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入府
赵石回到晋国公府,李金花就寻了过来,温言软语,曲意相承。:3w.
赵石一下就明白了,李博文准是扭头就将话露给了自己的妻妾,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分管比不上正管。
他这些年常年在外,府中诸事都是妻妾在维持,尤其是李博文的账房当的这么牢靠,少不了李金花等府中女主人的认可,他这里不欲李博文外传什么,但李博文却不愿再受夹板气。。。。。。。
李金花到是没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难免在言谈中诉诉苦,若是换了范柔儿和种七娘两个,赵石不定要板起脸来,训斥上几句。
但李金花嘛,到底份量不一样,他这里只有好言安慰的份儿,夫妻两个谁也没提大长公主府如何,卢近贤如何,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事经此一番,就晋国公府内而言,也就算过去了,这就是夫妻间的默契。
到了晚间,赵石便准备着去皇长子府赴宴。
这会儿,妻妾们便都过了来,笑颜如花间,给他整理衣袍,殷殷叮嘱其不要喝的太多,回来的太晚云云。
显然,妻妾们都已经算计好了,让李金花先来试探一下,然后其他人再过来说话,群策群力,把夫君的火气平息下来。
女人的智慧一旦用对地方,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
赵石也不例外,等赵石出府赴宴,这两天一直有点别扭的心理,也就正常了起来,骑在马上。还有些自得。一府平安。合家欢悦,比什么都强。
悠然自得间,来到皇长子李琼府门之前,这里赵石来过几次,正是当今成武皇帝未登基之前的太子府。
离着皇宫几近,靠近东宫方向,离着六部都不远。
如今皇长子李琼没有封爵,也没有什么职位。不过作为成武皇帝嫡长子,又是唯一成年的皇子,他所受到的关注,并不会比成武皇帝李全寿当年少上太多。
不过,说到底,还没有立储,所以皇长子李琼府上,一应人等,和当年李全寿身边的人相比,可差着不是一点半点。
到了府门之前。递上拜帖,不一会儿工夫。府邸正门就打了开来,皇长子李琼率府中近人,便直接迎了出来。
皇长子李琼还很年轻,不到二十岁,和他的父亲长的很像,有着一张颇为圆润的脸庞,尤其是那双丹凤眼,是皇室李家最突出的特征。
皇长子李琼摆出的姿态很低,紧走几步,上前便拉住赵石的胳膊,不让他行下礼去,口中更是笑道:“晋国公大驾赐临,李琼却未能远迎,罪过罪过。”
赵石这客套话现在也是张嘴就来,“殿下相邀,不敢迟来,是赵石到的早了,惊扰殿下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李琼显得很是高兴,年轻的面庞上,都能笑出褶来,转身便为赵石一一引荐周围人等。。。。。。。
这些人都是皇长子府中教授,侍读人等,其中还有皇长子府中的长史,司马,辕曹,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官职在身,不过显然,官职都不高,在大将军赵石面前,可以说是闲杂人等。。。。。。。
不过可不要小看了这些人物,别看现在大多名声不显,一旦李琼登上储位,他们便也水涨船高,也许很快便能在六部中找到合适的职位,如果一直陪伴于东宫,当李琼登基称帝那一天,他们便都是从龙之臣,前程非是旁人能及。
就像当初东宫旧人,如今权势显赫者,可不是一个两个。
不过赵石也未怎瞧得上这些人,大秦的皇位不是那么好做的,李琼现在登上储位,实是祸福难料,他身边的这些人,都已经上船,想要下来,是分外艰难,一旦有事,先波及的绝对不是太子,而是他身边人等。
可以说,太子身边的人,是前程最凶险莫测的一个群体,就像当初长安之乱时,李世杰就被吓的回乡守丧去了,他这个大将军都险些弄的身败名裂。
东宫近人中,又有哪个不是心惊胆战,景兴末年那场风波中,东宫之人被贬斥的不是一个两个,死在东宫任上的,也非一人。
对于这些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各色人等,赵石没搭理的兴趣。
认识了一圈,皇长子李琼把着赵石手臂,“这里非是说话所在,请国公随我入府叙话。”
于是,一群人簇拥之下,二人当先进入大门,入了府中,赵石抬了抬手臂,轻轻将手臂从皇长子那里脱出来,脚步稍却,便落后了皇长子足有半步。
李琼那双丹凤眼中,波光闪动,笑容便更盛了几分,实际上,走在如此雄壮的大将军赵石身边,感受并不太好,手上传来的触觉,都是坚硬如铁的肌肉,身高上的差距,更让他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这在皇家之人,尤其是即将登上储位的皇长子殿下来说,必然不会舒服。
大将军赵石这般知情识趣,半步之差,又显出了尊卑之别,让皇长子殿下心中十分之偎贴,更是暗道,都说大将军赵石威风八面,素来威严可畏,从来不曾有圆滑之名传播出来,但今日一见,却觉传闻谬矣。
实际上,他和大将军赵石见过不止一次,只是多数时候,都是远观而已,并未上前说话,听闻自己幼年时,到是被大将军赵石抱过,只是他那会儿年幼,还不记事而已。
唯一让他有点后悔的其实也就在这里,父皇登基之前,与大将军赵石相交甚厚,往来虽不多,但交情实非他人可比。
他那时年轻识浅,身边也没什么得用之人,几个饱读诗书的先生,都不愿他去招惹外间领兵大将,说起大将军赵石来,话语间也多有贬低,也影响了他的判断。。。。。。
如今想来,那时听到的,皆乃酸腐之言,若是早早能与大将军赵石交通往来,立储之事何至于等到今日?
大将军赵石的一句话,足当旁人前言无语,而且,之后还有不少好处,便如父皇登基,可不就是有了大将军赵石之助?
当然,现在也不算晚,与朝中臣下相交,也比以往便利,到是要好好琢磨一下其中分寸才行。
心里胡思乱想着,嘴上却没停下来,兴致勃勃指点着左右门廊,“国公常年在外,就我记得,国公来这里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如今故地重游,可有感慨?”
赵石这些年和深有城府的人打的交道太多,闻言先要在心里转一圈,不由愣了愣。
打量着左右,有些不经意的回道:“殿下恕罪,有些不记得了,好像臣最后一次来这里,应该是咸宁二年还是咸宁三年的时候吧?”
李琼抚掌笑道:“嗯,我记得,应该是咸宁三年六月间,国公正任羽林中郎将,也在为组建国武监而奔波,那会儿国公来到府中,我还特意命人带着,远远瞧了瞧,如今一晃,已然十余载过去,我今已长成,国公也青春正盛,来日方长,李琼还要国公多多指教呢。”
赵石笑了笑,“殿下言重了,赵石一介武夫,殿下又威严如此,身边人才济济,赵石哪敢在殿下面前多言什么?”
这些囫囵话,只要经过些磨练,什么人都能说的圆熟无比,对于皇长子李琼有意无意的招揽,赵石只做不知,一句句套话出口,让人无从下手。
皇长子和赵石说话,旁人也插不进口来,也许在皇长子李琼面前,这些人还能侃侃而谈,但在大将军赵石这里,却全都紧紧闭住了嘴巴。
李琼谈兴不错,言语也很便给,给赵石最深的印象就是,这位殿下说话,总喜欢加些手势,来加强话语的感染力,这明显不符合皇家礼仪,显得过于轻浮了。
皇室中人,各个都有着城府,他们一身尊贵,几乎天生就有着雍容华贵的气度,说什么话,都是颐指气使,旁人不能不听,他们不是什么演讲家,讲究的也是语出如令。
但李琼。。。。。赵石不知怎么评价,还是接触的太少,不知这位即将成为太子的人,有着怎样的习性和心理。
不过,注定,李琼给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其实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赵石对皇室中人的警惕,从来就不曾放松过,对他们也有着天然的抵触和反感,实际上,这几乎是外间领兵大将们的普遍心理。
在外间率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回到京师之中,却要给柔弱的皇室子弟磕头行礼,听着他们那婉转的招揽或是试探,说着那些口不对心的话语,小心翼翼间,应对着这些人物,又怎能不让外间将领生出抵触?
说话间,便来到了府中正厅所在,而厅外已经迎候了一些人。
为首的一个,看到人来,便笑道:“大将军来的何其迟也,吾等在这里可是已经等候多时了,少不得,一会儿大将军要多喝几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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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应对
户部尚书李吉。/
赵石知道,这次宴饮一定会有一些陪客,但户部尚书李吉。。。。。。一部尚书,就这么登堂入室,长安李氏这是跟皇长子交从甚密?
只是现在不是多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再者说了,长安李氏和皇长子如何如何,不干他赵石什么事。
和当年的情形已经不一样了,当年两次参与皇位之争,是因他不得不参与,而现在嘛,他选择的余地不是一般的大。
换句话说,他有了保持中立的资格。
李吉这个人赵石可不怎么喜欢,这人登上户部尚书之后,上窜下跳的厉害,争权夺利之心极盛。
若非前方领兵将领们现在都不含糊,李承乾在兵部时也很强硬,不定这位就能拿大军后勤辎重事来要挟前方将领。
这可不是赵石的臆测,景兴末年东征时,兵部和户部就闹的很厉害,在中书,在枢密院都曾发生过争吵,私底下的碰撞也很激烈。
到了成武皇帝登基,户部老实了一些时候,到王氏彻底倒下,这位又站出来为李家争抢好处,许多职位正是在那个时候,落入李氏门下之手。
而对兵部一些职位的争夺上,他和郑氏那边,都没少了上下其手,只是兵部看的很死,外间将领也不愿京城大阀胡乱向兵部伸手,这才不了了之。
而那个时候,赵石自己也有所参与,不然兵部侍郎位置空悬之下,不可能是赵布宗最后得了这个便宜。
对着李吉那张笑脸。赵石微微挑了挑眉头。瞄了皇长子李琼一眼。这才笑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刚才还跟殿下说,赵石来的有些早了,不想李大人捷足先登,到是显得赵石不够恭敬了。”
周围人一听这话,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皇长子李琼更是大笑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好词,国公文武全才,着实让人钦佩啊。。。。。。。”
稍稍赞了一句,便让客道:“天寒地冻,非是说话所在,还请诸位随我入厅叙话如何?”
众人自无异议,簇拥着意气风发,兴致很是高昂的皇长子殿下,进入宽敞的大厅。重新叙座。
赵石谦逊了几句,也就当仁不让的坐了左上首。对面位置,自然是户部尚书李吉,其他人赵石一个都不认得,只有那么两个人有些眼熟,估计是见过,只是没问对方名姓而已。
如今长安官员轮转的很快,很多在京师呆上两年,忽然就去到地方了,而地方上的官吏,抽调到京师的却是少了起来。
这里面的原因就不用细说了,随着大秦疆域越来越大,这种事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至于京官的补充,翰林苑,国子监,国武监这些地方,闲职很多,抽调一些出来,添补空缺就是。
只是朝堂上的重臣们,越来越不好轻动,平均年纪也越来越大,这是当年朝廷面临的一个很大的问题。
而现在看来,枢密院和兵部都不用担心,外间将领回朝的一定会越来越多,无论任职兵部,还是枢密院,都很合适。
到是其他部,人才有些捉襟见肘。
话说的有些远了,众人落座,皇长子李琼笑着对李吉道:“李大人,国公常年征战在外,对京中人物多不熟悉,不如便由李大人代我向国公一一引荐一下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显示出与户部尚书李吉的关系十分熟络,显得很有默契的样子。
李吉笑容温煦,并不见什么自得之意,只是拱手道:“殿下有所吩咐,臣怎敢推拒。”
随即,便为赵石引荐厅中诸人,除了皇长子府中长史,司马等人之外,其他几人身上官职都不算小,但也绝对称不上有多高。
理藩院主事王光弼赫然在座,这是题中应有之义,请晋国公赵石过府赴宴,由头可不就是要商议如何接待北方草原来使之事。
当然,这也是皇长子在登上储位之前,他需要办好的第一等大事,办的不好,许就要让立储之事生出不必要的波折出来。
除了这位理藩院主事之外,这里有一个六品侍御史,官职不大,却是朝廷中清贵之职,有参劾百官之权。
有一个吏部员外郎,品级在从五品上。
有两位翰林学士,都已头发花白,没什么奔头了,据李吉介绍,这两位都是皇长子李琼的老师,在大秦文坛上都有着一席之地。
这让赵石不由想起刚刚掉了脑袋的周清。
最后那两位,都是户部的人物,可以说是户部尚书李吉的下属,至于两个户部六品小官儿,又非职责有多重,为什么会出现在皇长子设下的宴席之上,赵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里面除了李吉之外,跟他这个晋国公,枢密副使比起来,都相差甚远,放在平时,跟他们喝酒都属于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可以说,皇长子请的这些陪客,显得过分寒酸了,不知其是故意如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这里既无兵部枢密院的官员,又没有京军诸部的将领,全都是一些文人,让赵石有些别扭。
又说了几句闲话,皇长子李琼摆了摆手,立即有人出去,不一时,早已预备的酒菜便纷纷传了上来。
皇长子李琼笑谓众人道:“粗茶淡饭,不值一提,怠慢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那些小官儿们受宠若惊之下,立即厅中就是一片谦逊之声。
赵石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心想,这次好像来错了,如果不是这位殿下故意落人脸面,那么也就是说,这位皇长子平日结交之人就是这么一群人了。
当然,不能排除这些人当中也许有那么几个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异日说不定也能爬上高位,但说实话,现在嘛,还真不够瞧的,在座的有他这位晋国公,还有一位户部尚书,让这些人相陪在左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如果换了是他,就算不把魏王殿下给请来,也要请上几位够分量的皇室作陪,才不堕了脸面。
不过皇家这些人,赵石真是不敢小瞧,心想,也许,自有人家的道理也说不定,他这个晋国公也是从草莽之中爬出来的,也不用过于侨情,到是户部尚书李吉,正经的长安大阀出身,现在心里一定很精彩吧?
