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策马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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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漫天雾气还未散尽,第一缕阳光洒下,映衬院子中好似仙境一般。
丫头们的娇俏身影在迷雾中穿梭,朦朦胧胧的青春秀美,别具一番少女妩媚风情,银铃般的嬉笑声此起彼伏,天气渐暖,更是一身单薄绸裙,忙而不乱的在一方小院中做活。
水井旁,难得修养身心了两个月的慕容珊珊,此刻娇艳的越加容光焕,她旗下的几间店铺酒楼,自是有无数军汉时常捧场,更有张家下人按时去大肆采购,自然是生意格外兴隆。
被胁迫过来做女奴的抑郁心情早以乌云散尽,慕容珊珊这些天来,好似个少艾姑娘般愉快写意,如今都有些留恋起给人当丫鬟的生活了,要不是养活亲人的重任时刻压在心头,慕容珊珊还真想永远在这个院子中逗留下去呢,起码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比起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真好似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了。
少女思春,十几个丫鬟自是人人心里藏事,不过她们因时刻亲近二爷,倒也深知主子的脾性,不是他看中的丫头,即使长得在美若天仙,恐怕都不会被允许留在身边。
朝夕相处,各人的性子多少都能被人知觉,如今大家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眼看着在过几年,就得出府成亲了,自是人人心中焦急,不过还好,随着张灏身边亲随们的强势崛起,大多数的丫鬟,已经能够有个满意归宿了,毕竟,二爷的亲随,将来至少都是个管事之身,大多数人,甚至都会外放出去做个世袭武将,算是一群轰动街坊亲戚的显贵之人了。
二爷的好名声阖府上下尽知,除了几个贴身大丫头外,其她丫鬟那是从不亲近,即使口头上的调戏都罕有,这也使得醉梦居的丫鬟们,自是成了人人惦记的香饽饽,二爷护短的名声天下皆知,娶回家个丫鬟,那身份地位可绝对堪比大家闺秀了,一时间,自是洛阳纸贵,无数媒人到各个丫鬟的家里求亲。
丫鬟们抽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谈论的自然是最近生的,令人脸红心跳之话题了,此时慕容珊珊可就成了个少女之友,她的年纪和阅历,时刻能引来丫头们过来坦露心扉,帮着分析谁家的爷们出色能干,谁家的爷们性格老实,说的丫鬟们脸蛋红红的吃吃娇笑,更有那不时蹦出的体格武艺好,房事就好的一系列高深理论,从色女慕容珊珊的樱桃小口中脱口而出,霎时间闹得大家一个大红脸,娇羞不依的原地跳脚,可就是不害羞的逃之夭夭。
外面的热闹仿佛与屋中完全无关,张灏默默坐在书房内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份密保,里面写着的大多是最近朝廷生之事,当看到户部所报奏章称,自永乐元年到现在,短短十三年的时间里,天下因水旱蝗瘟疫所引起的饥荒灾害,就多达一百二十多起,这还不算各地官吏隐瞒不报的,真是令人触目惊心。
缓缓合上手中的几张薄纸,张灏皱眉沉思,难道这就是未来小冰川时期即将到来的先兆?加上自己统计的数字,自太祖朝到现在,各地确实灾害不停,难怪一直以来,这天下农户的生活水准,多是不如想象的衣食富足。
其中大多数灾荒为朝廷所了解,并及时给予了赈济或减免赋税,这一点,不论是朝中百官还是皇帝朱棣,都已经是尽力而为,并且全都非常重视此事,倒是令人心中宽慰。
深深的吐口浊气,张灏暗自庆幸不已,还好早在多年之前,二十多艘的远洋海船,历尽艰辛的抵达美洲,即使活着回来的勇士数目不到百分之一,可毕竟是把那最珍贵的种子带回,其中自己绘制的简略海图,无疑是起到了定海神针般的巨大作用。
这几年,各地应付起自然灾害来,倒是轻松的多了,尤其是户部遍布各地州府的官仓,用来调节各地粮价,收购平抑当做赋税的粮食,更是定下铁律,绝不能用银钱替代粮食,绝不给不法商家第二次盘剥百姓的机会,倒是起了很好的作用,即使此种制度还不是尽善尽美,但总是比不作为要来的强些。
地瓜,土豆等食物,更是活人无数,皇帝朱棣在对待各地官吏收缴赋税时的态度,也比太祖皇帝通情达理的多了,早从第一年登基时,就从不因为赋税收缴不及时,而处罚底下的官吏和百姓。
“赋入有经制,人耕获或先后不齐,地理亦有远近之异,未可概论。任人长民,当使之察其难易而顺其情。虽取之亦必思有以利之,不当急责于民,急责必至乎病民。其勿问。第更与约限,令民输之。”
情不自禁念出一段朱棣的原话,张灏欣慰一笑,毕竟是个深知百姓疾苦的马上帝王,即使有其残暴狠辣的一面,但还是有其通情达理,体恤万民的另一面的。
十三年初春,今天的日子不同寻常,不但是大朝会,还是天下各地官吏进京朝见帝王的罕见之日,张灏随手把手中的纸张就着烛火燃尽,然后出了书房走到院子中。
抬头看看天色,张灏又到正房中换上一身簇新的麒麟补子紫袍官服,头戴双龙夺珠紫金冲天冠,腰间系着明黄狮子官带,足蹬软皮缝制的粉底朝靴,又把象征着与众不同身份的各式零碎配饰一一带好。
其实这官服颜色,明面上一至四品都是大红色,五至七品都是青色,八品以下都是绿色,不过明朝对于服装样式颜色比之后世清朝,可是要宽松随意很多了。
平日官员也喜欢身穿暗蓝色,天青色,草绿色等便服样式的官服,即使贵为三四品的阁臣,往往都不喜欢一身大红,反而进士及第的状元,探花,进士们,即使都是些七品官以下,可人人都喜好一身喜气洋洋的绯红色官服,从而春风得意的走家窜巷,接受来自百姓的羡慕神色,当然,也仅限于那么短短几天而已。
既然贵为侯爷,张灏自是一身深紫色的朝服,出来会同几十位家人,一行人策马出了国公府,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上真是蔚为壮观,各家的大员勋贵,自是一窝蜂似地涌出来,好在此时天色还早,路上百姓行人不多,各家的官轿得以肆无忌惮的沿着民道,官道齐头并进,有那好事的官员和下面的轿夫,更是和平日的对头暗中较劲,把个道路当成了赛车场地,一路风驰电掣般的你追我赶,闹出的笑话无数,令人看的哑然失笑。
张灏看的兴致大起,即使街上只有些衙役官差维持秩序,一路上还真没遇上什么堵塞情形,一来大家方向一致,二来就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轿夫们,可是人人有着一手抬轿的绝活,都是几辈子世代传承的老手艺了。
“哈哈,我们走。”
昂然大笑,张灏当即策马飞奔,也不管前后都是些大臣勋贵,正所谓少年轻狂,此时不胡闹一番还待何时?
大笑中怒马狂奔,要不是一身的紫色朝服实在是耀人眼目,被惊吓到的各家还以为是谁家的纨绔子弟呢,几位大臣刚想大声呵斥,好在及时看见过去的是何方神圣?立时被吓了一跳,急忙缩回身子,兀自惊慌未定的拍拍胸口。
如今手握锦衣卫的安东侯张灏谁人不识?这可是当今天下最是不能得罪的煞星啊!路上各家官轿立时被吓的鸡飞狗跳,眼睁睁看着张灏一群人扬长而去,却无人敢骂上半句。
如飞而去,即使一路惊倒无数大臣,张灏还是留有余地,并未真个碰倒哪个,大笑中沿着御道疾驰到午门前,看的走在两边的官员们暗自咋舌,不过人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家人们自去附近歇息,张灏却骑马直奔宫门下,此时无数禁卫整齐肃穆而站,下了轿子的官员们,还有步行溜达而来的,骑马赶过来的,纷纷安步当车,站成了一长溜的队伍,正排队准备等着进入宫中呢。
手中捏着马鞭,张灏遥指着禁卫们,朗声道:“散开。”
远近的众人早就看见骑马过来个少年勋贵,此时方瞧清楚是谁,即使有人不认得安东侯,身边也早已有人暗中指点,就见那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昂然纵马,无人敢拦的进了午门。
那些提前几个时辰,早在半夜时分就赶到午门外等候的各地官员,此时都看的傻了,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这策马能直入大内,实在是皇恩浩荡啊!恐怕这朝廷众位大人中,唯有人家安东侯有这等殊荣了吧?”
随着一位八品芝麻官的连声赞叹,立时换回来无数道鄙视目光,就听见一位青衣中年官员,不屑的道:“真是少见多怪,侯爷岂是如此不知礼教之人?人家老子太傅大人,那才是头一个可以策马进宫面圣的,早年安东侯可是规规矩矩的步行进出呢。”
连同其他不知情的官员们,纷纷恍然大悟,此时才想起,如今大将军张辅就要回京了,这次因彻底平定交趾,已经被圣上封为堂堂的三公之一的太傅了,那可是正一品的品大员,算是位极人臣了,而人家儿子乃是正二品的太子少师,这可是罕见的一门双贵了。
这张灏亲爹张辅,比之太子登基时早了将近十年,被册封为三公之一,也算是占了些儿子的光彩,不过那时候被封为乃是三公之的太师的,老子的官位自然得比儿子高上一级,此乃官场常理,古今如一。
各人顿时唏嘘赞叹,此时离他们不远,站着一位年轻官员,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官服,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回京的周文涛,还是正七品的知县,而沈清风却未一同回来,而是留在县衙里帮着打理各项事务。
这一别,其实只是短短的不到二个月而已,那当初的斯文青年还是精神奕奕,朝气蓬勃,不过正月里和好友相聚时,那脸色残留的几分稚嫩之色,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替而代之的是成熟稳重,越加大气内敛了。
周文涛神色兴奋,他一个月来埋头苦干,其实才只是刚刚熟悉了些下面各项政务,甚至连州府的各级上司,都未来得及一一拜见,就被一道圣旨召入京城,还处在迷迷糊糊的境遇之中呢。
不过闻讯得知他乃是张家的未来女婿,更是闻名天下的安东侯的兄弟门生,自是无人敢为难他,一路上真是各级官吏倾巢而出,亲自拜见并连番吃请,好在此时官场风气不错,周文涛又谨守本分,全都婉言谢绝,其他官员倒也人人为此称赞不已,并未觉得面子上有何难堪,唯有知府,知州等顶头上司的接风宴不敢不去,倒是顺便勉强记住了一众官员的长相名字,至于其它则半点不知了。
这初入官场,周文涛自是险些闹出无数笑话,不过好在身边跟着个沈清风,那半生蹉跎的倔强人即使不通人情世故,倒是唯有一桩厉害之处,就是过目不忘的本事了,这几年更是恶补了无数官场勾当,倒也使得二人有惊无险的拜见上司,并顺利接见县衙中的官吏,还真惹得一时间,无人敢小视他们这对老少组合。
深深凝视着好友张灏骑马消失不见,有些感慨,神色间精神奕奕的周文涛自内心的笑笑,暗自感叹还真是得遇贵人了,自家因为有了灏二爷的暗中照顾,自是任事有人扶持,并没有遇到什么棘手之事,比之邻近的几个县,可谓是得天独厚了,以至于刚到任上,就因县里各项功劳都在众县之,得以有了进京面圣的难得机会。
不过周文涛并未因此得意忘形,反而更是立下志气,这一等面圣完事,就立刻赶回县里,即使母亲和未婚妻也不去见上一面了,什么时候能真正凭着自己的努力而做出一番成绩,那时在风风光光的返回京城看望她们。
打消和好友们欢聚的念头,周文涛当下不言不语的跟随前后官员朝前缓慢移动,即使有人伸头低声询问自己的底细,也只是推说到附近的县名,绝口不提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今天进京的各地官员,没有一万那也有个八千了,基本上各级官员应有尽有,乱哄哄的都被打乱,要是往常还能各省份汇聚一处,而此刻却同时排成老长的队伍,耐心等待进入午门,才能按照公公们的指引,各自引到上司同僚的队伍中去,所以此时周文涛也不怕有人认得自己,从而被人误解。
不时有京城众位大臣从身边昂然而过,立时如被秋风扫过一样,等待进去的各地官员,全都不时的朝大臣们低头拱手,好在此时人多嘈杂,听着身旁好事之人的一路解说,哪位是何人?都是什么品级,其人有什么趣闻,倒也听的津津有味,也算是消解了些烦躁之心。
一等朝禁卫们报上官职籍贯,并取出户部具的入京公文,周文涛顺利随着人群进了午门,沿着宽敞整洁的甬道,询问了下引路的太监,自是很快找到诸位上司和同僚。
稍微寒暄几句,大家神色恭敬的按照各自品级,在州府大人的带领下,排着队伍走至奉天殿外,真是各色官服蔚为壮观,连同宫里的侍卫太监,几万人一同恭候圣驾到来。
第122章 神游朝会
“夫创业垂统之君,经历艰难,其虑事也周,其制法也详,其立言也广大悉备,用之万世而无弊,有聪明睿哲之资,遵而行之,则大业永固而四海攸宁矣,灾害不生而五福攸萃。……盖创业实难而守成不易。……朕承皇考太祖高皇帝之洪基,仰惟肇造艰难,惕焉省惧,明昭有训,是仪是式。夫作之于前,则必有缵述于后。不有以继之,则无以承籍于悠久。”
随着永乐皇帝悠扬顿挫,肃穆威严的声音在奉天殿前侧的上空回响,几万人匍匐跪倒在皇帝身前,神色异常恭敬的听着皇帝教诲,而手拿一柄金锤的张灏,却站在距离皇帝不远处的殿门下,充作大汉将军护卫帝王,得以避免跪在地上的苦差事。
此时张灏神色有些恍惚,凝视着皇帝朱棣已经略显苍老的身体,心中却在深思这些年暗中观察到的一切,打着全面恢复祖制旗号的永乐朝,即使这些年来君臣上下励精图治,可依然是问题多多,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无数问题和矛盾,全都归根到底,都是出自面前这位性格复杂,使人无法猜透的皇帝身上了。
靖难之役假如要归纳出所谓的利益双方,自是一目了然,分别是代表皇族和天下武将切身利益的燕王朱棣,另一方,则是代表新兴阶级利益的文人官僚和为了统治江山,而给予百姓宽民国策的建文皇帝了。
太祖皇帝朱元璋依靠武力平定天下,自是登基后重武轻文,即使日后诛杀功臣,可对于绝大部分的武将还是信任恩宠有加的,毕竟那是他统治整个大明朝的根基。
而且终太祖一朝,对于文官阶层来说,都是永远无法磨灭的心灵伤害,被朱元璋真是因一点小错就遭到大肆杀戮,真可算是文官们常年苦不堪言,惶惶不可终日了。
而后朱允炆登基为帝,不提他是因长于深宫还是时时亲近文臣,或是冷眼看到皇祖父施政手段的残暴极端,反正是养成了相对善良仁义的性格,而后更是在文臣的支持下进行大刀阔斧的一系列改革,推翻了一些太祖朝时的弊端祖制。
宽养百姓,消灭藩王,善待文官等都是情理之中,可也不可避免的触动到既有利益阶层,也就是一直富贵了三十多年的武将世家的切身利益了,更是因改革步子迈的太急,深深得罪了各地手握重兵的藩王。
一场靖难之役,整整四年血战,最终以燕王朱棣的全面胜利而告终,最后相比较各地武将的集体效忠新皇,大臣文人们,却大多宁死不降,自然是死的死,跑的跑了。
当年燕军进入南京,迎降的文臣不过“凡百若而人”。除大批人死难外,在任而“遁去者,达四百六十三人”。地方官,仅北平所属郡县,“望风而解组者”就有“二百九十有一人”之多。他们拒绝与朱棣合作。许多人慷慨就戮,在极端野蛮的酷刑下毫无惧色,方孝孺甚至置杀十族的威胁而不顾。
不过江山代有人才出,面临急缺官员尴尬局面的永乐朝,很快就有一批新贵脱颖而出,朱棣除了继续重用跟自己打天下的武将外,也对身边文臣封赏有加,不过文武之间泾渭分明的局面,一直到了至今,依然如故。
看着一代雄主,张灏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种感觉,这位帝王事事洞察,想法理性全面,而行事却过于复杂偏激,一面彻底销毁侄儿朱允炆存在的痕迹,不但把建文朝称为洪武三十五年,更把所有关于建文皇帝的书籍全部销毁,凡是敢私留书籍的人家,基本都给屠戮殆尽。
彻底推翻建文朝时的政策,不管那些政策是否利国利民,全都恢复成太祖朝时的国策,对于各地藩王极尽礼遇,却在不久后,立即翻脸不认人,把个一众藩王削的削,贬的贬,直至在无人能威胁到皇权才算完事。
信任武将依旧,又雄心勃勃的要达成赫赫文治,到处延揽人才,重视早在太祖朝就推行全国,各地普遍建立的学校教育,重视科举,比之他父亲朱元璋还要认真,自永乐元年到现在,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从未间断过,更是尊崇孔子儒家学说,开修永乐大典。
张灏苦笑,善待文人虽然是好事,可是这永乐大帝岂是寻常人?哪能真的让读书人尽情读书,从而抨击朝政?果然,朱棣后来又命人修撰太祖实录,从此牢牢规定天下读书人该说什么话,该想什么事,结果把个文人思想统统禁锢,四书五经更不必说了,暴力统治思想就是由朱元璋起,在朱棣身上扬光大,此种监禁天下人思想的酷刑,一直延绵了无数年啊!
此时随着朱棣的开场白告一段落,接着又开始提到此次召各地官员进京的原意,张灏依然一副神游太虚的状态中,一边听着皇帝的训话,一边心中思绪起伏。
“朕以眇躬,托于万姓之上,所赖文武群臣翼赞以协于治。惟尽乃心,惟尽乃职,以熙庶政,永康兆民,尚慎之哉!惟善致福,惟恶致愆,天有显道,极施无爽,尚惟之哉!”
