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一章决断(二)
那就有劳孙司马了。
赵石点头,在此事上,他考量的比较周全,开始时,本来是想让江游来办,但过后细想,却是有所不妥。
一个呢,这事不就是真为了杀几个人,后面的手段还多着呢,江游年纪轻轻,出事再是稳妥,也失于稚嫩,且不能服众,若是放在猛虎武胜军中,都是年轻人,又有同窗之谊,互相帮衬,还能维持,但放之于别处,怕是就要糟糕。。。。。。。。所以,此等关系甚多的大事,托付其人之手,就显得过于轻率了。
再有,此事对己虽说有利,但对于主持之人的名声却是有损,这里面的关节已经说的很清楚,也就不须赘述了,而江游年纪轻轻,在国武监一众人等当中,已算是崭露头角,一旦做了此事,于其将来,却是无益,说到底,他这里还是存了些爱才的心思在里面。
而孙文通却是不同,其人本为蜀中降臣,这些年观其言行,于功名利禄之上,不甚上心,却又能勤谨任事。。。。。。。。其人不忘故国,却又深深失望于蜀中君臣之昏聩,连带着,每每说起故蜀,也没一句好话。。。。。。。。用赵石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个很矛盾却又特立独行之人,与南十八,陈常寿等人说起这个,便是这两位擅揣人心,也没法把握此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而赵石自己就更猜不到了,在他看来,所有人行事都有个目的,或为功名利禄,或为衣食饱暖,或为爱恨情仇,所以一言一行,只要细细观之,总能找到些痕迹,但在孙文通身上,真的是说不清这位辛苦奔忙,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既然如此,人选其实也就不用找了,除了南十八之外,就数这位合适了,而南十八虽然无意于官场,但对于名声,却还着紧一些,于是乎,也就剩下了一位,难得的是,孙文通心思玲珑剔透,之前一力反对,这时为赵石一番话所动,当即请命,显然是在短短片刻之间,便想通了其中关节,赵石这里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然,这事既然要布置,就不可能简简单单只杀上几个人了事。
南先生,孙司马,大军开拔之后,我便将这解州暂委予二位。。。。。。。。。再留五千人马,以及六百国武监学军,由江游统带,我给二位先生两月时日,要让河中百姓皆知,女真,契丹,乃我汉家大仇,肆虐北地久矣,占我河山,戮我百姓,凡我汉人,皆与其不共戴天,今我大秦兴师而来,定要叫这两族亡族灭种,战阵之上,其余不论,凡两族之人,当斩尽诛绝,一个不留。。。。。。。。
杜山虎等人尽皆露出笑容,带着丝丝的杀气,想起当年随赵石纵横河中,攻城破府,将女真人一个个挑出来宰杀,虽说事后很是受了些攻讦,多少留下些嗜杀之名,但每每想起,却都觉痛快异常,而今重回河中,果然女真贼子少了许多,多数便是当年震慑之功了,如若再来一次,还不吓破女真胡狗的肝胆?