想到这里,赵石向对面的李吉望了望,好像有了感应般,正好跟李吉望过来的目光碰到一起,两人都是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心中到底做如何想法。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同时收敛了目光。
酒菜很快便已齐备,下人们纷纷退去,一些则留在厅中,站在大厅的角落之中,等候吩咐。
皇长子李琼这才雍容的端起酒撰,“今日欢饮,没有上下之别,这里也没有什么殿下,还请诸位不用顾忌良多,尽欢便好。”
赵石终于听到了一句顺耳的话,祝酒之词说的很简单,也能让众人心生亲近之感,不错。。。。。。
“多谢殿下。”
大厅中响起参差不齐的道谢声,然后,第一杯酒下肚。
之后,皇长子李琼将酒杯一亮,笑道:“诸位不必客气,请。。。。。。。。。”说罢,第一个动筷,稍稍用了一口。
于是,这次宴饮也就算正式开始了。
片刻之后,皇长子李琼又轻轻拍了拍手掌,厅外细碎的脚步声响,两队青春靓丽的女子,踩着碎步,扭动着婀娜柔软的腰肢,来到众人身后。
随即,纤腰略欠,素手微抬,悄无声息间,便给众人的酒杯斟满,然后一人抱着酒壶,一人空着手,便这样立在了众人身后。
这样的场面,赵石算是头一次遇到,好像这样,才算是大家之风范,相比之下,他那晋国公府,嗯,不提也罢。
此时户部尚书李吉笑着恭维道:“殿下好享受,早就听闻,殿下府中佳丽能文善画,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今日一见,可见一斑矣。”
李琼脸上笑容就没断过,到了这会儿,赵石都有点猜不出,这位是不是真的高兴到如此地步了。
“李氏一族,百年之年,李大人这般说,岂非笑话于我,说来惭愧,我这里立府不久,承的也是父皇之荫,算不得什么,若是李大人不嫌这些女子粗手笨脚,我却是有那成人之美之心的。。。。。。。。。”
李吉微微拱手,“臣这把年纪,那风流之事怕是沾不得边了,到是大将军,正值年富力强,殿下此等美意,不如送予大将军,之后许就能成一京师美谈呢。”
赵石不用李琼再开口,便笑道:“李大人到是会慷他人之慨,不过男人嘛,怎么能在这事上自承不行呢?李大人岁数也不大,若是身体有恙,嗯,我这里到是有些强身健体的法子,过后送到李大人府上,定然让李大人雄风不减当年。”
这话出口,厅中立马静了一静,接着便有人憋着笑,窃窃私语了起来,那边李吉脸上更是阵青阵白,心中暗恼,这些武夫,果然不知所谓。(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谈锋
气氛有些尴尬,赵石似笑非笑的瞅着李吉,好像还在琢磨,这位五十多岁的老臣,是不是家伙什真的不管用了。++++
李吉被他看的更是别扭,不由道:“大将军这是何意,在下一番美意,大将军却如此戏弄于人,怕是……”
赵石就笑,“李大人言重了,不过一句笑谈,怎的还动起了肝火,读书人不都讲究一个宰相度量,李大人位在中书,掌一部之权,如此易怒,非是国家之幸啊……”
李吉能做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也是深有城府之人,片刻之间已经转过了脸色,只是方才挂在脸上的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却收敛了起来。
“大将军说笑了,些许言语而已,在下如何会放在心上,只是今日于殿下面前,大将军之言辞,还是要慎重一些,如今大将军身在朝堂之上,为众臣之表率,万不可多有孟浪之言,不然群臣效仿,怕是有失朝廷威严。”
赵石不以为意的把玩着酒撰,淡淡道:“赵石一介武夫,为朝堂众臣之表率?呵呵,不敢不敢,李大人德高望重,才是朝廷楷模,众臣之典范才对。”
李吉咬了咬牙,这个时候,他是真的不愿在言辞之上落了下风,其实单纯论起口舌之争,赵石肯定不是李吉的对手。
这些文人从小便以相互辩难为游戏,引经据典,一件事能被他们辩论出花来,说上几天几夜也不带重样的。
但现在却是李吉落了下风。其实好解释。赵石身份本就压他一头。一些过激之言,便不可能出口,再加上,赵石本就是武人,你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驳斥其言,他立马给人来个茫然不知所谓…………
你要是真刺激了他,还能马上翻脸。他不是他堂兄李圃,真的压不住大将军赵石。
这样轻不得重不得,便是李吉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也有点秀才遇到兵的意思,根本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伐夏之前,赵石曾登过李府的门儿,那会儿相谈,就好像今天的翻版,不同之处在于,李吉顾忌更多。
现在就算是他堂兄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再行想要邀请大将军赵石过府相谈,也可能是请不动了。
因为大将军赵石的爵位已经成了晋国公。大秦外臣中的独一份,身份又非一年之前可比……
归根结底一句话,人家现在有那个资格,不高兴了,谁的帐都可以不买,除了皇帝陛下,没人再能以势压之了。
在言辞上落了下风,李吉却不愿输了气势,心念电转,针尖对麦芒不成,那就换个说法,“大将军谬赞了,如今大将军声望之隆,远胜于他人,朝野上下,无不瞩目,一言一行,牵动人心,在下怎敢与大将军相比?”
这就是文人所谓的捧杀了,更是暗指赵石之言行不符其身份。
两人言谈来去,带出不少的敌意出来,有赵石的故意为之,也有李吉的本身的原因在里面,两人好像天然的对头,两次相见,都要用言辞刺一刺对方才甘心。
要说两人也没什么旧怨,但说着说着就能拧起来,也皆看不惯对方之言谈举止,实际上,这正是文武之争的缩影罢了。
大将军赵石对京中门阀缺少敬畏,还亲手埋葬了一个长安大阀,而李吉背靠长安李氏,世代为官,皆为文臣之翘楚,也同样有着底气,对赵石这样权柄赫赫的领兵大将,天然便有着抵触,又缺少容忍的度量。
而他也一直认为,堂兄在对待外间领兵大将上,偏于软弱了,如果硬朗一些,不定当初长安之乱就不会发生,大将军赵石也早就被拿问处置了,也好给外间那些骄兵悍将们看一看,朝廷的威严不可冒犯。
如此一来,其实也就能够理解两个人碰到一起,便能起些冲突的原因了。
其实赵石此时更拿不准李吉在皇长子李琼这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了,若是亲近于皇长子李琼,便不会这般明讥暗讽,应该帮着皇长子李琼拉拢试探才对。
不过对上李吉,他表示没有任何压力,根本不理李吉的这些言语,而是扭头笑着对皇长子李琼道:“这又不是廷对,如此佳宴,又有美人在侧,李大人弄的太过郑重了,让赵石惶恐之极……”
不等李琼开口,他便接着道:“不知殿下听出来没有,殿下口中,可一直叫着柱国为晋国公,李大人口中,又变成了大将军,赵石听着,嗯……好像有些意思。”
这两个把柄抓的真是太结实了。
李吉这里尴尬之色一闪而逝,论起气势来,他这里还是落了下乘,心中暗道,一年不见,这位大将军好像言辞又犀利了许多,当然,这只是他的错觉而已,赵石向不以言辞便给著称。
只是讲气势的话,朝中文臣多数还真不够看,有的人读的书再多,也不如杀了一个人的罪囚。
武人讲究是威严慑人,文臣们讲究的却是气度雍容华贵,两方比一比,分不出多少优劣,但在短兵相接之中,文人多数要落下风,被武将刺激的跳脚的文人绝对不只李吉一个。
但当赵石另外一句话出口,不但李吉,连李琼都有些尴尬了。
国公为爵号,呼之总带着尊敬之意,这个好说,但大将军这个词,现在已经越来越少的人这么叫了。
赵石的部下多数都呼他为大帅,到是别处的领兵将领,遇到了,可能会如此叫上一声,回京之后,这么呼之的可能要加上兵部或者枢密院的官员。
大将军乃军职,更像虚衔,象征着赵石在军中的地位,到了大将军这个位置,便可开府建牙,和军队沾点边的人呼之,以示尊敬之意…………
当赵石成为兴国公,其实很多人就已经改了口,现在是晋国公,份量更重了,喊上一声国公,成为了第一选择。
这里面的差异,其实很多人琢磨一下,就能体会,也就不多说了。
而如今大将军这个词从李吉嘴里不断冒出来,更好像是一种挑衅,在暗指赵石只适合领兵,就不要在朝堂上指手画脚了。
李吉是不是有这么个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许多人在听着看着,还被人挑明了,传了出去,稍有走样,便可能被人奏上一本,多出许多麻烦来。
李琼之前还觉着有点新鲜,朝臣们唇枪舌剑,相互辩驳的事情他听的多了,但真正见到却没几回,何况你来我往的还是两位国朝重臣………
不过现在,瞅着户部尚书李吉难受的样子,他却不能不出口转圜了,于是笑着道:“大将军于国有功,英雄之名,早已遍于天下,又何必在乎什么称谓,来,李琼敬大将军,晋国公一杯。”
那边李吉有了台阶,立时接话道:“多有得罪,还望……国公恕罪。”
赵石虽然在口舌上占了上风,但在他本身而言,没多大意义,如果真传出去,李吉有麻烦不假,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
见两人举杯,立即哈哈一笑,“不过一些玩笑而已,谁还能真记在心里不成?”同时举杯,与两人摇摇一碰,一饮而尽。
至此,气氛便缓和了下来,那些作陪的小官儿们,也算大开了眼界,一位大将军,和一位尚书的言谈交锋,这可不是他们能够见得到的场景,不想今日在皇子府上,却亲眼见到,亲耳听闻。
多数人心里都是一个念头,今日果然不虚此行。
精彩结束,宴饮也开了头儿,先是礼敬皇长子李琼,几杯酒下肚,一群六七品的京官们,开始相互邀饮,气氛渐渐欢悦了起来。
但实际上,大厅之中的客人分作了两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上首三人,位尊职高,好像一条鸿沟,划出了界限。
别说跟他们攀谈,即便向他们敬酒,也没那个资格,冒然上前,失礼不说,一旦被顶回来,脸面也就不用要了,在这里可能还要落下一个攀附权贵的名声,智者所不取也。
所以,上首这里显得很清净。
李吉这次是坚决不愿再跟赵石这里讨没趣了,于是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李琼攀谈,说了半晌,赵石也明白过来了。
李吉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皇长子李琼即将登上储位,太子向来有在六部任职的惯例,第一站很可能就是户部………
当然,这是早年的规矩了,因为户部那时最为重要,事务繁复,太子到户部历练,最是合适不过,治国如治家,只有懂得理财之道,才能家中衣食不缺。
当然,现下也说不准,大秦的老规矩从来不很牢靠,如今六部之首非吏部莫属,而兵部这里也是重中之重,不定明日的座上客便能换成吏部尚呢………
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大事
像这样正式的宴饮,歌舞几乎必不可少。&{}.{23}{wx}.{}
酒至半酣,轻歌曼舞之间,宾客之间的交谈也多了起来,上首三个人说话反而少了起来。
说到底,皇长子李琼还没登上储位,而且,他很年轻,李吉那里赵石不知道,反正这算是他与皇长子殿下第一次正式见面。
看上去,这位殿下想要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来拉近关系,但这么做,是十分不妥当的,与朝廷重臣的交往,从来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只有那些交情深厚的,才会在歌舞之间,畅所欲言,甚至放浪形骸,因为那时各人知根知底,又有着共同的利益,所谓志同道合,便多数是如此了。
但皇长子这里,和赵石绝对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交通往来都算不上,摆出这样的阵势,只能让彼此尴尬而已。
赵石此时已经分外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位殿下的稚嫩,甚至这位殿下身上还有着一种儒雅的气息,于是,赵石心里便更轻松了起来。
可能是这位殿下跟文人交往的久了,又不曾经过多少风雨,听了身边之人的胡言乱语,便摆了宴席,来宴请他这位晋国公。
想想当年李全寿少年时的顽劣模样,赵石觉着,皇家的这些子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有了这样的观感,赵石话更少了,当然,这并不一定准确,但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心里也有了些评断。所以敷衍之心顿起。而且。还在心里想着,如果这位殿下一直这副模样,就算登上储位,也是坐不稳当的。
李吉看上去也有些百无聊赖,把玩着手中酒撰,眼神在歌舞姬身上游离,有点心不在焉,不过文人气度就这点好。绝对不会过于失礼。
歌舞渐歇,李吉脸上笑容立即盛了起来,抚掌赞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殿下这府中啊,老臣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显然,这位尚书大人已经从方才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又开起了玩笑。
李琼许是也感觉出了气氛有点尴尬,挥手让声乐退下,“歌舞娱人而已,当不得李大人如此称赞。以往我在府中无事也就罢了,今后啊。可能还要两位多多指点,若不来我府中,我怕是要登门造访了。”
稍表志向,皇长子便又对着赵石笑道:“国公率兵伐夏,半载而建全功,实是令人钦佩,我早想向国公请教西北风物,今日正好,国公可愿为我等解说一番?也好让我等开阔一下眼界。。。。。。。。”
赵石笑了笑,随即回道:“不敢,要说西北风物,比起大秦来,实是远远不如,除了那里风沙狂野,山川险恶之外,臣也找不出什么可说的地方了。”
这时李吉却是插话赞了一句,“风沙狂野,山川险恶,只这几个字,便已够了,国公之言,实在精辟。”
李琼还颔首道:“西夏立国久矣,我大秦与之相争,多有挫折,非不如也,皆因历代困于地理,不得存进耳,国公之言,确实切中要害,让人叹服,可见,国公能领兵灭夏而还,建不世之功勋,非为运气使然啊。”
这一唱一和的弄的又是哪一出?赵石心里琢磨着,嘴上却谦逊道:“殿下,李大人,这可是过奖了,说起来,之所以半载而灭夏,不过适逢其时罢了。”
“臣在西北曾听过一句话,应该是传自西夏朝堂,说什么政出元康,令出左厢,其实说的就是西夏国相李元康,以及左厢军司司主李元翰叔侄二人。”
“两人一内一外,操持西夏权柄垂十数载,西夏之败,其实也正由此始,这十数年间,西夏朝堂上下,贪贿横行,朝野内外,对上谄媚元康叔侄,对下则横征暴敛,无所不用其极,百姓苦之久矣。”
“非是赵石自谦,其实换了人领兵,也定能一战灭之,即便我大秦无意于西北,不出十载,西夏也当暴民蜂起,灭了党项国祚才是,而赵石不过是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实不敢居功。。。。。。”
似真似假的话,赵石认真的说出来,这里的人却并无一个能察出其中虚实,无论是李琼,还是李吉,还有下首的这些小官儿,虽道晋国公有着自谦之意,但未尝不觉着,实情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就是没有经过战阵的文人对外间战事的最好写照了。
这里的人几乎都看过朝廷战报,对西夏战事的推进各个了如指掌,但战报上的那点东西,又如何能让这些读书人真正认识到战场的可怕和其中的艰难?
李吉掌握户部久了,许多事情到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但要说比这里其他人强到哪里去,也是胡扯,不然的话,也不会跟兵部撕扯不清。
其实在赵石想来,这些户部官儿,正应该去押运粮草,栉风沐雨一番,才能真正体会大军征战之不易,而非坐在户部,光打算盘,动嘴皮子。
赵石所想,当然有所偏颇,尤其是人家李吉,可也做过一任转运使的人,不过那个时候,可远远不如现在,动辄便是十万数十万大军征战,李吉的这任转运使,也只是点到为止,和其他世家子没什么不同,熬资历耳。
文武相轻其实就体现在这里,职责不同,难免相互抵触轻视,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矛盾。。。。。。。。
相互恭维谦逊了一番,几杯酒灌下,皇长子殿下脸上已经红了起来,李吉好一点,不过他们这点酒量,跟赵石真是没法相比。
宴席进行到这里,赵石已经有些不耐,想着好像没什么大事,不如将这两位灌倒,也好趁早回府。
他这里正想着,大事就来了。
皇长子李琼放下酒撰,笑着对赵石言道:“西北路途遥遥,粮草转运不便,若我在户部,当以延州,庆阳囤积粮草,以应不时之需,或者,银夏之粮米,也可经此转运各处,不知国公以为然否?”
赵石愣了愣,瞅了瞅李吉,心想,这是户部的事情吧?