立时数万人跪着中口呼万岁,声响震于整个天空,而张灏却心中冷笑,接着就听见朱棣后背双手,继续说道:“一遵成宪,爱恤军民,必崇实惠。且以农桑衣食之本,必及时劝课;学校育才之地,必加意劝勉;赋役必均平,科征必从实,祭祀必诚敬,刑狱必平恕,孝顺节义必旌表,鳏寡孤独必存恤,材德遗逸必荐举,边徼备御必严固,仓库出纳毋侵欺。有官吏贪暴旷职者,监察御史、按察司具实纠举。”
张灏越不想继续听下去,这皇伯伯何事不知?这些话可都是出自他自己,绝没有什么枪手事先准备,可他老人家的行事却时不时的自相矛盾,一边体恤万民,一边好大喜功,这永乐朝生了多少震惊后世的大事?不管是五次北伐,几次都是五十万大军随行,还是迁都北京,亦或是修永乐大典,郑和七下西洋,大修明朝万里长城,开通南北运河,迁百姓各地开边,百万大军屯田,各地二十多年不停的兴修水利,经营西域,安定东北,稳定北方,一桩桩,一件件,要是放在后世任何一位皇帝身上,只要做出其中任意一件,那都是一个有为帝王了,可这些事,却偏偏被一个人统统做了个遍。
利国利民不假,可这些大事却全都生在短短的二十来年内啊,更不提其他动用巨量银钱和人力的浩大工程了,修武当山等寺庙,修皇陵,治理黄河,驻大兵于天下八方,唉,即使老百姓玩了命的种田,恐怕辛苦了一辈子,也就是勉强活个温饱而已。
张灏心中叹息,他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立场,其实只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他何尝不是鱼肉百姓的蛀虫之一,恐怕不但是个蛀虫,或许还是最大的那只呢。
这顿皇帝亲自训话天下官员的盛世,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算完事,张灏即使同情天下百姓,可此时也没什么良策,别说不想去面对雄主朱棣,即使是任意一个皇帝,张灏也不愿去做这个出头鸟,反而心里想着如何挑拨其他人,去无畏的做个为民为国的大英雄。
又是高呼万岁,等皇帝朱棣走回奉天殿继续今天的朝会时,张灏却没有跟着大臣们进去,一来他如今乃是位即将掌控锦衣卫的孤臣,不宜和任何大臣有牵连,怎么说都算是皇帝身边的鹰犬,即使有资格进去站班,但还是尽量免了吧。二来这朝会实在是太频繁了,不但每天有早朝,还有晚朝呢,谁没事愿意受这份罪,这朝会上都是些扯皮一类的混账事,不是大臣彼此攻歼,就是集思广益的讨论个没完没了,倒不如事后由少数人定夺来的效率。
幸灾乐祸的站立不动,看着各地官员如潮水般退去,张灏心想当个皇帝还真是苦不堪言,这白天要处理国事,晚上回到深宫还得批阅各地奏折和管理宫内琐事,这一点,到不得不佩服人家皇帝朱棣,确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工作狂人呢。
又稍微等了会,随手把那柄长长的木质假锤子,轻飘飘的扔给附近大汉将军,在一众军汉恭敬注视下,张灏溜溜达达的下了白玉石阶,朝着奉天殿一侧走去。
此时的灏二爷,更是在皇宫大院内如履平地了,先不说本就能自由出入大内,这掌管锦衣卫,没事巡视皇宫那可是分内之责,就是御林军的大小将领都得看他脸色行事,原因简单,锦衣卫指挥使本就负责皇帝的安全事宜。
虽然还未正式成个指挥使,可这风声早已传遍官场,此种重大人事调动,岂是能瞒得过人的?要是张灏当个文官或许去阻力重重,可是这历来由皇帝私自任命的锦衣卫系统,却由不得谁指手画脚,要想干涉也成,估计离死期也就不远了,以至于年仅十五岁的张灏,就成了整个大明官场上最年轻的实权大员了。
原本想去趟东宫,可张灏还是打消主意,这些年来,他和太子朱高炽的感情越加深厚,也因有了张灏的暗中支持,心中大定的朱高炽时刻镇定自若,成日在东宫不是读书写字,就是调戏美女,倒也过的逍遥无比。
也是正巧,这一想到太子殿下,就记起他的几个儿子来,走路时还寻思着今日之约,一等张灏拐进侧殿,就瞧见两个皇孙站在远处的一颗大槐树下,嬉皮笑脸的盯着自己。
张灏立时笑道:“怎么,今日没有功课?这么早就溜出来了?”
对面两位一身淡黄蟒袍的少年立时嬉笑,其中年纪大约十三四岁,长得斯文秀气的哥哥名叫朱瞻埈,乃是太子朱高炽的第二子,生母是侧妃李氏,算是庶出。
小的那位十岁左右,却是太子妃亲生的嫡二子朱瞻墉,这皇孙却和他大哥皇太孙朱瞻埈不太像,反而酷似他父亲太子朱高炽,整个一个小胖墩,白白嫩嫩的甚是聪明狡猾。
原来他们三人是相约今日在宫里碰面,因今天乃是隆重之极的大朝会,所以皇子皇孙们得以休息一天,刚才张灏口出询问,明显是故意戏弄他们了。
哥哥朱瞻埈嘻嘻一笑,他本人虽然只有十三岁,可平日做派举止也跟个小大人一样,只是此刻见到好友,自是收起了世故一面,又因他乃是庶出,对于皇位也没什么念想,而其他兄弟年纪都还小,此时和皇太孙朱瞻埈兄弟之间,倒是兄友弟恭的亲密无间。
“灏哥哥,那蛐蛐拿来没有?我们都急死了。”
急不可耐的说完,朱瞻埈神色急切,他身边的小胖子朱瞻墉同样面露期待,看的张灏嘿嘿笑道:“自然是带了,不过,这次要是输了,可别埋怨我。”
第123章 内宫遇事
这大哥朱瞻基嗜好斗促织,身边之人自是有样学样,此种小道,即使是皇帝朱棣也不大管束,顶多碰上了训斥几句了事,反而是大臣们对此深恶痛绝,经常进言此乃玩物丧志之道。
张灏对此倒没什么看法,倒是有些同情这些位艺术造诣颇高的历代皇帝们,谁让他们身为帝王身,天下之主身上的任何一件小缺点,都会被下面人放大无数倍了。
封建帝王制度也不消多说,其中利弊其实就是古人未必就不明白,只是既得利益者有志一同的选择遗忘而已,这也是古时的必然选择,尤其是对中原人来说,家天下可是几千年来最牢不可破的统治方式了。
领着两位皇孙走至附近的御马监,自有公公们殷勤上来伺候,远处十几名隶属东宫的太监,探头探脑的守在远处。
御马监这几年来可是权势渐大,已经和有名的司礼监,在宫中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其中御马监经营各处皇庄,店铺的进项,打理京城内外多处草场,乃是有名的内管家,又可以提调兵事,隐隐间和户部,都督府分享权力。
既然负责养马之责,其下自然有养马,驯马之人,其中组成大多是由从蒙古逃回来的壮汉组成,永乐皇帝本就有用北方边民成军的习惯,对他们最是信赖,由此就产生一直精锐禁军,就是有名的腾驤四卫,这支三千多人的精锐骑兵,其战力乃是仅次于三千营的铁骑了,由此而上,御马监的一干太监们,自是权力大增,从当年的马夫头目一跃而成为明朝宦官二十四衙门,赫赫有名的上十二监中的顶级衙门了。
张灏倒是对于远处正在训练的骑兵垂涎欲滴,可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些人可是距离皇帝最近的骑兵了,除了太监以外,皇帝压根就不信任别人来掌控。
平日张灏对于太监表面上一向亲厚,自是和御马监的公公们交情不错,笑着聊了几句,从马上的挎囊中,取出一个瓷瓶来,又客气几句,就和神色不耐烦的皇孙出了占地宽敞的御马监,直奔东宫附近而去。
路上两个皇孙自是抢过张灏手中的瓷瓶,神色惊喜的探头,小心翼翼的观看里面的促织,张灏摇头笑笑,他也不知里面是何异种,只是吩咐家人从坊间寻觅买来的。
两兄弟知道张灏不爱玩此种仿佛沙场大将单打独斗,最是刺激不过的雅事,小胖子朱瞻墉嬉皮笑脸的讨好道:“哥哥,这几天你也不进宫,都被大哥赢去了几百两银子呢,嘿嘿。”
摇头叹气,这皇孙从小管束严厉,又未成年而得以出去开衙建府,就连王爵还得等上几年才能被封,自是手中无钱,何况他们如何斗得过精通此道的朱瞻基?自是得到些银钱就又被人家赢去。
张灏当他们都是自家兄弟,并没有怀着它意,也是大家相处几年,确实建立了些感情,观他们本性纯良,历史上似乎都未留下什么痕迹,大抵都是些安于本分的皇族。
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锦囊,里面装着大概有几十颗金豆子,随手扔给两眼放光的朱瞻墉,皱眉道:“玩玩就行了,要学会及早收手,别一下子破釜沉舟的把金子都压上去。”
两位皇孙嘻嘻一笑,不当回事的点点头,他们还真有些惧怕这位哥哥,以前捉弄对方时,可着实被痛打了数次,可长辈们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着直说打得好呢。
就见朱瞻埈抱着瓷瓶,朱瞻墉抓着沉甸甸的锦囊,两兄弟一溜烟的朝前跑去,吓得后面的公公急忙追上来,还不忘朝张灏点头哈腰一番,这才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小孩子之间的交情就是这么单纯,张灏回忆着暴打皇孙的骄人战绩,不但皇孙,就连那些皇子王爷都没少揍过,他打起人来可是绝不留手,气的皇帝朱棣为了此事,把个皇族子弟统统叫到跟前,真是好一顿破口大骂,骂他们真是丢了祖宗的脸面,竟然没一个好样的,连从小体弱多病的张灏都打不过,最后竟然把一众皇族好生教训一顿,至此以后,再没皇族子弟敢得罪打遍皇族无敌手的灏二爷了。
得意的直笑,张灏随意在宫里头溜达,想着先到两位娘娘那请安好了,可是好多天未进宫了,还真有些记挂,心里打定主意,当即直奔**而去。
一路上遇到无数太监宫女,张灏基本上都是面无表情的昂然而过,如今他早用不着依靠结纳宫人而稳定自身地位了,除了几位相互结盟的大太监外,已经没人可以引起张灏的兴趣。
反而不管是普通宫人,还是身上带着品级的内官,一见到大名鼎鼎的灏二爷,全都赶紧跪倒磕头,笑容满面的恭送张灏含笑点头,接着注视人家远去,方慢慢起身散去。
行走在高墙大院之间,张灏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朝着身侧的宫院中瞧了一眼,忽然停下动作,只看见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喊声。
院门大开,却空荡荡的无人看守,张灏本不欲理会,因这院子里住着的,乃是出身朝鲜的吕美人,不说张灏对于明初一些史料记得很熟,这流传于后世的宫廷秘史,就是平常人也多好奇的看过相关记载。
传说贤妃娘娘病死山东后,有商人之女出身的宫人吕氏揭朝鲜妃子吕美人勾结太医,银匠,用砒霜毒死贤妃,此案后来被推断乃是诬告,但当时却牵连甚广,多达数百人因此被暴怒的朱棣诛杀。
即使知道不大可能,可张灏还是有些厌恶吕美人,基本从不和对方有任何来往,还暗中嘱咐贤妃娘娘身边之人时刻警惕,对于那后来引起三千宫女被凌迟的吕氏,就算知道其罪不在她,可也没来由的深深厌恶,只是一直没有寻到机会除掉对方而已。
皱眉大步朝院子里走去,因张灏瞧见贤妃权娘娘竟然出现在院子里,自是不能不管,就见满院子都是宫人,干娘一脸为难的站在当中,好似对于眼前事毫无办法一样。
心中叹息,张灏心想也不知道这几代皇帝修的几世福气,一脸祖孙几代人,身边最亲近的妻妾都是秀外慧中,端庄善良之人,太祖和永乐皇帝就不用说了,就说太子妃张氏,皇太孙的妻子,都是性子温柔,贤惠少见的女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家传渊源?
其中太子妃这些年可是一心呆在东宫相夫教子,这太子朱高炽体态肥胖,骑不得马,射不得弓,自是不为皇帝所喜,前些年更是命人严加控制东宫用度,就连太子的一日三餐都严厉约束,饿的朱高炽真是时常两眼晕,幸好太子妃节俭惯了,又多得张灏暗中资助,这才没闹出把个太子活生生饿死,使人啼笑皆非的惨剧生。
这眼前的权妃娘娘更是平日任事不管,其实不难理解,一位姿容浓粹,喜欢诗词歌赋,善吹玉箫的绝世美女,自是不喜凡尘琐事,即使地位高高在上,皇帝甚至都有意让她接管宫中大权,依然推脱了事。
难怪宫人不大把娘娘放在眼里了,张灏盯着跪在地上痛哭求饶的几位年轻宫女,又看了眼神色惊慌的吕美人,在看了眼面带阴狠的尚衣监大太监王忠,还有尚宝监的两个太监金得,金良。
“混账,我干娘在此,你们竟然站着不跪,是不是一个个活的都不耐烦了?”
众人一惊,急忙同时朝后面看去,一见来人竟然是安东侯张灏,赶紧上前请安,却没成想平日都是亲和有加的灏二爷,此刻面沉似水的怒喝道:“都给我跪下。”
太监宫女身子一软,情不自禁的双膝跪地,他们可是人人清楚,现如今别说这位小爷乃是纵横宫中肆无忌惮的主,就算他处置不了宫人,可人家还有几位好友,那可都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大太监啊,更别说贵妃王娘娘最是宠爱他了,就是圣上还不是一样,就算是侯爷闯了什么大祸,陛下都得替他兜着。
“都闭嘴,没我干娘允许,谁敢开口立即处死。”
张灏可没什么顾忌,反正这是为了权妃出头,走上前去扶着真是好生松了一口气的贤妃,就听见这位风韵犹存,依然姿色如三十岁许的娘娘开口道:“唉,这几个宫女私下偷了吕姐姐的一盒饰,这人赃俱获的,本宫正无可奈何呢,幸好我儿来的及时。”
身边唯一没有跪倒的吕美人,神色凄楚的说道:“灏哥儿可要为咱们评评理,既然此事是生在我院子中,犯事的人又是我身边的,自是得交由我这个主子落,可为何这尚衣监非要我把人交给他们落不可?真是岂有此理。”
跪在地上的王忠一脸的亲切笑容,正想抬头辩解,就听见张灏冷冷的道:“闭嘴,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多嘴的份。”
立时羞惭低头,可把个平日威风八面的尚衣监大太监王忠刺激的心中大恨,阴沉着脸再不说话,脸色顷刻间涨的通红。
张灏哪会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心中嘀咕,当年因皇帝要把宫内大权交给贤妃时,吕美人可是当着皇帝的面前,亲口反对过呢,为了此事,双方身边的宫女,一见面就会大吵一顿,这时日一久,她们两位就心生嫌隙,基本平日不相往来,今日干娘跑到这里,难道是吕美人亲自开口求救的?
眼光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面带喜色的金得金良,张灏有些明白过来,平日就听说他们兄弟和吕美人关系密切,看来这是跑过来助拳的,这又是贤妃娘娘,又是尚衣监和尚宝监之间的往日恩怨夹杂其中,此事肯定有古怪。
话说尚衣监负责宫里的四季衣衫供应,原本实权不大,不过却是能随时亲近皇帝和诸位嫔妃的机构,这明朝初年,又因衙门称呼上带个衣字,而得以把浣衣局,这二十四个宦官衙门内,唯一不设在皇宫里的衙门管在手下,那浣衣局虽说是个冷门不被人重视的所在,但确是处罚宫女和配年老宫人的地方,试问,犯了事的宫女到了那等凄惨地方,自是任由尚衣监的太监们随意处置了,因手里有了这项权利,平日宫内也没人愿意得罪他们,因万一谁或是谁交好的姐妹犯事受罚,到了那时,还得拜请他们高抬贵手,暗中照顾呢。
而尚宝监乃是掌管宝玺,敕符、将军印信的衙门,算是地位尊崇又有些尴尬的机构,上有司礼监欺压,旁边有印绶监很多地方和自身权利交叉,因而时常受到同僚排挤,自身又没什么油水权威,这大太监金福更是因宿怨和大太监王忠交恶,两家时常在宫里斗来斗去,一直是相互水火不容的。
第124章 何谓菜户
“求娘娘开恩,开恩啊,奴婢们只是一时不小心,失落了那个饰匣子而已,绝不会起偷窃之心的。”
随着一位跪着的宫女连声为姐妹们求饶,张灏在看看一脸绝望的三位肇事之人,心中了然,看来偷窃一事乃是事实了。
看着神色有几分不忍的干娘,张灏立时指着王忠,说道:“此事自然有娘娘做主,还轮不到你放肆,赶紧给我滚。”
原本大家都以为此事就会如此了结,毕竟既然有安东侯现身,再傻之人都会选择忍气避让,为了几位宫女而得罪这位煞星,就是在无知无畏的人,恐怕也会做出个明智选择。
可事情还就是如张灏所预料的一样,连贤妃都不买账的王忠,此时抬头看了眼允许他回话的张灏,冷笑道:“回侯爷,她们岂是只偷窃?因有人揭,这三个贱人私下和宫人结成菜户,此等阴暗事,那是定要配到浣衣局去的,没立时处死她们,咱家已经是念着两位贵人的面子上,才从轻落的。”
这话一说,可是把个院子里的众人听的人人悚然变色,就是张灏和贤妃,同样大吃一惊,在看着三个面如死灰,不一言的宫女,此事真假自是一目了然了。
即使是张灏,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眯着眼睛不置可否的瞪了王忠一眼,随即把头靠近干娘,轻声问道:“干娘,此事要不要孩儿帮你出头,有孩儿在,定会让您万事无忧?”
心中为难的贤妃想了半响,还是不想为此等恶心事连累孩子,苦笑着叹息道:“唉,算了,也是她们咎由自取,一等她们死后,灏儿你帮干娘把她们的骨灰送到朝鲜,入土为安吧。”
原来她们都是干娘的族人,难怪吕美人能请得动她过来,这才明白为何贤妃能现身此地的原因,张灏心中冷笑,结成菜户又如何?要是护不住几个宫女,我张灏岂能对的起一直疼爱自己的长辈?
