巴嘎巴响:“杀人了?他把谁杀了?”

    金高把那根烟噗地按在桌子上:“杀的是谁我也不清楚……”

    我和花子走了以后,金高就带弟兄们进了铁皮房,把他们分成两拨,一拨去小广家附近埋伏着,一拨去小广经常光顾的饭店找他,然后夹着“雨伞”站在市场的一个黑影里等着。时间不长,去小广家的那帮人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说出事儿了,有几辆警车停在小广家的门口,好象是在等人,他们没敢靠前,不大一会儿小广就被几个警察押着从楼上下来了。小广很从容,不让警察别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你们来得可真快,我正要去投案自呢。警察没跟他罗嗦,直接把他推进警车,呜呜叫着拉走了。金高傻眼了,问他们,小广犯了什么事儿?他们说,不知道,光听见一个警察说开枪伤人什么的。金高火了,那你们就这样回来了?怎么不趁警察走了去他家里问问?大家笑了,谁敢?没准儿一上楼就被警察“捂”那里了。

    “我想想他们说的也对,就对他们说,撒开人出去打听,看看小广把谁伤了,”金高舔一下牙花子继续说,“他们刚走,阎八这小子就大呼小叫地闯进来了,一进门就找你,我说你别慌张,有啥事儿跟我说一样。阎八吓得直哆嗦,不好了不好了,小广把人伤了,那个人浑身是血被人抬着去了医院。我问他到底生了什么?他说,好象是小广约了那个人见面,那个人想敲诈小广,结果小广直接拔出枪把他干倒了,肠子流了一地。小广那人我了解,一毛啥都不顾,快让杨远躲躲……”

    “慢着,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最近小广想找我的事儿?”此刻我反倒冷静下来。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金高接着说,“我二话没说,直接就来了。”

    “阎八呢?”我有点儿怀疑阎坤,莫非是这小子在背后戳弄事儿?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还在铁皮房里哆嗦着。”

    “你去跟花子说,让他马上把阎八给我叫过来。”

    金高出去以后,我把脑袋移到灯影下面,静静地思索……一条线索逐渐清晰:有一个人借我的名义去敲诈小广,小广一开始想忍,后来这个人步步紧逼,小广忍无可忍,约他出来,把他“办”了。这个人会是谁呢?我断定,这是一个小广不认识的人,如果小广认识他,就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元凶,正因为小广不知道他是谁才开枪打他的。极有可能是这样,小广忍不住了,拿着猎枪来找我拼命,结果没找到,他又属于一个冲动型的人,一时急火攻心,直接找了那个人。他这一被抓,警察肯定会问他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么警察就会来调查我,尽管这事儿与我一点关系没有,可警察肯定会罗嗦我一阵子,我实在是不希望再跟警察打交道了……小广怎么这么冲动?你不是挺能忍的嘛。

    正替小广惋惜着,金高回来了:“花子去了,咱们继续在这里等?”

    我的脑子异常清醒:“咱俩在这里,让弟兄们全都回家,一个也不许在外面晃荡。”

    金高不解:“回去干什么?让他们挨个医院去打听……”

    我打断他:“你傻了?警察肯定在那个人的身边,谁去打听谁就别走了,我不想惹麻烦。”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像瞎子一样地等?”

    “对,就这样等,一直等到警察来找我。”

    “关你什么事儿?警察凭什么找你?”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去。”

    “反正得找到那个人,让他说出来是受了谁的指派……”金高嘟囔着出去了。

    外面静了一阵,民工们的划拳声也没有了,老板好象在催人结帐。

    我掏出钱刚要出去,就听见金高在嚷嚷:“继续继续,喝好了我给你们结帐。”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叫道:“那好啊,我先给大哥磕个头……”

    我哗地拉开了门:“小杰!”

    “啊?杨远……”小杰一下子楞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去你妈的!”我百感交集,竟然把一句骂人的话当成了问候语。

    “杨远……”小杰猛地垂下了脑袋,“我没脸见你啊……”

    “少他妈罗嗦,”我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抱住了他,“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杰回头冲那帮民工摆了摆手:“老少爷们儿,你们接着喝,我跟我兄弟说会儿话。”

    金高似乎刚反应过来,啪地把一沓钱拍在桌子上:“大家尽情地喝,兄弟我请客。”

    我把小杰拉进里屋,急急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杰好象喝得有点儿多,看着我一个劲地傻笑:“嘿嘿,你行,大款了……”

    我冲站在门口的金高嚷了一嗓子:“还楞着干什么?摆上!”

    小杰喝了一阵酒,开始絮叨。他是九月份出来的,出来以后就打听我的下落,打听来打听去,知道了我现在的状况,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不愿意来找我,怕别人笑话他想跟我沾光……我不高兴了,我说,你这不是扯淡吗?跟兄弟见上一面就是沾光?小杰苦笑着说,你是这么想的,可别人呢?大小我也曾经风光过一阵,我去找你,让那帮孙子看见了,不得瞎琢磨我?看看,看看,杰哥没有咒念了,给蝴蝶当起跟班的来了……这话听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他一下子离得我很远。我不想听他扯淡了,一杯一杯地劝他喝酒。小杰喝着喝着就垂下了眼皮:“杨远,没想到现在变化这么大,我都混不下去了。”

    我说:“变化是有点儿,可你也不能丧气,咱哥们儿走到那里都是狼。”

    小杰的语气很无奈:“话是这么说,可真做起来,难啊。”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是啊,很难,我鼓励他:“再难也得挺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挺起来?我拿什么挺?”小杰摇了摇头,“刚出来的时候,我跟了凤三一阵子,刚开始凤三很给我面子,让我跟着他在建筑工地上‘扒皮’,其实就是让我领头打打杀杀的,我也很卖力,帮他把大牙他们都打跑了,可这小子不讲义气,把钱绳子攥得紧紧的,伙计们连顿酒钱都混不出来。后来我跟他翻脸了,直接闯他家里跟他要辛苦费,结果打起来了,我就把他砍了,跑到烟台躲了几天,这不,刚回来,没地方吃饭,跟这帮民工兄弟一起先凑合着在工地上干小工……先这么活着吧。”

    “你行啊,宁可跟这么个人混,也不来找自家兄弟。”我很恼火,活该。

    “嘿嘿,你是我兄弟,可他管怎么也比我大不是?”小杰似乎是在自我解嘲。

    “谁是凤三?”好象在几年前我听说过有这么个人,这人也忒抠门了吧?