李吉那边却垂下眼眸,好像未闻一般,赵石想了想,忽然便明白了过来。
若说以庆阳,延州来转运粮草,看上去不无道理,但这点事情,谁都能想到,用不着郑重其事的提出来,更不用跟他赵石说这个,因为没他这位大将军什么事儿。
赵石第一个想法,其实就想到了当年庆阳兵变事,正德末年,太子秉政,操持户部诸事,将庆阳粮草折腾了个一干二净,弄的户部也是乌烟瘴气,差点酿成大祸。
若是这位殿下入了户部,以蜀中稻米充于庆阳,延州两处,再和李吉上下其手,不定又要重演当年故事。
不过转念之间,他就否了这个想法。
当年李玄持之所以能够如此肆无忌惮,一来有着种家的支持,在军中有着根基,二来,他那太子之位当了可不少年了,在户部根基深厚,才能做的让人无所察觉。
眼前这位殿下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另说,只说他才刚刚要登上储位,就算有李吉相助,在户部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李吉非是种从端,也不是皇长子殿下的娘舅,犯不上趟这样的浑水,尤其现在大秦皇位之争还不见个影子,这位殿下更犯不上做那糊涂事。
这么一来,赵石也就隐约明白了,这无疑是冲着庆阳,延州镇军改编之事来的。
也只有这样的事,才需要向他这位大将军开口,得到他的支持。
再往长远想想,屯粮于庆阳,延州两处,说不定,就能握住西北各处兵马的要害,这两处屯的粮食,必定有大部分是西北各处兵马的军粮。
以后勤辎重制约前方将领,这种手段很古老,但同样十分有效,而现在看来,朝廷也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掣肘西北各处兵马。
这无疑是户部的诉求,赵石再次望向李吉的目光,已经凌厉了起来。
他这里今天一旦松了口,也许明天朝堂上的大臣们就能得到风声,折汇的罪名还没定下来,但西北镇军的改编之事,已然成了定局。
风声一出,也许这位殿下,或者是身为户部尚书的李吉,必定借这两处镇军改编之时,安插人手,将虚弱到无以复加的两处镇军握在手中,同样也就算握住了西北各路人马的命脉。。。。。。。。。
在朝廷而言,这样做是有好处的,但反对之声绝对不会没有,就像赵石,便觉得西北战事还未彻底平息,就这么仓促行事,于大军士气有损不说,一旦粮道上出了差错。。。。。那简直不用想。
一旦李吉这样的人掌控了西北粮草诸事的决定权,拉前方将领后腿的事情,几乎必然会发生,李吉向军中伸手的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好像,皇长子李琼也有着这样的**,嘿,不想不知道,这两位还真是有点志同道合的意思。
(二更,阿草努力中。。。。。。。。。。。。)(未完待续。。)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大坑
赵石沉吟着,脑子转的越发快了,如果皇长子登上储位,入户部掌权,提出这样的提议,朝廷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皇长子初掌权柄,就算此议在中书过了,很可能也是为他人作嫁,尤其是皇长子如果成了太子,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做下此事,李氏又从中兴风作浪,很可能会被人认为是太子在讨好李氏,巩固权位。
这样一来,不但皇帝陛下不会高兴,军中将领也不会再买太子的帐,如此,李琼这里可谓是得不偿失。
所以,皇长子李琼需要他这位大将军的支持……
至于李吉,赵石冷笑,这位户部尚书大人野心从来不小,也许并不愿上面有一位太子压着,但太子到了户部,他也不可能反对什么,不如趁机送太子殿下一个人情,自己还能见缝插针,从中得利。
其实,在赵石看来,如果李吉真是这么个心思,那就是在玩火,太子是那么好利用的吗?到时和太子牵扯必多,长安李氏向来远离皇位之争,如今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的政见也极为分明。
也就是说,长安李氏能矗立不倒,从来靠的不是什么左右逢源,他们有着鲜明的政治主张,而李吉这样急功近利之人,能将李氏带往何方,真的不好说。
这么一想,也就清楚多了,赵石拱手,正色道:“此等军国大事,私下议之,很是不妥。赵石不敢多言。还请殿下恕罪。”
李琼眨了眨眼睛。李吉微微抬头,显然,这样硬邦邦的拒绝,让两个人都很吃惊。
这简直就差直接说了,你还没登上储位呢,操那么多的心有点多余,等你登上储位再谈其他不迟。
李琼年轻,虽自小便被教之以权术。但城府毕竟浅了一些,脸色当即便有点阴沉,显然是有点恼了。
但赵石哪里会怕他,微微抬头,注目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回避的意思,脸上似笑非笑,不一时,李琼就被他盯的有些发毛,眼光开始闪烁了起来。
赵石笑了笑。心道,毛还没长齐呢。就想以势压人,等你真登上皇位,还不反了天去,这个时候,心底里对这位皇长子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感可言了。
随即,他便扭头对李吉道:“李大人,户部之事,我本不打算说什么,但既然李大人在这里,我便跟李大人说几句肺腑之言,如今天下未定,战乱不息,将来很长一段时日,户部之事,皆系于军国大事,稍有不慎,后果便难以收拾。”
“愿李大人以后善自珍重才好。”
这一次,赵石再没给李吉留什么颜面,摆出了上官的架势,训责的味道极为浓重,更是暗指李吉居心叵测,不顾大局。
李吉紧紧抿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心中不恼是不可能的,即便在中书重地,也不曾被人这么直指其非过,这次却在众多人面前,被赵石如此责问,李吉这里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忍耐着没有发作出来。
他也没有反驳,面无表情的举起酒杯,“大将军责备的是,本官受教了。”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皇长子李琼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手掌握着酒杯,边缘处已经泛白,这时,他才算真正明白,大将军赵石的名声是如何来的,也见识了大将军赵石的威风做派,可惜,有些晚了,话说到这里,已然僵住,显而易见,大将军赵石也并未打算给他再留什么面子。
大厅中一片沉静,只有赵石左顾右盼,声音浑厚中带着难掩的威严。
赵石这时再次转头,对着下面道:“理藩院主事王大人……”
理藩院主事王光弼一个哆嗦,本能的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一躬到地,“下官在。”
赵石冷声道:“我听说王大人在理藩院很清闲嘛,几年都过去了,连个会说胡语的人都没出过,王大人是不是觉着,理藩院呆着太过难受,也屈了王大人才干,要是这样的话,我给王大人换个职位?”
王光弼做梦也不会想到在皇长子殿下的宴席之上,会遭遇此等事情,早已被唬的面无人色。
立即绕开桌子,紧走两步,跪倒在地道:“下官不敢,请国公息怒,下官回去之后,一定重整理藩院诸事,不敢再有任何懈怠……”
赵石哼了一声,道:“此次草原诸部使者入京,陛下,中书,应该皆有章程,你这里知晓了吗?”
王光弼连头都没敢抬,“回国公,陛下已经召下官入宫,不久即有旨意下来。”
赵石点了点头道:“好,辅佐好殿下,该怎么做,慎重些,不要丢了大秦脸面,不然的话,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是,下官一定谨记国公教诲,不敢稍有怠慢。”
赵石摆足了威风,这才挥手让王光弼退下,扭头笑道:“多谢殿下款待,本想着,殿下是为了和臣商量接见外邦使者事,不想却闹成如此模样,还望殿下恕臣狂妄之罪,臣就不扰殿下雅兴了,这便告退。”
真正的不欢而散,不论是皇长子李琼,还是户部尚书李吉,甚或是赵石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赵石这次赴宴,本来是想瞧瞧,皇长子殿下有何特异之处,合适的话,他这里也准备了一份人情,而之前,不论是皇帝陛下垂询立储之事,还是建议让皇长子登上储位之前,先就草原诸部使者接见事显一显才能,其实都算是和未来的太子殿下结个善缘。
但这位殿下的得寸进尺,让赵石终于忍不住了。
欺负一下皇子,他现在没有一点压力,可能有些过火,但他已经退让了许多,也顺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先前更是给皇长子李琼留足了面子。
但真可谓是人善被人欺,到了这里,不但有李吉这么一位厌物在,而且唇枪舌剑,很是浪费了些口水,没见皇长子殿下有一点转圜,反而对李吉有着回护之意,显然两人私下有了些默契。
真当他这位大将军是软柿子,想捏一下就捏一下吗?还是将自己当成了当年的景兴皇帝?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巩义团练之类的小官儿,而是国朝重臣,领过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大秦上将。
当他板起脸来,能训的户部尚书跟孙子一样,也能顺手决定理藩院主事这样的小官的前程和生死。
收服为己用?省省吧,如今的他是棵参天大树,可以荫庇许多人,但除了当今皇帝陛下,没谁能明目张胆的在树下乘凉,还要折几条枝子回去烧火,觉着大树的根子碍事,还要顺便刨一刨,别说皇子,便是太子也不成………
留下满厅目瞪口呆的人们,赵石径自出了皇长子府邸,就像当年当面顶了景兴皇帝一般,心情着实不错……
实际上,第二天就有了流言出现,,还有御史大正月里,便具折弹劾晋国公,大将军赵石狂妄跋扈,不分尊卑事。
至于是出自皇长子李琼的授意,还是李吉出的手,甚或是其他什么人在趟浑水,赵石也不在意,安心的呆在家中,兴起了,便去逗弄一下儿女,手痒了,便到校场舒散一下筋骨,晚间安抚妻妾,白日里练练大字。
时不时的还能找来几个能喝的旧部,高呼痛饮,顺便回忆一下当初的峥嵘岁月,日子过的实在有滋有味。
没过几日,正月十四这一天,朝廷下旨,令理藩院主事王光弼,翰林承旨,中书内觐沈鹤为副,皇次子李珀为主,主持接见草原诸部使者事。
皇次子李珀今年才十二岁,也是皇后娘娘所出,如今却是一下顶了自己的皇兄,出面主持接见草原诸部使者之事。
赵石呆在府中,也没去枢密院,因为枢密院要正月十六,才正式开衙,正月十五也就是上元佳节,整个朱雀大街上,都会挂满彩灯,观灯之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乃长安最盛大的节日之一。
此时晋国公府内,各处都挂满了灯笼,晋国公府不禁下人出去观灯,但也可在府内各处游玩晃荡。
府中多为女子,心灵手巧,编织的彩灯比之外间不遑多让,还弄了些灯谜之类的玩意,自娱自乐。
由此可见,晋国公府中规矩之宽松了,也非常的人性化,深得府中下人之心。
当赵石在府中接到朝堂上这么一个消息之后,也愣神了半晌,这是……要换一个皇子来当太子吗?
就因为他闹了皇长子李琼的宴席?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若是前者的话……
想到这里,赵石心里顿时咒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莫非又被皇帝陛下坑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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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肺腑
(四更到,阿草努力中。)
这些年,赵石对朝堂上的纷纷扰扰,最大的认识其实就是事发有因几个字,在朝堂上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有着前因后果。
能够立于朝堂之上的臣子们,没有哪个是真正蒙昧的,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有的看似突然,但只要细究其理,便会知道,你所认为突发的事情,其实大多都有着很长时间的铺垫……
引而不发,未至其机也,显于人前,刀已临颈也。
所以,朝堂上总有谁与谁不睦,谁又与谁深有间隙之传言,但在朝堂之上,你会看到,不睦的两个人在相互谈笑,深有间隙的人在交头接耳,状似亲密。
这就是中原汉家王朝自古传承的政治生态。
酌酒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王维一生宦海沉浮,晚年诗作,可谓道尽朝堂之上的世态炎凉。
而今就是这般,像突然改令皇次子李珀接见外邦来使之事,发生的很突然,但赵石绝对不会认为,是因为自己在皇长子李琼府中耍了一通威风,便让皇帝陛下改了主意。
不定啊,就是皇帝陛下对皇长子李琼早已有着不满,如此这般,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很可能,李琼已经失去了登上皇储之位的资格。
赵石听闻此事后,心里多少有点郁闷,要是真如他的猜测一般。这次好像又被李全寿那小子当了刀来使。
但这却怪不得皇帝陛下。也许皇帝陛下只是在寻找理由。而赵石很可能在无意间立马送上了刀子。
一旦改立年幼的皇次子为储,传到外间,大家只会说大将军赵石如何如何,断不会去诽谤君上。
皇帝陛下向来擅长借势而为,深谋远虑之处,犹胜于景兴皇帝,换句话说,这一次。很可能是赵石自己跳进了坑里。
赵石本不想再参与皇位争夺之事,但这一次,想着得罪了太子也就得罪了,正好撇清在皇位争夺之外,想来李琼也不至于还厚着脸皮来扰他清净。
至于朝堂上怎么折腾,折腾去吧,出了篓子,也跟他这个大将军无关,而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上来一个。一巴掌抽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就这么弄掉了一个皇子。让赵石实在高兴不起来。
赵石随即将陆敖招到书房,劈头便问,“陛下喜欢哪位皇子多些?”
陆敖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赵石,显然是不想说,赵石拍了拍桌案,什么都没说,眼睛却盯着陆敖一点都不放松。
半晌,陆敖才不情不愿的低声道:“陛下曾言……长子李琼……好谋无断,又喜美色醇酒,无……人君之相……”
吞吞吐吐的说了这些,赵石呲了呲牙,还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评语,简直……但这样的话语,怎么会入了眼前这个女子的耳中?赵石多疑的性子又发作了,盯着陆敖开始从新打量。
好像知道赵石在想什么,陆敖苦笑道:“当初勤政殿新成,先帝携陛下入内观揽,后设宴于先皇后娘娘宫中,酒至半酣,醉意已浓,先帝令陛下评断诸子,以论贤愚……陛下当时就是这么回答先帝的……”
赵石嘴角抽动了一下,想了想,勤政殿建成的时候,如今的皇长子李琼也才十岁左右吧?还在幼龄,怎么就得了个好谋无断,喜醇酒美人的评语?
这皇家的人啊,真真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小小的孩童,就被下了如此断语,这皇帝,还就真是从小养成的,也必然是一个个的怪物。
既然说了,陆敖就痛快了起来,接着道:“先皇后娘娘还曾叹曰,长孙年幼,何必苛责,想着将皇长子殿下尽早封爵出宫,但……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皆无此意,也就作罢了。”
赵石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接着问道:“次子呢?”
陆敖嘴角微弯,道:“那会儿小殿下还在蹒跚学步,陛下只用了聪慧二字来形容。”
赵石想了想,如今李全寿有四个儿子,两个嫡子,两个庶子,心中暗道,他娘的,还真能生养,生这么多出来,以后也不怕闹翻了天去。
嘴上却不放松,追问道:“后来呢?”
陆敖自然明白,这问的不会是当年皇后娘娘宫中宴饮的细节,而是问皇次子李珀如今已经长成小小少年,皇帝陛下对其观感如何。
陆敖捻着脸侧垂下的秀发,有着微恼的道:“陆敖出宫久了,不知如今怎样,只是听闻,陛下对小殿下十分喜爱……”
这也就够了,赵石紧接着又问:“为何之前不早提醒于我?”
陆敖瞪大眼睛,理直气壮的道:“宫中隐秘,怎可轻泄于人?再者说,当初国公可跟我说过,不要再擅涉宫中之事,国公不会不记得了吧?”
赵石顿时语塞,但却很想一脚将这个女人踢出去。
但人家的话还未完呢,接着陆敖便狡黠的笑了笑,“国公莫恼,国公既无意于皇宫密事,亦不欲涉于储位之争,陆敖多言其他,岂非有违国公本意?如今这般,虽于国公声名有碍,但国公一身荣辱,皆系于陛下也。”
“今陛下必心存愧意……旁人诽之谤之,又能奈国公何?”
这一番说来,也就完全了,足可称之有理有据。
但赵石看了她一眼,却轻轻摇头,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道当年先帝不信我重我?最后还不是闹成那番模样?”
“我这一身荣辱……嘿嘿,若真全放在陛下身上,你觉得,我将来下场如何?”