当然,这话听在南十八,孙文通两人耳朵里,就多少有些别扭了,隐隐都觉着如此不留余地,辣手施为,有失王道,于大义有亏。
瞅着将军们的样子,南十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大帅。。。。。。。兵戈之事,上干天和,朝廷不得已而用之,军中亦有杀俘不详之条程。。。。。。。但若此例一开,军中将校跌经战阵,杀性一开,漫无节制,怕是不好收拾,再者,又如何上禀于朝廷?朝廷诸公于千里之外,听闻此事,不知就里之下,风波定起,于大帅而言,疏无半点益处,还请大帅三思。
赵石微微点头,南十八说的虽说有些迂腐,却也不是没有道理,隧微微一笑道:事急从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都是老生常谈,不须多言,而常言道,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再者,与女真争锋,当与后周征伐于河洛不同,非我族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跟他们讲什么仁义?无异于对牛弹琴。。。。。。。。。
至于如何奏禀于朝廷,嘿嘿,却还要南先生费心。。。。。。。我等武人,在这说辞上,怕是不及先生一丁半点,先生费心相劝,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雕琢一番好文章,让朝廷安心才好。。。。。。。。
南十八听了,唯有苦笑,好嘛,原来这善后的麻烦事早就准备丢过来了。
赵石这里却还没有说完,接着便环视众人肃容道:南先生所言多数皆是金玉良言,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谁若纵兵滥杀,效那草寇之行,过后定不轻饶,切记。
再有,凡汉人于女真辖下为官者,降者不论,但有冥顽不灵者,皆女真之走狗,汉家之奸贼,如此数典忘祖之辈,当灭其满门宗族,以为来者戒。。。。。。。。
再者。。。。。。。。一个便是粮草,折汇为大军留后,兼转运使,掌大军命脉,但此人与我不睦,所以,大军生死,不能付于其手,还须两位费心,河中新降之地,逢十抽五,为大军征粮,但两位应该知道其中计较,不要弄的天怒人怨,民心沸腾才好,且要防备新降之官吏上下其手,或是地方宗族囤积居奇等等,丑话说在前面,我给二位先生全权处置此事,但若激起民变,我唯二位是问。
一个便是征兵,张大将军许我兵额五万,本来想着不过权宜之计,能省下也就省下了,还少了许多麻烦,但现在看来,却成了当务之急,所以,二位留在解州,却还要为我征兵,凡十八到三十之间,身无残缺者,皆可征之。
但这个不能强来,可以名利诱之,或者。。。。。。。。凡家中有人应征入我军伍者,便可逢十抽二。。。。。。。。些许手段,无伤大雅,两位先生大才之人,算计起来,应是轻而易举才对。。。。。。。。
当然,征兵之后,便是练兵,江游。。。。。。。
卑职在。
你带六百学军,我允你全权,依猛虎武胜军练兵之法操练兵员,时日紧迫,当速成军,我有大用,若觉力不能及,我便换个人来做,一旦接下,之后却把事情给我办砸了,我唯你是问。
江游先是楞仲,接着便是满心的感激涌上来,他本商人子,自小多受人白眼,有心振作家声,然读书数载,文章却只平平,加之大秦民风尚武,像他这般,虽科考无望,却许能取个小吏的,但江游气盛,眼见过了童声试,再要上进一步,却难比登天,不由动了弃问从武的心思。
也是巧了,正赶上国武监录士,取士宽松,不论年纪,还是诸般条件,江游都是符合的很,于是一咬牙,江游便入了国武监。
不想,真真是柳暗花明,于国武监数载,锋芒初露之余,不但开阔了他的眼界,且还受李存义看重,非但收为弟子,言传身教,最终还举荐给了大将军,一跃而成猛虎武胜军中军虞候。
而今日,大将军竟然还要赋兵权于他,可想而知,这一步迈出去,前程远大不说,之后也定然为国武监翘楚之一,以他眼光看来,将来也定有着说不尽的好处,这等简拔之恩,由不得江游不感激涕零。
心思翻涌之际,眼眶已是微红,一个军中大礼行下去,请大帅放心,卑职定竭力而为。。。。。。。。。。
还好的是,他心性想来沉静,虽说现在心中激越,却还没有忘乎所以,接着便问道:只是不知大帅予卑职多少时日?