一直以来,张灏都不愿理会宫内的类似破事,其实都是些可怜人罢了,即使想帮也帮不上,又和自己没太大关系,可这次不同,既然关系到自己人身上,那不管有天大的麻烦,那也少不得要理会理会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都不喜欢在大内中逗留,不说这里阴气太重,就是遇到的那些宫女,那些下位嫔妃,几乎人人面如死灰,毫无一丝朝气,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即使是撞见皇帝,也只是强作笑颜而已。
曾经张灏为此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几年到是多少看出一丝端倪,先说宫女们,几乎历朝历代都是悲剧的代名词,一生孤苦凄凉不说,还任人作践,性命更是得不到保障。
不过宫女们还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指望,那就是年老色衰时,或是皇帝驾崩后,也许会被赶出宫去的,不过此种几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倒是被皇帝赏赐给大臣武将的,可算是个天大喜事了。
众所周知,这宫里乃是世间最肮脏的地方,又是煞气最重,最是严守隐秘的所在,为了防止宫中**或是皇室琐事被外界得知,明代宫女决不允许出去探亲,就是连书信礼物都不能递出去,生病没人管,死了没地埋,往往是烧成灰添了枯井了事,年老后遣送到冷宫等去处,终一生就这么了无声息的死去。
不过制度是死的,到底并不是人人如此,对于体面有身份的宫人来说,很多森严规矩也只是个摆设而已,不过到底大部分宫女没有此等幸运,以至于民间百姓一听说皇家选秀女,可谓是立时人人色变,立马连夜把自家闺女许配出去,更有哪个人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甚至是街上的乞丐也得拉来凑合,这就是有名的拉郎配了,宫女命运之凄惨,由此可见一般。
普通宫女命运凄凉不说,甚至张灏早已觉,这算是大明宫殿里有身份的一群女人,尤其是地位略高一些,就是那些曾经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们,只要是没有子嗣,家中不是显贵出身的,几乎个个一脸死相,尤其是最近几年越加明显。
至于王忠提到的菜户,张灏倒是若隐若无的听说过,好像现如今宫中结成对食,菜户的宫人可谓越来越多,何谓对食?也就是指宫女和宫女之间的同性安慰,寻求心理和心灵上的双重抚慰罢了,后来大概觉得不过瘾,又加入了公公们,估计从有皇帝以来,对食现象就已经出现,只是明朝时有了这么个称呼而已。
毕竟凄苦的孤身一人呆在这个冷冰冰,毫不讲究一点人情味的皇宫中,寻求个依靠乃是在正常不过的选择了,就是那些公公们同样如此,又不是人人都得成为体面管事,一群最可怜的群体,自然会相互依靠,相互依存。
也是因有了半个异性加入,这虚虚假假之事必不可免就迸出了真挚感情,即使宦官不算是个完整的爷们,可那也毕竟是个男人,这一有了感情,以往的露水姻缘,自是开始正规化世俗化,彼此间就好似真的夫妇一样相处,就被形象的称为菜户了,而菜户和民间夫妻一样严肃,双方彼此依靠,有的甚至都是生死与共了,财产更是双方共有,到了现如今,一些宫女要是寻觅不到另一半,从而结成菜户,都会被宫里人耻笑瞧不起的,笑话你为弃物。
大凡世事离奇,当菜户诞生后,自然而然的,宫里就应运而出了保媒拉纤的媒婆,可别小看这些命苦之人对感情的真诚追求,一经做媒而双方满意的话,就会由女方出个四五两银子,雇佣会烧菜的公公,烧上一桌好菜,请上几位好友一同庆祝,席间更是有类似山盟海誓一般的仪式,并当众对天立誓,双方一生扶持,一生恩爱,假如一人先死,那另一人绝对要终生不再配别人。
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这些看似下贱的宫人一经结成菜户,往往还就是认死理了,比之民间夫妻还要坚守誓言,还要情动苍天,三贞九烈之人,至死不渝,同生共死的例子,真可谓比比皆是了。
别说张灏对此有所察觉,就是不管是皇帝还是其他人,基本都心知肚明,不过到底此种事还是少数人行为,这太监又是个不完整的爷们,人人对此也无可奈何,或许怎么说都是最下面的极端隐秘事,一般无人敢冒着成为公敌的风险,而跑到皇帝面前举报,倒也不能说没有,不过很多皇帝往往念在此乃人之常情,顶多派人把被告的菜户秘密处死了事,最后干脆就没人过问了,为何?法不责众呗!
那大太监们还能在京城里置办宅子娶老婆呢,你凭什么不让下面人过过干瘾?反正皇帝和娘娘们平日都是高高在上的,也管不到最底下人的生活。
而到了明朝后期,一些地位低等的嫔妃,甚至都有和太监结成菜户的,皇帝根本都对此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了,基本上就是默许了。
而此时那些嫔妃,比如眼前的吕美人为何总是一脸的死气沉沉,张灏倒是终于查出原因了,原来是出自皇帝驾崩后的殉葬制度闹得,其实他以前就知道此种惨无人道之事,只是随着姐姐命运改变,早已把此事遗忘了,最近才恍然想起。
没人是救世主,此乃张灏信奉不二的原则,可面对一大群视自己为亲人后辈的嫔妃们,尤其是没有子嗣,必定会被殉葬的干娘贤妃,那张灏却绝不会无动于衷,何况那时候最大的阻碍已经驾崩,此刻张灏心中冷笑,其他人谁若干出头阻拦,那就算是太子朱高炽,我也得让你死无全尸。
看着跪倒在面前的一众公公宫女,张灏指着被捆住手脚,还在低声哭泣的三个年轻宫女,压根当那菜户之事没生过,避重就轻的问道:“说,为何偷饰盒?实话实说,自有我为你们做主。”
吕美人神色复杂的轻轻一叹,立时背过身去,而贤妃则神色好奇的看着她们,跪着的大太监王忠则面带冷笑,其他人则神色各异。
一位长相清秀的宫女看了看身边两个姐妹,低声道:“饰盒是奴婢们偷的,只是。”忽然抬起头,昂然直视张灏的漆黑眼眸,绝望的尖叫道:“那是要偷偷换来几副药,给在浣衣局得了病,给在安乐堂中等死的姑姑们送去的救命药啊!”
一时间只感觉扶着的贤妃娘娘,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张灏望着已经失态的干娘,自责的悲声道:“都是本宫的疏忽,都是本宫的疏忽。”
轻轻叹气,张灏马上安慰道:“也不能怪您,这宫中的族人,实在是人数太多了,您怎能挨个照顾到?”
“是我的过失,灏儿你不用安慰本宫。”贤妃娘娘此时显然是被触痛了伤心事,缓缓说道:“这些年来,本宫一直只关心如何得到圣上宠爱,身边之人还能护着,可其她族人,则不当回事,难怪本宫命中无子,如我这般不知廉耻,不念亲情之人,活该一生孤独。”
张灏立时哑然,其她人更是默默不语,都同是感同身受了,更有的心中冷笑,心说你贤妃娘娘如今年纪渐老,才回想起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当年你年轻时,那是何等的高高在上?何等的艳冠群芳?何等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几时把下面的族人生死放在眼里,你那眼中,永远只有当今万岁,如今才知道恶有恶报,倒是悔恨的有些晚了。
贤妃娘娘的神色变得凝重,随着她的神色变化,自是有一股子摄人心魂的气势,毕竟是做了十几年贵妃的人物,众人心中一跳,赶紧恭恭敬敬的低头。
“王公公,本宫这次亲口求你,放过她们几个无辜之人,你看如何?”
王忠立时一脸的苦笑,他何尝愿意同时得罪安东侯和贤妃?只是他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过还是心一横,毕竟在不知趣,那估摸着过几天,自己的脑袋就绝对保不住了,先躲过这一劫再说吧,可正当他要应承下来的时候,却突然被一群不之客打断,只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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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势力划分
别看皇宫架御九重,令人肃穆压抑,好似无数宫人都被分隔到一方方小天地中,彼此老死都不相往来似地,可就算是刚生任意一件小事,那也能顷刻间传到有心人耳边。
今日之事,其原因复杂,按理说王忠本没如此大的胆量,没经领旨,就胆敢带人到嫔妃的院子里抓人,而且当着贤妃的面前,还要执意把人领走,这原因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还容在下慢慢道来。
原来王忠年纪四十左右,从小父母双亡,以孤儿之身在官府登记造册,验明正身后净身入宫,也算是为了讨口饭吃的可怜人,说起来并不是一直追随圣上参加靖难之役的心腹公公,算是南京本地人,一直伺候过三代帝王,自从燕王登基后,自是在宫内备受欺凌,光是在掌管沐浴之责的混唐司,就烧水倒水的干了八年苦役。
不过他因从小进的宫,而得以在内宫中习字读书了三年,算是一个有才之人,更是后来靠着察言观色,务实做事得以一步步的升上来,成了一方新贵,期间因时常挑水得以进出各个嫔妃院子,自是趁机对宫中贵人们溜须拍马,百般奉承,又因记性特好,办事细致而受到贵人们的赞扬称许,其人还有一项长处,那就是绘的一笔好画,尤其最擅长描摹仕女图。
凭着天生对于艺术的敏锐观感,从而对于女人的四季衣物自是格外敏感,又熟记众位嫔妃的身体尺寸,好似一个专家般,经常因提出独特的穿衣搭配而备受嫔妃们的瞩目,这日子久了,尚衣监领大太监的位置,自是被他揽入怀中,得以人尽其才了。
按说王忠总算是熬出头,该从此春风得意,后半生该享尽富贵了吧?却不然,这大明皇宫里可是各方势力错从复杂,却是使得他每天每日都自觉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时刻不敢放松警惕,不说嫔妃等其他势力,单说这些将近十万人的公公们,其中势力最强,最然物外的自是以三宝太监为的海洋派了,不管是郑和还是王景烘。或是下面的一众管事太监,多是胸襟算是广阔,征服过波澜壮阔的海洋,见识过无数番邦异族的杰出人物,平日在京时,自是不屑于和宫里的太监牵扯太深,这些人大多性格正直,就算是文臣不喜欢他们,也往往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而在宫里势力最强,自然是以司礼监大太监王通为的一群公公了,这王通原名王猫儿,本是辽东女真人,其哥哥王狗儿,早年改名王彦,乃是镇守辽东十多年,开府娶妻的永乐皇帝心腹大员,王通即是王彦的亲弟弟。
他们兄弟为的一帮人,算是势力仅次于海洋派的辽东系,其中著名宦官亦失哈,就是建立努尔干都司,改良过火器的传奇人物,也同是辽东系的领之一,当然,他们和郑和太监之间关系密切,因都是出身自燕王府,都是跟随燕王打天下的太监班底。
有外来者,自是就会有本土势力跟其争斗,其中本土太监的领级人物,名叫金宏,乃是太祖朝时期,引为燕王暗通款曲的棋子,后来燕王登基为帝,自是得以请功受赏,一直是名义上地位仅次于司礼监的内官监的领大太监,这内官监不比司礼监好似是个皇宫大管家般的威风八面,其职权范围就要小的多了,算是负责采买的大管事,不过手下却控制着宦官二十四衙门中的四司,实权也是相当大的。
王忠既然是本土派出身,天然就会向金宏投靠,可惜却一直不被重视,多年都是本土派的边缘人物,原因倒也简单,那就是金家乃是一个宦官世家,子侄辈竟然都以当公公为荣,真可算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
其中今天在场的尚宝监的金得金良,还有很多金氏族人,甚至无数口称金宏为亲爹亲爷爷的公公们,人人改姓为金,其中太子身边最得宠的太监金福,皇太孙身边最得力的公公金英,都是其金家人,可想而知,这本土派的势力是如何根深蒂固,眼光长远。
王忠虽然性子圆滑,可也算是有骨气之人,不愿改姓为金,自然也就不被重视了,好在他才华过人,如今深得皇帝和宫里嫔妃的欣赏,自己努力爬上了尚衣监领太监的宝座,自然而然的成了一股势力,身边也很快吸引了很多跑来趋炎附势之人。
可却因此深深得罪了金家,毕竟算是分裂本土派势力的叛徒,这窝里斗的阴狠凶残之处,可比之面对外敌还要急切凶险,还要残酷无情。
祸不单行,这王忠早年时就因和公公王禄交恶,仗着一位嫔妃为其撑腰,而把王禄打得半死,从那以后,这两人就结下大仇,那王禄后来为了报仇,就跑去认了王彦为干爹,如今成了司设监的管事太监,成天的和王忠为难。
还要一位名叫金福的太监,认了金宏当干爹后才改的名字,这太监喜欢被人称爹乃是上千年的习惯了,原因大家不难理解,毕竟是失去了生育功能的群体,这金福其人更是与王忠有着生死大仇,乃是因当年两人为争夺一名宫女而结下的仇怨,这对于很多时候死心眼的太监来说,不亚于杀父之仇,勉强算是夺妻之恨的,如今金福刚刚升为尚宝监领太监,就马上急着找王忠寻仇。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本得罪两大势力的王忠,能活过几日都是屈指可数了,可正巧那王禄虽是王彦的义子,却和叔叔王通不对付,从而得以有了喘息之机,能够苟延残喘至今。
其实论宫里的各方势力,还有一个新兴势力的展度极快,潜势力更是极为强劲骇人,但却从未公然显山露水的一方派系,那就是和两大势力都有牵连,却自成一派的安东系了,顾名思义,就是以常公公为,魏公公为辅,和张灏互为同盟的一群人了。
可这能护住王忠身家性命的新势力毕竟找不到投靠的门路,这王忠走投无路之下,却是投靠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从朝鲜国进贡而来的妃子,娘家姓韩,就是如今靠着年轻貌美,深得皇帝朱棣宠爱的丽妃韩氏。
这丽妃韩氏自持年轻貌美,自是看年过三十的贤妃不顺眼,她在宫中又得朱棣这两年一直非常喜欢的吕氏,鱼氏两位美人的投靠,得以在宫中权势大涨,隐隐间和王贵妃和贤妃处处针锋相对,大有后来追上,取而代之的架势。
这吕氏就是商人之女出身的那位,因当年自觉和朝鲜吕美人同姓,就上门来攀亲,却没成想被人家拒绝,此女心胸狭窄,深以此事为耻,一直想寻机报复,历史上就是她诬告吕美人下毒害死权妃的,却没成想被张灏逆天改命,就此没有诬告的由头,一直到了今日都没找到雪耻的好机会。
今日就是她查知吕美人院子之事,就命王忠过来恶心下吕美人,看看能否通过三个宫女的嘴里,找出或逼迫她们出面陷害攀咬自家主子,就算不得逞也得泼吕美人一身污水,从此让她被皇帝厌恶那是最好,其用心自是恶毒阴狠了。
王忠也是无法,毕竟他如今唯一的靠山就是韩氏了,对此事当然不敢拒绝,就亲自过来抓人,多少有些越权,不过好在他还兼管着浣衣局,勉强算是分内之职了。
这一大圈中弯弯绕般的多年宿怨,张灏如何得知?此时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一群人,又看看神色惊慌的王忠,顿时不悦的冷哼道:“怎么?你们难道也是来此抓人了吗?哼,我看谁敢。”
阴森森的口气,即使语气平缓,还是立时让来人身子一矮,其中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司礼监的大太监王通和号称太监活祖宗的金宏。
按说他们地位尊崇,权威赫赫,即使满朝文武,恐怕也没人敢得罪他们,可当面对张灏时,还是心里打怵,毕竟眼前这位侯爷可是蛮不讲理之人,这连皇子皇孙都敢痛打的强人,谁敢轻易得罪他?没的叫他一通狠揍,恐怕到时连诉苦的人都找不到呢。
王通立时满脸堆笑,即使他这几年在司礼监的地位,可是受到常公公的强力挑战,也知道常公公和张灏交情莫逆,可越是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加亲切。
而金宏何尝不和他同病相怜,一个叛徒王忠就够惹人生气了,现如今又出来个新贵魏公公,甚至比王忠还令人侧目,乃是皇帝身边必不可缺的大红人,闹得现在底下的小崽子们,一个个的都跑去奉承,反而对于咱家这个他们的活祖宗视而不见,真乃可气可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心里冷哼,毕竟是斗了多年的夙敌,可这次确实可笑的,同是来救场的同道之人了,其中金宏得到小子们的报信,自是得过来给吕美人撑腰的,他们算是同盟,过来也是理所应当了。
而王通却是为了贤妃而来,原来这几年他深感常公公的威胁,真是有些寝食不安,不过对于常公公的人品,倒是极为钦佩,而且大家又是多年好友,出身又是相同,就得到对方含糊指点,想着和安东侯交好,而和张灏交好,自是得先奉承贤妃和贵妃王娘娘了,到了那时,大家都是一家人,自己受到的威胁自会如春风化雨般,立时迎刃而解了。
虽然他有兄长王彦和三宝太监作为靠山,本人又是宫里权势最大之人,可明朝太监的权利,比之任何朝代都要小的多了,别看后世满清成天的污蔑明朝的太监们,其实离了皇帝的信任,太监就跟了没了牙的老虎般,根本就是个随时等死的可怜虫罢了。
等两人争抢着讨好张灏后,自是满院子人都知道他们的来意,不过既然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处罚三位私下和宫人结成菜户的宫女也不行了,张灏倒是想把人带出宫去落,可森严宫规乃是皇帝钦定的,除非是面圣求情,不然谁也不敢私下放人出宫。
张灏可不想去见皇帝朱棣,虽然此时的皇帝因两位娘娘未故去,而性格变得开朗不少,可历史上生活剐三千宫女的一幕可是太过惊心,而事件原因就是因得知宫女私下苟且而雷霆暴怒的。
刚想郑重嘱咐王忠把人领走好生善待几年,也算是勉强服苦役三年,从而平息此事,却没想到突然横生枝节,就见那年纪苍老的金宏,残忍的笑道:“王忠,今日有人揭于你,告你背着人和丽妃院子中的宫女暗中勾搭,呵呵,跟咱家走一趟吧。”
早就惊魂未定,死盯着两位一直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大太监的王忠,面色苍白如纸,突然跪着朝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住张灏的大腿,嚎叫道:“侯爷求您救救小的,小的是被冤枉的啊!”
第126章 抽身事外
(方景先给大家拜年了,大家过年好,呵呵,本来想写一章喜庆吉祥的,但还是顺着情节走了,此时乃是大年三十,是万家团圆之日,方景自是不能免俗,今天只有一更,还请大家莫怪,要是初一闲暇,自是补上的。)
这一下峰回路转,立时使在场之人心中升起怪异感觉,心说这可算是贼喊捉贼了,全都把目光汇聚在张灏身上,就等着看您安东侯,接下来会如何应付跪倒在面前,神色凄厉的尚衣监大太监王忠了。
目光深处异常冷漠,表面上却亲和的注视对方,张灏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王忠,要说刚才想出手,那是因为看在干娘的情面上,至于别人?即使你王忠在可怜十倍,我张灏又焉能为你而卷入这宫里复杂之极,各势力互相倾轧的漩涡中?
早有自己人随时送出的密报,张灏清楚王忠乃是是谁手下的忠狗,何况深知此人平日虽说还算守本分,但身上也背着十几条人命,即使下一刻惨遭横死,那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刚才是本侯一时糊涂,也是瞧见娘娘着急而有些方寸大乱,王太监,这宫内之事岂是本侯能管得了的?唉,真是抱歉了。”
面色诚恳的双手摊开,张灏苦笑说完,就见王忠顷刻间面如死灰,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丝指望,倒也没有情急失态而显得气急败坏。
其她人早就见惯宫里的是是非非,哪天没有人失势倒台?没有人被鞭打致死?此刻真是人人面无异色,张灏看了眼干娘贤妃的脸色,朝着神色欣慰,心里松了口气的金宏,淡淡吩咐道:“那三个宫女都是我看重的人,该如何做,你金公公心里有数吧?”