这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之言了,入得陆敖耳朵里,让她身子晃了晃,眼睛盯在赵石身上,目光之中,全是震惊之色,其中也还夹杂着不解,惶恐,畏惧等等复杂的感情,没法一一细述。
她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再无方才伶牙俐齿,侃侃而谈的从容。
片刻之后,赵石微微一笑,摆手道:“玩笑而已,不必当真,朝堂上多少臣子,都明白的道理,你若只等着陛下垂青,怕是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啊,完事还得从自己入手…………”
“做事需认真些,别总夸夸其谈,以免惹祸上身,交通往来要慎重,得意时不能猖狂,失意时,也不须沮丧,战战兢兢的为官,稳稳重重的做事,才智不能全部彰显于外,愚拙之处,不必深藏于内,等等等等………”
“你看,这读书人弄出来的为官之道有多少?各人荣辱皆在其中,你道我走到今日,真的只是领兵征战而来?”
“这些道理,我可也懂得不少,但愈向前行,愈加如履薄冰,我尚如此,遑论他人?”
“若满朝文武,一身荣辱全系于陛下身上,陛下也会烦的,如此还有什么荣辱可言?各个都是蠢笨之才,掉了脑袋也不冤。”
“说这么多,我这里是告诉你,你即入我府中为幕,便要为我着想,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都是轻的,你在我身边参赞诸事,知晓隐秘,若还三心二意,你这一身荣辱,又从何而来?”
陆敖渐渐听的入神,此乃肺腑之言,也不容她不听,而她也明白,过了这一关,她应该在晋国公府中,另有一番局面了。
赵石轻轻敲击着桌案,又缓缓道:“你之聪明才干,皆不下于男儿,我能用你之才,但你扪心自问,可愿为我所用?”
虽然此女入府时日尚短,但显示出来的才智,确实不同凡响,赵石已然有心用之,正好借此机会,敲打一番,便如当年南十八入幕府中的时候一般无二。
书房中陷入寂静当中,良久,陆敖深深一揖,道:“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陆敖能得国公青眼,更不因陆敖女子之身而有所轻贱,陆敖怎能不鞠躬尽瘁,以死报之?”
赵石摆了摆手,道:“那我就瞧着了,嗯,今后,晋国公府长史之位,也不用空下去了,有多少才干,全凭你来施展,今后若是外间有事,不定还要随我出外征战,你这一身荣辱,全在你自己身上了………”
“多谢国公。”陆敖正色道。
出了书房,被外间寒风一吹,陆敖身子抖了抖,才发觉后背已经湿了一片,回头瞅了瞅寂静无声的书房,目光复杂难言。
这身后书房中呆着的,无疑是一位人杰,陆敖觉得,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这样的词句,更能形容其人。
而今天下割据,正是乱世,也不知他最终能走到哪一步?一身荣辱,全在己身,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她可不认为,之后的那些解释有多么的恰当,也许……他心中本就是这么想的。
但她自己……陆敖不禁望了望天空,片刻之后,垂下头来,眸子中已是一片清明,嘴角微微翘起,满脸得意的想着,晋国公府长史,大将军衙署长史,听着很威风,不是吗?
显然,这个女人有一颗很大的心脏。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聚会
这一晚,长安大阀李氏府邸书房之中,如今李氏最杰出的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23)
……
第二日,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病了。
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为相已有十数载,加之当年辅佐贤相杨感,无论在中书,还是在朝野内外,门生故吏着实不少。
正月里,李圃病卧在床的消息传开,李氏的门槛差点被踏破了,探望之人可谓络绎不绝………
宫中御医也派了下来,皇帝陛下虽未亲自赐临李氏府中,但一日三问,赏赐不断,殷勤器重之意,丝毫不减。
八月十五,上元佳节,更是派了皇次子李珀,过府探问病情。
宫中的御医轮番给李圃诊治,实际上他们的结论都差不多,李相操劳过度,肝火不泄,外邪内侵云云。
其实,换句话说就是上火了,又没注意,染了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李圃年纪大了,偶有小恙,也需静养些时日,才能痊愈。
不论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病轻还是病重,长安百姓可不管那么多,大秦成武六年的上元节,长安一片繁盛景象。
日暮时分,长安百姓们在自家门前,挂上灯笼,随后便纷纷扶老携幼,走出家门,前去朱雀大街上观赏花灯。
而这一晚,长安不设宵禁,皇城大开,百姓们可以尽情的徘徊在皇城内外,赏灯游玩,兴尽而归。
这同样也是文人士子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大大小小的文会。都以上元佳节为题目。文章诗词,不断涌现,文人士子们用最大的热情,参与其中,留下佳作,以求传名于文坛…………
各处文会,灯谜小戏是不可缺少的节目,文思敏捷者。在此大放光彩,在长安女子热情仰慕的目光中,文人士子们更是精神饱满,拿出自己全部才智,以搏名利。
才子佳人的故事,更是激励着他们,在这里尽情的展示自己的才华和矫矫不群的风姿………
其实,也正是他们,给这座古老的汉家名城,增添了无数色彩。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佳篇之外,也顺便留下了无数令后人思慕追忆的故事。
此时。在色彩斑斓的朱雀大街外围,一个小小的酒楼之中,一场规模并不算大的文会也在进行之中。
但进到这里的人,显然与他处文会并不相同。
一个个年轻人,或步行,或骑着骏马,来到小楼之前,昂然而入。
他们都很年轻,身体强壮而敏捷,腰间悬着的不是象征君子如玉的玉佩,而是一把把的制式长刀,他们身上穿着的,也不是文人士子的儒服,而是一式的轻衣剑袖,紧紧的束腰折带,脚上也蹬着胡靴。
他们一个个神色轻松,彼此打着招呼,背脊却挺的笔直,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带着点点的成熟和坚毅,说实话,他们根本不像什么文人士子,更像是一群军人。
这里也没有什么灯谜之戏,更没有谁要吟诗作画,一个个年轻人走进这里,在桌子上摆着的书簿之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左右旁顾,径自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偶然有一两个年轻人到了这里,立即便有一些人站起来,拱手施礼,而这零星到来,显然有着地位的年轻人,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径自登上二楼,却没什么人有着不满之色流露,看上去等级森严而又有序。
年轻人一个个到来,但这里除了人们低声交谈,偶尔听到几声大笑之外,却显得过于安静了。
而小楼的二楼之上,气氛要比楼下宽松一些,酒宴还未开始,几个年轻人正襟危坐,显示着自己稚嫩的威严。
而也有几个年轻人凭栏而望,默默看着下方的人流。
其他几个年轻人则聚在一起,相互取笑,这才显出了他们年轻的活力,灿烂的笑容,豪爽的话语,勾肩搭背,拍拍打打,很快,就有两个强壮的年轻人对在了一起,开始行那角力之举,旁观人等,一阵起哄,让二层这里显得有些喧嚣了起来。
这时,楼梯上脚步声作,一个年轻人扶着腰刀,大步登上二层。
年轻人看着不大,应该不到二十岁,却留着短须,身形不高,和其他人一样,十分强健,皮肤略黑,粗重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相貌算不得英俊,但却让人一见,便觉此人英气勃发……
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只是略微在楼上诸人身上扫过,不经意间,便有威严流露。
这时,散在各处的年轻人全部或起身,或转头,或肃立,纷纷行礼。
年轻人脸上绽开笑容,回礼道:“杨某来的迟了,劳诸位贤弟久等,过后定然要自罚几杯,以平诸位贤弟怨气,如何?”
他这里话音未落,楼梯上又冒出一个人头,这位刚矛头,便立即大笑着道:“不迟不迟,你褚徵若是迟了要罚酒,我杨元庆一会儿岂非要被这班家伙当即灌倒在地?”
被换做褚徵的年轻人立即回身,大笑道:“好你个杨十四,不快滚上来,给各位久等多时的贤弟赔罪,却来数说我的不是,做何道理?”
后上来这位杨十四,只露出上本身,但看上去身长体大,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他撑的紧紧的,露出一身坚硬如铁的身板,将本就不太宽阔的楼梯口遮的严严实实,这着实是一条大汉来的。
不过这位笑了没两声,便啊的一声,身子前扑,不过别看他体态如此威猛,但身手很是灵活,双手当即一按地板,就侧翻了一圈,当站定时,已是单膝跪地,手不自觉的按住了腰刀,立时便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露出了狰狞之色。
“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
楼梯上有人轻声一笑,脆弱铜铃,一个人已经慢悠悠的晃了上来,嘴里还调侃着,“杨十四,你这笨熊,堵着门口,笑的那般大声,是不想人再上来吗?”
上来的人身形颀长,一身青衣,看上去年龄比这些年轻人都要小上许多,同别人服饰装扮并无不同,只是穿在此人身上,却不知怎么,就是比旁人看着顺眼,干净利落,一身的英气。
不过只一开口说话,便能知晓,来人非是男儿,她的相貌也不算出众,眉毛粗了些,眼睛大了些,嘴唇厚了些,肤色也略微黑了些,皮肤纹理也粗了些。
但双目含笑,露出一嘴的小白牙,就这么站在那里,却能让人感到,这女子实在非同凡响。
杨十四看到是她,气势立即一落千丈,麻利的战起身来,嘟囔道:“你个女人,不在家里织个花灯,猜个灯谜,跑到这里来作甚?”
少女做不屑状,根本不与杨十四争辩,向褚徵抱拳施礼,笑道:“小妹来的晚了,一会定与众位兄长多饮几杯,谁若不服,只管来找小妹对饮便是。”
显然,能说出这话,是有着底气的,在这些男儿当中,酒量也是数一数二,也顺便将秦川女子的爽利,表现的淋漓尽致。
褚徵这人言谈举止,都带着大气,闻言顿时哈哈一笑,扭头谓众人道,“听见没有,吴小妹要与咱们较量一番酒量,咱们七尺男儿,可不能怕了她,众位贤弟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二层的气氛也就上来了,众人见礼已毕,便纷纷起哄抬杠,这些年轻人,虽然也有着尊卑,但身份大抵相若,也就少了许多顾忌,场面也终于热络了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不多时,又有年轻人陆续上来,很快,人便到的差不多了,众人推褚徵坐了上首,其余纷纷落座。
褚徵于是笑道:“差不多了,咱们不用废话,上酒菜,边吃边谈,时辰还长,喝酒都慢着些,若谁先钻了桌子,扰了大家兴致,过后可有的受呢。”
众人纷纷大笑,连连呼喝,上酒开席。
杨十四又被指使下去,大嗓门在楼上就能听见,“兄弟们,不等了,开席,今天所有人,不醉无归啊。”
一时间,楼下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让本来很是清净的一间酒楼,瞬间便陷入了喧哗之中。
店家早有准备,酒菜很快便流水般摆了上来,但让店家颇为失望的是,这看上去根本不是什么文会,更不会在自家酒楼留下什么好的诗篇。
这些家伙在楼上楼下大呼痛饮,哪里有文人士子的半点矜持,更像是一群活土匪。
酒菜上来,褚徵举杯道:“诸位同窗,今日一会,地方不怎么样,酒也不算好,菜也不算香,但这里皆我国武监,成武三年同窗好友,志不同者,不在此间,道不同者,不相为谋,仅以此杯,祝我等异日能名扬沙场,精忠报国。”
“待我等功成名就之时,再聚于此,到时满座衣冠,看谁还敢笑此处粗陋?”
一番话,顿时让年轻人们热血沸腾,豪爽而又满怀豪情的欢笑声中,他们肆意张扬着自己的青春和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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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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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褚徵几个来晚的,连连自罚数杯,将气氛推向了**。
之后轮番敬酒,这些人皆是青春年少,自负雄杰,尤其是在酒桌之上,更是不会容让,你来我往,美酒像水一样灌进肚子里,不久,便都一个个面红耳赤了起来。
让人尤其吃惊是吴小妹,这里数她最小,但也出身将门,家世不比别人稍差,乃是金州吴氏后人。
说起金州吴氏,肯定许多人头一个想起的便是景兴初年,那位充满悲剧色彩的吴大将军,吴宁。
没错,这位吴小妹便是当年吴大将军的后人。
吴大将军率大军伐蜀,一战功成,可以说,当时大秦诸位大将军,除了镇守潼关之魏王李玄道以及折大将军之外,再没什么人能够比的上他。
但就在吴大将军最得意的时候,迎头挨了一棒,被刺客在蜀国都城的将军行衙之中刺成重伤。
之后蜀中风云突变,盗贼蜂起,秦军群龙无首之下,被围在蜀中,不得脱身。
这还不算,到得大将军赵石领旨停驻金州,准备率兵入蜀应援的时候,金州吴氏算是大难临头了。
因大将军吴宁被困蜀中,金州吴氏仗着在金州势大,暗中想要夺取兵权,赶紧入蜀就出被困的吴大将军。
于是,大将军赵石联合当时镇抚金州的种从端,陈祖等人。将吴氏一干人等当即拿下,还给金州吴氏安了一顶临阵叛反的大帽子。
那时候为震慑军心,大将军赵石没有手软。金州吴氏掉了很多脑袋,差点弄了个家破人亡。
待得大将军赵石平蜀之后,率军还朝,吴宁大将军获罪,被贬为庶民,因伤重,不久便逝于蜀中了。
因平蜀到底得建全功。那时景兴皇帝皇位稍稳,加上还有一个李任权在那里挡着诸般风雨,景兴皇帝便不欲再追究战败众将之责了。
实际上。过了两三年工夫,吴大将军还被追封了爵号,金州吴氏遂安。
但经了那一场变故,金州吴氏再无当初气象。嫡支零落。死的死,散的散,在金州的吴氏一族,成了吴宁大将军的庶出子掌家。
这位庶出子没再出仕,只是一心教导族内子侄,管束家人,金州吴氏渐渐稳定了下来。
吴小妹正是这位吴氏庶出子的嫡女,自小随父兄习文练武。因吴氏衰颓,金州吴氏子孙。皆憋着一肚子的意气,各个奋发,只想着重振家声。
可惜,吴小妹这一茬儿,出类拔萃者,寥寥无几。
到是吴小妹一个女儿家,渐渐在兄弟们中间崭露头角,生性聪慧,颇有勇力不说,轻财仗义,结交往来,皆豪侠之辈,在金州名声渐响,也顺便将兄弟们比的是黯然失色。
到得景兴末年,那时吴小妹还在十岁左右的幼龄,景兴皇帝近臣王虎一家被贬来金州,在金州上下,很是引起了一番震动。。。。。。
不管王虎在京师有着怎样的名声,但确实任职过羽林卫指挥使这样的军中重职,头上更有着景王府旧人的光环。
来到金州,虽意气消沉,但结交往来者,皆金州权贵,想要攀附其人者,大有人在,像吴氏这样衰败的家族,根本挤不上前去。
当时,吴氏族长便问于自己儿女,是否要登门造访,以求能让子侄有条晋身之路。
其余诸子皆讷讷不言,惟独小小年龄的吴小妹问道,“王虎比之大将军赵石如何?”
当时,大将军赵石已然在吴氏这里成为一个禁忌般的话题,吴小妹坦然出口,令众兄弟皆怒目而视,但吴小妹一无所惧,只是盯着父亲。
其父也不动怒,随后答曰:“自然远远不如。”
吴小妹又道:“既然远远不如,何必入其门下,还要担那攀附之名?”
这样的理由很牵强,却有着难言的气魄在里面,其父过后赞曰:“我吴氏众子,当以此女为翘楚,可惜,若是男儿,我吴氏有此一人足矣。”
很快,这话便传到了吴小妹耳朵里,当时她便言道:“我当效香侯之举,封侯于人前,显我吴氏之大名。”
之后王虎事败身死族灭,金州上下,很有一些人被牵连其内,但吴氏却毫发未损。
到了成武三年,吴小妹年纪渐长,应该定下亲事了,但吴小妹私下对自己姐姐道:“我欲从军,怎能现在嫁人?”