听这一句问出来,赵石心里才满意,最多给你四个月,两月征兵,两月成军,许勉强堪用,到时听我号令便是。。。。。。。。胡离,王览,赵幽燕,你三人选军中健儿二百,一起留下,助江游整军。
胡离,王览两个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愿,但却不敢违令,齐声应是,只赵幽燕满脸错愕在立在房间远处,显然没纳过闷来,还是张锋聚笑骂了一句,给你小子领兵的机会,还想抗命不成?胆子到是不小。。。。。。。。。
赵幽燕也是世家出身,聪明劲儿哪里会少了,可谓是一点就透,当了这些年牙兵,却是骤然熬到头了,脸上乍然露出惊喜之色俯身应命不提。
赵石摆手,这才转脸跟南十八两人继续说话,这几件,件件都乃重中之重,赵石就都托付给两位先生了,两位大才,到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还想要说什么,但却止住,那边孙文通其实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正如赵石所言,几件事,件件都不轻松,如果真要都落到实处,想想都要头疼,别说办起来了,正经是有许多事情要问,许多事情要拿出来商量的,孙文通心里便也有些埋怨,这些事,事先没露一点兆头,件件都好似临时起意,这怎么能成?
俗话说的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连个准备都没有,突然便要这般那般,也太轻率了些,显然,赵石的一番解释并不能尽释其疑的。
不过他这里方要开口,却为南十八目光所止,知道今日听的太多,心神好像有些乱了,这些事,皆为军国重务,定然是要商量个仔细的,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想弄出个子午卯酉来,那怎么可能?要不怎么说呢,成大事者,不谋于众,明着看是怕众人泄密,其实想想就知道,许多人凑到一起,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自己人先就闹起来了,还干什么大事?于是,一肚子的话,最终却是暂时憋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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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之后说话的就是领兵的将军们了,其实一听大帅说明日大军开拔,多数人心里就已经有了谱,之前散出去的都是骑卒,别看弄的河中沸沸扬扬,大军主力其实还在解州,没有一点动弹的意思。
本来多数人都觉着,这次河中之行恐怕就到这里为止了,毕竟这只是一路偏师,护住大军侧后为要,瞧这个情势,估摸着大帅也不会跟金人硬碰,也许等金兵来到的时候,河洛之战已然结束了的,到时候定然是退后潼关,或是到河洛与大军主力汇合,和金战的可能性已然微乎其微。
不过今晚大帅一番布置,又言明日起兵,那谁还不清楚,大帅是想干什么?八成是欲尽据河中而有之了。
大军东向,为取河洛,此乃朝廷方略,而今。。。。。。。。。这么一来,却成了齐头并进,两面树敌,兵家之大忌,众将心中振奋之余,却也难免有些忐忑,这不光是违了朝廷初衷的问题,而且一旦金人举兵而来,许就是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
这无疑是在行险,成则流芳百世,败了,则丧师辱国,死无葬身之地,大帅果然还是大帅,这些年过去,却从未变过,还是那般气魄恢弘,让人敬佩莫名。。。。。。。。在场众将,皆跟随赵石多年,听了这许多言语,心中渐渐皆已热血沸腾,振奋难言,恨不能立马控马提刀,将女真胡虏杀个干净,至于心底那点隐忧,去他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有大帅在,还怕他个鸟。。。。。。。。。
(这几天在看雅骚,很有味道,和阿草写的东西完全不一样,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这样的穿越文现在真的很少见到了,一口气读完,很有些被打击到的感觉,呵呵。。。。。。。。。
顺便,感谢一下深月白光等同学的打赏和鼓励。)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二章决断(三)
及至深夜,将军们纷纷散去,南十八,孙文通两人却留了下来,两人心中有事,虽说已是深夜,两人却无一丝倦意,满脑子都是事情,满肚子都是话语。
赵石就更不用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压在肩头,千头万绪,一下子好像多出了无数事情,哪里还顾得上休息,耐下心思与这两位细细商谈。
直到天色微明,南十八两人才满脸凝重的出了房门。
秋风萧瑟,寒意渐深,出了房门的两人被风一吹,都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袍,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微微苦笑,此番之后,也不知是怎样一番局面?