“那是,那是,此事包管交给老奴好了,定会让娘娘和侯爷满意的。”
金宏立刻点头哈腰的满脸堆笑,又朝后面手一挥,自是有随行的公公们上前,把个此时缓过神来,面带冷笑的王忠和三位神色激动感激,朝侯爷娘娘一个劲磕头的宫女押走。
一边的吕美人心中惊异,就是身边的金得金良二人,更是心中嘀咕,即使是司礼监大太监王通何尝不是心中纳闷,同时寻思今日这老东西金宏怎么反击如此迅疾?这可大异他平日四平八稳的作风。
想归想,面子上还得马上客套几句,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同声恭敬的和娘娘说话,吕美人神色显得很激动,连声感谢贤妃亲自过来施以援手,那王通更是热情无比的暗中恭维张灏。
张灏和贤妃只得耐心应付几句,倒也哄得其他人喜笑颜开,各个自觉非常满意,很快,张灏当先扶着干娘朝外走去,其他人恭送娘娘出了门,这才跟着纷纷散去。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那王忠绝对不会因此等小事而丧命,毕竟人家身后还杵着位正当宠的丽妃韩氏呢,倒是金宏如此不顾及韩氏脸面,这可就算是当众撕破脸皮了,少不得马上宫中就得展开一番明争暗斗了。
张灏并未分析此事能带给他什么利弊,只是笑着陪干娘说话,反而是贤妃忽然轻叹道:“灏儿,今后少参合到宫里的龌龊事中,唉,那金宏才是陛下真正的心腹之人。”
默然点头,张灏立时反应过来,险些惊出一身冷汗,难怪金宏此番如此有魄力,竟然是被皇帝朱棣暗中授意,要是刚才自己因一时心软而乱作好人的话,那可算是犯了朱棣的大忌了,难怪干娘一直死捏着自己的手,还好自己和她想到一处去了,这随意插手宫中之事,岂是君王能容忍的?为了长辈愤而出手,即使捅破了天,朱棣也不会在意,但要是明目张胆的企图施恩于宫中的领太监,那可是取死之道了。
这是要压制日渐露出野心的韩氏?张灏失笑,扶着干娘柔若无骨的身子,嬉笑道:“干娘,可笑丽妃如此不知好歹,恐怕她成天处心积虑,到头来反而是自取灭亡呢,哼哼,真是无知妇人,岂不知陛下最是反感祸乱宫中的妃子呢。”
贤妃含笑点头,神色怜悯的笑道:“也是她们几个进宫晚,还不了解陛下的性子,这几代的皇后都是贤惠之人,岂能容忍有野心,成天胡作非为的女人?”
张灏心中有些庆幸,还好自己随时不敢小瞧任何一位古人,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被陷害,就是身边的干娘又岂是寻常之人?这些年一直能和王娘娘斗得旗鼓相当的美人,心机可着实深沉呢。
不过如今自己到不用太过提防疼爱自己的长辈,此时的贤妃已经彻底和贵妃王娘娘连成一气,又因有了张灏这个共同的强援,自是不在担心后事了,她们二人同命相怜,都是没有子嗣的中年妇人。
不过张灏还是有些担心两位娘娘的身体健康,即使这几年时时命太医照顾,但她们的寿命能否比朱棣坚持长远,还都是未知数呢。
“干娘,您和娘娘就不要理会下面的龌龊事了,还是保持心情愉快来的紧要,每天都得抽空在院子里锻炼一番,可别偷懒给忘了。”
面对灏儿的殷殷嘱咐,贤妃风情万种的开心笑道:“知道啦,成天一见面就管东管西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孩子是咱们娘们的长辈呢,呵呵。”
“还真有几分道理啊!您和干娘如今气色红润,看上去好似二八佳人呢,哈哈。”
贤妃听的又喜又气,笑骂道:“真是小孩子乱说话,都快成了老太太的人了,你这孩子,哄干娘高兴也得用些心呀,就知道随口胡说八道的,真是气死人了。”
张灏满不在乎的嬉笑,两人一路走一路亲亲热热的闲话,当拐过一座院子,走上宫内的长廊时,贤妃因灏儿双臂有力而感觉格外轻松,轻轻扶了下耳边散落的秀,轻笑道:“不过娘娘最近时常身体不适,还好这几年被太医精心调养,比去年气色可是好的多了。”
张灏含笑缓缓点头,两人都未在继续提起娘娘的健康情况,虽然表面上都是神色轻松,可心里却都有些紧,这王贵妃可是宫中的定海神针,也是皇帝暴怒失去理智时,唯一能劝的朱棣止息雷霆之怒之人,那可是朱棣心中最敬爱的女人,即使是贤妃最得朱棣宠爱,可如同妻子一样的真挚感情,还是比王贵妃逊上三分了。
慢慢走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连同后面的十几位宫女太监,一起走到贤妃的寝宫附近,张灏当下笑道:“灏儿就在这里拜别干娘了,这都出来大半天了,在去娘娘院子里请下安,就得归家了。”
不舍的看着张灏,贤妃温柔一笑,顺从的点点头,突然低声道:“灏儿拒绝了杨士奇家的求亲,此事做的好,陛下昨日得知此事,可是显得非常开心呢,我儿一定切记,千万别和大臣有什么瓜葛,切记。”
郑重点头,张灏心里一时间真是啼笑皆非,不过心中又紧接着掠过一阵寒意,这帝王心术实在是太复杂的令人抓狂,你觉得天大的麻烦,也许在帝王心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觉得不起眼的小事,或许在帝王眼中,那就是大逆不道的塌天大祸了。
心中更坚定这几年做事标新立异,在家恣意花丛,在外胡作非为的做人宗旨,至于前几年韬光养晦,修身养性般的处世方式,却已经不在适用于即将成年的自己了,试问一个年纪轻轻又血气方刚的豪门子弟,还是个朝中大员又手握重权的纨绔公子,怎能成天跟那些老谋深算的文臣一样循规蹈矩,一模一样的稳重做派?那才是不打自招,明告世人此乃包藏祸心呢,要不然,干嘛跟个乌龟似地成天避祸在家?
什么年纪就得有什么年纪的样子,装的太过世故老实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张灏洒然笑笑,当下旋风似地冲入王贵妃的寝宫中,大肆吃拿卡要一番后,在娘娘无奈宠爱又恨恨的目光注视下,在一众宫女的善意哄笑中,如飞而去。
出了午门,和亲随会合后,张灏阴森森的吩咐道:“银丰,派人去把常公公唤来。”
因张栋不在身边,朱银丰最近急的表现自己,自是亲自跟随张灏出来,闻言立时吩咐身边的属下,自有两人骑马朝皇宫东侧而去。
指派完事后,朱银丰神色疑惑的问道:“二爷,为何事召常公公过来?难道有什么棘手之事?”
意味深长的笑笑,张灏轻松笑道:“刚才在宫里遇见一档子恶心事,以前小魏子就求过我来着,此次倒是正好出头管管了。”
朱银丰心中一惊,心想凭魏公公如今的权势,都得开口求到二爷头上,那此事肯定分同小可了,赶紧说道:“到底是何事?二爷说说。”
“以前小魏子未迹的时候,曾经得过一位老宫女的悉心照顾,小魏子就认了人家当干娘,可后来那干娘却因偶犯小错,而被管事太监配到了浣衣局,可怜一个老太太没福气,没捱到小魏子来救她啊!唉,这不没过去几个月,就因劳累而毙了,小魏子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他年纪轻轻,心里还保有有一份良善,成天念叨那浣衣局乃是一个最黑心的所在,就想着去报复一番,救出些和他干娘一样的可怜老人,也算是能勉强祭奠下她干娘的在天之灵了。”
“原来如此,难怪,大丈夫是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深有同感的大点其头,朱银丰感慨说道。
张灏轻叹道:“小魏子一直对没能尽孝于亲娘身边而痛苦,那干娘又是在他最倒霉的时候照顾过他,别的事也就罢了,此事倒是早就想帮他出口胸中恶气的,哼,今天正好干娘的族人又被落到那里,王忠又被拘禁了,少不得咱们得去大闹一场,也顺便为这些年屈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看着二爷目光森冷的模样,朱银丰立时热血上涌,那浣衣局的黑暗一面,这在京城谁人不知?那些因犯错或是得罪人而被处罚到那里的宫女还有年老配过来的,一天天没日没夜的浆洗衣物,就连最冷的寒冬腊月,都得用冰冷刺骨的井水洗东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一天能休息的时候,更是连饭都吃不饱,因此饿死累死的宫女真是不计其数,乃是宫中软刀子除掉对头的不二选择。
年轻人自是满腔正义感,即使是张灏同样如此,此等草菅人命的地方本就绝不能放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出手罢了,今日您皇伯伯既然暗中授意金宏敲打丽妃,那我这个侄儿,就替您敲打敲打那些狠心肠的太监好了。
没过太久,常公公率领东厂几十名头戴尖子帽,一身褐色飞鱼服,腰系各色涤丝腰带,上面悬挂在巴掌大的黄铜腰牌,脚穿白色皮质长靴,手拿各式缉捕兵器的番子过来。
都是些平日护卫常公公的亲卫,反正今日不需要太大的阵仗,张灏也就没有事先透漏底细,随便来些人手足以。
隔着老远,常公公骑在马上,拱手笑道:“呵呵,这刚过午时就叫咱家过来,唉,人老了,身子骨也不行了,比不得年轻时呀,还想着睡个午觉呢。”
“哈哈,恐怕今日您是无法午睡了,常叔叔,那浣衣局里,没你的徒子徒孙吧?”
似笑非笑的看着常公公,就见他面色一变,吃惊的道:“怎么?侯爷这是要寻浣衣局的麻烦?这可不能轻举妄动,那尚衣监的王忠可是丽妃娘娘的心腹,这可是块烫手山芋呀。”
张灏暗道东厂还是成立时间太短,或是常公公此人性格正直,不喜搬弄权势,以至于没有在宫里安插太多心腹,过去这么久了竟还没收到任何消息。
心中所想,当即笑道:“王忠如今自身难保,呵呵,被金宏带人给关起来了,估计今天是不得自由了。”
常公公立时眼睛一亮,抚掌赞道:“原来如此,金宏的动作还真麻利。”笑眯眯的又笑道:“此事咱家倒是收到了一些风声,还是昨日魏公公传出来的,那金宏背后有人呢。”
常公公低声说完,手朝天空指指,张灏满意而笑,对于常公公没有隐瞒自己而感到欣慰,不过既然是小魏子传出来的消息,常公公不隐瞒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了,不过要是故意拖延一时半刻的,那很多时候,事情的结局就会截然相反了。
第127章 血手浣衣
打定主意要去寻衅闹事,张灏自然心中在无所顾忌,这早上皇帝才昭告天下善待百姓,而眼皮底下却隐藏此等脏污纳垢之事?如果不尽早除之的话,岂不是得让日后伟大的皇帝陛下颜面扫地?
咱也算是替圣上您老人家尽忠了,不过此事还是得做的隐秘稳妥,毕竟大肆张扬会让皇家难堪的,而只要能为朱棣保留一丝颜面,自是人人最后都会皆大欢喜了。
张灏早已习惯封建社会阶级分明的贵族生活,可其内心深处,还是保留着几分善待世人的信念,大丈夫立足于世,要是没有能力帮助可怜之人那也罢了,可自己明明有这能力,当面对使人震惊的恶事时,要是还选择无动于衷的话,那可就是一个天性凉薄的自私之人了。
有能力又能事后安然无事,甚至还能因此为自家带来好处,张灏自然会做出明确抉择,心中更是升起一丝羞愧,搭救可怜宫女只是顺手而已,真正的目的,却是自己正是要做出一些既正义又鲁莽,还得狠辣无情的事情出来给朱棣瞧瞧,今后更是得大肆敛财和贪花好色,以此证明自己是个一身缺点,行事荒诞离奇的纨绔公子,如此才能被帝王信任,得以一生掌控锦衣卫和影响东厂,从而才能保护亲人一生平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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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衣局坐落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双狮子街,其名虽然霸道,可实际上却是京城有名的破落所在,街头巷尾,居住的多是些破家之户,早年还是皇族勋贵定居的府邸,可近几十年来或许是因风水不好,一连多家被抄家灭族,自是惊得左右邻居纷纷搬家离去,其宅第都被贱卖,后来演变成了无数落难到此的百姓的定居之所。
因这条街道距离皇宫很近,平日一些犯官家属也会选择这里租住几间屋子,烹煮饭菜送到刑部大牢或是锦衣卫的监牢中,照看自家犯事的亲人。
一条玄武湖支流流经此处,河对岸就是城西平民百姓聚集之处,和一河之隔的内城却泾渭分明,平日很少有人敢划船过来,时刻有一卫禁军驻扎河边,守卫皇宫和内城的安全。
因此,双狮子街就成了距离皇宫最近,罕见的平民扎堆之所了,不过同样因为这里距离宫中实在太近,使得三教九流之辈不敢在附近逗留,又因浣衣局后来选址于此,渐渐形成了个依附浣衣局生存的庞大群体。
街道居民大都是些孤儿寡母,弃妇寡妇或是娼门从良的年迈风尘之女,基本都是类此此种凄惨际遇的弱势群体,还有些因丈夫被问罪而流落此处,苦苦等候和丈夫团聚的妇人,乃是京城著名的女人街,她们大多以靠缝补浆洗衣物为生,还有些心灵手巧的妇人则开设成衣铺,以缝制成衣或是官衣为生,时日一久,双狮子街的名气大增,成了京城有名的裁缝聚集之处了。
正所谓靠山吃山,想那皇宫里住着十几万人,每日换洗的衣物床单等换洗之物何止千万?或是缝缝补补的桌围,被套每天也要堆积如山,即使有专门的衙门负责,又岂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就凭浣衣局五百多名宫女公公如何能浆洗的完?自是得依靠附近百姓帮衬,这也是为何此地聚集了如此多的妇人的根本原因。
这时代妇女不能抛头露面的找营生,扎堆聚在一处也是万般无奈的选择了,靠着清洗或是缝补衣物而换来微薄的度日之资,也算能勉强活下去,或是干脆经营些别的新奇小物件,或是靠出租屋子而财的也大有其人,成天打交道的不是公公就是附近豪门世家的管事妇人,一般男人很少过来此处,因此这里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世界,被京城百姓戏称为寡妇街。
即使有如此多的妇人帮着浆洗衣物,可浣衣局内的可怜宫女们,依然得不到一丝善待,年老的属于被抛弃的等死之人,年轻的更是得罪人的犯事之身,常年苦役致死就是她们的悲惨宿命了。
当张灏带着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昂然直入时,即使心硬如铁之人,此时也不禁深深为之震撼。
凌乱不堪的破旧木桶木盆堆满整个院子,到处都是挂满无数衣物的竹竿架子,几百位宫女分散在整个院子中,十几口水井附近都有衣衫褴褛的宫女,使劲力气的摇起水桶,把个冰冷井水倒入脚下那硕大的木盆中,一个个好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的咬牙坚持,整个地面更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污水坑,好似水泽之国一般。
张灏一脚踩下,立时水花四起,把个簇新的官靴踩得肮脏不堪,可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依然大步朝院子里走去,身后上百名汉子一见侯爷如此做派,心中同时升起敬意,立时不管不顾的跟着踩在泥水地里,大步追了上去。
看着满头白苍苍的老迈宫女,颤颤巍巍的蹲在地上浆洗衣物,看着一个个满面疲惫的中年宫女,正在拎着沉重水桶四下分水,再看看那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宫女们,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在院子里干活,张灏心中升起一丝凄楚,更是冷眼瞧见一众服饰华贵,拎着皮鞭躲在干燥地带说说笑笑的公公们,张灏立时一言不的走至院子中间站住。
神色恍惚的浆洗衣物,这些宫女人人整个脸上,都布满被冷风割裂的道道伤痕,嘴唇更是青紫一片渗出丝丝血迹,即使年轻者,也早已不复往日清纯秀美的容颜,好似被无情岁月摧残过一样,满面风霜的死气沉沉,原本秀气白嫩的双手,早已被冰凌刺骨的井水浸泡的仿佛破裂龟壳一般,红彤彤,肿胀胀,鲜红红的刺眼之极。
常公公心中叹息,看着目无表情的张灏,轻声道:“这进来的宫女也分为三六九等,在宫里有依靠的,只是被罚苦役几年的,自是会略受到些善待,而基本没有出去指望的宫人,唉,则必须无日无夜的做活了。”
又指着一张张麻木没有生气的苍老面孔,常公公即使见惯此等不拿人当人看的惨事,还是心中升起兔死狐悲般的心情,略有些沉痛的说道:“这宫中的活计如何做得完,但她们毕竟是不用花费分文的奴隶,自是被管事公公丧尽天良的往死里压榨,能节省一文钱,也就自然会落入这群畜生的腰包里了,唉。”
张灏依然面无表情的站立不动,他身边的亲随面色阴沉冷厉的护在左右,而东厂番子则四下散去,挨个房间用力猛踹,顷刻间,自是惹得一方占地颇广的浣衣局内鸡飞狗跳,无数人惊慌失措的跑出来。
五十名管事太监和管事宫女被推搡出来,不明所以的聚在一起,就听见常公公身边的太监大喝道:“尔等赶紧过来拜见安东侯,太子少师张大人和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常公公。”
这群管事公公们闻言先是一愣,接着那有些紧张不安的神色立时放松下来,人人以为东厂番子来此,乃是查案寻人的,即使东厂和锦衣卫再令人闻风丧胆,可对于隶属宫里的宫人来说,大家算是互不统属的同僚,并不如何畏惧。
也是今日赶巧,往常一般不在院子里逗留的领太监施德,刚刚正在屋里翻看账本呢,此刻立时满脸堆笑的上前,笑道:“呵呵,今个可是吹的什么春风,能使得侯爷和常公公大驾光临,小的真是有失远迎了。”
看到这二位还是面无表情,施德心中暗骂真是拿鸡毛当令箭,不就是奉旨办差嘛!至于这副冷冰冰,趾高气昂的官样做派?即使你们是来抓犯人的,可跟咱家犯得着一脸公事公办的德行吗?
心中愤怒,倒也不敢表面上带出一丝不满,因他即使贵为浣衣局的领太监,可比起对方的显贵身份,还是差的太远,不得不低人一等,点头哈腰的恭维道:“还请两位大人示下,这是要寻谁呀?咱家立马把人指出来,要不要先进屋子吃口好茶?”