    “你不一定认识,”小杰似乎不太喜欢提他,“号称西区老大,是个老混子。”

    “大金,你听说过凤三这个人吗?”我倒头问金高。

    “听说过,的确挺猛的,听说前几年连孙朝阳都得让着他点儿。”

    “是吗?”我猛吸了一口烟,拍拍小杰的手,“别怕,他再找麻烦,我去见他。”

    “蝴蝶,我看你还是算了吧,江湖水很深的……”

    我猛一激灵,是啊,确实够深的,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跟孙朝阳的那次会面,心情不禁有些沮丧,端杯的手似乎也没了力气,只有牙齿还在紧紧地咬着。我还能继续挺下去吗?下一步等待我的将是什么?黄胡子会善罢甘休吗?被小广打了的那个人的背后到底是谁?他到底想要把我怎样呢?我不敢想下去了,把脸别向了窗口,外面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

    “蝴蝶在哪里?”是阎坤的声音,“蝴蝶,蝴蝶!远哥!”

    “咋呼什么?”金高一把将他拽了进来,“你他妈是个卖狗皮膏药的?嗓门这么大。”

    “远哥,你还有心在这里喝酒啊,”阎坤不理金高,直接坐下了,“出大事儿啦!”

    “我知道,”我淡然一笑,“不出事我找你干嘛?你的脸大?”

    小杰瞥了阎坤一眼,碰碰我的手说:“你有事儿?有事儿我先走。”

    这事儿我确实不想让小杰知道,站起来握了握他的手:“也好,明天去市场找我。”

    小杰皱着眉头想了想,抬头说:“我还是别去了吧,我不想跟着你干。”

    我拉他走到门口,使劲攥了攥他的手:“不是让你跟着我干,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干去。”

    小杰默默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身离去。

    “八爷,说吧,今天你看到了什么?”我坐回来笑眯眯地瞅着阎坤问。

    “你先别问了,赶紧说怎么办吧,这都出他妈人命了。”

    “他出他的人命,关我屁事?”我不紧不慢地调侃道,“该不会是你的伙计死了,你害怕了吧?八爷,人命关天,死个人不像死个鸡一样,这事儿比天还大呢。你想想,他死了你怎么办?你好歹得给人家置办套寿衣吧?骨灰盒什么的也得有……”

    “你什么意思?”阎坤忽地站了起来,桌子角碰了他的胯骨一下,他疼得弯下了腰,“哎哟……远哥,你这话我怎么听着糊涂?你别跟我玩这些文言文好不好?我怎么听你这意思是这事儿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似的?别撇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有人去‘诈历’小广是我安排的?告诉你,你冤枉好人啦,想听,我好好跟你说,不想听我走人。”

    “往哪里走?”金高一把按下了他,“坐下,说。”

    阎坤抓起酒瓶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喷着满嘴白沫道:“远哥,别没有数了,兄弟我一直在暗地里帮你呢。前几天我跟那五闲聊,那五说最近小广骚扰过你,就把小广给你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了我。我是干什么的?我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小广是上了别人的当,有人在背后挑事儿呢。当时我想找你,帮你分析分析,可你整天来去匆匆的,我哪有机会跟你坐成一块儿?正巧,今天上午我在饭店里遇到小广在那里喝闷酒,我就过去猛灌他,最后他醉了,不等我套他的话,他就念叨上了,他说你不是个男人,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想折腾他,找人威胁他爸爸,让他爸爸拿三万块钱出来,如果你再这么不讲道理,他就跟你拼了。我劝了他老半天,他也不听,老是这么一句话,我不会让别人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我开始相信他了。

    “你还得给我时间嘛,”阎坤涨得脸通红,“从饭店里出来天都擦黑了,我去铁皮房找你,没有,去冷藏厂,没有,想去你家吧?又怕你爹心事,我干脆就回了饭店,想找小广继续喝,可是他已经走了。我就回了市场,刚进南大门就看见小广气冲冲地出来了,我一看他的风衣里好象掖着一把枪,就没敢跟他打招呼,远远地跟着他,他上了一辆小公共,走了。我赶紧骑上摩托车跟着,他下车以后没回家,溜达溜达就去了海滨公园……在那里出事儿了。一个人刚走到他身边,他就把枪亮出来,顶着那个人的肚子开了枪。我吓傻了,躲在黑影里看他,他把枪丢进喷水池,冲游玩的人嚷了一声‘杀人啦’,就走了。”

    夜已经深了,雪还在下。我爹已经睡了,屋里黑洞洞的。

    我站在院子里看天,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飘飘摇摇的雪落下来,砸在地下咣咣响。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弓之鸟

    停车的院子很狭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车倒出来.就近给油箱加满了油,车驶上了开往繁华地段的路。路面上的雪水化成了冰,很滑,有的路段撒满了沙子。我对春明说,要不就别找什么豪华大酒店了,随便找个不错的饭店吃点儿就去泰山玩玩,听说冬天里的泰山很壮观。春明说,那还不如直接去泰山呢,山下有不少不错的酒店,在那里吃也可以啊,吃完了就上山,我记得有个岱庙还是什么的,里面的老和尚很厉害,能看出人的生死命运呢,让他给咱们看看,顺便烧烧香,拜拜佛。我同意了,车直接拐上了去泰山的路。天灰蒙蒙的,一会儿就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冬天的泰山游人很少,饭店也冷冷清清的。我们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热闹的饭店,把车停在门口,耸肩缩脖地走了进去。要了一个单间,我让春明下去点菜,自己就站到了窗口。外面的景色的确很壮观,漫山都是白茫茫的雪。三三两两的游人沿着石阶路指指点点地往上爬,因为天阴的关系,这些人模糊得像一团团棉花。心莫名地又惆怅起来,总觉得自己像山上的某跟枯树枝,也许哪一阵风吹过来就会被拦腰折断……五子死得可真惨啊,他就那么寂寞地躺在路边,血流尽了,尸体也很快就凉了,他走得是那么迅速,我都来不及跟他说声告别的话。也许他现在与涛哥已经相会在黄泉里了……我不知道涛哥上路前对五子说过什么,也许他曾经嘱咐过五子,让他好好活着,可是涛哥才走了不到三年,五子也跟着去了。涛哥会问,五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出门的吗?是谁喊你出来的?五子会说,杨远来了,他说他想我,要见见我,我就出来了……涛哥说,那就让杨远为你报仇吧。操,我他妈想到哪儿去了?跟个真情况似的,关我什么事儿?人要死了,谁也挡不住。跟五子接触的一些往事,走马灯似的穿过我的眼前……

    春明把两只手捂在嘴巴上哈着气进来了:“真冷啊,开空调,开空调。”

    我从桌子上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没有反应:“算了,我觉得这样挺好,脑子还清醒。”

    春明要出门找服务员,我喊住了他:“别出去了,让服务员也别进来,说话不方便。”

    说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姑娘就进来了:“老板喝什么茶?”