两人皆是城府深沉之辈,一笑之间,便也默不作声,相伴出了府邸。。。。。。。。。
直到两人并行,离得那知州府远了,孙文通终是忍不住,闷声道:南兄大才,我等不及,然,大帅。。。。。。。。欲行那大险之事,为何南兄只听之任之,却不加一言,还请南兄为文通解惑。。。。。。。。。。
这话略显生硬,其中的埋怨和责备之意也是昭然若揭。
南十八并没看孙文通,眼睛直视前方,半晌过后,才笑道:孙兄如此埋怨于我,可是有些冤枉人了,孙兄才干不下于我,于军务之上犹有过之。。。。。。。若早随大帅几年,也许南某等人便要视孙兄马首是瞻了的。。。。。。。。
捧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道:孙兄也算是头一次随大帅出征吧?可瞧出大帅与之前有何异处?
孙文通抿着嘴,不为所动,只拿眼直愣愣的瞧着南十八,他性子偏于耿介,多数时候认准了便不会轻易更改,于品性上来说,这样的人有些固执己见,南十八的话云山雾罩的,自然无法解其疑虑。
南十八是什么人,自然不会不明白他的性子,所以顿了片刻,接着便又自顾自的道:不管旁人如何,十八为人参赞,知前后,晓事理,识进退的道理却时刻谨记于心,不敢稍忘。。。。。。。。
大帅虽方年少,但从军十余载,可谓身经百战,功勋赫赫,时至今日,已有一代名将之姿,声威日彰,实非幸至。。。。。。。。
这些年,大帅于长安开办国武监,少了战阵杀伐,多了些。。。。。呵呵,多了些文气,但十八却从不曾忘了,大帅领兵于蜀中,杀伐决断,才使大军上下服膺,军兵上下,悍不畏死,一心向前。。。。。。。。
孙兄耿直敢言,十八是打心底里佩服的,但为人幕者,首重识人明理,而今大军在外,军中上下,皆为大帅旧部亲信,建功立业之心急切,骄兵悍将,如轻绳系于猛虎,薄水困于蛟龙。。。。。。。。
张培贤领兵战于河洛,虽有小挫,之后定是捷报频传。。。。。。。而大帅领兵于河中,眼见沃土千里,却为大军侧后,不敢稍动,孙兄以为。。。。。。。。日久之下,即便众将不敢稍违大帅军令,但军中可有怨言?可会有损于大帅声名?
再者说了,折汇为大军留后,又与大帅有隙,心思难测,而今大军孤悬在外,河上渡船皆在折汇操持之下,一旦事急,谁又能保折汇。。。。。。。。
大帅向来果敢,怎会让大军生死操于人手?孙兄只晓得此番凶险难测,可又曾想过,何尝不是以进为退之策?
孙文通听的认真,南十八虽然说了许多,但其中含着的意思却很简单,赵大将军行事,有些时候劝得,有些时候却劝不得,什么叫大军征战在外,什么又叫杀伐决断?换句话说,一个不好,便会扰乱军心,当心军法处置的,孙文通也是久于军旅之人,这个道理却是一点就明。
紧紧抿住嘴唇,在嘴角划出一抹固执的弧线,这怕不是什么以进为退吧?以大帅之布置,再有数载,这河中之地哪里还有旁人立足之处?
呵呵,孙兄说的不错。南十八不禁笑了,以我观之,大帅也正有此意。。。。。。。
那。。。。。。。。
孙兄既然明白这个,又何必计较那些细枝末节?进退攻守之间,想来大帅已经有了主意,天下纷争,哪从一定之规?今我大军东出,分合之间,已露端倪,此正英雄用命之时,大帅又怎能甘于人后?