常公公立时皮笑肉不笑的昂望天,嘴巴紧闭的一言不,他心中毕竟顾忌圣上,此事不敢亲自出头,一切自是得以张灏马是瞻。
而此时的张灏,则目光冰冷的盯着对面的太监施德,又看向他身后一众面色可憎之人,再扫过院子里的各式人等,立时神色和缓下来,笑吟吟的后背双手。
他做事一贯只有两种作风,要不深思熟虑,谋而后动的致人死地。要不就是不管不顾,以雷霆之怒先宰了对方再说,等事后在仔细琢磨善后之事。
说实话,当面对那些位可怜的宫女,虽然使他心生恻隐,真想解救她们出去,可还是没有刺激的他失去理智,心里根本就没太当回事。
要是早几年时的张灏,或许还会激动万分的当个侠士而救人于水火之中,可如今却已经见得多了,多到令人见怪不怪,心如硬石,麻木不仁的地步了,这宫里宫外,可怜之人可谓遍地都是,不彻底根除此源头的封建帝制?你又能救得几人?
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张灏自是不会高喊什么推翻腐朽王朝,此时神色亲切的微笑,伸手朝施德勾勾手指头,示意对方过来接近自己。
早已看出这群不之客肯定是以安东侯为主,这一辈子生存在皇宫的公公宫女们,谁又不认得张灏?看到侯爷表情亲和,施德心中一喜,他在宫里唯一的靠山就是王忠,试问这浣衣局哪是什么有油水的好所在?自是无人争抢领太监的位置,都知此处无非是个另类的刑罚之所,用来处置杖责宫人的阴冷地方而已。
第128章 诛杀凶徒
今日活该施德倒霉,引为靠山的大太监王忠自身难保,丽妃等平日交厚的嫔妃,即使收到求救口信,此刻也不敢出宫施以援手,就算是其他大太监,谁又敢为他而得罪安东侯?
说起这位施德,其人原本是江苏人氏,因家境穷困,早在十几岁时就进的宫,自打进宫后就一直在浣衣局内当差,这么多年来,真是见惯了宫里勾心斗角的最阴暗一面,其人性格本就阴狠毒辣,在此等灭绝人性的地方,自是混的如鱼得水,很快就凭借着体贴上意而一路走的风生水起,他乃是太监中有名的墙头草,其人更是有几分小聪明,只要谁当上尚衣监的大太监,那他就听谁的吩咐,对于其她贵人同样唯唯诺诺,谁人的吩咐都会尽心尽力,算是个周旋四方而办事稳妥之人,从而十几年来在浣衣局的地位得以屹立不倒。
满面笑容的赶紧小跑几步,施德早就想亲近安东侯张灏了,只是自家呆在这个人人憎厌的所在,往日哪有如此难得机会,心想难怪今日家里房檐上的喜鹊喳喳直叫,莫非老子这是要熬出头了?
早就在浣衣局呆腻味的施德,一个月上千两的油水自是看不上眼了,何况还都是些有伤阴鸷的血腥钱,而那些负责采买的领太监,一个月任事不管,就能有各方笑脸送上无数孝敬,在回头看看自家院子,唯有一群半死不活的娘们,自己又没能耐享尽艳福,真是可悲可叹又使人窝火。
心里越加火热,鬼迷心窍的施德几步跑到张灏眼前,双手下垂,整个人朝前低头哈腰的,异常谄媚的笑道:“侯爷有何事吩咐小的?小的定会为爷办的妥妥当当。”
“不是本侯爷说你,怎能如此糟践宫中的姐姐妹妹,你自己看看,一个个的都成什么憔悴摸样了?唉,你这是在辣手摧花啊!”
张灏痛心疾的指着院子中的年轻宫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神色,施德反击极快,心中大喜若狂,马上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响亮耳光,悔恨万分的自责道:“侯爷教训的是,都是小的被那猪油蒙了心,成天只惦记着如何完成宫里的差事,就没把姐妹们当成个人看待,都是小的错,都是小的错。”
愤愤不平的点点头,张灏知道这面色和善,干瘦矮小的白脸家伙,乃是宫里有名的笑面虎,其人为人处事异常心狠手辣,整个宫里没人不惧怕他三分,人送外号活阎王,就是靠着一路残害人命,替宫中贵人消灾解难而得以迹的。
深深叹了口气,张灏撇嘴摇头,着恼的怒道:“今日过来办差,还以为能从你这里选出几个姿色颇佳的伺候一下呢,谁成想一个个的都***不成*人形了,还吃茶,吃你的大头鬼吧,哼。”
施德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侯爷一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敢情人家少年公子成日风花雪月,肯定是位惜花之人了,看到院子里被折磨的快要累死的宫女,自是心里懊恼,为女人们打抱不平了。
立时露出招牌似地憨厚笑容,施德眉开眼笑的低声道:“侯爷有所不知,这院子里的都是些等死之货,那隔壁几个院子里,平日干些轻活的,可有的是美貌佳人。”
张灏不置可否的笑笑,冷哼道:“那又如何,都是宫里之人,本侯又不能惦记,徒增烦恼罢了,不见不见。”
好似就知道安东侯会是如此反应,施德嘿嘿一笑,讨好的道:“侯爷年纪小,不知这里面的事,那个,只要侯爷往后能照顾照顾奴才,自然马上就让您心满意足。”
神色不悦,张灏不屑的冷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怎么?孝敬本侯爷,还得给你些好处,才能指使得动您施公公不成?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马上把你这院子都给拆了?把你这个狗奴才给配到内务府死牢去?”
“信,信,谁还敢不信您灏二爷的话,爷就别吓唬小的了,小的糊涂,小的是狗奴才,小的实在是该死,呵呵。”施德心中越欢喜,他深知贵人们都是此等高傲做派,只要自己办事能让贵人们真个满意,往后自然会得到丰厚无比的回报。
弯着腰一脸的奴才相,施德扭头看看左右,神神秘秘的笑道:“二爷您知道咱这院子乃是半个死囚牢,进来的宫人基本没几个能活着出去的,这内务府一年才拨下来那么一丁点的银钱,顶多够大家伙的吃饭钱而已,这每日堆成山的衣物,就是所有人统统累死都干不完呢,呵呵。”
“少来哭穷,爷可没心情帮你讨要银子,那内务府又不是我开的,你们守着这么多上好的绸缎衣物,随便偷些卖出去,就够你们一年吃喝不愁了,别以为能糊弄到我,哼。”
看着侯爷一脸鄙夷,施德脸色一红,又恬不知耻的笑道:“嘿嘿,还是灏二爷英明,下面人的龌龊计量哪能瞒得过您去,至于那些美貌些的宫女,既然一辈子都出不去了,自然也就不算是宫女了,平日没少被附近的公子少爷讨要,也能细水长流的换回来些银钱不是?”
张灏心中大怒,这堂堂的浣衣局竟然被眼前这恶心之人,活生生的给变成了个下三滥的窑子?真是好大的狗胆,只是可怜了那些被糟蹋的宫女们,今次也得跟着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一起送命了!毕竟都是些宫女,根本没法私下放出去,万一此事泄露出去,就算是张灏本事再大,恐怕也难逃一死了。
今日真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你,既然已经套出施德必死无疑的罪证,张灏立时没了应付他的心情。
“呵呵,那宫女姿色不错呀,名字叫什么?”张灏笑眯眯的说话,随意指着远处一名呆站着的宫女。
“哦,容小的仔细瞧瞧。”施德急忙扭头朝那边望去,嘴里兀自说道:“好像她姓李来着,名字倒是记不大清楚了。”
还未等他说完,此时人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立时无数人失声尖叫,就见张灏右手一伸,立时把身边朱银丰的腰间宝剑抽出,紧接着寒光一闪,下一刻,三尺剑锋就从施德的脖子上划过,带出冲天血雾,张灏依然没有收手,手腕灵活回转,剑锋从半空中斜劈而下,立时把个施德的脑袋斩掉。
四下人群立时大声尖叫,附近的常公公眼皮急跳,即使他早就察觉此行会充满血腥,可还是万万没料到张灏出手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如此没有先兆般的狠辣狡猾。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沉着脸朝四下喝斥道:“叫什么,不想活了吗?”
几十位东厂番子更是抽出兵刃,虎视眈眈的把一群管事太监宫女围在中央,吓得那群人赶紧闭嘴,惊慌失措的纷纷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
扑通两声,就看见平日高高在上的施德,此刻人头分家的倒在地上,更是吓得大家浑身颤抖,纷纷茫然四顾,而远处的无数宫女,此刻却好似刚刚回过神来一样,面带异色的死盯着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和那个好似血葫芦般的人头。
众人的目光更是偷偷瞅向刚杀了人的少年侯爷,只见他好似没事人似地,接过身边之人递上来的白丝巾,擦擦溅到身上的血迹,神色轻松的吩咐道:“给我查,让那些宫女大着胆子举报,凡是平日作恶多端的一律斩,有其家人敢闻讯闹事的,统统抄家灭族。”
说着说着,张灏眯着眼睛看着地上五十多个神色惊恐的管事们,冷笑道:“算了,良善之人是不可能在此等阴暗地方存活的,除了被宫女共同指认出的无辜之人外,其他管事和浣衣局的一众宫人,全都一律带回锦衣卫衙门里大刑伺候,等逼出口供后一律处死,就凭私下逼迫宫女卖身这一件事,已经足够他们都被凌迟了。”
沉吟片刻,常公公缓缓点头道:“就遵照侯爷的意思办吧,回头老奴就把这些年来,浣衣局作恶多端的供状递上去,此事也用不着侯爷亲自面圣解释缘由了。”
虽然诛杀浣衣局二百多人显得有些越权和过于血腥,但常公公也未觉得此事棘手,不说这些家伙本就罪有应得,今日更是活该他们倒霉,正好被一身煞气的安东侯盯上,真算是其命中该死了。
杀个百八十人的太监奴才,此种事在皇宫之内并不算什么大事,反正陛下本就有意敲打丽妃,那王忠即使逃过一死,可下面人总该有些替死鬼出来,只要自己推说侯爷年纪小,其人性子又嫉恶如仇,见到被摧残致死的无数冤魂,自是大怒之下拔剑杀人,咱家也就顺水推舟的办了一案,想必圣上也不会因此等小事而怒,顶多斥责几句就算完事了。
心中计算停当,老奸巨猾的常公公当即心照不宣的和张灏含笑对视,朗声笑道:“那侯爷还请先走一步,接下来的琐事,自有叔叔为你分忧了,呵呵。”
他熟知张灏的懒散性子,料到对方必定不耐烦呆在这里,自是善解人意的说出这番话,可没想,这次张灏却摇摇头,平平淡淡的说道:“先选出十几个恶人出来,让我的人动手杀了他们,本侯身边的亲卫多是未见过血的,正好体验下杀人的滋味。”
莫名的心中寒,常公公这么多年一直就不敢小看张灏,此时更是万分庆幸,这小爷的性子实在是太深不可测,这才多大的年纪?为人行事恁的叫人摸不清头脑,此种行事每每出乎预料的煞星,绝对是最难对付的那种人啊!
他自是对张灏的提议没有意见,当下张灏身后的一群年轻家人神色复杂的迈步而出,在做惯审讯杀人此种营生的番子帮衬下,把个一群大哭求饶的宫人打翻在地。
早有朱银丰对着几百名终于人人动容的宫女解释此行原因,顷刻间,只见这些可怜宫女人人痛哭失声,更有的出撕心裂肺般的凄厉尖叫,无数人哭喊着冲上来,咬牙切齿的指认一众平日最是残害宫女的阴狠之辈。
立时有二十多位地位略低的公公被拎出来,人人吓得跟个面团般瑟瑟抖,其中竟然还有四五位中年管事妇人,早有无数宫女用尽全力扑上前去撕扯打骂他们,更有的都扑到其身上,张开嘴就咬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肌肉,愤恨之极的瞪着眼睛,恐怖的把个血肉吞食下去,痛的宫人出凄惨嚎叫,远处的管事宫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真是到处混乱,一个大院仿佛成了鬼蜮,人人都疯狂的好似厉鬼一样了。
面对这些丧尽天良的恶人,即使张府家人从未杀过人,此时一样义愤填膺,要是面对的乃是无辜百姓,或许还有人能因心软而下不去手,可要杀的乃是即使千刀万剐也难洗清其一身罪孽的阴邪之徒,那是个个毫不含糊,只见院子里连续寒光闪烁,立时二十多颗人头落地,看的几百名痛哭的宫女顿时如解脱般的瘫倒在地,又哭又笑,还有的更是在院子里跌跌撞撞的到处奔跑,好似疯子一样自言自语,还有的尽情摔打身边的衣物,尽情泄满身怨愤,失态的模样真是千奇百怪。
张灏独自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这众生百态,心中叹息,心中更是下定决心,既然救了她们一时,那就得要为此事负责到底,尽量做到善始善终,最好能让她们后半生都不在受欺凌了。
第129章 经营衙门
一阵忙乱过去,基本上都是东厂提督常公公在提调指派人手,他东厂本就有监察锦衣卫的权利,一面命人去通知锦衣卫来人,一面四下安抚喜极而泣的宫女们。
而张灏则去劝慰一众受辱的年轻宫女,不管是往日自甘下贱还是被人逼迫的,大多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不管她们日后的命运如何,起码得让她们过上几天有尊严的日子。
悲剧还是不可避免的生,不时有一身伤痕,身心疲惫的宫女躲入房间中悬梁自尽,带着满腔怨恨而去,张灏唯有仰天长叹,在一片哭声中深深叹息,命家人即刻赶去城外选块风水上佳的青山中,好生安葬人家,也算是自己最后能为这些一生凄惨的无辜芳魂的安慰了。
浣衣局一干大大小小的宫人都被押解到锦衣卫衙门中审问,此案拷问起来很容易,无非是一些贪墨,残害宫女之事,常公公随后径直入宫,直接去求见贵妃王娘娘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通,又跑去面见正大宴天下官员的皇帝朱棣。
毕竟铁证如山,朱棣反应很平淡,只是淡淡吩咐此案由娘娘做主,由常公公和安东侯张灏善后处置,常公公当即叩谢恩,他心中有数,浣衣局只是一个寻常衙门,自是引不起陛下的兴趣。
贵妃王娘娘倒是深为震怒,眼皮底下生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事,真是大扫其颜面,当下命几名心腹女官赶来,又把宫中一干大太监召唤身前,狠狠的训斥一顿,警告他们安分守己,以后谁要是再被查出不法之事,定会决不轻饶。
不提此事如何震惊一干大太监们,此时的张灏却面临两难之局,又得善待宫女,还不能耽误浣衣局的职司,又不能偷卖衣物而换取钱财,确实有些令人头疼。
“侯爷仁慈,奴婢们得您搭救,已经心满意足,还是由奴婢们继续干活吧,断不会让侯爷颜面扫地的。”
随着一位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宫女说完,立时惹得其她几十位气色略好,身体还算是健康的宫女回应,其中一位满面风霜,五官端正的妇女感慨说道:“侯爷心善,救奴婢等出了水火,此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宫里送过来的浆洗衣物真不能耽误,拼着大家伙累上几日几夜,也要把活计赶出来。”
后背双手来回走了几步,张灏看看那堆积如山的衣物被单等物,轻松笑道:“此事岂能难得倒本侯爷?大家这些年受尽委屈,先修养些日子再说吧,此乃是陛下和娘娘的一份心意,本侯岂敢让诸位再操心劳力,呵呵。”
心知肚明此事都是这位少年侯爷一力承当的,所谓陛下和娘娘的心意,顶多是事后说上几句安慰话罢了,在场宫女又不是最容易哄骗的老百姓,一辈子混迹皇宫之人,对于皇家的无情无义可谓是体验至深了。
不过大家还是心照不宣的跪地谢恩,表面上当着几位女官的面前,痛哭流涕的叩谢天恩,人人则心里衷心感谢安东侯,这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不是瞎了眼之人,孰是孰非那是一目了然了。
几位娘娘身边的女官相视苦笑,只得纷纷上前劝慰一番,又命人把她们搀扶到屋里休息,其中长得慈眉善目,四十岁左右的女官名叫春喜,乃是从小跟随在王娘娘身边的家人,其人更是在皇宫中地位最高,乃是宫女一生中能做到的最高品级,堂堂正五品的尚宫大人了。
尚宫相当于皇宫内的宰相,负责协助皇帝,太后,皇后处理宫内诸事,和大名鼎鼎的宦官二十四衙门一样,宫娥同样有十二衙门,其中春喜平日除了贴身伺候娘娘外,还负责掌管尚宫司,此外还有诸如尚衣司,尚食司等,管事之人都是由各级女官打理,历朝历代又把年长女官称为宫娥。
这里说一下题外话,早在汉朝中,宫内地位最高的正三品宫娥的官名称为掌事嬷嬷,可见嬷嬷称呼自古有之,后世满清无非是把此称呼扬光大而已。
二十四衙门那是专为伺候皇帝一个人的,而女官的十二衙门则就是伺候诸位嫔妃的了,不过大多是走个过场而已,还是得依赖公公们,权势较小不说,后来更是被官宦压制的几乎可有可无了。
尚宫春喜自是和张灏交情极深,同样把眼前孩子看成自己子侄辈,拉着张灏的手,和几位女官一同进了正房,苦笑道:“傻孩子,你如此善待她们,可这差事要如何应付啊?”