    我摆了摆手:“什么茶也不喝,快点儿上酒上菜,上齐了你就不要进来了。”

    姑娘一走,春明笑了:“远哥,我发现你的脑子有问题,本来咱们干了这么大的一票应该高兴,你看看世界上哪个人能够在一夜之间变成大款?可是你不但不高兴,而且还愁眉苦脸的,怎么了这是?为五子的事儿?我不是说了嘛,他的死跟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再说,即便是你感觉心里过不去也不要紧,咱们可以倒个时间回来打听,打听到是哪个人干的,直接‘摸’死他拉倒……咱们有钱了,办这样的事情跟他妈张飞吃豆芽似的。”

    我笑了笑:“是啊,花个几万块钱就可以请个杀手,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刚才你说什么?我的脑子有问题?我不承认,这证明我感情丰富,是个真男人,呵呵。记得十几年前我第一次被判刑的时候,情绪很低落,老是想,我进来了,我爹和我弟弟怎么办?金高也这样说我,他说,你难受什么?谁没有亲人?都像你这样,咱们还用混吗?我告诉他说,这并不代表我害怕了,这代表着我成熟了,这也是我跟一般混混的区别所在……一般混混是个什么级别?他们只知道打打杀杀,脑子里装着一盆糨糊,跟他妈机器人没有什么两样。我呢?我感情丰富……”春明摇了摇手:“我说不过你,哈哈,反正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得把它想开了,好朋友死了,难受这是一定的了,可是也别太往心里去,那样容易失去方向。”我丢给他一根烟,讪笑道:“你也一样,跟哥哥我永远排不到一个级别里去,感情不细腻嘛。”春明点上烟,冲天喷了一口:“我不跟你犟嘴了,我只知道一个道理,做大哥的该狠起来就应该狠起来……”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对了,前天我把三国演义全看完了,深受启发啊……刚才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看完书以后的一点儿体会。刘备和曹操都是大哥级的人物吧……”我打断他道:“你混江湖混糊涂了?人家是大哥?人家是领袖,是皇帝。”

    “不管他是什么,我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刘备感情细腻吧?对待任何人都讲究义气和感情,关公死了,他不听劝阻,把所有的人马都押上了,给他兄弟报仇,可是最后呢?完蛋。你再看人家曹操,该硬的时候就硬,该软的时候就软,对待手下的弟兄也这样,从来不玩儿那套……那什么,妇人之仁?对,这是诸葛亮对刘备的评价。最后怎么样?人家曹操打下了天下……说远了,呵呵。我觉得你有些类似刘备,当然,我指的是在兄弟关系方面……”

    “那么谁是曹操呢?”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敢情春明懂的事情不少。

    “这个……李俊海?操,他连曹操的**都不如。汤勇?也不是,那顶多算是孙权。谁呢?”

    “你!”我哈哈笑了,“我发现你跟曹操差不多,五子死了,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远哥又开我的玩笑了……谁呢?咱们这个圈子里应该只有胡四了吧,应该是他。”

    “胡四?一个文弱书生,他算什么曹操,拉倒吧你。”

    “那么是谁?祥哥?他不行,脑子有,魄力也足,可是我觉得他不大气,不像是个领袖人物。”

    “小杰算不算?”

    “快别提他了,他也就排在张飞那个级别上……比张飞脑子大点儿,算是赵云吧。”

    三国演义我没怎么看,好象在监狱里的时候,胡四给我带去过一套,一共有三册,我好象连一册也没有看完。太难懂了,很多字不认识,里面的人物也太多了,看着看着就混了……对里面描述的计谋什么的也不感兴趣,倒是对谁的武功高最感兴趣。我说:“咱们还是别说这些深奥的玩意儿了,你说说看,三国里面谁的武艺最好?”春明张口就来:“当然是吕布了,刘关张三个人才跟他打了个平手,在虎牢关。”看来研究这个我也不如他,我笑道:“吕布算个什么东西,不如我,我一枪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哈哈。”春明撇了一下嘴:“要这么说,你不如萨达姆,他有飞毛腿导弹。”我打开一瓶酒,猛灌了一口:“喝吧,喝死吊朝天……妈的,你说的对,我应该高兴起来。”

    一敲门,刚才那个姑娘引导着一个服务生端着热气腾腾的菜上来了,我突然发现那个低着脑袋的服务生刚才的眼神不大对劲,下意识地打量了他一眼,他正好抬起眼皮,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不对,这个服务生有问题!我瞟了春明一眼,春明也在冷眼看他,手插在怀里。姑娘在往桌子上端菜,我站起来,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围着服务生的腰摸了一圈:“年轻人,穿这么少不冷啊。”他的腰里什么也没有,上身穿的也很单薄,不像是藏着凶器的样子。服务生的脸红了一下:“不冷,习惯了。”听他的口气,这不像是个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我略略放了一下心:“没事儿,我随便问问。还有菜吗?”姑娘插话说:“还有,一会儿就好,老板真奢侈,两个人点这么一大桌子。”春明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两个人,一会儿还要来四个,如果有人来找,直接让他们上来。”姑娘答应着,跟服务生倒着退了出去。我拽了春明的衣袖一把:“你没看出点儿什么来?”春明把他的枪抽出来,弯腰插到军靴筒里:“看出来了,刚才那小子不地道……他的腰里没有也什么吧?”我摇了摇头,春明抓起杯干了一杯,“远哥,人生地不熟,小心为妙,简单吃点儿,咱们上路。”我把枪别到后腰上,沉声说:“别紧张,也许咱们想多了,你装做找厕所,到处看看。”

    春明把裤腿放下,起身走了出去。我走到窗前抬眼看去,雪越下越大,爬山的游客一个也不见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蓦然袭上心头……刚才那个小子的眼神分明不对头,他一个上菜的服务生紧张什么?莫非是有人安排他上来探察情况?不行,这个地方很危险,不能呆在这里了,应该马上走。我似乎看到旁边的房间里藏着不少人,他们虎视眈眈地埋伏在那里。我哗地拉上窗帘,倚在窗台边屏了一下呼吸,迈步走到门后,把耳朵贴的门缝上,外面除了有几个姑娘的窃窃私语以外,什么动静都没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我听出那是春明的,一把拉开了门:“有什么情况?”

    “没有,”春明关上了门,“这个楼层里没有客人,楼下有两桌吃饭的,那个服务生在忙着上菜。”

    “赶紧走,我觉得不好……”

    “远哥,咱们是不是多心了?在这里不应该出什么事情吧?”

    “说不上来,也许是杀五子的那帮人在跟踪咱们……”

    “跟踪?什么意思?连咱们也想杀?难道他们昨天晚上看见咱们两个了?”