孙文通心中一惊,一统天下,定鼎九州这样的字眼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好像打开一扇大门,眼光立时便开阔了不少,也不能说他眼光不够长远,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他向来务实,也就少了几分锐气,所以才纠缠于细节罢了,而听了南十八一番话,心潮涌动之间,也终于将心思放了开来。
想到大秦这些年励精图治,与世仇西夏结盟,先下蜀中,如今又大军东出,欲取河洛,若能再取晋地经营数载。。。。。。。。
想到这里,再固执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是心胸有些小了。。。。。。。。。。。
真心诚意的在马上一拱手,道:南兄所言甚是,文通受教了。
南十八摇头失笑,孙兄不必如此,南某痴长几岁,想的也就多些,不当什么,再则说了,大帅既然将众人托付于你我,你我总归要有个交代,若不能齐心协力,这差事啊,恐怕要糟。。。。。。。。。
南兄放心便是,文通虽觉着。。。。。。急了些,但定当竭力相助,不敢稍存怠慢之心。
这个不用提,孙兄之为人,南某又有什么信不过的?只是诸事繁复,还需你我再仔细合计一番才成。
这时孙文通虽还心存疑虑,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纠结了,不过说到正事,却还是叹了一口气,来了一句,于你我而言,万事皆易。。。。。。。。却恐难留善果啊。。。。。。。。。
不过随即便大嘴一张,自嘲的笑了,文通瞻前顾后,让南兄见笑了,这个恶人,南兄不用和我争,文通一身当之便是。
虽然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但南十八却清楚他说的是哪般,不管怎么说,这事确实急了些,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此番行事,有再多的理由摆着,也难逃轻率之说,若想办好,也就不可能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之后也许。。。。。。。就得杀的人头滚滚,满眼血色。
再兼。。。。。。照那位的主意,俨然就是要挑动民乱,再于乱中取利,别瞧嘴上说的光明正大,慷慨激昂,不过一旦照那位的意思做了,不论胜败,这北地之百姓却是首当其冲,再没有安宁度日的时候了。
也许这千里江山,又是一个蜀中啊,南十八心中一叹,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什么礼仪道德,大义微言,在这两国征战之间,都显得那般的微不足道,也不知。。。。。。。那位年纪轻轻,为何就有了如许狠辣的心思城府。。。。。。。。。。
但不管怎么说,之后的诸般手段,也确要有个恶人来担着,孙兄说笑了,南某乃周人,孙兄是蜀人,若有恶名,都是一般,还争个什么?到是大帅这次所图非小,事情别坏在你我手里才好。
两人并辔而行,相视苦笑,之后便转开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之间,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之中。。。。。。。。
。。。。。。。。。。。。。。。。。。。。。。。。。。。
书房中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赵石俯身于案上,握着笔,皱着眉,有些难以下笔,他现在要写下的,不光是给大将军张培贤的战报,且还是要呈送于朝廷的奏报,要将这许多事说的清楚明白,有理有据,对于他来说,实在难为的很,所幸的是,他只用打个底稿,其他的只需南十八润色便是,不过还是够他头疼的。
正冥思苦想间,房门轻响,种七娘端着个大大的食盘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赵大赵二两个,手中拎着食桶,热气腾腾的,酒菜香气很快便充斥于房间之中,很是诱人食欲。
将食盘轻轻放在桌子上,回身便将没个眼色的赵大赵二撵了出去,自己则垫着脚,探头往赵石这儿瞧了瞧,见了夫君那标志性的大字,嘴角抿了抿,眉儿弯弯,却忍着没笑出声儿来。
这些年下来,赵石虽长进不少,但于这书法一道上,却真的是一窍不通,写出的大字还是那般惨不忍睹,尤其是种七娘乃世家大族出身,瞧在她眼中,赵石这一笔字啊,真真是不堪入目的紧了,也不知这位从小是怎么练的,硬是有越练越难看的架势。
赵石斜眼瞅了瞅她,鼻端嗅了嗅,一夜没睡,确实有些饿了,许是被人笑的多了,也许是根本不在乎自暴其丑,大大方方的放下毛笔,宽厚的身板往后一靠,压的椅子咯吱吱一阵,别笑了,赶紧端过来,饿了。
我可没笑。这么说着,种七娘带着娇憨的吐了吐舌头,南先生也是,怎就这么去了?只留大将军在这里费神?