“姑姑们且放心,虽然我心里只是有一个大概谋划,不过想必能圆满解决此事,呵呵。”
含笑点头,春喜一身琐事繁多,半信半疑之下,只得暂时选择信任孩子,大不了日后命别人来管理浣衣局,在好生收拾残局好了,当下笑道:“那好,就让夏雨她们留下帮你,想必随后就能有新的领太监过来,应该是娘娘安排的自己人,灏哥儿倒不用担心谁敢不听话,自有娘娘为你做主。”
笑着道谢,张灏当下把春喜姑姑送出院子,这留下的二位三十出头的女官名字叫夏雨,夏风,同样是多年的交情,自是彼此亲密无间,夏雨笑着拉住张灏的手,嬉笑道:“总算是熬出头来了,灏哥儿可要争口气,把这浣衣局打理的风风火火,那婶子就不用在回宫了,嘻嘻。”
张灏自是知道她们成天呆在宫内,早就腻烦的不得了,这能出来帮着管理浣衣局,可是不知羡慕坏了多少人的美差,怎么说都是在皇宫之外,这整条街又是女人扎堆之地,真可算是出了牢笼,就连呼吸都大感自由自在了。
“呵呵,两位姑姑可自去外头闲逛一番,这条街道听说可有许多新奇有趣的女人家经营的店铺,保管能让姑姑们流连忘返。”
夏雨夏风眼眸一亮,惊喜对视,不过却不约而同的喜道:“那敢情最好,不过还是得帮着灏哥儿打理好此处差事,日后有的是机会出去闲逛,倒不必急于一时。”
张灏哈哈一笑,知道她二人处事稳重,自是清楚事有轻重缓急,这今后自己离去后,倒也不必担心浣衣局没有得力人物坐镇掌控了。
说说笑笑,张灏心中一动,欣喜叫道:“哈哈,这下子我可有主意了,两位姑姑少坐片刻,我出去吩咐家人过来。”
在满头雾水的女官注视下,张灏大步走出,朝等候在外的朱银丰笑道:“快去把我院子里的慕容珊珊叫来,顺便让你周姐姐派些得力丫头,把那些会医术的都唤过来。”
朱银丰点头应承,自去吩咐属下回府,张灏又指着一位常公公的心腹,吩咐道:“去把负责做土木工程的公公匠户喊来些,本侯要改建这里。”
“是,小的这就去。”那公公急忙笑着答应,扭身就朝外面跑去,真是片刻不敢耽误,张灏又指着十几位一直战战兢兢,原先在浣衣局因心地善良,得以逃脱一劫的管事们,命令道:“把所有要清洗的衣物分门别类一下,让附近百姓把衣物抱回家去浆洗,每件衣物涨上两文钱,洗的干净快的额外有赏,院子里的人手随便你们指派,去吧。”
这十几位管事急忙跪地磕头,人人不免心中忐忑,侯爷吩咐之事他们都是做的惯熟的,当下心虚的恳求院子中的锦衣卫帮忙,毕竟上万件衣物等,不是十几个人就能忙活完的。
没想到一脸傲气的锦衣卫们,全都笑呵呵的点头帮忙,倒也闹得十几个管事心中大喜,这有了二百多名锦衣卫出手相帮,自是诸事顺利,闻讯赶来的将近上千妇人,喜滋滋的抱走一大包登记完毕后的衣物,赶着回家浆洗衣物,心中着急,还想着再回来领赏后继续取走衣物呢,这下子可不愁生计了。
不提张灏的无意举动立时从此之后养活了附近无数百姓,他本人却坐在屋中不停忙碌,很快随着慕容珊珊带领三十多位会医术的青衣卫赶来,自是先吩咐她们去医治宫女们,一切药材费用先由张灏来出,一等日后浣衣局有了钱再还。
听着院子里时时响起的感激痛哭声,张灏心中轻叹,这些位可怜宫女们,恐怕一生都未被人如此悉心照顾过,即使身上染了重病,顶多求来几副药喝下,永远也别指望有太医过来为其看病,根本想都别想。
浣衣局占地广大,张灏指着几张建筑图纸,朝几位过来的太监吩咐道:“今后这里除了负责浆洗贵人们的衣物外,其它东西都由附近百姓承担,至于所费银钱也不用朝廷来出,都由浣衣局自负盈亏。”
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张灏依然顺着自己思路,笑道:“所以除了保留一个院子用来清洗衣服外,其它院子都得改动一下了,呵呵。”
这几位做了一辈子工匠活的太监微笑点头,这可是他们的强项了,当下一位领头的太监恭敬说道:“还请侯爷示下,小的们定会把差事做的尽善尽美,只是。”
“没有只是,所需费用都由你们先垫着,怎么?有难处?”
看着安东侯顷刻间沉下脸,几位太监急忙点头哈腰,笑道:“不敢,自是遵照侯爷意思办,区区小事,就当小的们孝敬侯爷了。”
张灏满意的笑了笑,也未客气,这帮子在下面做事之人,平日油水也捞的够多了,今次让他们破费一下也是活该,何况这给自己做事,估计就是让他们花费白银百万两,这帮子太监也会毫不含糊的。
第130章 秀色可餐
此刻已是午后,张灏还没有用饭,饿着肚子站在屋中,随手朝着桌子上的图纸指指点点,大有纸上谈兵的味道。
指着图纸上邻近主干道和街道两边的位置,张灏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靠街的房子院墙都推倒重建,嗯,盖些二层高的阁楼,就是京城最繁华街道中,那些店铺的样式,要求外形美观大方,地基污水道等细节务必处理的最稳妥,到时我会和你们详细参详,因将来这些店铺都是经营女人家的各种物件,所以尽量外观和内在都要漂亮些,你们都是行家,我也不罗嗦了。”
几个太监笑着点头,侯爷的要求自是难不倒他们,这里里外外无非是修建几十座小楼,各种材料都是现成的,人手啥的更是简单,估计都用不上白银十万两,就算是花费再多,无非是从内务府和户部讨要出来些款项而已,都是衙门公用的,又不是侯爷私下为自己谋利,大可光明正大的张扬此事。
纷纷趁着这个机会,几个太监大包大揽的豪气万丈,满口应承,甚至为了多修上几个建筑而自己人间相互争夺一番,谁都想在安东侯面前露个大脸,自是彼此互不相让。
这可看的刚刚赶来的几位工部官员七窍生烟,其中领头的中年官员,大怒道:“此处又不是宫里和皇家园林,自是轮不到你们内务府出面,还是得按照规矩来,得由咱们工部出人出力,户部出钱。”
面对外敌,几个太监自是立即同仇敌忾,其中一个太监尖声叫道:“胡说八道,这里明明是浣衣局,做什么又关你们工部屁事,何大人,咱家劝您哪风凉哪呆着去,此事又用不着户部出钱,乃是咱们二十四衙门的分内事。”
他们几个都是一辈子摆弄砖头瓦料的,自是平常都熟悉,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往日彼此间的恩恩怨怨那可多了,一时间互相针锋相对,真是什么芝麻琐事,陈年旧怨的大说特说,最后说的全都脸色通红,大有打上一回的架势。
两位躲在远处的女官立时捂嘴偷笑,心说灏哥儿实在是心眼太坏了,修几个破房子都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特意为了此事巴巴的派人跑去通知了六部,想那现如今坐镇六部的尚书侍郎们,哪个没受到他的恩惠?其中几位要不是有他暗中照顾,估计早就死在了锦衣卫的大牢中呢。
如今随着太子地位稳如泰山,朱棣也就顺水推舟的把牢里的大臣们给放了出来,少不得还要抚慰一番,大人们又纷纷官复原职,甚至还得加官一级。
而朱棣对于儿子朱高炽常年来的安分守己倒也满意,这几年也未在过多难为他,这些工部官员如此急匆匆的跑来为张灏效力,那也是众位大人的一份记挂,理所当然了。
至于不甘心的汉王和赵王,此时可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了,别说诬告太子,就是连个封地都别想出来,随着皇帝朱棣年纪渐老,对于各地藩王的控制越加严厉,不经请旨,甚至是连城都出不了。
“行了,这些琐事你们自己商量去,要不,都平均分下去,如何?”
笑呵呵的打圆场,张灏随口给做出了最高指示,自是马上使得彼此斗鸡一般互不服气的人们无奈点头,相互之间冷笑对视,心中更是摩拳擦掌,想着如何使出浑身解数,好生压倒别人。
也不理会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张灏本意就是挑起底下人的傲气,这为了自家衙门的面子,想必也得尽心尽力的做事,互相之间还能监督,何乐不为呢?
不说其他人心里怎么计较,就听见张灏指着一处院子说道:“这里占地最大,里面还有个废弃已久的花园,都重新收拾收拾,把附近民居里的假山奇石都高价收过来,记住,本侯爷说的是高价,谁若敢趁机欺负百姓,那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可也绝不留情。”
心中一惊,几个太监和官员自是连声保证,听的张灏温和笑笑,安慰道:“此事要是做得好,那盖好的店铺,自是会分出几间给你们,不管你们是用来卖东西还是出租出去,保证今后会赚的你们眉开眼笑,呵呵。”
大家眼睛一亮,纷纷微笑点头,不过倒也未放在心上,含含糊糊的笑着道谢,张灏知道他们多半是当做胡话来听的,也不解释,笑着继续说道:“这院子给我建成风格简洁的模样,仿照京城最好的客栈样式,今后是要对外营业的,嗯,都是些女眷上门,自是得以温馨漂亮为主,对了,慕容珊珊。”
站在远处的慕容珊珊一愣,莫名其妙的叫道:“二爷,奴家在这里。”
朝着穿着异常得体,打扮的好似贵妇一样的慕容珊珊招手,张灏笑道:“咱俩不是说好要搭伙做买卖吗?过来,这院子就是给你预备的,每年按照收益交给浣衣局一笔房租和红利,你看如何?”
满脸疑惑的款款走来,到吓得几位不知她底细身份的公公急忙上前见礼,那几个官员更是头都不敢抬起,慕容珊珊矜持而笑,清清淡淡的点头示意,自顾自的走至张灏身边,风情万种的贵妇模样,更是看得几位太监越加猜不透她的身份。
“老爷既然吩咐下来,贱妾自是从命,嘻嘻。”
底下人立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暗暗互相使着眼色,心说这美女肯定是侯爷金屋藏娇的外室了,这可是一等一的贵人呀,今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回头得赶紧置办上一份重礼送来,哎呀,此事得赶紧报知各位大人,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心中大喜若狂,谁人不知安东侯还未成亲,那这位如夫人在侯爷心目中的地位不问可知?这可是现成交好侯爷的门路啊!想必诸位大人得知此事后,定会重赏我等了。
慕容珊珊面带得色的偷偷挤眉弄眼,看的张灏失笑摇头,也不去辩解,由着慕容珊珊神色亲密的紧挨着自己而站,倒是两位便宜姑姑一脸的惊讶。
因有疑似安东侯外室夫人在此,几位官员不敢在逗留屋中不去,纷纷告辞,立马回去通知上司,准备人手石料等琐事,而几位公公没有什么忌讳,纷纷上前恭维几句,等侯爷又嘱托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这才恭敬退去,各自回去报信不提。
这张灏有了外遇一事,可是顷刻间传遍京城,早有那神通广大之人,很快就把慕容珊珊的底细调查的明明白白,没出三日,慕容珊珊自家的买卖那可真得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了,每天上门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因慕容珊珊的夫家远在外地,其居住的地方没有什么外人,只是一方小院而已,那院子外的弄巷中,更是排起了送礼长队,喜得这位假冒夫人收钱收到手软,张灏对此不置一词,倒是把个好处强行要了一半过去,还为此美其名曰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气的慕容珊珊无可奈何。
张灏还亲自为此事报告了皇帝朱棣,朱棣听的哈哈大笑,不当回事的笑骂张灏真是不知廉耻,嘱咐他注意分寸,不该拿的好处还是别光顾着见钱眼开,省的拿人手短,被什么恶心事牵连身上。
皇帝哪在乎你收受些贵重礼物?只要不是贪赃枉法,这些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并不当回事,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朱棣此点要比他老子朱元璋要来的宽松一些,不过话说回来,张灏也正是要把一些小把柄送到皇帝手中,对于此等自污名声的做法,显然是一个内臣必须具备的素质,一个清正官声之人只会得到皇帝敬重,而永远别想皇帝真正信任你,有些小缺点的臣子反而更易得到重用。
“这里能做什么?谁不知道寡妇街住着的都是穷人啊!”
瞪着好看秀气的眼眸,慕容珊珊趴在桌子上瞅着那几张图纸,早已互相见过礼的两位女官,此时出去打理院子里的琐事了,这几百人的吃喝拉撒,处理起来也不是个容易事。
此刻屋子里只剩下张灏和慕容珊珊两个人,盯了一眼美妇那高高翘起的美臀,张灏笑道:“什么寡妇街,真难听,不过附近百姓倒多是些妇人,这里距离皇宫又近,安全上乃是京城一等一的好所在,真是天生经营女人商品的好地段啊!”
妩媚一笑,慕容珊珊显然心情极佳,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疑惑的问道:“那些用来做店铺的房子,婢子都懂,可这院子要用来做什么?难道二爷想在这里开青楼?”
张灏顿时苦笑,气的一巴掌拍到那厚实肥美的屁股上,惹得美妇吃吃嬉笑,媚眼如丝的笑道:“嘻嘻,不是开青楼自是要开客栈了,不过这里住着的可都是宫女,难道二爷就不顾及圣上的名声?胆大包天的,想以这个当做噱头吗?哈哈。”
“真是越说越下道,一脑子的龌龊事。”
抚摸着美妇的美臀,张灏捏着对方的软肉,叹气解释道:“这里距离宫里近,又是有名的女人街,我想着成立一个由女子组成的医馆,专门负责给妇人治病,当然,这管理要格外严格,你要切记,一定不要让她们卷入各家的内斗中去。”
虽然正色提醒慕容珊珊,不过张灏并未把此事放在心里,这古时各家自有其防范手段,什么传说中的毒药毒针等物,基本等同于杜撰了,何况真要想害死人的话,谁又能真的防得住?这京城里的郎中多了,谁不是过的好好的。
“咦,二爷,您就不怕被天下人骂?这女人家跑出来做事,可是不容于世的。”
面对慕容珊珊的一番提醒,张灏无所顾忌的笑道:“又不是抛头露面,只在这一方天地里为京城妇人们治病,管世人如何去说?这天下出来做事的女人多了,谁愿意骂就骂去,老爷我自有手段对付他们。”
一听见二爷自称老爷,倒把个慕容珊珊说的心里一荡,先不说身边少年别的,就是其贵重之极的身份,那可就是天生使经历过凄惨往事,成熟女人的最佳**了,谁不想有个永远依靠?何况还是位行事没有牵挂的寡妇。
即使慕容珊珊以往自尊自爱,可眼下自己名义上就是人家的外室了,名声算是彻底完了,估计等几天婆婆就会派人送来一封休书,唉,对此已经有所准备的美妇人,眼眸一暗,情不自禁的轻叹口气。
不过随即就把此事忘却,毕竟丈夫已经死去多年,一想到身边的灏二爷乃是自家老爷,那做些夫妻之事也是顺理成章了吧?心有所想,慕容珊珊自是呼吸间都有些急促,尤其是男人的大手一个劲的在身上游移,这久旷之身本就难以忍受任何一丝挑拨,这下子更是如火山一样爆。
望着身前双眸如同喷火似地美妇人,好似自暴自弃的挑逗自己,张灏可谓是立时食指大动,这天生的秀色可餐,是否该吃上一吃了?
第131章 朱门酒肉
还未等屋中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只是刚刚眉来眼去一个回合而已,门外就传来朱银丰爽朗笑声,吓得慕容珊珊急忙双手用力,把个软绵绵的身子勉强撑起。
“哈哈,李管事竟能寻到此处,真是有本事啊!”
屋里两人同时一愣,想不起来这李管事乃是何人?张灏没当回事的对身边美妇笑道:“今晚就回家吧,今后少不得会在一起做事,比成天呆在院子里见面的机会还多呢。”
原本目光暗淡的慕容珊珊立时精神起来,低声嬉笑道:“还以为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放着那么多姐妹不碰,奴家都替你大觉暴殄天物,却没想到,郎君却恁的体贴女儿家心思,嘻嘻。”
张灏洒然而笑,老老实实的说道:“时常推己由人罢了,今后你也要如此做,多为身边之人和打交道之人着想,很多时候尊重对方也就是在尊重你自己。”
慕容珊珊一呆,低头沉思起张灏的这番话来,而门外已经传来朱银丰的说话声。
“二爷,是二老太爷府上的李管事过来了。”
张灏并未立时回答,只是走到书桌后的椅子坐下,用手推推沉思中的美妇,慕容珊珊这才如梦方醒,笑吟吟的走至屏风后,张灏开口道:“都进来吧。”
木门被轻轻推开,只见朱银丰头前迈步而进,后面跟着的正是对面伯爵府上的二管家李成,快步上前躬身施礼,勉强露出笑脸,恭敬道:“见过二爷,小的奉老太爷的口令,特地过来寻二爷的,今早宫里太子妃身边的公公过来传话,说圣上特意恩准二小姐回家省亲,预定在三日之后,真是皇恩浩荡啊!”
“哦,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张灏笑着点点头,神色间不见半分惊讶。
原来,张府二小姐年前就托人找张灏递话,说是想家了,张灏还特地为此事求过皇帝朱棣,这进了皇宫容易,出来可就难比登天了,当时朱棣也未表态,没想到今日倒是恩准了。
张灏并没说出此事缘由,他清楚以自家二姐的小心眼和要面子的性子,肯定也不会说与别人听的。
没想到李管事并未离去,站在原地苦笑着作揖道:“还请二爷这次无论如何帮衬下,这府上自从修了新园子后,往年积攒的家财都被用尽,这些日子来,老太爷奢华用度有增无减,老爷和太太为了丢官和二少爷一事,更是一连变卖了几个庄子店铺,想着寻到门路官复原职,而府上下人却是越买越多,如今账房实在是无钱可用了,唉,老太爷还逼着下面人掏钱置办二小姐省亲时的各式用具,真是没了法子啊。”
不说这话听得朱银丰和屏风后的慕容珊珊呆,就是张灏何尝不是吃了一惊?就算是不知对面这些年积攒了多少银两,估计三五十万的总该有了,这才几年工夫,就给挥霍的干干净净?
不过张灏倒是知道李管事为人正直,估计这也是为何老太爷命他寻找自己的原因,疑惑问道:“是二老太爷命你开口要银子的?”
急忙挥手,李管事叹气道:“老太爷哪会张这个嘴,不过他心里肯定是这个意思,今早太太还过府求老祖宗了,这不,老祖宗给了五千两银子,大太太给了两千里,可那银子还未等过账呢,谁知,唉!”
唉声叹气,李管事一个劲的摇头,好半响才缓缓说道:“可大家万万没想到,头前老太爷命下人去南方买小丫头,竟然被当地人举报官府了,说那些丫头都是从乡下骗来的,管事张四仗着咱家的权势,不依不饶的想把小丫头们带回来,又赶巧那知县是个愣头青,双方一言不合的就打起来了,结果张四被周围人给活活打死,那个知县则被几个下人一刀捅了个透心凉,结果就双双毙命了。”
屋里三人立时听的目瞪口呆,张灏直直看了苦笑低头的李管事好半响,深深叹气道:“真是好一群胆大包天的奴才啊,连堂堂的七品知县都敢动刀子,可想而知那些小姑娘是如何买来的?好啊,好啊,真好啊!”
这二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把朱银丰和李管事吓得不轻,李管事当即扑通一下跪地上,哀求道:“二爷还请息怒,您还得想想法子呀,此事在当地影响极坏,恐怕没几日就会传到京里了,二小姐还等着归家省亲呀。”
刺杀朝廷命官可是相当于造反的大罪,你叫我如何去想办法?张灏此时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了,有气无力的问道:“此事生在何处?”
“回二爷,是在山东益都县附近。”
“山东?去南方买丫头结果跑到了山东去,真是匪夷所思啊!”