这话很快传到了其父耳朵里,犹豫再三,遂托故交,将吴小妹送入了长安国武监进学,如今一晃,已经两年多了。
在国武监中,女子并不在少数,从不在男女有别之事上做什么文章,又兼吴小妹能文善武,很快便在其中崭露头角,成武四年,便升任国武监生员中的旅帅之职,在国武监骑兵科有着不小的名声。
骑兵向来金贵,她这个旅帅,又比步军科的旅帅要强上许多,这么一来,却是在国武监中,独树一帜。
如今,在这小楼的二楼之上,在一众粗鲁男儿之间,吴小妹酒到杯干,言笑无忌,豪爽之处,实不让于世间男子。
很快,向她敬酒的人便少了,因为这位旅帅大人的酒量,在国武监是有了名的。
吴小妹脸上带着些酡红,但也就这样罢了,眼睛中却是一片清明,任谁一看,也知道这位才刚解了解渴。
酒量豪雄的人在国武监是分外吃香的,就像现在,吴小妹开始频频举杯邀引,直喝的众人面红耳赤,才稍稍罢休。
褚徵在众人间,酒量并不算高,但这人很有节制,喝了几轮,便绝不再与众人对饮,他在众人之间,深有威望,又知其为人,也就没人去计较什么。
到是杨十四这里,分外的热闹,这条大汉实际上年龄才刚十九,却生的一副好身板儿,家世也不让于人。
乃大族杨氏旁支子,虽然当年的同门下平章事杨感已经不在多年,但十几年过去,不论在朝堂上,还是在军中,长安杨氏都有着一定的威望。
比不上杨感在时那般显赫,但很稳定,绝非旁人可以轻辱。
他本名杨世安,字元庆,在族中排名十四,族人皆呼之十四郎,就朝他这身板,其实便能知道,这是位从军的好料子。
他这人也谈不上什么城府,但却勇力过人,又好结交朋友,在国武监中,也占据着一席之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褚徵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连连挥手,让众人安静了下来,这才笑道:“今日宴请诸位,共度上元佳节,一来,叙叙我等同窗之情,二来,却是好叫诸位得知,齐祭酒要去国子监任职了,新任祭酒是哪位,我想诸位多数应该知道了吧?”
杨十四的大嗓门当即就响了起来,“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国武三雄中的押粮官儿嘛。。。。。。。”
众人皆是大笑,之后其中几个稳重些的,抿着嘴唇,静观不语。
褚徵当即笑骂了一句,“有胆量的话,开监那会儿你再试试,看你杨十四的屁股硬朗还是咱们国武监的刑棒厉害。”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又人便道:“不定就要被贬去看守监门呢。。。。。。”
杨十四挺胸道:“江顺水曾在国武监前看了一年石碑,我杨元庆给你们看看门儿,说不定还能出点名声呢。”
吴小妹这时摇头笑道:“江将军可不就要重回国武监来掌刑了吗?到是,这些事早已传遍各处,褚兄为何还要特意提起?”
二层之中,一下安静了下来,他们各个都非心里没数之人,知道褚徵聚大家于此,肯定不会只为过节耍乐,定有事情要说。
褚徵环视众人,年轻的面庞上带出些不符其年龄的成熟和沉稳,“诸位可有想过,两位大人这些年跟随在大将军身边,屡立功勋,如今更有灭夏之功在身,为何会突然重回国武监任职?”
一个年轻人不等其他人开口,便抢先道:“那还用说,定是要重整国武监诸事。。。。。。。想来。。。。。。。大将军有意重掌国武监了?”
他这语气便透着不确定,但那边褚徵已经拍案道:“张贤弟一语中的,照我来看,大将军这些年回京,多数匆匆,不曾在京中久驻,而今这一次嘛,应该会在长安停留很长一段时日。”
“而大将军手创国武监,有一番心血在这里面,如今久驻京师,重掌国武监乃理所当然之事,如此,杜大人有国武监祭酒之职,江将军任职国武监虞候,一应诸事,早已齐备,看来啊,来春开监之时,我国武监定然要有一番新气象了。”
二层这里,变得寂静无声,实际上,众人都有着这样的念头,只是不敢确定而已,而大将军身上,也一直挂着国武监山长的职位。
但大将军重掌国武监,众人脸上并无多少喜色。。。。。。。一个年轻人嘟囔了一句,也正道出了众人心声。
“传闻大将军不喜世家子。。。。。。。看来以后要小心些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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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国武监承于武学,实际上,那个时候,大秦武学已然是名存实亡的状态,偶尔举行一次的武举,也与科举相差甚远,规模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而且,举起武举,也不再是大秦论才盛会,而是世家子们在皇帝陛下展现身姿的场所。
照那样下去,武举其实将沦为和围猎差不多的一场集会。
而大将军赵石,正是借正德末年武举之机,一朝成名,之后领羽林左卫指挥使之职。
但那场武举,其实也是大秦武举自创立以来,最后的一次辉煌盛典了。
说起来,那次武举也有着它特殊的背景,当初正德末年,诸子夺位正酣,正德皇帝老迈,心中也已经有了继承皇位的人选,于是开始为继承者铺路。
于是,京军中一些将领,被正德皇帝找了由头,杀头的杀头,贬斥的贬斥。
也就有了那次武举,其实是选出人才来添补羽林军中空缺,不从外间或者京军中提拔,也是有着这样那样的考量。
而这个时候,也正逢金国来使,使那次武举更为盛大,也多出了不少其他的色彩。
后来大将军赵石平蜀回朝,任羽林中郎将,又进言景兴皇帝陛下,续建武学,后来改为国武监。
国武监建立的初衷,除了当事之人,怕是现在没几个人知晓了。
但国武监从无到有,数载时间。在大将军赵石费尽心血之下,终于打下了根基,更为难得的是。大将军赵石在建立国武监之后,又创立猛虎武胜军。
两者相辅相成,不但成就了国武监的名声,而且,也成就了猛虎武胜军这样一支劲旅。。。。。。。。
可以说,没有国武监,便不会出现猛虎武胜军。没了猛虎武胜军,国武监绝对不会有如今的兴盛。
其实,这也正是如今国武监生员提起国武监创建的历史来。最为人所称道的一部分。
而国武监初立的时候,生员极其艰难,换个人的话,也许只能从军中抽调精兵强将到国武监中。或者。弄些国子监的文人过来,充充门面。
但大将军赵石则另辟蹊径,落魄长安的文人士子,游荡于长安街市的世家纨绔,军中不得志的军官等等等等,纷纷接到国武监征召令函,数百人聚集到了国武监中。
可想而知,当初国武监第一批生员的寒酸了。也许那个时候,整个长安都在等着瞧国武监的笑话。
但这里有一位大将军赵石。生生将这些废材,炼成了精钢。
国武三雄,大将军木华黎,一个胡人奴仆,如今已经名扬天下。
户部右侍郎,国武监祭酒杜橓卿,当年不过是落拓长安的不第举子,更险些冻饿而死。。。。。。
河东宣抚副使种怀玉,飞鹰走狗,世家纨绔子,长安无赖儿罢了,如今却坐镇太原,领雄兵数万,虎视四方。
那一批国武监生员,璀璨夺目者,并不只此三人,其中大部分,皆战死于第一次太原之战当中,他们的名字,如今都刻在国武监讲武堂前的照壁之上,供国武监生员缅怀先烈,凭悼其英魂。
只要在那一战活下来,没有伤残之人,如今皆履任军中要职,最不成器的,也已经是六品领兵都尉。
大将军赵石做的不只这些,之后几年,除了操练国武监生员以及猛虎武胜军人马之外,还曾召长安以及长安县左近童子入监进学,为国武监的延续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但大将军在国武监的那些年,除了开始时,有着一些世家子被召入监中之外,之后再行收入生员,大多便都是寒门子了。
后来大将军赵石领兵东征,国武监交到了景兴皇帝近臣齐子平的手上,一直到如今,国武监都在这位齐祭酒的管辖之下。
和大将军赵石不同,齐子平文人出身,曾当过转运使,在蜀中也曾参与战事,是文人领兵的典范。
这样一个人自然与出身草莽的大将军赵石不一样,而国武监在他的手里,也渐渐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其他不论,只说生员的来历,如今便有了很多的不同之处,世家子越来越多的进入到国武监之中,寒门子在这里很常见,但想要压过这些世家子们一头,却几乎完全不可能了。
从小就习文练武的世家子们,自初入国武监,便能展现出自己的风采,寒门子却还在为读书习字而苦恼,这样的差距,在短短几年之内,几乎没法用勤奋来补足,只能被世家子弟们越落越远。
到了成武三年这会儿,国武监因太过火热,国武监祭酒大人更是给招收的生员设下了一个门槛,那就是认字者优先。
这么一来,几乎便杜绝了寒门子入监进学的可能,百姓之家,供养一位读书人不容易,有了学识之后,定然要参加科举,怎么会轻易送入国武监来个弃文从武?
屡试不第的人想入国武监,但那时他们年纪老大,国武监却不会收了。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国武监一些规矩,已然完全违背了赵石,甚或是景兴皇帝设立国武监的初衷。
在这样一个时候,齐子平被赶去国子监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褚徵等人并不知道这么多的曲折,但大将军赵石创建国武监的那些年,国武监是个什么样子,他们是知道的。
而且,长安有着这样那样的传闻,以及大将军赵石自己的出身,都让他们有些担忧,会不会被大将军拿来做法,以儆效尤什么的。
要知道,现在的大将军赵石,想要动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真的不用再多思量什么,只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轻则就能将他们赶出国武监,重则。。。。。怕是掉了脑袋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担忧,让他们都沉默了下来,有几个更是不免觉着,还是齐祭酒要好一些。
此时,却是有人一声轻笑,不用看,一个人已经在坐席上站了起来,用她那特有的清脆声音道:“冠军大将军,晋国公,世之英雄也,我辈能亲聆其教诲,何其之幸也。。。。。。。。”
“诸位往日攀谈,多言生不逢时,若能与国武三雄并立,当可一争长短,奈何如今却这般畏首畏尾?此为叶公好龙乎?”
“当年我等年幼,不曾共与盛事,而今大将军重掌国武监,我辈正应尽展所长,若能得大将军青眼,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如此良机,岂可轻弃?”
众人闻言,心中不由羞惭。
褚徵此时抚掌大笑道:“小妹无须多说,再说下去,可就让我等男儿羞惭无地了,今日才知,小妹心胸实非我等所及,如此醍醐灌顶之言,当饮一盏,来,让我等敬这位女中巾帼一杯,谢其良言。”
众人举杯,都是年轻人,又多友好,羞惭之下,纷纷出言相赞。
吴小妹也不扭捏,双手端着酒杯,从容笑道:“多谢众位兄长夸奖,小妹先干为敬。”
一仰头,便将一杯酒水灌了下去,接着亮出杯底给众人瞧,慷慨痛快之处,几与草莽豪杰相仿。
众人不甘落后,纷纷举杯痛饮,接下来又是一片融洽。
此时,褚徵重又站起来,笑道:“今日请诸位来,为的可不是这个,诸位稍等,容我下去,跟下面同窗说几句,再上来详谈如何?”
在众人目送之下,褚徵大步来到楼下,此时楼下的场面,可比楼上要热闹的多了。
年轻人们在这里三五成群,划拳行令者有之,相互搏戏者有之,大口喝酒,大声谈笑者更有之。
褚徵下了楼梯,见到他的人纷纷行礼,呼之褚营正,是的,他正是国武监步军科三个营正中的一个,凭着这样的资历,很可能出了国武监,便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众人的恭敬,也就情有可原了。
褚徵带着笑容,径自来到酒宴的正中央所在,连连鼓掌,让人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众人目光注视当中,他便开口大声道:“本应先跟众位喝一杯,但这事不急,容后再说,我聚众位于此间,即承文会之名,便也带来了彩头。”
说罢,从腰间解下长刀,连着刀鞘一起端在手中,一按绷簧,长刀立时出鞘,寒光闪烁,随手将价值不菲的刀鞘掷于地上,伸指在刀身上弹了几下,声音清越,如若龙吟。
这里的年轻人,大多皆为行家,立即便有人脱口道:“好刀。”
褚徵微笑,挥舞了一下手中长刀,道:“当然是好刀,众位可知,如今我大秦军人手中所持刀刃,源自于何处?”
这话一问,立即便有数人抢着答道:“自然出自我国武监。”
褚徵大笑,“没错,当初国武监制风刀,第一把风刀出世,连断数根碗口粗细的木桩而不损其锋,一旦挥斩,破风而至,铠甲难御,实为战阵之凶器也。”
“那第一把风刀,如今在我国武监匠作科那里像祖宗一样供着,而我手里这把,就是那一把的亲儿子。。。。。。”(未完待续。。)
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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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褚徵的家世并不算显赫,但也绝对算不得普通。
褚氏是长安中一个不算大的家族,人丁不很兴旺,但也可以说是世代为官,只是族中没什么人有过太显赫的职位。
但据传,褚氏乃唐时名臣褚遂良的后人,祖籍也在河南。
褚遂良其人就不细说什么了,虽在武后当政时,下场凄惨,但好像在天宝年间上了凌烟阁,开国名臣之称实至名归。
虽说只是传闻,但褚姓在汉人姓氏中极为少见,到也不能说传闻没有根据。
褚徵自小便不喜文事,好读韬略,其父说他,闻圣人言,则昏昏欲睡,听金戈之音,则精神饱满,终日不倦。
后来,羽林中郎将赵石平蜀归来,建国武监于承恩湖畔。
数载之间,将国武监从无到有,整治的好生兴旺,此时褚徵随着年龄渐长,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因为年龄还小,无法成为国武监生员,于是便瞒着家人,混入了国武监童子科。家人后来闻之,多也一笑作罢。
褚氏子弟,能有着自己的主张,不人云亦云,族中长辈从来都是喜闻乐见。
于是,在国武监童子科混了几年,待到成武三年,早已在童子科出类拔萃的褚徵终于正式成为了国武监生员,这时他在国武监中已经呆了四年。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有着这样的资历。自然比旁人先走了一步。加之其人度量恢弘,识见皆非凡俗可比,诸般种种,能在国武监生员中有今日之地位。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此时。他把玩着手中这把费劲心机才弄到的风刀。心中有点不舍,但还是大笑着说道:“瞧瞧,这刀乃聂师亲制。上有聂师亲刻铭文,乃风刀问世之后,第一个出现在世间……”
“今日,便将此物来做彩头,望得了它的同窗,不要让其默默无名才好。”
堂中众人,盯着那把寒光闪烁的风刀,有的已经不由自主的吞咽起了口水。
片刻之后,随着钦羡之声,一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大声问道:“即为彩头,如何比法,还请营正赐教。”
褚徵环顾左右,仪态昂扬,笑道:“本来,按照咱们国武监的规矩,应该沙盘演兵来决一胜负,但这里器具不很凑手,也耗时日,肯定是不成了。”
“相互搏击,乃小戏尔,又伤和气,吾不取之。”
“既然说了,是文会雅集,咱们虽然有志军旅,但总归都还读书识字,不曾丢下书本,这般说来,便只能来一次文比了。”
年轻人们纷纷大笑,有的已经跃跃欲试了。
不等众人再次发问,早已胸有成竹的褚徵接着道:“吟诗作画咱们不成,也不做那些无聊的口头文章,今日之题目嘛,我也已经想好了。”
说到这里,褚徵声音低沉了些,却更加富有感染力,“诸位同窗,皆我国武监成武三年入读之生员,说起来,已经在国武监呆了两个多年头了……”
“想来,用不了多长时日,咱们也该各奔东西,去取那功名利禄了,但回想从前,我国务三年诸位同窗,曾在国武监留下些什么?”