他啊,事情多着呢。。。。。。。。赵石随口回应。
种七娘埋怨着南十八,手里没停,将食盘端过来,又掀开食桶,端出几盘也不知热过几次的小炒,又给赵石盛上满满当当一碗白饭,嘴里也没闲着,他事情多,又哪里多得过你?看这眉头皱的,一夜不见,好像就老了几岁似的。
难得轻松一会儿,赵石从成婚数载,却依然娇俏有如少女的妻子手中接过饭碗,笑着道,心疼了?
种七娘哼了一声,其中心中却是欢喜,妾身不是心疼,是头疼,头疼回去之后,见到其他几位,不好交代呢。
一边说着,一边却已经绕到赵石身后,一双小手熟练的摆正赵石的脑袋,揉捏开了。
赵石放下碗,半眯着眼睛,作享受状。
听说。。。。。。。种七娘小心的控制着手上的力道,轻声问着,大军要开拔了?
嗯。
那。。。。。。是要去取临汾?
嗯。
见没得多少回应,手上力道不由重了许多,嘴上接着道:是不是。。。。。。。有些弄险了?
赵石依旧有些漫不经心,打过才知道,现在不用担心,还要看金人那边的情形。。。。。。。。。
种七娘明显有些担心,有些忧虑的道:大同,太原两处兵马加起来不下三十万,一旦。。。。。。。。
大同,太原皆为金国重镇,弃守不得,北边草原不安宁,西夏那边也不会坐视,能起兵十万就不错了,现在的情形跟当年不同,金人已是日薄西山。。。。。。。。。这一仗打好了,女真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嗯,再用点劲儿,这几天确实有些头疼。
种七娘天赋异禀,力气自然不在话下,稍微又加了些力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咱们可不能大意轻敌。
这个自然,不过既然来了,不跟金人打一仗,别说我不甘心,便是这上上下下的,恐怕也不会甘心。。。。。。。。兵凶战危,到时临机应变便是,看似弄险,其实已经占尽先机,这一仗啊,总归有几分成算的。
种七娘嗯了一声,心安不少,她出身将门,这些道理也不是不懂,但关心则乱,心里便也有些没底,听了向来崇慕的丈夫这般说,心里那些疑虑才消去不少。
不过很快,另一层忧虑又浮了上来,大将军那里怕是不好分说吧?
出关之前,他便准我便宜行事,再者说了。。。。。。。这一仗,不论胜败,于河洛战事来说,都是无关紧要,只要攻下洛阳,张大将军才不会管咱们这边如何呢。
种七娘翻了翻白眼,刚要反驳,不过随即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不是不管,一个是管不过来,有赵石在,张大将军的军令还不如兵部的呢,二来呢,和金人这一仗打下来,就算大军败了,金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又如何能威胁到大军后路?所以说,张大将军这边,确实无关紧要,有个说辞就成。
但朝廷。。。。。。。。
是啊,就怕有人作梗,弄得虽胜犹败就不好了。
要不。。。。。。。。妾身修书一封,让爹爹那边帮着说话?要不怎么说女生外向呢,种七娘想也不想,一句话的工夫,就想将自家父亲拽进来掺和。
赵石可不侨情,立即便笑,还拽了句文,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种七娘立马醒悟,说了这么多,就觉着与自家夫君以往的性子不合嘛,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不过这八个字,却还是让她喜不自胜,笑的露出两排小白牙,怎么也合不拢嘴唇,拍了赵石肩膀一下,佯装嗔怒,你就知笑我。
好了。赵石拍了拍她的手,来,一起用些,大军一旦开拔,风餐露宿的,可就没这等清闲的日子可过了,对了,赵幽燕要留在解州,所以那些亲卫就都交给你了,别跟我嚷着要到阵前带兵啊,咱们来之前可是说好了的。
知道了。。。。。。。。种七娘拉着长音,声音却甜的有些发腻了,不过随后便小心意的问了一句,你说。。。。。。。。若是换了金花姐姐,你也不让她带兵?