“唉,原本张四先去的南方,可他把银子都给赌光了,后来听人说起过山东遍地遭灾,无数人家卖儿卖女,就起了这个心思,没想到。”
看着声音越说越低,头更是低的不能再低的李管事,张灏阴着脸替他说道:“没想到传言不实,山东遭灾是不假,可惜那边朝廷赈灾的及时,以至于没什么人家卖女儿吧?结果就仗势欺人,强买百姓家的孩子,就被人给堵在了路上,那愣头青知县因心急之下没穿官服就追上前去,就和他们动了手,然后就双双毙命,没说错吧?”
目瞪口呆的抬头,李管事呐呐的道:“二爷可真是神了,真被您一猜就中。”
张灏在也无心听下去了,冷笑道:“此种恶心事我张灏管不了,你们愿意求谁就求谁去,你跑过来无非是通知我一声,想必此时那七千两银子都用来打点了吧?你家老爷从此就熄了当官心思,能保住性命都是托祖父在天之灵了。”
“二爷息怒,这七千两银子平息此事倒也够了,只是小姐省亲之事毕竟是关系到整个张家脸面的头等大事,还请二爷念在同是亲人的情分上,帮一下吧。”
“七千两买条人命?还是个七品官员的命,倒也值了,好,银丰,你派人回府,吩咐紫雪给送过去两万两银子,李管事,你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
沉着脸手一挥,还没等大喜过望的李管事说话,朱银丰上前捂住他的嘴,就把人给拖了出去,张灏望着李管事挣扎的样子,整个人都陷入沉思当中。
慕容珊珊见状拍拍胸口,咋舌的道:“二爷,您真是神了,那边竟敢用银子平息此事,假如这次安然无恙的躲过一劫,那以后还不早晚惹出别的祸事出来?”
轻轻冷笑,张灏头也不抬的道:“想得美,不花银子还好,这花了银子,就离死不远了,真是无知啊!”
“什么?离死不远?二爷这话从何说起,难道以张家的权势,会为了一个芝麻大的官而丢了性命?再说了,那官只是下人失手杀的呀,又关主人家何事?”
抬头无语的看着慕容珊珊,张灏并未解释,一直到朱银丰重新进屋,神色凝重的问道:“这些日子,山东可有回报?”
朱银丰点头,看了眼一头雾水的慕容珊珊,凑到张灏耳边低声道:“此事做的稳妥,定会万无一失。”
“阴差阳错,竟然会生此等意外,看来真是天意呀,好!三日之后,就送二老太爷他们风风光光的回乡下吧,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命人连夜去给那知县家中送去五千两银子,伯仁虽不是我杀,却也是因我而死,可惜了一位好官。”
张灏深深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是大笑,看的慕容珊珊惊骇的瞪大了眉目,此时的二爷,哪还有一丝刚才的郁闷神色,倒像是自内心的欢喜。
“珊珊你早些回家,本侯先走一步了。”
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张灏当下带着亲随骑马出了院子,一路上只见到处都是妇人在河边浆洗衣物,虽然劳累,但每个人的脸上却是一片兴奋。
街道两旁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跑来跑去,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还有那些敞开的院子,更是无数妇人在水井边上清洗被单等物。
不知不觉中放缓马,张灏感慨万千的叹道:“我自家的亲人成天奢华无度,而这里的百姓却是穷的连饭都吃不饱,还有那山东,这些年来被朝廷折腾的苦不堪言,一群混账东西,王八蛋。”
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亲随只是吃惊于二爷竟敢当众咒骂长辈,朱银丰可是吓得急忙伸手拉扯张灏,叫道:“二爷,这里可是外头,小心祸从口出啊!”
一把挥开朱银丰的大手,张灏愤怒的骂道:“就是要骂,那山东不就是当年得罪了陛下吗?为了此恨已经死了多少百姓?这些年,又是开凿运河从山东起用民夫,又是加重赋税,山东连年干旱,也不去尽力赈济灾民,那日后,更是,哼。”
及时醒悟,张灏在未继续说下去,此时他真是有感而,那山东人因在靖难之役狠狠的阻挡过朱棣南下,结果战后因此事被诛杀了无数人,甚至连久攻不克的城市都给屠了,后来为了迁都北京,抽调几十万山东民夫修运河,加重赋税供养北京日常所需,结果赶上了连年旱灾,水灾,瘟疫横行,导致全州赤地千里,百姓只能靠吃草根树皮为生,结果就爆了唐赛儿起义,兵祸连结不说,为了抓住唐赛儿,更是被朱棣下旨抓了数万名妇女,又抓了几万名女道士,因此而死的不计其数。
张灏怒的原因恰恰是爱之深责之切,原本此祸本可以避免,结果却是官逼民反,这皇伯伯朱棣雄才大略是不假,可是明朝许多祸根也是他给种下的,晚年真的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暴君,很多事做的不可理喻。
狠狠的朝半空中抽了几下马鞭,张灏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正在气不顺的时候,就看见远处河上过去一支画舫,上面还站着一些人,其中一位少年公子朝岸边大骂道:“一群贱人,都是因为你们,这清清河水都染得脏了,都给本少爷滚。”
眯着眼眸注视着那群纷纷破口大骂的纨绔子弟,张灏气的仰天大笑,手里马鞭朝前一指,却笑嘻嘻的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去个人把这些家伙的底细查清楚,正愁没钱赈济百姓呢,这下正好,本侯爷就拿京城纨绔子弟当个肥羊宰了,哈哈。”
第132章 散财公子
遥望那画舫穿梭在清澈见底的小河之上,一阵冷风吹来,却使人激灵灵怔,罕见的寒风袭来,真是令人摸不清头脑。
情不自禁的低头,等躲过冷风后,张灏有些惊讶,不过还未把突然而至的气候变化放在心上,正琢磨是否追上去把船扣住,以一个惊扰百姓,污染环境的罪名,把那帮纨绔公子好生整治一番再说,这论起京城中的最大祸害,除了自己外,还有谁敢自称第一?
河岸边上的众多妇人神色惊慌的站起,附近的孩子立时被喊了过来,似乎是要帮长辈收拾堆放在石阶上的衣物,贫民百姓自是不敢得罪混迹京城里的有钱公子哥们。
张灏见状急忙跳下马,朝着百姓们大喊道:“大家莫慌,今后这双狮子街有本侯为诸位街坊撑腰,谁若敢来生事,自有锦衣卫为大家出头。”
这话可听的几百个妇人面面相觑,那些孩子立时哄笑,不过等看到来人竟然一身王侯般的富贵打扮,尤其是深紫色的朝服穿戴时,整个岸边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神色惊骇的不知所措。
满面亲和笑容,张灏大步朝岸边走去,他清楚无人会相信自己的话,那就以实际行动来证明吧。
妇人们表情畏缩的低下头,倒是几十个半大孩子满不在乎的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稚嫩小脸露出提防的目光。
张灏心情不好,此刻就想着胡闹一场,指着那依然在画舫上骂骂咧咧的众人,笑道:“要是我能为大家出气,把那船上的坏人都给揍上一顿,你们是否相信哥哥的诚意?”
妇人们顿时啼笑皆非的神色舒缓下来,已经看出这位少年公子年纪不大,而且面相古灵精怪的令人心生亲切,无非一个豪门少爷而已,倒也用不着害怕。
这生活在天子脚下,又是距离皇宫不远,百姓们平日自是见多了贵人,就如同那船上飞扬跋扈的贵族们一样见怪不怪了,不说大多数豪门子弟还是见人彬彬有礼的,即使是那些破口大骂的公子们,还不只是隔着老远逞逞口头上的便宜,你若真叫他们上岸打人,估计他们也不敢乱来的。
任凭孩子们和来人交流,妇人们看出那几十位青年武士只是分散护在周围,举止间并无恶意,依稀是刚才见过的一群贵人,马上放下心来,恭恭敬敬的施礼,又默不作声的坐回岸边的石阶上,重新浆洗衣物。
而张灏却有些头疼如何与这帮孩子对话,却现他们眼睛火热的盯着自己身上的玉佩香囊等物,一个个垂涎欲滴的神色羡慕。
哈哈大笑,张灏立时很孩子气的伸手一把拽下几块价值不菲的小玩意,他平日不喜佩戴这些零碎,就是随身携带,也只是些值个几两银子的不值钱玩意,因他每次出门,往往都会随手赏赐别人,那些真的价值连城的古董级珍品,不管赏赐给谁都是祸非福,也显得过于败家了。
孩子们两眼放光,只是畏惧着不敢上前,张灏很有气势的指着那艘就要远去的画舫,昂然道:“咱们打个赌,要是我能把那些家伙揍一顿,你们以后就得听我的,要是没有揍成,那这些小玩意就归你们,怎么样?”
一群孩子里自有其领头的,就见其中一个年级略大,十三四岁的男孩神色怀疑的叫道:“你此话当真?”
不屑的撇嘴,张灏正正经经的点头道:“那是自然,谁骗你们就是小狗。”
孩子们的对话可是都听在妇人们的耳朵里,心中惶恐,刚想站起喝斥自家孩子不懂事,就看见朱银丰和几位青年武士笑容满面的走到近前,亲切的笑道:“大嫂们莫要担心,我家公子整日呆在家中,难得出来散心,孩子们之间的交往,就由着他们吧。”
半信半疑的点头,妇人们即使心中疑惑,不过见到这些英气勃勃的青年,人人客气有礼,倒也不敢拒绝,其中一个妇人忽然问道:“各位贵人是否刚才见过的那些位?”
其她妇人立时来了兴趣,这浣衣局内生之事,她们如何不知?还是多亏了贵人相助,自家才能得到天大好处,听说来人可是能统领锦衣卫的大官呢,立时人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朱银丰。
含笑点头,朱银丰爽朗笑道:“我等奉皇上圣旨,协助锦衣卫彻查浣衣局不法之事,娘娘得知大家平日都是依靠洗衣服生活,心中难过,立时下懿旨命我等宽厚百姓,这涨上来的工钱可是出自娘娘的心意,呵呵。”
人人神色动容,这话很快传遍河岸边上,无数百姓神色激动的朝皇宫方向磕头,对于百姓来说,皇上和娘娘自然是世间最心善的圣明之人,没有一人丝毫会怀疑此事真伪。
而此时张灏却是和一众孩子们击掌立誓,人人耳充不闻附近动静,比之任何大事都要来的郑重其事,张灏一辈子都未如此正经过,把个孩子间的誓言看的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拉钩上吊,孩子间的行为自有其神圣一面,一等周围孩子神色间放下戒备,把自己引为同伴,张灏自内心的得意大笑,如同一个孩子似地叫嚣道:“都给我杀过去,把那些混蛋狠狠的揍一顿,快去。”
四下嘲讽般哈哈大笑,这些混迹在市井之中的孩子岂是容易对付的?那领头的少年嬉笑道:“羞羞脸,自己没本事,只会找大人帮忙,真丢人。”
张灏立时气结,再看看亲随们的善意哄笑,人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还有周围妇人百姓一个个摇头失笑,顿感面子扫地,早已忘却自己的身份,跳脚的大叫道:“哼,你们别瞧不起我,看我的。”
胸有成竹的得意一笑,张灏早就现远处有一座石桥,只要骑上马追过去,正好能从桥上跳下去,对付一些纨绔子弟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万万没想到,还未等他动,只见那支画舫正好和另一艘画舫相对而过,就有一个披红带绿的身影从半空中跳出,大呼小叫的坠入那群纨绔子弟当中,连滚带爬的撞倒周围之人,噗通数声,十几个公子哥嗷嗷大叫的跌入河中。
根本看不清那一身各色绸缎身影的模样,就是感觉其动作闪电般快的不可思议,不说稍微碰到他就会立即撞飞,就是惊怒交加的一群下人大吼的冲上前去,一样会纷纷惨叫着被踢到河里。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别说张灏看的傻眼,就是远近无数百姓行人无不目瞪口呆,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头,只见几十位身材妙曼的少女涌到画舫边上,朝着那在船舱里打滚的人影大声呼叫,一个个的神色暧昧异常。
“李逸风,你等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混蛋。”
“逸风哥哥,我叫楚香儿,别忘了来寻奴家啊!嘻嘻。”
“真是的,占了便宜就跑,李逸风,你这个负心人!!”
还有其她少女纷纷朝着下方挥舞手中丝巾,作风豪放的令人咋舌,不用想就知道她们肯定都是秦淮河上的姐儿,附近百姓更是全神贯注的朝画舫中望去,不说人人趁机大饱眼福,更想看清这笑傲风月场上的浪子是何德行?
岸边的孩子们可是没那么多龌龊想法,此时各个大喜过望,马上朝哭笑不得的张灏伸出小手,那领头孩子更是大笑道:“哈哈,你输了,赶紧愿赌服输。”
望着那在河水中挣扎的公子少爷们,在看了眼已经消失无踪的肇事之人,张灏只得捏着鼻子认输,心中苦笑,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那个什么李逸风,你给老子等着,此事不算完。
本就想当一回散财童子,张灏哪会心疼区区身外之物?当下笑嘻嘻的把身上零碎玩意都递给了孩子们,还犹自不满足的打开几个香囊,把个里面的金豆子统统分出去,他清楚就是这香囊都值个几钱银子,毫不在乎的扔给新交的朋友,立时换回孩子们的欢呼声。
这惊人举动真是吓得妇人们大惊失色,不过马上就被朱银丰含笑劝止,笑道:“我家少爷从小体弱多病,还请诸位嫂子多担待些,也是沾了各位兄弟的福气了,呵呵。”
妇人们恍然大悟,原来那少爷是来随喜的,虽然此事有些透着古怪,不过却从来人的善意举动中看出,人家此番行为真的是诚心实意,闹得人人心中感激,纷纷笑着道谢。
笑呵呵的看着欢呼跳跃的孩子们,张灏很有气势的挥手,大声叫道:“赶紧去帮长辈的忙,只要你们懂事听话,今后我还会来看望你们的。”
这些出身贫穷的半大小子,人人惯会察言观色,早已觉那个富家少爷的一番善意,不说手上价值几两银子的意外之财,一听到他还要过来当冤大头,自是赶紧跑向自家亲人,恨不得好生表现一番,以至于今后得到些更多的好处。
四下站着的亲随立时含笑抱拳,看的妇人们心中恍然,下一刻更是被青年武士四处分银钱,惹得大家纷纷惊喜尖叫,人人心中欢喜,即使觉得面子上有些难堪,不过到手的毕竟是真金白银,倒也无人拒绝来人的一番好意,更是齐声纳福道:“恭祝小少爷身体安康,百病不侵。”
不说那河中央突然出现的人物消失无踪,就是张灏一行人同样快策马离去,只剩下河岸边的百姓们怅然若失,感慨万千的注视着街道尽头,几十个孩童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这一番奇遇,真的使人永难忘怀了。
回府途中,张灏皱眉看看黯淡无比的天色,不说是他,其他人也觉天气反常,不过人人并没当回事,张灏伸手感受下已经降低的气温,扭头吩咐道:“银丰,回去后和蔡永布置一下,过几日就封锁秦淮河,这次少爷我定要大闹京城不可。”
哈哈大笑,朱银丰急忙点头应承,笑道:“只要娘娘旨意一下,就等着那些公子少爷俯认命吧,哈哈。”
骑在马上的亲随立时大笑,人人精神昂扬,簇拥着自家二爷策马奔驰在官道之上,一路上风驰电掣,天际越昏暗。
回到府上,张灏心情复杂,也未马上回到自己院子中,反而直奔翡翠局而去,院子内正在看着婆子们安装各式秋千等玩具的丫鬟们,一瞧见二爷来了,立时欢天喜地的涌上来,其中小丫鬟含香娇笑道:“多谢二爷了,这下婢子们可有玩耍的玩意了。”
这含香年纪十二三岁左右,长得可谓是娇美可爱,深得沐姐姐的喜欢,她又是打小就伺候小姐长大,自是地位与众不同,比之沐怜雪身边的四个大丫头,身份上还要娇贵三分。
“你们喜欢就好,呵呵。”
张灏笑笑,大步朝屋中走去,其她丫鬟自是见怪不怪,也不顾此时天气反常,依然兴致高昂的站在院子中,含香嘻嘻一笑,并没跟着二爷进屋,反而陪在两位神色异常恭敬,默默注视张灏的丫鬟身边。
漫不经心的点头,张灏朝两个丫鬟亲切示意,顿时换来两位少女绽放出璀璨笑容,神色激动的盈盈施礼,相视而笑。
这两位丫鬟都是青衣卫出身,早在三年前赶赴云南贴身服侍沐怜霜,她们都是自由之身,一等十五岁时就可以离开张府,或是自由选择未来如何生活的权利,自是人人对张灏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进了沐姐姐的闺房,张灏舒服的吸了口如兰芬芳,却只瞧见沐姐姐一个人坐在炕边,正在缝制香囊,在看看左右,这才现小丫头怜霜正和萧氏姐妹躲在里间内,也不知在玩些什么有趣游戏。
第133章 怜雪置气
“二爷,小姐今日心气不顺,您可要担待些。”
入画守在屋外头,见到张灏走来急忙小声提醒,其她几个丫鬟轻手轻脚的上前,神色间显得小心翼翼。
“谁惹她生气了?这可是难得一见,呵呵,生气好,我可不喜欢看她成天面团似地和和气气。”
几个丫鬟哭笑不得的捂嘴,入画却听的又气又恼,跺脚急道:“合着小姐生闷气您就开心了?哎呀,没瞧见连三位姑娘都躲到里间去了吗?难道咱们挨骂了,您就瞧得高兴?”