    “别分析了,先走。”我抓起大衣,边穿边把春明的皮衣丢给他,“快,我越想越不是个事儿,先离开这里再说……出济南,就从这里走,走泰安,先去济宁,我那边有一个牢友。”春明胡乱吃了几口菜,疾步冲到门口:“服务员,结帐!”刚才进来的那个姑娘颠颠地跑过来:“不吃了?”我冲她笑了笑:“不吃了,刚才接了一个电话,我朋友在旁边的那家饭店定了桌,我们得上那边去。”姑娘嘟嘟囔囔地要给我们打包,我摇了摇手:“不必了,一共多少钱?”姑娘看了一下帐单:“两个酒……五百一十六,给五百吧。”春明把钱丢到桌子上,转身就走。

    楼下,几个刚刚进门的客人在互相扑打着身上的雪花,我开玩笑说:“瑞雪兆丰年啊,明年是个好收成。”

    一个老太太转身冲我点头:“说得是,好几年没见这么大的雪了。”

    春明已经在外面发动了车,我又仔细打量了这几个客人一眼,没有什么异常,转身出门。

    风挡玻璃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我掰着雨刷将这些积雪扒拉开,又用手擦了两把,拉开车门上了车。没等坐稳,车就冲了出去。拐上去济宁的路,我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玻璃也被积雪覆盖了,什么也看不见。我让春明停下车,拿着一块抹布把后面的积雪清扫干净了,趁机看了看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辆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往前爬行。回到车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讪笑道:“兄弟,这叫什么?这就叫做惊弓之鸟啊,娘的,死了个五子,把我也吓懵了。”路面太滑,车开得很慢,春明嘟囔道:“这不叫害怕,这叫谨慎……**妈的,回去以后无论如何我也得换辆好车,这种破车开都不敢开,一开快了就翻个儿。”我戳了他一把:“来的时候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咱们这次弄的钱千万先别花。这车怎么了?很好啊,你没看看多少连自行车都没有的?知足吧你就。”说着话,我下意识地往后瞄了一眼,那辆拖拉机已经没有了,一辆跟我们的面包车差不多的车跟在后面,太远,看不清楚牌照,只看见驾驶室里坐着两个人,他们在抽烟。我推了推春明:“速度再慢一些。”春明看了倒车镜一眼:“把后面的车让过去?”

    我点了点头,眼睛依旧盯着那辆车。看清楚了,里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剃着光头,耳朵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耳套,显得很土气。他似乎也看见了我,默然把脸转到了一边。这个动作又让我的心一紧,这个混蛋对我们有什么企图!不然他是不会用这种貌似漫不经心的动作来转头的,妈的,老子是干什么的?就你这种“小戳戳”也想跟我玩儿?来吧,看我怎么收拾你。我用脚蹬蹬春明的座位,轻声说:“后面这俩小子有问题,把枪拿到顺手的地方,车往边靠。”这个地方很偏僻,左右都是山,雪遮盖得山模糊得很。我把枪从后腰里摸出来,轻轻打开了保险。

    车里太沉闷,我让春明打开了录音机,春明边翻录音带边问:“远哥喜欢听什么音乐?”我说:“别放那些什么崔健啦,黑豹啦什么的,来点儿轻松的。”春明插上一盒磁带:“来吧,这个你一定喜欢听,美国乡村音乐,萨克司管演奏的,叫什么来着……”我打断了他:“别放什么乡村音乐,容易回忆往事,来唱歌的,最好是老一点儿的歌。”春明把那盒磁带抽出来,翻检了半天,又插上了一盒:“这个绝对没有问题,蒋大为的。”蒋大为我喜欢听,我上班的时候,厂区的喇叭里整天放他的歌,什么《骏马奔驰保边疆》啦,什么《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啦,他的嗓子可真好,比李俊海强多了,李俊海说,蒋大为比我强,我想要超过他,至少得苦练三个礼拜……我无聊地摇了摇头,这个混蛋脸皮可真厚的。车摇晃着,蒋大为的歌声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

    不知春明是故意的还是路确实太滑的缘故,我们的车一抖一抖的往前蹭,有时候还死火。

    后面的车跟上来了,我把枪握在手里,身子靠到了左边。

    那辆车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嘟嘟按了两声喇叭,光头伸出头来喊了一声:“伙计,需要帮忙吗?”

    春明冲他挥了一下手:“没事儿,你们走吧,我的车太破啦。”

    那辆车慢慢腾腾地超了过去。

    “春明,看清楚里面的人了吗?”我把枪放到坐位上,用力搓了两把脸。春明回头笑了笑:“里面一共两个人,那个光头很面善,不像是混社会的人啊,他娘的,是不是咱们两个太小心了?”我说:“面善不能证明什么,李俊海更面善,可是他比谁都狠。跟着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卖什么果木的……春明,不是哥哥跟你吹,我的眼毒着呢。刚才这个小子跟我‘演花儿’,被我看出来了。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跟你打招呼吗?他心虚,他这是怕咱们看出他的目的来。你想想,这个世道有那么好心的人吗?**妈,瞧那意思他是想帮忙,操,这个世道……他管你怎么样了呢。跟我来这套把戏?一边玩儿去吧。十多年以前我就对跟着我玩儿的兄弟说,混社会的,眼要像鹰……”

    前面的车突然停下了,稍一停顿,光头跳下车,跑到后面,撅着屁股推起了车。

    我把枪重新拿在手上,拍拍春明的肩膀说:“好了,就在这里干他们。”

    春明用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握住了枪,车一晃一晃地跟了上去。

    天阴,雪大,眼前的一切全都是模糊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给五子报仇

    “伙计,需要帮忙吗?”春明的口气跟刚才那个光头一样.

    “咳,真麻烦啦……”光头冲春明招了招手,“一死火就发动不起来了,有时间就帮兄弟推一把。”

    “好嘞。”春明把车停在了他们车的后面。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拖车的都找不着。”光头站在我们的车后往里面打量,“不是还有一个伙计吗?一起下来帮帮忙……奶奶个熊,砸啦,亲戚也走不成啦,这都将近十一点了……”我从车上下来,握枪的手插在怀里:“刚才不是挺好的嘛,呵呵,这一下子就完了,看来你们的车也不行啊。”说着,冲春明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驾驶室里的那个人,“兄弟,你们是哪儿的?”光头看我的眼神很特别,让我一下子就觉察到这是一个相当狠毒的主儿,脑子蓦地闪过五子躺在垃圾箱旁边的影子……莫非就是这个混蛋朝五子下的手?