这回赵石聪明了,都是一家人,不比这个,照我的意思,你们啊,都在长安享福才对。
种七娘皱了皱鼻头,顺势在桌旁坐下,心里还是暗哼了一声,就知道。。。。。。。。不过这一次出来,能单独随于夫君身侧,朝夕相处,却还是满意的,再加上夫君虽然威权日重,但在一些细节上,却更能体会他的维护之心,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开始一心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光了。
其实她和李金花比了这些年,在夫君心目中,各人是个什么分量,那是知道的真真的,别看她出身种氏,论起来,怕是还不及人家惜红呢,再加上现如今府中又多了个来自草原,美的跟什么似的异域胡女,她就更不占优了。
不过呢,种大小姐也不着急,得胜伯府正妻范氏出身太低,李金花吧,年岁老大,那个什么琴其海长的虽美,也还聪明,但却到底是胡女出身,惜红就更不用说了,出身景王府歌姬,就算诞下得胜伯府长子,也威胁不到她种大小姐的地位。
这般算下来,若不论情分,赵石身边女子虽不少,但却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种大小姐文武双全,得天独厚的,加之娘家那边父兄皆在,她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是因为这些年和李金花攀比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这才时不时的要挂在嘴边,总想着要占一占上风,而实际上,她与李金花也共职有些年了,论起和家中其他妻妾的关系来,还就数她们两人处得来,还是那句话,不吃醋的女人,那还叫女人吗?
。。。。。。。。。。。。。。。。。。。。。。。。。。。。。。。。。。。。。。。。。。。
解州知州府书房,夫妻两个享受着这暴风骤雨来临之前的温馨平静,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原府官道之上,却是蹄声隆隆,震的地面颤抖不停,一行数百骑,如狂风刮过,一路烟尘,向太原府方向疾驰而去。
太原府,北地之重镇,控带河山,居天下肩背,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不论秦汉隋唐,得之,便可为王者资,胡马南来,此为必经之路,所以历代以来,此地皆为御胡重镇,屯兵之要隘。
然,自辽取晋地,以其险要,遂以此为基,北进云中,又修大同,有大同府在前,太原府之重略减。
而女真崛起于东北,不数载,便席卷北地,取契丹而代之,随后,北逐契丹,于云中与契丹纠缠,大败之,辽人北走,北地遂定。
有鉴于此,金人更重大同,遂于大同修建行宫,定其为西京,命大将守之,于是,太原府便也成了后方粮草聚集之所在,繁华日盛不假,却少了几许王气。
而实际上,太原之险要,却非大同可比,南窥河中膏腴之地,北接云中,东据太行,西望秦川,河东之根本,得之,或西取秦川,或东进幽燕,南下便是河南,北方又可进窥云中,天下三都之一,其地势又哪里是大同可比?
万户大人,前面便是榆次地界,再有百多里,便到太原了,您看。。。。。。。。。。
完颜和尚一提马缰,疾驰中的战马,立时便缓了下来,数百骑士,纷纷控马减速,一时间,战马长嘶之声不绝于耳,马蹄蹬踏,尘土飞扬,但片刻之间,数百骑便已云集于一处,一个个骑士汗流浃背,泥水顺着身上,脸上滴滴答答的落下,但一双双彪悍狂野的眼睛中却看不到一丝疲惫之态,亮的吓人。
他们如同野兽般喘着粗气,满是老茧和伤疤的大手随意的拍打着同样满身汗水的战马,向这同生共死的伙伴传递着自己的友善和安慰,战马嘶鸣的声音立时便低落了下来,而不经意之间,带着血腥味儿的肃杀之气已然充斥于旷野之间。
完颜和尚抹了一把脸,大声道:怎么?累了?
回万户大人。好像狗熊般强壮的女真汉子在马上弯下腰,大声回道:