“国武三雄,各个皆乃人杰,国武监五杰,人人皆有故事,咸宁年间国武诸人,英才济济,留下了猛虎武胜军,也留下了国武监讲武堂前照壁之上那许多名姓,更留下了国武监门前之石碑。”
“成武元年,到如今成武六年,几年间天下风起云涌,金国败了,西夏亡了,但我国武监生员中,可曾再出现过如国武三雄,五杰之类的人物?”
说到这里,褚徵语气中已经带了愤懑,“如今国武生员中,还有几人有志于战阵功勋,还有几人想着马上封侯?多数人怕是都想着入朝为官吧?”
“文武之争,在我国武监由来已久,咱们今日不评对错,不论长短,只舒自家胸臆,今日就以此为题,文字不需艰深,浅白最好,文章不需格式,简短为佳,若有谁的词句,慷慨激昂,能稍比我国武监监训者,便是今日头名。”
“诸位以为如何?”
哪里会有什么不好,这里的年轻人,在国武监文武之争中,都有着偏向,不然也不会聚在此间,他们大多读韬略,倒背如流,但圣人文章嘛,只略谙皮毛,可谓志不在此。
若让他们写出什么花团锦簇的文章来,那是难为他们,让他们吟诗作赋,也是胡扯,但效仿当年江流故事,却人人踊跃。
在众人大声叫好中,褚徵大步走到上首桌前,挥刀直刺而下,噌的一声,一刀,已经将桌案刺穿,褚徵松手退后,长刀闪烁,留在案上。
褚徵大笑,“有本事的,便取了去……”
楼下众人,被他所激,顿时一片叫好之声,褚徵拱手为礼,转身径自上了二楼。
等他一走,便有数人站了出来,显然早已准备好了。
“诸位同窗稍安勿躁,马上便有纸笔奉上,由咱们几个负监察之责,写毕之后,送予楼上审评,诸位可有异议?”
于是,众人纷纷归座,开始冥思苦想,到底该如何就此题目,写出些能打动人心的东西来,一如考试一般。
褚徵上了楼,抱拳道:“诸位久等。”
楼上很是安静,还是杨十四抢先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褚兄当我吾等翘楚,元庆佩服。”
其他人嘴角含笑纷纷点头,显然,这些家伙在楼上静听下面动静,已然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
褚徵摇头,“可惜赵葵不在这里,不然哪里会有伯当施展的机会?”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都是默然,显然,众人虽皆自负才干,但赵葵其人,却让众人尽皆敬服。
而褚徵口中的赵葵,却是个蜀人。
乃蜀国降将,镇守夔州的大将军赵方之子,因为进学晚,所以比众人年纪都要大上许多。
但赵葵身上却带着军职,是多数国武监生员所不能比拟的。
赵葵如今更是国武监骑兵科唯一的一位营正,为人谦逊有礼,却才干过人,不光是在国武监三年的同窗中享有着很高的威望,即便是遍数如今国武监生员,赵葵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难得是,这位是一个真正的文武全才,文章做的好,于武事上也有着才能。
许多人或许会觉得,没有经过战阵磨砺,赵葵也只纸上谈兵而已,但不管怎样,你想在国武监中压住此人一头,是不太可能了。
尤其是,其人少年从军,随在自己父亲身边,家学渊博,对军旅之熟悉,如今国武监上下没人能比得上他。
而且,这位还算得上是长安人氏,因其父乃蜀国降将,所以赵葵幼年时,曾在长安呆过几年,如今在长安城中有着府邸。
因当年战乱,赵氏一门,遭遇极为惨烈,如今人丁之单薄,真真让人想起来便是一阵唏嘘。
可以说,就算赵葵不从军旅,饱食终日,日后身上的爵位也不会差了,更何况赵葵随着年纪渐长,还展露出了如此天赋。
提到这人,众人也是一阵无力。
国武监文武之争闹的再是如何激烈,怕是也牵扯不到这人身上,大将军赵方的嫡长子,又从来不搀和国武监内的意气之争,好像天然便有着超然的地位,和他们这些人,大不一样……
而众人此时也已明白了褚徵召集众人的意图。
大将军重掌国武监,文武之争看来也要结束了,这根本不必再说什么,所谓的国武监文武之争,源于国武监祭酒齐子平,这算是他们的老师,无法评论其人如何如何,但如今齐大人将转任国子监……
若是换了旁人来掌国武监,说不定文武之争还要继续下去,但大将军赵石重新回来,便没什么悬念留下了。
二十年间,大将军赵石南征北战,乃大秦上将,对文官从来不假辞色,前些日更是有着传闻,在皇长子府中,训的户部尚书李吉李大人灰头土脸……
他们还年轻,对于朝堂中事不太了解,但也很清楚,这对国武监意味着什么。
果然,等褚徵落座,喝了点就润润喉咙,便道:“开监之日也不算远了,怕是要有一番变动,叫诸位过来,其实就是想提醒众位同窗,不要擅自生事,可惜,消息得的还是有些晚了,路途太远的同窗无法知会,所以还请众位留点心,到了开监的时候,派人在路上等一等,让他们都小心些……”(未完待续……)
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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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一个年轻人首先笑了起来,道:“看来,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家伙要吃苦头了。。。。。。。。”
大多数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文武之争,看上去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
但在监纪越来越松弛的国武监有越演越烈之势,几年前,国武监的生员便就此事争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
到了如今,俨然已成派系,许多人方入国武监,便不由自主的卷入其中,像赵葵那样,不依不靠,谁也不敢轻易排挤的人,着实没有几个。
像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有点家世之人,如今却已成了派系中的首脑,他们进入国武监之前能想到这个吗?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什么文武之争,即便当初赵石在时,国武监也隐隐存在着些派系,寒门子,读书人,世家子,军人,都会不自觉的抱起团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而优秀的人,周围也必定会围着一群追随者,这是人之天性,想要人人平等,其实是句笑话,看上去公平,其实却存在着世间最大的不公平。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跟另外一些人唇枪舌剑过,论起口舌之利,显然不如那些人便给,但到了校场之上,那些人在他们手下,也只有吃苦头的份儿。
其实到了如今,国武监很多生员,都在想着考取科举。这不得不说。是受了国武监祭酒齐子平的影响。将科举视作了正途。
即便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是读书不成,才来的国武监,但并不妨碍他们的观念想法,国武监也从来没有禁止生员考取科举的说法。
而他们其中更有一大部分人,是打着即便不能在科举中取中,在国武监进学一遭,也能在六部中混个职位的想法。
当然,这是随着国武监的壮大。而萌生出来的东西,说是弊端吧,也不确然,但要说是对国武监有利,也不能说全对,只能说对于现在的国武监是利弊参半。
换句不好听的话来说,一些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不断混了进来,想要在这里塑上一身金身,出去谋个一官半职。
而国武监祭酒齐子平也对落第的读书人,大开方便之门。更让这种情形严重了起来。
实际上,这么做的恶果也是渐渐出现。近几年,因为朝廷屡开恩科,国武监这里每年都会有人自动退监,每到科举前后,国武监便会有一段请休的热潮。
国武监的教授们,也开始分作了两派,给监中生员授课时,有了偏袒。
无疑,文事不佳的众人,在其中没少吃亏,外间猛虎武胜军在壮大,每年都要从国武监抽调一些人去到军前从军。
但说起来,比起当初的踊跃,现在国武监一大部分生员已经不愿受到猛虎武胜军的征召令了。
说的严重些,猛虎武胜军的根基正在动摇,即便以后军官还是出自国武监,以国武监渐渐改变的学风,也将是一批批的文人进入到军中,他们会对猛虎武胜军造成怎样的影响,那就不用再提了。
在座的年轻人不会想那么长远,但他们对另外一些人的怨气,却由来已久,想到自己等人虽然前景也不甚美妙,但那些家伙定然要先他们一步,心中之快意,还用说吗?
杨十四早已咧开了嘴巴,吴小妹也晃着脑袋沉浸在幻想之中,其他人脸上也带着笑容,显然很是赞同这句话。
好在这里的人都有着些城府,加上年轻,厚道一些,不愿在背后诋毁他人,,不然的话,这里肯定能开上一个声讨大会。
只有褚徵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皆为国武同窗,闹到今日地步,多属无奈,你们道这次只是吃些苦头吗?不定就要有许多同窗被赶出国武监,太过张扬的那几位,还曾当着众人之面,诋毁过大将军。。。。。”
“若大将军真有意重掌国武监的话,他们下场会是如何?”
众人一听,皆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要不怎么说褚徵能为诸人之首呢,只这份心胸,便非是众人所能及。
吴小妹想了想,不由道:“那些废物,只知逞口舌之利,吾等受气早就受够了,管他们死活。。。。。。。再者说,那几位敢于众人面前,胡言乱语,你道他们真个不知厉害?怕是有人指点罢了。”
“大将军重掌国武监之事,他们也未必没收到风声,开监之日,他们敢不敢来还两说着,若他们敢来,许就是来观望声色,我却要佩服一下他们的胆量,说不得在他们掉了脑袋的时候,小妹去掌刀,给他们个痛快,要是不敢来,吾等又何必为他们忧心?”
“小妹好气魄。”
“小妹快人快语,正合我心。”
褚徵苦笑,摇头道:“还是小妹看的透彻。”
吴小妹向周围拱了拱手,这才笑道:“我等皆瞅着那些人不顺眼,往日只想着怎么弄住他们,暴打一番,今天终于有了机会,眼见他们倒霉,自然胸中一舒,到是褚兄,还能念及同窗之谊,这等心胸度量,实非我等所能及。”
褚徵摆了摆手,“只要诸位别说我妇人之仁便成,咱们注定要投身军旅,有了这个名声,日后怕不好过。”
众人皆是大笑。
之后褚徵正色道:“今日不过未雨绸缪一番,大将军威名远播,我等也只听过些传闻,从不曾亲见,更不知大将军喜恶,所以,诸位在之后还要谨慎,褚某进国武监不容易,想来诸位也是如此,所以更要珍惜,数载光阴,大家伙儿总归不愿功亏一篑吧?”
“回去之后,褚某是要闭门习文练武,待国武监开监之后,再出门了,诸位也当有所打算,别自己丢了脸面,到时即便我等为你求情,以大将军。。。。。。或杜大人威严之盛,怕是也说不上什么话。”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更是感激,别看褚徵说的有些唠叨,但良师益友,也不过如此罢了,父母之言,这些年轻人未必能听得进耳朵里,但好友同窗说的话,却犹能暖心。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这里的年轻人,都非蠢笨之人,听进去了,也就听进去了,听不进去,多说也是无益。
于是,褚徵开始敬酒,也象征着这次深谈的结束。
喝了几杯,楼下的人已经陆续开始往上面送文章。
褚徵遂笑道:“一会儿还要单独告诫楼下的同窗一番,现在嘛,有请诸位当个审官儿,瞧瞧同窗们的文章,评一下优劣。”
众人自然不会推辞,吴小妹却是笑道:“褚兄此举,大有深意,不过我等既然吃了褚兄的酒,自然责无旁贷,就是褚兄那把刀,杨十四肯定也想要来着,不如让他也写上几句,给个机会。”
褚徵少见的露出些郝然之色,“小妹聪慧,伯当惭愧。。。。。”
众人心中其实皆是了然,吴小妹年纪小,可以点一下,其他人却不愿伤了褚徵颜面。
再者说了,国武监不久便将有一番震动,各人都在想着自保之法,褚徵也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加之,对国武监将来情形,也未有隐瞒,尽数告知众人,这就是人情了。
杨十四更是晃着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大声道:“褚兄不要听她胡说,她没事尽拿我来做法,大家伙儿又不是不知道,许就是她有了觊觎之心,却又用我来顶数。”
众人又是一阵七嘴八舌,有意无意间,却是将方才的话题岔的更远了。
半晌,楼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众人开始评阅词句,将看着好的拿出来,放在中间那张桌案之上。
众人眼光都不甚高,也头一次当审官,都是平心静气,不愿弄错了,遭人嗤笑,一时间,楼上除了翻阅纸张的声音,便没了其他响动。
好在,楼下那般人,比之他们来说,更是一群粗坯,字写的歪七扭八的大有人在,文章词句,也都浅白,所以没什么为难的地方。
二层众人也默契的没有将这些词句都读出来,楼下众人,虽然在国武监中是他们的下属,有着等级,但实际上,皆为国武同窗,走出国武监之后,才能真正论个高下。
当着这里所有人,读出这些文章,便有了取笑之意,过于孟浪轻浮,没谁会心里那么没数。
吴小妹这里看的很快,她本就聪慧,文事上虽然不会学的太过艰深,但比起在座众人来,却要好上许多,所以看起文章来并无碍难。
再者说了,文章都很短,多者数十字,少者寥寥几个字而已。
但当她又结果一张宣纸,眼睛在上面一瞄,顿时有着楞神儿,瞅了瞅周围众人,有了犹豫之色。
她这里的异状,立马被褚徵察觉,缓缓站起身,做无意状走到吴小妹身后,看了过去。
吴小妹也不遮掩,给他展开。
一眼看过去,褚徵顿时吸了一口凉气。。。。。。。。(未完待续。。)
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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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两人纠结的是,这下面竟然没有落款。<-》
他们这是聚会饮酒,不是科场考试,自然不会那般严格,各文章之下,都有着各人的落款……
这是也知道自己写的词句不妥,所以才瞒了名字,还是有人来故意捣乱?
两人对视了一眼,褚徵抬手将那薄薄的纸张拿起来,对折一下,收入怀中,向吴小妹勉强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吴小妹知道,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褚徵会不会将这东西送上去,就要看褚徵自己的思量了,她这里若是多言什么,反而不美,也便默不作声,只当没看见那东西。
她这里记性很好,努力的又想了想,想要对上笔迹,但那些字写的……嗯,中正平和……换句话说,既不出众,也绝算不得低劣,很普通,越是这般,越不好分辨,让吴小妹很是头疼。
她却是不知,此时此刻,就是朱雀大街对面一间不大的酒楼之上,一个年轻人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临窗而立,手里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
年轻人二十岁出头,一身锦袍,腰上同样挂着腰刀,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一双斜飞入鬓的眉毛之下,有些细长的眸子闪闪发光,这无疑是个俊朗的年轻人。
看那一身打扮,也是非富即贵。
不过这间酒楼的主人只知道,这里被一位不差银钱的客人包下了。正月十五包下酒楼。那是要双份的价钱。能这么做的人,自然是不差银钱。
本来还以为是举行文会,或者是宴请好友之类的聚会,但却被告知,只留下一个厨子,,一个传菜的伙计便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人家要在这里一人独酌,或者是两个人一起对饮,反正,不会来太多人等。
朱雀大街这里,中正堂皇,一年中见到的达官贵人,可谓是不计其数,东家这里虽也咂舌,但终归没有多问,只是照着吩咐。留下了最好的厨子,和一个机灵的小伙计而已。
“一些小孩子做耍而已。怎得少爷如此看重?不如去赏些花灯,热闹一下,还能……看看长安中美貌的女子,老爷前些时来信可说了,少爷再无子嗣,便要给少爷娶妾了呢……”
年轻人翻了翻白眼,他身旁的这位健壮的中年汉子是十足一位粗汉,对自己父亲最是忠心不过,前些日子父亲来信,是说了那话。
让这位知道了,于是,什么事情一说,都能往这上面歪缠,让他极为头疼。
“三哥,你可不知道,现下聚在那小楼中的,可不是一些小孩子,不定将来有一天,那些人中间就能出上一两位大将军,今日一聚,可能也是他们聚的最全的一次了,能于此处旁观,说来还是我的幸运呢。”
中年汉子别看粗直,但脑子可一点不笨,糊弄他可不那么容易,此时撇了撇嘴道:“少年莫要欺我,这些小孩子我可都认得,其中也就一个姓褚的有些本事,其他人嘛,那个姓吴的女娃娃,也还凑合,可惜是个女子,心比天高,不定命比纸还薄呢。”
“另外那个姓杨的孩子,冲锋陷阵定是一员猛将,但要说能成大将军,下辈子吧……”
“三哥记性真好,只去了几趟国武监,便能记住他们,这不正是说,这几人皆有出类拔萃之处?”