    光头指着我插到怀里的手说:“伸手啊大哥,帮我推一把。”我用眼睛的余光看见他略一迟疑,一只手迅速向后腰摸去,说时迟,那时快,我没等他把手别回去,直接开枪了,枪声响了两下,光头嘭地跪在了我的脚下。手里的一把破喷子摔出去老远,嗖的插在一堆隆起的雪包上,他随即蜷缩成一团。这枪真不错,声音小,也没有什么后挫力,让我的心一下子爽了一下。我扫他一眼,提着枪,快步跑到他们车的前面,刚想举起枪对准司机,就看见春明一手拿枪,一手拽下了司机。我跑回光头躺的地方,一脚踩住了他的脖子:“起来,别他妈跟我装。”光头的脸扭曲得像麻绳,别着脑袋,玻璃摔碎般的喊叫了两声,一撅一撅地掀动屁股:“大哥,我的腿断了……快送我去医院……”我把枪插到后腰里,用脚将他翻了个个儿,地上的雪被他腿上流出来的血染成了红色,旋即融化成很大的一团泥浆。他的手往空中不停地抓挠:“大哥,误会了……你先送我去医院……”我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身上,从腰带上拽下一把闪着寒光的蒙古刀。我站在他的头顶,把刀拿在手里,轻轻掂了两下:“去医院不必着急,我还没玩儿够你呢。”

    春明用枪顶着那个开车的,拖猪似的把他拽到我们车上,回头冲我一笑:“你的手真快,哈哈。”

    我蹲下身子,用刀一下一下地拍光头的脸:“告诉我,刚才你掏枪想要干什么?”

    光头的呼吸粗重起来,说话时眼前全是白雾:“我没想打你,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大哥,医院……”

    我把他的两条腿叠起来,不紧不慢地说:“你以为我是个菩萨?想去医院还不着急。我来问你,我跟你不认不识的,你吓唬我干什么?”光头想要欠身看看他的腿,试了几下没有成功,颓然躺下了:“我完了,我完了,血要淌干净了……我跟你说了实话,你就送我去医院?”我点了点头:“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生死冤仇,只要你跟我说了实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来,先回答我的问题。”光头的喘息声慢了下来:“我冷,去车上说话……我受不住了,我真的受不住了……”我返回车上,找了一件破衬衫,撕成条,扳着他的腿来找受伤的地方。我这才发现,他的两条腿全受了伤,一枪打在膝盖上,一枪打在大腿上。从伤势来看,伤了膝盖的那条腿完蛋了。我用布条把他的两条腿从膝盖以上扎住,这样,血流得就少了一些。光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中一阵绝望一阵感激:“大哥,谢谢你……我能到车上跟你说话吗?”我摇了摇头:“不能,你会把我的车弄脏的,就在这里说。”光头喃喃地说:“大哥,你答应过我,说了实话就送我去医院……我认识你,你是蝴蝶……大哥,你是五子的朋友……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了……”

    我分析得果然不错,这个混蛋一定是躲在某个角落,他看见了我和春明,然后一直跟着我们俩,一直跟到了现在,他以为在这个地方就可以把我和春明处理了,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终于还是他栽了。我不屑地拍了拍他的脸:“别激动,慢慢说,爷们儿先去撒泡尿。”走到那个雪堆旁边,我拣起光头那把寒碜不堪的破喷子,顺手装到裤兜里,解开裤子……这泡尿可真大啊,把那堆雪几乎冲垮了。提好裤子,我掰开喷子,从里面拆出几颗胖乎乎的子弹,顺手扬了个满天飞。回来把喷子给光头插到怀里,柔声说:“你比我差了不是一截的问题。来吧,继续说你的。”

    “我冷……”光头侧着身子,蜷缩成了一只刺猬,满身都是棉花般的雪花,“我简单点儿说行吗?”

    “可以,你先告诉我,是谁杀了五子?”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杀他。”

    “是开车的那个人杀的吗?”

    “也不是他……他是被我骗来的,他不知道我找他来这里干什么……”

    “别打马虎眼,我问的是,是谁杀了五子?”

    “马蛋子,是马蛋子……我们全听马蛋子的,马蛋子给我钱,让我来杀你……我就来了。”

    马蛋子?这个名字真他妈熟悉!抬头看了一眼乌蒙蒙的天,突然就想起来了,对,有这么个人,几年前就是他想要绑架我,被我抓了舌头……他妈的,光头这个混蛋在骗我,马蛋子已经被枪毙了,是跟涛哥他们一批枪毙的,属于另一个团伙的主犯。这事儿我早就听说了……我断定,五子就是被眼前的这个人给杀了的,因为他明明知道我是谁,一个人敢于跟我叫板,这就证明他没有帮手,他弄不清楚我到济南来干什么,也许他以为自己跟五子发生过的事情,五子都告诉了我,而我又亲眼看见五子死了,我早晚会找他算帐的,他是想直接干掉我,除掉后患……想到这里,我放肆地笑了起来:“混蛋,你给我听好了,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你捅了五子,本来我想缓一阵再收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来吧,告诉我实话,不然……”我把蒙古刀戳到他的胸口上,“我在这里杀了你,谁都不会知道。”

    光头已经说不连贯话了:“蝴蝶大哥……就是我,就是我……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杀了我……”

    我把刀子往下按了按:“我不会那么善良的,我要慢慢看着你流干了血。说,都有谁跟你策划过这事儿?”

    光头闭上了眼睛:“没有谁……只有我自己……五子该杀,他欺负我不是一年两年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不行,我不能看着他死,我的行踪也许有人已经掌握了,他要是一死,这个案子就大了,警察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要是救活了他,他一定不会把我说出来,因为他的身上背着命案,说出我来,他就是一个死。也许以后五子被杀案会破,那时候他也许会告诉警察我开枪打了他,可是我完全可以说,那是正当防卫,枪也是光头的,甚至我不承认都可以……来不及多想了,我对他说声“别迷糊,坚持住,这就送你去医院”,反身冲到了车上。

    春明正在跟那个司机说话,跟老朋友聊天似的。那个司机刚才还黄着的脸,这阵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一脸媚笑地听春明说话。我拉开车门,冲司机勾了勾手:“朋友,你认识不认识跟你一起的那个伙计?”司机一脸委屈:“我认识他,他叫张天立,挺老实的一个伙计,他怎么能拿枪打人呢?”听这意思,春明已经安排好了“口子”,我笑道:“没你什么事儿了,他开枪打我,没打着,反倒被我制服了。我心软,不愿意看着他死,你拉他去医院,最好找个远一点儿的医院……”司机好象等不及了,抢话说:“这事儿我知道怎么处理,他不能去医院啊,他受的是枪伤,一去医院麻烦就来了……我一个亲戚是开诊所的,去年刘老五被人开枪打了,就是我领他去治的呢,把子弹拿出来,缝完了针,连血都没输呢。”我一把将他拽了下来:“那就赶紧走。”春明拉住他说:“老李,我可知道你家住哪里,如果这事儿办不好,你的麻烦也就来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抽了一半给他,“这大约是五千块钱,帮他交医药费,剩下的就归你了。”司机鸡啄米似的点头:“兄弟你放心,出了一点儿问题我把头拿给你,我老李说到做到。”

    “老李,你亲戚的诊所在哪里?”我问。

    “不远,就在明集镇,离这里不到三里路。”

    “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小哥这是不相信我呢,”老李闭一下眼,念叨了一串电话号码,“就这个,要不你打个试试?他姓黄。”

    “不用打了,半个小时我打过去,你必须在那里。”

    我让春明下车帮他把光头抬到他的车上,远远地看着光头。他的状况似乎好了一些,呜呜叫着,双手又开始在空中乱抓。春明回来拿了一张硬纸壳,把那滩血迹用旁边的雪覆盖了,回到车上,冲我一笑:“真他妈惊险。”

    “惊险吗?他杀五子的时候更惊险。”

    “什么?真的是他杀了五子?”