“呵呵,哪有那么严重,不过还真是怪事,为何事生气?说来听听。”
看着二爷可恶笑脸,入画不禁白了一眼,生气的说道:“前些日子家里送过来些活物,您不是都瞧过吗?今日隔壁太太路过,非要把那孔雀,白鹤,野鸭子,鹌鹑,鸳鸯都讨要过去,说什么二小姐省亲,正好拿来妆点园子。”
“哦,原来如此,行了,我马上叫人把那些飞禽取回来,让隔壁自己买去。”
没当回事的随口应承,即使太太朱氏做的有些过分,不过此事怎么说都是小事,沐姐姐平日把些小动物当个宝贝似地养着,难怪会舍不得。
“哎呀,小姐岂是不懂事之人,而是为了别的原因生气的。”
入画急的直跳脚,一把拉住就要走过去的张灏,埋怨道:“谁知装笼子抬过去的时候,却是叫几个少爷瞧见了,其中还有那宝钗姑娘,非说烤着吃味道好,小姐自是不许,就被他们一起挤兑小姐性子小气,气的姑娘到现在都赌气不说话呢。”
张灏立时神色惊喜的停住,连声赞叹道:“谢天谢地,今日几个兄弟可是立了大功,哈哈,当年的怜雪妹妹总算是回来了。”
几个丫鬟一呆,入画恍然大悟的捂住嘴,喜道:“婢子们就说姑娘生着哪门子气,这两年事事忍让,从不为小事和别人红脸,瞧得咱们好生气闷,这才是两年前的小姐,嘻嘻。”
“是啊,以前的怜雪可比怜霜还喜欢赌气呢,性子也要强,也是难为她了,年纪这么小就进京,是我往日疏忽了。”
张灏还真有些自责,他这几年诸事繁多,很少有时间过来寻沐怜雪,这没双亲时时宠爱,沐怜雪只得勉强自己行事循规蹈矩,不过这几天因大家来往密切,自然往日的女孩家性子越显露,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家。
相互鬼头鬼脑的使眼色,张灏咳嗽一下迈步进屋,入画几个丫鬟故作姿态的上前伺候,早就瞧见二爷身上空无一物,入画面带深意的轻笑道:“今儿个二爷又被下面人打劫了?那帮没脸的小子恁的无耻,连个香囊都给解了去。”
“他们非要跟我讨要,又却不住一个劲的央求,索性也就赏他们了。”
心照不宣的说着话,张灏顺嘴胡说八道,其实他平日兴之所至,即使小厮们上前争抢身上的配饰,一般倒也不会在意,不过此种事无非一年之中生个四五起而已。
还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低头而坐的沐怜雪忽然把手中针线活放下,盈盈走至张灏身前,仔细查看了下张灏身前身后,果然一件无存。
“你把我给你做的那青竹样的荷包都一股脑的送人了?哼,以后再央求我做,那也不能够了。”
呆呆的看着沐姐姐难得一副气呼呼模样的走回炕边,张灏立时轻笑,等脱下外衣后,急忙追了上去,只见沐姐姐赌气背着自己,手里捧着一个做到一半的五彩香囊,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
这才想起前几日还求对方给自己缝个香囊来着,此种小孩子般的交往,张灏同样不能免俗,和世间大多数少年一样。
一把抢过那被铰了一下,做到精致无比,显是费了沐姐姐无数工夫的小物件,心疼的埋怨道:“这好好了为何又铰了?多可惜。”
只见沐姐姐低着头,毫不见往日的大气温婉,头也不抬的冷声道:“我剪自作的东西与你何干?人家不心疼,我也不心疼。”
心里感动,张灏自然知道女孩家的心意,就算是自己煞费苦心制作而成的礼物,要是被人随意扔给不相干的外人,恐怕冷着脸都是轻的。
张灏并未安慰沐姐姐,反而一把拽开衣领,叫道:“你自己看看,你给我的香囊几何时送给过外人来着?”
抬头凝视,沐怜雪一眼瞧见那白绫对襟小衣上的青竹图样荷包,被一根红线穿在张灏脖子上,立时自悔先前举止鲁莽,未问明皂白,就剪了香囊,这难免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不免又愧又气,低着头一言不。
张灏眼眸中透着笑意,一把拽下荷包,吓得几个丫鬟就要上前劝止,张灏也不理她们,不依不饶的气道:“我知道你懒得给我做东西,也不用故意剪那香囊,这荷包我也不要了,现在就奉还你,如何?”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闷笑中又做作的后退,话说人家小情侣间的斗气,自然是不适合大家过去相劝的,虽说二爷和小姐很少这副模样,不过倒也不稀奇,小时候就经常为了些许小事而拌嘴呢,这可真是往年场景再现,到使人怪怀念的。
瞧着沐怜雪罕见的小女儿模样,低头双手使劲扭着一块布头,张灏板着脸,故意把个荷包一把扔在沐怜雪胸前,怒道:“你埋怨我,我懂,可你仔细想想,除了一次不小心丢了你做的荷包外,何时送过人?”
看着二爷炉火纯青的一副痴情少爷模样,几个丫鬟瞪大了眼睛观看,心中暗暗喝彩,就见自家小姐拧着性子就是不说话,倒是身子轻颤,显然是心情激动。
“好,好,你既然不耐烦理我,那今后大家一拍两散,这翡翠轩,我再也不过来了。”
不说张灏本就十五六岁,就说他在家中,基本很少露出成年人的做派,即使吩咐人做事时装的再深沉,就凭他那俊逸不凡的少年模样,也很难有什么威慑力,不过是大家故作不见的哄他罢了。
扭头朝外就走,这可令几个丫鬟为难苦笑,在回头看看并排趴在里间隔断上的三位小姐,人人惊讶的好奇神色,干脆有样学样,傻呆呆的原地不动。
张灏这一下举动可把个沐怜雪气的当即作,眼泪立时止不住的落下,拿起剪刀就要把个荷包铰碎,哆哆嗦嗦的抬起手臂,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汪汪的泪珠滚落。
几步走回,一把抢过就要面临支离破碎命运的无辜荷包,张灏见沐姐姐真的恼了,笑道:“好妹妹,饶了它吧。”
一直以来,两人相处关系亲昵,彼此年纪相差不过三个月,自然平日没大没小的胡乱称呼,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乱叫一通,张灏本就自觉比沐怜雪年纪大,自是不时唤人家妹子了。
一把扔掉手中剪刀,沐怜雪拭泪气道:“你不用同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要恼我了,就撩开手,这当了什么。”说完泪珠不停,赌气往里一趴,躺在了炕上。
张灏笑吟吟的看着,也顾不得哄人时的模样被人瞧见,踢鞋上炕,同样趴在沐怜雪身边,真是左一句好姐姐,右一句好妹妹,看的三个姑娘眼眸亮晶晶的羡慕万分,丫鬟们捂嘴娇笑。
起先还不理对方的软言温语,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沐怜雪又不是骄纵任性之人,半推半就的破涕为笑,不过还是拉不下脸,扭头侧躺着,任凭张灏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正巧此时紫莺掀帘子进来,这场面可把她唬的愣住了,笑看着双双躺在炕上的金童玉女,挪揄道:“这屋子里好生古怪,炕上躺着对小夫妻,下面大家伙偷看好戏呢?”
顷刻间羞红了脸,沐怜雪急忙坐起,愤愤的还击道:“哼,紫莺嫂子为何事而来?呵呵。”
脸一红,紫莺羞怒的瞪了沐姑娘一眼,趴在里间的三位姑娘嘻嘻哈哈的走出,算是暂时化解了屋中尴尬气氛,
紫莺不敢在说下去,没的被她们取笑死,急忙正色道:“老祖宗吩咐大家过去,马上就要到清明节了,就想着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今日生了一天闷气,即使此刻已经散去,沐怜雪当着姐妹面前,还是自觉难堪,又见张灏坐起,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这就去见老祖宗,有人存心不使我安生,正好趁机离去,哼。”
张灏失笑,大笑道:“哈哈,你去哪,我就跟去哪。”
其她人心照不宣的笑笑,赶紧一起跑出了院子,沐怜霜临走时还不忘使劲推了姐姐一下,愣是把沐怜雪给推回屋里,手足无措的气结。
扭头瞧见张灏拾起炕上的荷包就要带上,沐怜雪伸手就要抢,还不忘数落道:“刚才还不要,跟个大爷似地扔我身上,这会儿子又反悔了不成?哼,我都替你害臊,哧。”说着自己都笑出声来。
笑吟吟的躲过,张灏还不忘指着那只被铰了一下的香囊,笑道:“别忘了给补好,这可是你答应为我做的。”
心疼的上前把散落的东西收拾整理好,沐怜雪故意板着脸道:“那可得瞧我高兴不高兴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自是很快重归于好,不时嫣然而笑的沐怜雪,亭亭玉立的伴在张灏身边,突然皱眉嗅了嗅,疑惑的问道:“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好似血腥味?”
“啊!今天被一只死狗溅到身上几点血迹,我先回院子中洗下。”
赶紧抬脚溜走,张灏可不想自己杀人之事被佳人听闻,起码眼前能漫过一时是一时,沐怜雪一呆,眼睁睁看着对方从眼前消失无踪,不禁喃喃道:“难道灏儿杀人了?”
上架感言
心情很复杂,不过还是非常开心,毕竟能上架就是一名写手的最大认同了,呵呵。
先感谢主编长天,责编海星,锐利,红茶各位大人,尤其是两月来一直帮助过我的海星姐姐,郑重的说一声谢谢!
还得感谢一直支持咱的大家,谢谢你们的支持,今后希望本书能继续陪伴大家,谢谢!
不知说些什么好,那就说到这吧,反正俺还会写书的,呵呵。
今早真是惊喜,谢谢稻草人和闪灵追星两位书友的月票,真诚感谢!
千言万语一句话,方景会认真码字,给大家带来一份愉快心情的!
第134章 怪人探春
品出翡翠轩,只且院子里的丫头们齐声欢呼跳跃,在牺洲:但丑香粉似地细小雪花飘洒而下,扬扬叠叠,似雨似雾。
这可是罕见天气了,不过雪花太落到地上即化,张濒就把这反常天气放在心上,也没理会嘟着嘴不言语的怜霜,略微和其她人说了几句闲话,才觉小丫头已经气的粉脸通红。
张濒走过去拍了拍怜霜的小脑袋,但见小丫头那粉嘟嘟的小脸依然气鼓鼓的,香妃绣竹嫩粉色的一体长裙,越衬得她粉妆玉琢似地小人一样的可爱,其性子又是冰雪精灵,能说会道,一肚子鬼主意。这些日子可喜欢的老祖宗和母亲日日离不得她。
“去老祖宗屋里等我,今晚陪你坐一起?。
到底是个孩子,立时转慎为喜,不过今日却不像往日般神色雀跃,反而学她姐姐一样又羞又喜的闷哼,羞答答的背过身去不说话。
哈哈一笑,张蜘压根视而不见她的小把戏,径直朝着院子外走去,就听见后面传来怜霜愤愤的嘟哝道:“干嘛不哄我开心,就知道心疼姐姐。”
哑然失笑,张濒回头很无耻的伸手指指前胸,大笑道:“等有你姐姐那般大时,我就疼你
不说这话立时惹得院子里哄笑声四起,把个沐怜霜气的咬牙切齿,而张濒迎着无数瑟瑟落下的细雪,急匆匆赶回醉梦居,丫鬟们都在院子里忙着收拾,进进出出的乱成一团,正巧有十几位婆子提着食盒过来。
这雪花如粉末,看来用不着多久即会停歇,应该不会成为灾害,张濒又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才走进书房一侧的厢房中,就见探春神色恬淡的看着一本书,坐在自己平日最喜欢的太师椅上。
“死丫头,你屋里有没准备烧水?我随便洗下。”
扬起秀眉,探春虽姿色清秀淡雅,却别有一股子贵气天成,尤其举止间带有清冷洒脱之态,使之气质脱凡俗。
“回自己屋去。不稀罕伺候你
看了眼神色警觉的探春,张蜘径直朝里屋走去,吓得探春急忙起身,惊诧的道:“和她们置气了?。
“瞧见送晚膳的妈妈们进了院子,不耐烦应付,你平日最爱干净。洗漱间内定是备有热水。”
看着已经闯入自己闺房的哥哥。身为义妹的探春倒也没着恼,只是苦恼的想了半天,她性子冷淡,不喜俗事热闹,也不怕被别人瞧见二爷进了自己屋子,从而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心中纠结,还是觉得应该进去伺候一下。立志一生不嫁的探春。到也没觉得该注意男女之别,即使张濒吩咐她光着身子服侍,她要么脱先,进去,要么拎着一把菜刀过去,绝对是位特立独行之人。
莲步轻移,掀起兀自在晃悠着的珠帘,就看见赤身**的张濒大大咧咧的走过来,即使探春性子在洒脱,还是不免俏脸一红,不过探春并未躲闪,反而好奇的瞅了眼那乱晃的扎眼之物。
张濒无语,立时感觉自己好似一只肥猪般任人观赏,叹道:”这将来紫莺未必当姑子,我看你十有**会出家。连个女孩儿样都没有
呆站着眨了眨眼,探春莫名其妙的看着张濒,云谈风轻的道:”陪哥哥一辈子就好了,当个姑子怪无趣的。我不喜欢
面对心思单纯的可怕,有时却精明的吓人的探春,张濒哑然抽气似地叹道:“好了好了,快去寻书莹,叫她取几件干净衣物来,我可不敢被你服侍沐浴
好似想起什么,极爱洁净的探春急忙扭头朝里面的那紫纱帐幔。锦带银钩的罗汉描金大床望去,只见叠彻的整整齐齐的锦被前空无一物,这才放下心来。
低头朝着地毯上巡视。果然现一堆衣物胡乱扔在地上,为难的皱眉,探春还是动作轻盈的走过去,慢慢拾起衣物出了院子,此时张濒早已进了他明的洗漱间。
寻到出来意。她清心寡欲般的性格院子里人人皆知,兼且从不撒谎,书萝并未怀疑到别处去,急忙唤来紫雪,两个人把个其她丫鬟排除在外,亲自取出干净衣衫跑入厢房中。
沐浴完毕,张濒换上一身半旧乳白色锦衣,罩了件大红万紫缎子长褂。歉意的朝探春笑道:“弄脏了里面,真是抱歉了
默默点头,探春不置可否的道:“你们都出去,我一个人收拾好了。”
三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听话的一起走到院子中。此时天色昏暗无比,落日都被乌云遮的无影无踪。
连同书董紫雪,四个。人可谓是相处多年。都知探春独来独往惯了,一应琐事都是自己打理,当然笨重的差事也没人敢劳烦她。
扭头惊讶万分的看着卷起衣袖。露出雪白肌肤,走进洗漱间的探春,:“这丫头平日连个茶杯都不喜别人碰一下,满院子只有二爷能亲近她了,咱们谁要是敢借用她的地方洗澡,保管明日就能把个屋子给拆了
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紫雪平日成天和探春一起打理账刚旧旧口阳…8渔书凹不样的体蛤!一,2深知她孤僻脾性,读满院子里的姐妹中,唯有探春联糊门浪一般的地位,不过她为人冷漠率真。无欲无求的,到也无人嫉妒她。
头疼的挠挠头,张濒只觉得最近琐事越来越多,操心之事同样遍地都是,这不。探春的将来就使人担忧,这丫头年纪越大性子越的古怪。看来只得留她一辈子了。
他今日杀人设局,又想着如何应付皇帝质问,心情有些烦躁一时间到想称病休息几天。反正三日之后就是二姐省亲之日,多少也算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然早晚得被拘禁在大本堂里,又得成天跟着皇子皇孙念经远足了。
“就说天气突然变冷,我身子不太舒服,吩咐丫头去习武堂支应一声。叫蔡永和银丰这几天帮衬下慕容珊珊,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哎呀。还得寻个,别院呢,一并叫他们选个风景清幽的地方来
点头应承,紫雪笑道:“那蹋鞠一事还和大小姐比赛吗?”
“不了。去告诉姐姐。如人宫里风起云涌,今年还是不进宫的好。没的卷入什么是非中去。”
张濒随口说话,这一提到皇宫。却被紫雪和书莹想起一事来,:“如今皇孙们年纪大了,听紫莺姐姐说,过些日子就要选秀女了。这次不但从民间千挑万选,各家一样要送适龄小姐进宫选秀呢。”
隐隐约约的听干娘提起过,不过张濒当时并未当回事,此时疑惑的问道:“送各家小姐?”立时吃惊的道:”那岂不是得要下旨昭告天下的大选吗?。
一般来说,选秀分为公私两种,也就是大选和密选,比如撤换宫女。添补宫中美人位置或是为皇族子弟挑选妻妾,基本上都是郑重其事的国事,是要提前诏告天下的。
而密选顾名思义。就是皇帝好色,派太监各地寻访美女。或是不定时的挑选秀女进宫,也分为明告世人和私下暗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不但要顾忌天下百姓议论。更是得瞒着言官们,要不然选秀的次数多了。早晚会激怒虎视眈眈的文官的。
这明朝皇帝自太祖朱元璋起,别看贵为一国之君,平日杀伐果断一言定人生死的。好似天下至尊,其实同样不能凡事为所欲为,不说史官的铁笔如刀,那御史台和六部给事中们,随时可是监督着皇帝的一举一动,早年朱元璋从民间召来几个唱曲的,朱猪养些朝鲜歌姬。都会被言官骂的体无完肤,为此朱元璋和朱猪都亲自走出过午门,当着百官和百姓的面前自承其错,这士大夫和皇帝共同治理天下,在明朝可是真真确确的,并不是一句空言。那日后的东林党,就更是名传后世了。
“是啊!老祖宗还和太太商量此事来着。紫莺姐姐就是特地过来告与我们听的,还要咱们转告说给您知道,险些都忘了。”
看着并未重视此事的紫雪和书董,显然因为和她们无甚关系,神色间满不在乎,可张濒哪敢小瞧此事?按照规矩来说,沐姐姐她们可是都要进宫待选的,不过倒也不用担心。
“就让老祖宗去瞎操心吧,呵呵,第一关就得给淘汰下来,估计各家打这算盘的多了,也不怕淘汰下来后名声扫地
张濒轻笑,天下间想着攀龙附凤的人家海了去了,不过没这份心思的人家同样不少,先观望下风头再说吧,沐姐姐无所谓,去不去都是自己说的算,至于几个妹妹,不对?
忽然想起朱银丰来,张愚赶紧吩咐道:“快去找银丰,让他明日就过来求亲,省的夜长梦多。”
三姑娘私下定终身的浪漫事小张濒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清楚,平日可没少羡慕,紫雪处事稳重,立即走回正房。很快迎春快步走出,朝着站在院中的二爷施礼。然后才急匆匆的出去。
看了眼瓷娃娃般的迎春背影,张濒沉思了会儿,摇头道:“得给银丰补个军职了,此事还得拜托兄长,毕竟是他老朱家的子弟,为了妹妹后代名声着想,还是做个正经武将乃是长久之道。”
心中有了计较,张蜘带着书鳖紫雪一同穿廊过院,赶到老祖宗的静心堂。此时已是傍晚,张濒已经一整天没进食了。
院子里里外外都挂满了八宝琉璃宫灯。把个周围照得如同璀璨银空。两个丫鬟平日在自己院子中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跑到主子扎堆的地方呆着,自是笑着离去。
觉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张濒,随意和丫鬟婆子们打招呼,脚步不停的迈过门槛,穿过角门,一阵风似的冲入花厅中,直盯着那八仙桌而去。
这突然闯入的濒二爷,真是吓得满屋子女眷一愣神,被众人围绕在中间的老祖宗,立时笑骂道:“这没规矩的孩子,咦?”
一看到孙子饥饿难耐的模样,老太太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怒道:“平日都是怎么督促你们的?看把濒儿饿的难受模样,他院子里的丫头都是怎么做事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