中年汉子被绕住了,挠了挠脑袋,“咱说不过少爷,但……嗯,少爷不会是相中了那女娃娃吧,说起来,这女娃娃还真不错,跟少爷很是般配,少爷既然中意,不如让给老爷去信儿,娶过门便是,在这里瞧着,算怎么回事?”
年轻人咂吧了一下嘴,觉着分外的无力。
中年汉子这时又有疑问了,“少爷写那几个字,送过去是什么意思,老爷常说,做人和做事一般,皆要讲究一个光明正大,少爷这么……怕是有违老爷教诲啊。”
偷偷摸摸这个词儿到底不好听,中年汉子虽然粗鲁了些,但也没将这个词儿用到自家少爷身上。
中年汉子的话,正骚中年轻人的痒处,年轻人乐呵呵的得意道:“都说褚徵褚伯当做事大气,度量也是不小,我这次再试试其胆量……可惜,不能过去,不然的话,能看到他们的表情,一定很是有趣……”
年轻人快活的白活着,满脸都是恶作剧般的欢喜,年岁好像一下便小了下来。
这回轮到中年汉子翻白眼了,这位少爷啊,外间之人都说少爷谦逊有礼,有君子风范,谁又能知道,他家这位少爷其实最为活泛,少年时调皮也就罢了,到了成年之后,这性子依然不改。
为了这个,吃了不少家法,但看上去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弄的老爷那里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好在,少爷在人前的时候,还能收敛一些,不然的话,那才让人头疼呢。
“褚徵的胆量和少爷没什么关系吧?难道是这褚徵也有求凰之心,少爷这是……”
年轻人笑容立马不见了踪影,苦着脸道:“三哥啊,求求您了,咱能不能不提这茬?”
中年汉子狡黠的笑了起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少爷要想耳根清净些,便赶紧给府里添个小少爷,也省得自己心烦。”
年轻人一拍窗棂,正色道:“哼,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中年汉子耷拉着嘴角,闷声道:“那是他生不出来,大将军赵柱国灭了不知多少胡人了,现在人家可是一女二子,瞧瞧人家,功名家室两全,少爷自问一下,可有那等本事?”
年轻人一下便露出了笑容,道:“三哥,这可是你的不对了,父亲最不愿旁人提起大将军赵柱国,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去啊,我得写封书信去父亲那里,跟他说说,三哥最仰慕的人是谁。”
中年汉子也笑,“嘿嘿,少爷可能不知,老爷之所以不让人提起大将军赵柱国,为的可不是不喜此人,而是麾下士卒,多为蜀人,大将军赵柱国在蜀中杀的尸山血海,结下的仇怨可谓不计其数。”
“为免挫动军心,这才将其人之名当做了忌讳,说起来啊,许是老爷也觉着,大将军赵柱国杀的人虽未必各个该死,但到了成都杀的那些人,却很有道理,若是那个时候,大将军赵柱国手再狠一些,老爷会更高兴呢。”
不用问了,这年轻人正是褚徵等人口中提到的赵葵,大将军赵方之子。
提起当年旧事,赵葵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当年赵氏一门被戮,只逃出来他这么一根独苗,当时赵葵虽然年幼,却还记得,从成都一路逃到剑门的凄凉和仓皇。
蜀国君臣,欠赵家的太多,尤其是孟苏两家,与赵氏皆有血海深仇,孟氏也就算了,亡国之人,活在世上怕是比死了还难受。
但蜀中苏氏,却是不成,这些年在蜀中,苏氏一族虽也遭受重创,但如今蜀中元气大复,蜀中四姓,其他三姓皆有人出仕大秦,却独独不见苏家人。
这个问题,赵葵是知道的,因为当年在蜀中,大将军赵方借剿匪之名,对蜀中苏氏一族进行了堪称疯狂的报复。
那时,驻守蜀中的秦军在冷眼旁观,其他蜀中降臣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大将军赵方的报复非常顺利,苏氏几乎灭族,零星一些人等,也都隐居山林,估计只要赵氏还有人在大秦为官,便不会再有姓苏的子弟出仕了。
但死了的人毕竟都死了,报复的再彻底,也没法让死了的人活过来,大将军赵方也在蜀中沉寂多年,不为蜀人所喜,又不愿在大秦朝堂上立足,这就是他父亲的悲哀之处。
一身才干,却在人生中最年富力强的时候,遭到了重挫,几乎一蹶不振。
中年汉子见他脸色黯然,没了高兴模样,顿时便知道,自己失言了,挠了挠脑袋,却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
赵葵拍了拍窗棂,叹了一口气,颇有寂寥之意,不过随后,便强打着精神笑道:“好了,再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如就去赏灯,凭咱这一身皮囊,说不定啊,还真能娶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妾来呢。”
这话要是让不远处国武监那些同窗听见,一定得掉一地的眼珠子,谁能想到,在国武监中,举止言谈彬彬有礼,带到操训之时,又一丝不苟,不讲任何人情的赵葵赵南仲,能说出这样轻浮的话语出来?
主仆二人于是很快下了小楼,沿着朱雀大街,随着人流,向北而去……
到了月上梢头时候,长安城终于沸腾到了顶点,各色烟花炮竹,纷纷开始燃放了起来,让长安城中,蒙上了薄薄一层雾霭,淡淡的硝磺味道,弥漫于长安各处,为过去的成武五年画上了一个句号。(未完待续……)
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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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成武六年的正月十六,京师长安依旧热闹非凡。
因为过去的一年可以说是大秦立国以来最辉煌的一年,大秦世仇西夏终于灭亡在大秦兵锋之下,所以,今年的正月十六,依旧不设宵禁,花灯也未除去,显然,这一晚的喧嚣虽不及正月十五,但也非是往年可比。
正月十六,各处衙门正式开衙。
不过按照惯例,这一天各出衙门,多是洒扫杂事,衙门中的小吏们要将各处打扫干净,文书也要整理文案,为主官坐堂视事做好准备。
早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始,一般要等到正月二十以后,甚至没什么事的话,早间朝会也许会过了正月才重新举行。
在这个上面,并没有一定之规,主要是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实际上,这是给皇帝陛下,以及朝臣们放的年假,差不多有一个月,让各人都能和家人团圆,好好歇上一歇。
其实这也就是朝臣们的特权,因为一年下来,朝臣们十分忙碌,除了病休之外,连轮转都轮不到他们。
加上早朝,朝臣们在这一年当中的生活十分紧张,而且,许多朝臣除了主要职司之外,还兼任着诸如各殿学士,值守皇宫衙署,甚至于教导太子,在宗学中任职,甚或是进谏陪同圣上等等诸般事务。
朝臣很忙碌,这官儿也实在不好当。
所以到了五十岁上,朝臣们多已精力不济,除了那些身居要职的重臣们。其他职司上的官员。许多自己便要上书辞官了。
所以说。朝臣的新陈代谢,远不如普通百姓想象的那样迟缓,恋栈不去者是有,但很快,繁重的政务以及急等着上位的下官就能掐死他们的幻想。
只有那些精力过人,过了年纪依旧思维敏捷,身体康健的朝臣,才会更久的战立在朝堂之上。其实,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朝堂上臣子们确实可以称之为人中之杰,他们就是人群中最精英的那一部分。
和竞争激烈,事务繁重的京官们比起来,地方官吏显然要轻松很多。
但这其实也要看你怎么来当这个地方官长了,几年一考的地方官吏,轻松的肯定要得个平庸的考绩,只要那些拼命努力的官员,才会在大考中出头露脸,向着京官努力前行。
而在正月里。地方官吏其实已经在忙活了,他们比京师中的衙门开衙要早的多。过了正月初五,许多勤于地方政务的官员便会到衙视事。
他们这个时候要做的事情要比京官们多很多,因为就要开春,所以农桑之事便要开始在这个时候准备了。
农具,种子等等等等,再加上这个时候还要统计这年冬天,各处受灾情形,在开春之前,上报朝廷,各路抚使衙门,也在等着地方官府送上去年的刑案,税赋统计,度支诸事等等。。。。。。。
好在,这些事情在去年冬天时已经大多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只是在做最后的修订,他们也不能不慎重,因为这与地方官吏的考评密切相关。
而在春耕之前,地方上还要对道路沟渠,做最后的修缮。
春耕过后,来到夏季,许多地方还要预防水患,雨少的地方,却要连连求雨。
到了秋季,又面临秋收,事实上,这些年,地方官吏这个时候都在筹备粮草,征召夫役,大秦的战车,可不是光靠着军人来推动的。
秋收之后,才是地方官吏最繁忙的季节,征收田赋,统计税银等等等等,都在秋末冬初的这一段时间内完成。
可以说,地方官员们就是在围绕着辖下的田亩在办事,没办法,田为国之本,这个重点是不会变更的。
不扯那么远,正月十六过去,京师终于略略恢复了平静。
各处衙门也正式开始署理政务,今年比之去年要轻松一些,不用为西北战事操劳。
但今年春耕之后,将要发生的战事依旧牵动着朝臣们的心。
很多人都知道,东边的大军已经如箭在弦,不论河洛,还是河中,都已经平静了五六个年头,大军空耗粮饷,却无所事事,如今一战而定西夏,东边的大军很可能已经急不可耐,只等朝廷旨意到来了。
不过让人安心的是,东边大军其实一直在备战,士气饱满,粮草充足,不会像伐夏之战那般仓促,朝廷应对起来,要轻松的多。
尤其是,经过一场灭国之战,大秦的国库反而更充盈了一些,西夏数百年积聚,差不多都被大将军赵石搬回了京师,据说,来年开春,还要陆续有着西边送过来的虏获进京。
这让朝臣们很有信心,在今年发动中原战事。。。。。。。。
但在军国大略上,还是枢密院和兵部的话语权最重,按照如今大秦越来越分明的政局,文臣们显然已经被排除在了战略制定之外。
不管他们甘不甘心,无论是枢密院,还是兵部,现在从上到下,都有从军军旅的经历,即便里面有一些文人,凭借着曾经在军中参赞军务的资历进入其中,也只占少数。
这样的地方,对文臣的排斥,是显而易见的。
文臣们想要插手,凭借着读上几本兵书战策,或是在军中巡视过之类,得到的那点东西,真的不够看。
将军们也许在口舌争辩中占不到什么上风,但只要说起军中细务,文臣们也就开始吞吞吐吐了,而这样的人,在如今的枢密院和兵部,根本无法站稳脚跟。
可以说,军政两事,在大秦实现了初步的分离,这对大秦来说,是有着好处的,但还是那句话,只就政治而言,所有的事情,都是利弊参半,也许今日之良谋,异日便成毒酒,谁能说的清楚呢,说到底,最终还要看人们怎么想,怎么做了。
不管怎么说,就战事上的发言权,如今在枢密院和兵部这里。
所以,正月十七,大将军赵石准时来到了枢密院。
他这位枢密副使,算得上是头一次真正准时上班儿,当然,伐夏战事之前,他也曾在此处署理过军务,但那会儿多是事急从权之举,身上挂着的枢密副使之职,显然是虚衔。
但现在不同了,军职多已卸下,只剩下枢密副使这么一个看上去光鲜的实职了。
本来,他想着到这里晃上一圈,便去城外,瞧瞧自家儿子,然后再仔细看看,国武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但一纸传召,让他顿时便脱不开身了。
枢密使李承乾召各位大人到正堂议事,换句话说,就是要开个会,新官到任,总要有些举措,赵石这些日子过的很安闲,却是忘了这个。
他这个枢密副使算是新来的,而枢密使李承乾,以及另外一位枢密副使张承,也是新鲜出炉。
说起来,张承比他们要辛苦的多,正月初七才赶到京师,正赶上各衙门休息,他这样的新任重臣,无法悄无声息的完成述职过程。
所以,先是进宫面见圣上,之后拜访亲朋好友,到了现在,还没在吏部记档。
不过,任命已经在中书入册,又已经面圣完毕,吏部那里的入档也不过是走个过程,只需派个部下过去,也就给办了。
赵石不管那么多,张承入宫面圣之后,头一个拜见的便是他,然后才去的枢密使李承乾府邸,亲疏之意表达的很明白。
现在让张承有些焦虑的是,老父时日无多,他这一来一回可不便宜,如果那边丧讯过来,他还要回去,辛苦自不必提,这新任的枢密副使之职该怎么办?这才是他担心的地方。
其实这也是儒家统治之下的官员们最纠结的地方,忠孝不能两全。
当然,在见到赵石的时候,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很明白,守丧三载,对于他这个年纪的朝廷重臣来说,将是致命的三年,三年之后,有着赵石在,枢密副使之职不用担心什么,但很可能枢密使之位是不用指望了。。。。。。。。
赵石心里嗤之以鼻,张家好几个兄弟呢,照大秦现在的情形,还能让你守丧三年?
这么个说法,其实还是想得到他的承诺而已,作为他的旧部,又有着张峰聚的情面在,赵石也不为己甚,只是让他安心等着,不用过于忧虑云云。
有了这些话,张承自然心领神会,安心的离开了晋国公府。
赵石也没当多大的事情,官员夺情,不过是皇帝陛下一句话的事情,这事在大秦屡见不鲜,大秦现在缺乏人才,没有让重臣回家守孝三年不用的道理,其实,在唐时这样的规矩也不多见。
都是从南边传过来的儒家礼制,只不过经读书人们一折腾,后来越演越烈而已。
接到枢密使大人召唤,赵石也不着急,先见了自己一班下属,十几个人,认了个全,才让他们自去省事,然后才让人领着,悠闲的来到枢密院议事正堂。
(一更,阿草努力中。。。。。。。。。)(未完待续。。)i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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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失误
枢密院的沿革就不必细说了,其权责屡有更替,反正,到了大秦成五年间,枢密院的职责比唐时定有不足,比后周,南唐来说,却要重上几分。<
枢密院和中书遥遥相对,被时人称之为两省。
看上去二者同级,而实际上,枢密院不论在人数,还是在朝堂的话语权上,都还无法跟中书相比。
这并不奇怪,枢密院掌军,又被兵部分其权柄,可以说先天不足,到了景兴末年,六部主官入中书参政议政,兵部也在其列,又让中书分走了一些权力,枢密院的地位开始尴尬了起来。
不过世事变幻,如今枢密院又渐有起色,李承乾为枢密使,大将军赵石,以及西北张承任枢密副使,显然,是其地位开始上升的先兆。
朝臣们也大多没什么话说,这显然是朝廷为征战中原,一统天下做出的准备,在这个过程之中,枢密院的权柄会无可避免的上涨,至于会不会如唐时般,压倒中书,掌握军政大权,就要看皇帝陛下英明与否了。
不管怎么说,在成武六年初的时候,三位枢密院主官刚刚到任,对于枢密院来说,也不过是刚有起色而已,想要在京师掌控外间将领,还需费上一番心机。
甚或是,即便等到大秦定鼎中原,这事也完成不了,谁知道呢,外间征战,会出现多少骄兵悍将,枢密院有没有那个权威,让外间将领膺服,都需要时间来考证。
反正。此时在大将军赵石而言。没那个雄心壮志。尤其是,在远离军前的地方,向军前将士指手画脚,赵石觉着这事并不算靠谱。
而且,怎么说呢,他对枢密院的权责,并没有多少深入的了解,对于身上这个枢密副使的职位。也不很看重。
所以,这位新任的枢密副使大人,心态很轻松,也没给自己加担子的打算。
事实上,他也知道,这个职位,身上的职责也不算轻,他现在是盼着魏王李玄道赶紧康复,到时候他就能一甩手,将枢密院的庶务都扔给魏王殿下了。
就算魏王殿下自感精力不济。不想回枢密院主事,也没多大关系。手下人等,还有那几位枢密院的参知军事,人人分上一点,岂不皆大欢喜?