    “就是他,他自己也承认了。”

    “我操,不行,不能让他走,我要去杀了他。”

    “哈哈,别逞能了,一杀就是两个人,你会留下老李这个活口?”

    春明暧昧地笑了:“我才不办那样的‘膘’事儿呢……杀了老李,等于杀了他一家五口,他全家都指望他活着呢,唉……”按了两下喇叭,把脑袋伸出去,“李大哥,怎么还不走,车真的发动不起来了不成?”前面的车忽地窜了出去,春明吐了一下舌头,“**妈,这个混蛋吓傻了。”说着就要发动车,我拉了他一把:“别着急,让我想想去哪里。”急速飘落的雪已经把前面的车辙连同那滩血迹彻底盖住了,这里更加寂静了,如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不是说要去济宁吗?”春明问。

    “不去了,这些生疏的地方不是我们应该呆的,回家。”

    “这么着急?你不是说……”

    “我改主意了,我跟你表哥是两路人,我不适合在外面闯荡。”

    “也好,”春明吐了一口气,“唉,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儿也算是给五子报了仇……”

    “不算报仇,赶巧了吧,不过五子暂时也可以安息一下了。”

    春明把车发动起来,小心翼翼地掉了个头,车忽忽悠悠地往前开去。那辆拖拉机的声音传了过来,突突突突像老牛喘气。错车的时候,我看见这辆拖拉机是没有棚子的那种,一个穿棉猴的伙计,几乎是趴在方向盘上,满身的雪让他看上去像是披了一床没有被套的棉被……妈的,这也叫人生。眼前蓦然就闪现出唐一鸣那几麻袋花花绿绿的钞票来。哈哈,春明说的对啊,我烦闷什么?我是个有钱人了,我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我幻想着,我住在一座临海的别墅里,那时候我很小,我爹开着一辆加长的凯迪拉克徐徐出了大门,我和弟弟绕着又阔又大的院子来回地走。我弟弟说,哥哥,原来咱爸爸这么有钱啊。我说,是啊,咱爸爸不露财呢,以前咱们住那么小的房子,他还说,你们要知足啊,没看见还有很多住不上房子的人?我们要胸怀祖国放眼全球,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等着我们去解放呢。我弟弟说,还是咱家好,咱家早就解放了。我们俩这么说着话,我爹就回来了,奇怪的是他又骑上了他那辆大金鹿自行车,满身都是雪花,连眼镜片都被雪花蒙上了。他说,孩子们,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我和弟弟跑过去,我爹来不及支好他的车子,一把抱起了我弟弟,二子,我给你买了一个烤地瓜。我攀着我爹的腿问,我的呢?我爹说,孩子,对不起,你自己会照顾自己,我什么也没给你买,只给你带回了你妈的一句话。他说的我妈应该是郑阿姨吧,她已经离家出走两年多了……我爹说,你妈让你好好念书,她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记住了,我妈说的真对啊,唐一鸣有学问,他就有了黄金屋,可是他的黄金屋被我挖去了一角。我对我爹说,你和我妈都有学问,可是你们的黄金屋在哪里呢?我爹把手像**那样一挥,你看,这不就是黄金屋?我转身来看,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漫天大雪,密得人都透不过气来……妈的,我又做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爹早死了,我两个妈也死了。

    “远哥,骂谁呢这是?”春明回头笑了笑。

    “骂我接受的教育,妈的,上学多了有什么用?”

    “怎么没有用?现在的干部,没有学历人家都不要呢。”

    “他们能干什么?他们只知道搜刮百姓……**妈,下一次我要敲诈一个当官儿的玩玩。”

    “什么时候?”春明跃跃欲试,“敲诈他们比敲诈老唐可过瘾多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还真没这个计划呢,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先把李俊海处理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前几天金高又对我提起抢劫运钞车的事情,我没答应,太危险了,以我的智商不应该去干这么暴力的事儿。我告诉他,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想法,就先把你考虑成熟的东西拿个方案出来,我跟胡四他们商量一下,真的行才能办,不行的话绝对不可以去冒这个险。金高半开玩笑地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要玩就玩最大的,要不就别玩儿,你们不敢干我自己来。我说,你不想活了就自己来,出了事儿我一句好话都不会替你说,你违背“帮规”擅自行动,不砍你的手就算不错了。金高说,这几个人里面,除了你谁敢砍我?我不跟他瞎叨叨了,自己躺到沙发里睡了。现在突然跟春明说起敲诈干部的事儿来,心一下子颤了一下,干这事儿要比抢劫运钞车稳当多了,办完了李俊海,就策划这事儿,这帮孙子早就应该让他们吐吐血了。春明见我不说话,嘿嘿一笑:“远哥,我发现跟你在一起真过瘾,无论从哪里说。”

    “这事儿不要再提了,我的脑子已经被你叨叨乱了。”

    “好,我不叨叨了……咳,别人我还不跟他说这么多呢。”

    “刘三他大舅子那边怎么样了?”

    “不关他的事儿,我跟刘三已经正面接触了,就等你一句话了。”

    “好,这次回去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马上办刘三的事儿。”

    “你不是说先办恭松跟新疆人接头的事儿吗?”

    “两头一起办。”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与胡四斗智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回来了.我没有先回酒店,让春明把车停在靠近酒店的一条路口上,摸出手机给金高打了一个电话,金高没等我开口就哈哈笑了:“哥们儿,我估计你回来了。”我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金高嘿嘿了两声:“我是干什么的?你太谨慎了,五子一死,你紧张了,不敢在外面呆了。”我笑了笑:“算你聪明,情况怎么样了?”金高说:“屁事儿没有,刚才祥哥打来电话,人家两口子已经回家了……”我冷冷地打断他:“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不要大意。祥哥那边我暂时不跟他联系了,你多跟他通通电话,别告诉别人我已经回来了,我和春明在外面住一宿,没事儿的话,明天上午我就回去……店里有什么情况?”金高想了想:“别的没有,防疫站老林带人来吃饭,我‘扎’(送礼)了他一下。还有,送海货的张哥来结帐,我把这半年的给他结了……再就是你老乡魏大郎来了一个电话,问你去了哪里,我说不知道,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打电话,就这些。”我嘱咐他把钱藏好了,不要随便出去,挂了电话。春明问我:“咱们不回店里了?晚上去哪里住?”我没有回答,抬手拨了胡四饭店的电话。

    电话是王慧接的,我跟她开玩笑说:“妹妹,我十分想念你,大雪封山,我没有地方住,去你家住怎么样?”

    王慧哼了一声:“你就不怕张姐扭了你的脑袋去?”

    她的声音真好听,莫名地我的心就有些发痒:“哪个脑袋,大的小的?”

    王慧急了:“远哥,你怎么跟胜哥一个德行?再这么流氓,我不跟你说话了。”

    妈的,我怎么能跟小广一个德行?我笑道:“亲你不知道亲你,算了,你找四哥听个电话。”

    “四哥喝醉了,跟胜哥他们在上面唱歌呢……”

    “还有谁?”

    “还有一个大个子,好象叫健平。”

    “就他们三个?”

    “对,就他们三个,另外几个刚走,真讨厌,全是**。”

    “你把他喊下来,我有急事儿找他。”

    王慧撒娇似的说:“一个个的全是醉汉,我真不敢上去……”嘟囔着就去了。停了一会儿,话筒里传来胡四的声音:“兄弟,你在哪里?”听得出来,这家伙在紧着嗓子,似乎是害怕我听出来他喝醉了,我说:“先别问我在哪里,咱们那桩买卖的事儿……”胡四压低了声音:“没事儿,我的人很好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我皱了一下眉头:“我回来了,你让小广他们先走,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也许晚上住你那儿。”胡四顿了顿:“没有必要,小广喝成膘子了,什么也不知道,在学赵忠祥播音呢……你来吧,咱们俩找个房间单独谈。”我想了想,开口说:“这样吧,你先别告诉小广我来了,我直接到你的办公室里去。”胡四哼唧道:“随你的便,快来吧。”

    “咱们今晚住胡四那里?”春明好象不太高兴。

    “对,住他那里,这里面有我的想法,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真不明白你跟胡四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好吧,听你的。”

    “我跟胡四是一种什么关系,这无关紧要,关键是办任何事情都不能散,一散就出毛病。”

    春明歪着脑袋看了我一阵,突然一拍大腿:“好嘛,我知道了!远哥真有你的,佩服,佩服啊……哈哈哈,你是不是觉得胡四在这件事情上有些‘裂边’(退出),你想让他粘上点儿责任,等于牵住了他,将来一旦出现问题,他就会死心塌地……”我抬手把他的脸推到了一边:“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哥我没那么多脑子。”春明把脑袋搁到方向盘上,嘿嘿地笑:“我记得以前小杰对我说,在劳改队里混很费脑子,有时候敌人也算朋友,朋友也算敌人,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哪一步计算不好就容易扣分、蹲小号、砸严管,甚至加刑……远哥,你算是把这套给研究透了。”

    “别胡说八道了,我跟胡四的关系还不至于这样。”

    “那你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胡四那里去住?”

    “别乱寻思了,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走吧。”

    “看来我猜对了。”春明一横脖子,嗡地发动了车。

    胡四饭店的门口停满了车,看来生意不错。大红灯笼个个都亮着,灯光暧昧,让人联想到古代的那些妓院。王慧好象知道我要来,婷婷地站在吧台外面,用眼睛斜着站在门口的我:“胡子几天没刮了?像个逃犯。”我装做喝多了,踉踉跄跄地过去抱了她一把,这小妞可真软和……王慧吃惊地推开我,圆睁着眼睛说:“远哥你……”我扶了一下吧台,回头一笑:“喝多了,哈哈。”心蓦地一抽,妈的,她比芳子可纯洁多了……没来由地就回忆起芳子在吴胖子饭店里的那些事情来,心里像装了一把乱草。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我跟芳子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我很爱她,甚至一想起她,下身会不由自主地发热,可是一旦想起她以前的那些事情,心里就难受,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总觉得我跟她走不到一起,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有时候我趴在她的身上,经常会有这个奇怪的联想,别人是不是也这样趴在她的身上过?尤其是当她无所顾及地**的时候,我常常停止了动作,一点儿**都没有了。我想,你他妈的可真够骚的,是不是别人跟你干这事儿的时候你也这样喊叫?每当这个时候,芳子就哭了,她一哭,我更烦躁。有一次,我一把掀起了她,你他妈的哭什么哭?没打发舒服你吗?芳子不哭了,用一种怨恨的眼光盯着我,杨远,你这个混蛋,你简直不是人。我迎着她的目光看她,心里又憋屈又爱怜,胸口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一刻不停。芳子不看我了,伸出胳膊抱住我,脑袋埋到我的胸口上,听我的心跳。她的头发里沁出淡淡的香味,我的心都要碎了……有时候我喝了点儿酒,腆着脸问她:“大妹子,咱们什么时候结婚?”芳子会一言不发地看上我老半天。

    我发现,每当我想起跟芳子这些事情的时候,腿会发软。现在我的腿又在发软,我不敢挪动脚步,我害怕一挪动脚步,自己会瘫到地上。王慧走过来搀了我一把:“远哥,看样子你真的喝了不少,笑也不像笑,像哭。”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游移不定,从里面能看出一丝爱怜来。我的心又是一阵麻痒……妈的,我要是有小广那样的魄力就好了,我不管将来会怎么样,先办了你再说。突然就想起以前一位老哥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我笑了,既然进了村,为什么不打枪?不打枪你进村干什么?王慧,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对你打枪。

    春明似乎看出来我跟王慧在进行某种交流,无声地笑着踱了过来:“刚才我老远看你们俩,真够般配的。”

    王慧的脸一下子红了,猛推春明一把:“什么话。”转身进了吧台。

    春明拉起了我:“走吧哥哥,别胡思乱想啦,人家喊你叔叔都够了。”