说到底,还是他在外间呆的心思野了,不愿再安静的坐下来,当个只动脑筋和嘴皮子的京官罢了。
到了正堂门口,正好碰上张承来到,率先给他行礼,两人刚谈笑了两句,便已经有人喊道,“枢密副使张大人到。。。。。。。。冠军大将军,晋国公,枢密副使赵大人到。。。。。。。”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张承觉着挺新鲜,好像宫中的唱名,不过听得赵石那一连串的头衔儿,心里不由微涩,人跟人真不能比,瞧瞧他这里,只孤零零的一个枢密副使,人家头上却带着荣衔,还不只一个。
荣衔他头上也有,但唱名的还就只给了个枢密副使的称呼,他也计较不起来。
赵石和他到底不一样,一直以来,虽然多也在外间领兵,但赵石这些年,却一直没有太过远离朝堂,皇帝近臣,不是四个字那么简单,回京述职的机会,就是比旁人多。
张承稍稍退后半步,请赵石先行,赵石也不客气,率先登上堂口,张承这才随在身后,顺便将官场之中的等级森严之处,表现的淋漓尽致。
过了外间,到了大堂所在,这里已经等了六七个人,枢密使李承乾居中高坐,其他人列在两边。
赵石微微打量了一下,这里有点阴森森的感觉,和他上次来,没什么两样,但这里的人嘛,好像又换了一茬了。
两位枢密副使一起进来,堂中人等不由纷纷起身见礼。
便是枢密使李承乾,也笑容满面的微微欠身,向这两位拱了拱手。
李承乾这个枢密使很不容易,两个枢密副使他还真有点压不住,赵石这里不用提,张承出身西北张氏,将门虎子,一步差点迈进大将军的行列,却来任了枢密副使。
不论家世还是资历,都非常之厚重,让人不能轻慢。
见礼已毕,众人落座。
茶香渺渺间,气氛不由自主的便凝重了起来,这里毕竟是朝廷军机重地,在这里说话,恐怕每个字出口,都是要负有责任的,每一个在这里有着位置的人,也各个都是城府森严之辈。
在这里喧哗咆哮着,大多都是找死,他们商量的每一件事情,也必然决定着万千人的命运,这里的座位,彰显着权势之外,也是遍地荆棘陷阱。
所以,这里的人各个正襟危坐,惜字如金。。。。。。。。
枢密使李承乾看上去精神头很是不错,嘴角带着矜持的笑容,红光满面,好像比之前年轻了许多,春风得意,正是形容现在这位枢密使大人的恰当字眼。
环视左右,李承乾终于开口道:“本官刚刚到任,对枢密诸事,不很谙熟,所以呢,召诸位过来,商议一下所负权责,也好让职权明晰,为上下人等之表率。”
其他的都是废话,只有职权两个字为真,这里多数人都是心中一拎,枢密院以往的职权不明晰吗。。。。。。。这显是要梳理上下,为日后彻底掌握枢密事做准备呢。
有的人镇定自若,有的人速的左右瞄着,有的人在看两位枢密副使大人作何反应。
不一而足,却将官场生态展现的几位明了。
赵石只是眯了眯眼睛,看来李承乾是有着准备了,不然不会一开口就是这个,没跟他打招呼,也没跟他通声气,如果他这个时候开口反驳,定然会让李承乾下不来台,也能顺便将水搅浑。
李承乾别说掌控枢密院了,便是其威望,也一定大损。
赵石心里琢磨着,眼睛瞟向李承乾,李承乾却正在看他,见他瞧过来,立即露出些笑意,微微点头。
赵石本就志不在此,见这位枢密使大人好像有着自己的主意,也好像不怕他开口说话,便也无意折腾什么了。
那边张承却是附和道:“大人言之有理,近闻枢密纷乱,韩大人辞去,魏王殿下病休在府,枢密之令,不出京师,枢密之人,无所归依,当此之时,我等主枢密事,正该先正己身,再言其他。”
赵石顿时明白,这两位已经达成了默契,至于未跟他通声气,怕是。。。。。。。两人都以为对方会寻自己说话。
这是最大的可能了,谅这两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将他排除在外,自行其是,因为这两人身上,可都有着晋国公赵石的印记,排挤谁,也不可能去无端的排挤于他赵石。
赵石这里也是哭笑不得,这样低级的错误,也能犯下,只能说这两位对彼此太过不了解的缘故了。
若非他如今被一桩桩事故磨练的有了那么几分模样,不然的话,这岂非就是一次误会造成的政治事故?
要不怎么说呢,官场无小事,一个疏忽,可能就要引发天大的动荡。
想到这里,赵石不由恶意的想,这个时候要是他站出来,直接顶回去,这两位脸上的神情一定很精彩。
李承乾这里还不知就里,笑眯眯的朝张承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赵石道:“国公意下如何?”
不管赵石心里怎么想,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拆台的,微微颔首,沉声道:“两位大人所言有理,枢密上下,是该整治一番了。”
他这里说话,可是比那两位还要狠上几分,一个整治,便让人心中生出凉意,看来晋国公对枢密院上下很是不满的样子啊。
不过三位主官都点了头,这事也就跑不了了,李承乾很强硬,从兵部带过来的做事风格,并不会因职位不同有何改变。
张承这里也不软,又有着晋国公赵石的支持,许多人已经明白,枢密院怕是要在正月里动荡一番了。
实际上,这对枢密院是好事,三位主官各个都不含糊,完全能压下那些微弱的反抗。
但对于在座众人的前程,那就说不准了。
一番梳理下来,到底谁还能留在位子上,谁又是被放在闲职,又或者是谁被干脆赶出枢密院,都要看三位主官的意思。
见再无人说话,枢密使李承乾心里很满意,微微有点遗憾的恐怕就是能独断专行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两位佐官都很不好惹,以后枢密诸事,看来要以商量居多了。
当然,他也不无担心,张承可是在盯着他座下的位子呢,若再有着大将军赵石的全力支持,他以后的日子会非常难过。
尤其是,他和张承谈过一次,张承应承的很痛快,但这么些日子过去,晋国公府竟然没有一点消息,让他有些猜不准赵大将军到底有着怎样的打算。。。。。。。
还就是赵石所猜想的那样,两个人都以为对方跟大将军赵石往来密切,用不着自己多嘴,所以就这么给弄拧了。。。。。。。
(二更,阿草努力中。。。。。。。。。)(未完待续。。)
第十三卷 龙盘虎踞春秋事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放权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外如是。顶点小说3.2.o
三个主官都需要在枢密院建立权威,这是枢密院成立近百年所没有的事情,其他众人只能暗叹自己倒霉,默默的瞅着几位主官,衡量着自己的命运。
官场上没那么多的如果,所以,他们只要不想丢掉职权位置,就必须在倒霉事落到自己头上之前,做出一定的选择。
而自感时日无多的寥寥几位,也在思忖着离开枢密院之后,到哪里任职要好上一些,其实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到了一定的地位,都要有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念头,不然趁早回家去享享清福,还来的妥当一些,没必要在这吉凶难测的官场之上厮混。
不过枢密使李承乾的强硬和急迫,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到衙第一天,位置还没坐热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排除异己了。
而两位枢密使的表态,也让一些人熄了争辩一番,拖延一下的心思。
实际上,也不怪枢密使李承乾心急,除了枢密院的内务之外,他还打算从兵部那里抢回一些职权,除此之外,还要为今年即将到来的战事分心旁顾,这么一来,几个月的时间真的不算多。
而和两位枢密副使之间的妥协磨合,也将耗费他的一部分精力,好在,开了一个好头儿,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现在,其他诸事都要往后放一放,枢密院的官吏,他都打过交道。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热打铁。在新年过后的第一个早朝来临之前,将枢密院梳理一番,递到宫内,让枢密院有一番新的气象,才能言及其他。
而这些,都需要两位枢密副使的鼎力支持,所以,在梳理枢密院的时候。要做出一定的退让和妥协。
这其实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怕两位枢密副使胃口太大,还怕他们联起手来,一起掣肘于他,所以,重中之重,反而不是压服枢密院这些下官人等,而是和两位枢密副使达成默契。。。。。。。
所以,李承乾再次开口,便露出笑容道:“好了。诸位大人各忙各的去吧,有事自会派人传召各位过来。来日方长,还请各位大人用心任事。”
得,寥寥几句话之后,便要将各人都打发了,大部分人心中都冒出了点不满,但枢密院这里,才真叫官大一级压死人,相比中书那边反而要宽松一些。
众人陆续起身,都感觉的到,枢密院的天空上布满了阴霾,这天变的真快啊。。。。。。。
“国公,张大人请留步,老夫这里还有话要说。”
刚要起身的赵石和张承顺势坐下,看着鱼贯而出的枢密院官员,也都觉着,李承乾不管为人如何,到底在兵部掌印久了,做起事来,毫不拖泥带水,很有些章法。
其实也就是他们这等外间领兵将领才会这么想,换个在京师中任职久了的老人,一定会在心里暗骂,这位上官当真跋扈张狂,真当各人是泥捏的的不成?
很快,大堂之上,便只剩下了如今枢密院的三位主官。
虽然依旧没人说话,但气氛却有所松缓。
半晌,李承乾才幽然道:“我等皆是初来乍到,老夫也就不和两位拐弯抹角了,两位大人有何打算,不妨明说,咱们之间,应该没有多少忌讳才对。”
李承乾这话并不算虚言试探,他们这三个人,都有着联结之处,李承乾能升任枢密使,张承能出任枢密副使,都有着晋国公赵石的影子。
说现在枢密院三位主官铁板一块,难免有些夸张,但他们绝对不会各行其是,只要底子打好了,枢密院声势大彰乃题中应有之义。
张承没有率先开口,事实上,他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但赵石没有表明姿态之前,他断然不会被李承乾所蛊惑,在他眼中,这枢密院的主事之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晋国公赵石。
只要赵石有意,他便会毫不犹豫的跟赵石联手,架空李承乾,顺便为自己或者赵石升任枢密使扫清障碍。
亲疏远近,他看的极为明白,当然,这也与他一直在外领兵,不谙枢密院庶务有着很大的关系,他没有任何选择,只能紧紧靠在晋国公赵石这颗大树之下。
赵石想了想,琢磨着措辞,笑着点了点头,慢悠悠的道:“李大人为官兵部日久,政绩有目共睹,枢密院事嘛,说起来,我与张大人,常年领兵在外,对诸事并不熟稔,所以,日后还需李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这话一说,李承乾脸上笑容立时便盛了几分,一张老脸,起了无数褶皱,“国公过谦了,若非国公无意于枢密使之职,这枢密使之职如何会落在我这样老迈之人的身上?”
若说李承乾这人,才干是有,但为人也无法让人称道,到了老来,却是成了正经的官迷,和赵石的恩怨也仿佛都放了下来,只为自己前程在奔忙了。
说实话,赵石不喜李承乾之为人,一直皆是如此,从来没有变过,但就好像当年的李严蓄一般,都和赵石有着这样那样的恩怨,但总归成为了赵石的盟友。
时移事易,宦海之间,真的很难说谁是你真正的敌人,又有谁是你真正的朋友,一切都在变幻,跟不上的人,只能被越甩越远。
赵石此时便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一下脸皮,道:“要说打算嘛,肯定不如李大人打算的清楚,不过既然李大人说了,我就提两句。。。。。。。”
李承乾好像丝毫没有觉察出赵石言语中的讥讽之意,笑眯眯的点着头,“国公请讲无妨。”
赵石则接着道:“我呢,在圣上面前说的很清楚了,来枢密院任职,不过担个虚名,当然,军机重事,我也责无旁贷,只要涉及军国重务,李大人这里我是随召随到,不需有何顾忌之处。”
听了这话,李承乾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完全放了下来,只要赵柱国不来争权,他这一任枢密使,必定能做出一些大事来。
赵石显然还没说完,这时继续道:“张大人虽初来乍到,但年富力强,果敢坚毅,希望他能与李大人同心协力,将枢密院事处置的条理分明,令朝野上下尽皆敬服才好。”
说实话,他这根本不像是枢密副使该说的话,更像是在对两个下官做吩咐。
但数遍国朝上下,能对着李承乾和张承两人这么说话的,除了皇帝陛下,可能也就只剩下他这位晋国公了,即便是魏王殿下倚老卖老,也是不成。
而且,他话说的也不算隐晦,就是告知两人,枢密院的事,他不想多管,都交给他们两位了,要是两人争权,弄的太过不堪,他是要说话的,有着警告的意思在里面。
赵石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魏王殿下还有意重回枢密院,那我分管诸事,交给魏王殿下即可,若魏王殿下上了辞呈。。。。。两位大人就看着办吧。”
李承乾和张承对视了片刻,心里想的都差不多,这位真是要当甩手掌柜了?
之前李承乾怕赵石争权,这会儿又生出些,若是赵石真的撒手不管,枢密院的声势怕是要低了一半不只,以后有些事也就做不得了的念头来。
这时张承心里也有了底,便开口劝道:“国事维艰,奈何以国公之才,却想要逍遥自在,怕是不可得之啊。”
李承乾此时也附和道:“国公在外征战多年,想要清净几天,圣上万没有不准的道理,但方今天下未定,诸事繁扰,正是我等同心协力,精忠报国之时,奈何国公。。。。。。。国公这是。。。。。。。另有打算?”
赵石拱了拱手,笑道:“两位不必瞎猜,我可未想着置身事外,做个闲人,只是年纪还轻,威望有所不足,所以还请两位多多支撑,这枢密院啊,有了两位大人,诸事已定矣,若有大事,只管派人传召,我一定前来,与诸位大人共商军国之事,其他事嘛,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担待。”
“嗯。。。。。。若有事,只派人到我府中,或者是国武监那里送信即可。”
说到这里,他已经站起了身,向两人拱手道:“若无他事,我这里就告辞了,两位大人恐还有要事相商,不必远送,告辞。。。。。。。”
他这里可是走的干脆,留下李承乾和张承两个人面面相觑,两人都算得上是官场沉浮多年,但心下却都茫然,见过争权争的头破血流的,也见过放权放的自家被赶出门的,但这么任事不想搀和的枢密副使,却从未听闻过。
即便是魏王殿下无有所求,在枢密院中也要管上一摊子事情,谁若轻易插手,定然会惹的魏王殿下恼怒。
这位如日中天的晋国公,竟然视枢密副使之职如无物?还比不上那小小的国武监山长之位不成?
(三更,明天十二月最后一天,终于熬了过来,阿草是不是可以说一声,够努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