    我边走边回了一下头,想开句玩笑又没想出合适的词来,摇着头讪讪地跟着春明进了走廊。

    胡四那间办公室兼宿舍的门虚掩着,春明敲了敲门:“四哥在吗?”门猛地拉开了,小广做了个饿虎扑食的动作,哇地一声把我拽了进去:“老小子,让我逮了个正着!”我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胡四这个混蛋可真有意思,说不告诉小广我来了,他还是告诉了小广。我打量了一眼,屋里没有别人,我推开小广的手,笑道:“广哥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小广瞪着眼睛反问道:“我倒要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说:“谁知道你在这里?这不是你把我拉进来的嘛。”小广噎了一下,无聊地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做多情了……胡四来朋友了,抽不出身来,让我先过来陪你坐会儿。”以前对胡四的一些看法,此刻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这个混蛋这么做可真有些下作了,你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不知道?操,肯定是你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约了朋友,让小广过来搀和一下,下一步你就好装醉了,编个理由不让我住在这里……***的,当初董启祥提议成立义祥谦的时候,我曾经怀疑过能不能跟你铁起心来干一番事业,后来一想,你有头脑,有经济实力,有白道儿的关系,一旦出事儿,你就是一个坚强的后盾,可是你把脑子用在什么地方了?好吧,你这么办,我还真不想让你办成了,我就是要拉你到一个单独的房间,海阔天空地胡乱聊上一阵,让你这个混蛋脱身都不行。打定主意,我冲小广笑了笑:“广哥,干脆咱哥儿俩在这里喝吧,还清净。”

    “也行,”小广好象还在醉着,眼珠子一直往上杵,“走,点菜去,今天我请你。”

    “免了吧哥哥,你那几个银子留着娶媳妇用吧,我来。”

    “瞧不起我?”小广把脸猛地搭拉下来,“你这么说我还真不服气了,今天这客我请定了,谁拉我跟谁急。”

    “怎么,广哥发财了?”

    “没怎么大发,玩儿了一把民族气节,骗了韩国鬼子几个银子,哈哈,不多,够过个年儿半载的。”

    我冲春明使了个眼色,搂着小广的肩膀出了门。小广摇摇晃晃地走,我回头对春明小声说:“一会儿你跟小广喝,我先去见见胡四。一会儿就去。”小广以为我在跟他说话,嘟囔道:“谁说我不去?去,我怎么能不去?你一个月给我三千大元,不去是个膘子……”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就是就是,应该去,我那里还真需要广哥这样的人才呢。”走到点菜的地方,小广一把从裤兜里拽出一沓钱,啪啪地往手上摔着:“谁敢笑话我穷?我他妈有的是银子,蝴蝶,给我点,照好的来!”我突然有些可怜他,这表现也太掉价了,一看就是穷惯了的人突然有了点儿钱的感觉,我说:“广哥别客气,我本身就是个开饭店的,好菜全是糊弄人的,来点儿实惠的吧,我喜欢吃青菜。”小广横了我一眼:“拿我不当兄弟待?要不你回去等着,看我的。”我说:“少点啊,点多了lang费……还有谁?健平呢?”

    “胡四这个王八蛋,刚才把人家健平给撵走了……健平也不争气,嗑粉呢。”

    “那就是咱四个人了,少点啊,我上趟厕所去。”

    “我帮胜哥点,”春明冲王慧打了个响指,“妹妹,过来,咱们胜哥要仗义一把了。”

    王慧迟疑着不敢过来,小广冲她摊了摊手:“我不摸你了,别害怕,没见谁来了吗?当着蝴蝶的面,我管怎么也得装成正人君子不是?”王慧撇了一下嘴巴:“就你?哼。”还是不动弹。我笑了笑:“看来广哥把人都得罪了。”转身上了楼。拐上楼梯,我问一个站在楼梯口的小姐:“胡老板在哪个房间?”小姐一指对面的一个房间:“在那儿,请问先生几位?”我没有接茬,推门进去了。房间里很安静,胡四端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跟一个人在说话,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见我进来,胡四一愣:“蝴蝶,你怎么来了?”我笑着坐在了他的对面:“我去你办公室找你,你不在,就直接上来了。”胡四尴尬地笑了笑,指着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说:“这位是城管大队的付政委……”我点了点头,伸手握了握付政委的手:“我叫杨远,多关照。”冲胡四使个眼色道:“四哥你出来一下,跟你商量个事儿。”胡四瞥我一眼,似乎很难堪,打个哈欠站了起来:“付哥你稍微一等,我跟蝴蝶出去一下,唉,事儿太多。”

    胡四一出门,我哈哈大笑:“四哥你行啊,弟兄们都要变成惊弓之鸟了,你还有闲心喝酒?”

    胡四甩了一下脑袋:“我就那么闲散?脑子不停地转着呢……你不是出门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我把他拉到一个空房间,倚在门后说:“我担心你呀,我怕你被警察抓了。”

    胡四悻悻地哧了一下鼻子:“别开玩笑啦……出什么事儿了?”

    “没出什么事儿,刚才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怕你被警察抓了。”

    “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做什么了,警察抓我?”

    “我也不知道你做什么了,他们说你强奸了……哈哈,四哥怎么这么紧张?”

    “蝴蝶,你是不是又犯毛病了?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明说。”

    “你看看你,怎么老是怀疑我对你有意见?你是我的好大哥,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

    胡四把没点上的烟猛地摔在地下:“蝴蝶,我明确告诉你,我胡老四不是膘子,你是什么想法难道我会不知道?暂且不说你对我说话的这种口气,就说你看我的这种眼神吧……操,看个仇人也不过如此嘛。好了,我不跟你罗嗦了,我没有你的脸皮厚,我的脑子玩不过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让陈广胜下去陪你我是有什么目的?告诉你,我还真的有目的,我不想被你玩儿。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到别的地方去,为什么直接来找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害怕我在发生了事情以后溜之乎也,想要利用这个来牵制我……别嘿嘿,我说的对不对?我感觉自己受了污辱,我刚才这么安排就是想让你明白,我胡四的脑子不比你差!奶奶的,我怎么一直就跟你玩不到一块去呢?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好好想想,从咱们认识那天开始,直到现在……操,没法跟你说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不就是担心我‘裂边’吗?你错啦,我他妈裂什么边?我神经了?义祥谦是我发起成立的,第一笔生意这么顺利,我会‘裂边’?也许是咱们俩处理事情的方式不一样,我比较谨慎一些,但这是毛病吗?还有,也许你以为我会犯小人脾气,因为你没有直接分给我钱,我会有意见,我有个屁意见,留在公司里的一千万没有我的份吗?我一点儿力都没出,得了那么多钱……”

    “四哥,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让他这一顿唠叨彻底晕了脑子,心里竟然呸了自己一声。

    “知道错了就好,我胡四堂堂正正……”胡四余怒未消,拍着口袋找烟。

    “好了,我跟小广在下面等你,你忙完了就下去。”我把自己嘴里的烟递给他,转身就走。

    “慢着,”胡四拉了我一把,“跟小广说话千万注意,他眼看要出麻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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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帮大哥之蝴蝶介绍:
我像拖死狗那样把他拎到眼前,冷冷地盯着他说:这就是我杨远的聊天方式,够了吗?。
他的嘴巴流出了鲜血,眼睛也像条死鱼那样翻白:打不死我,我会让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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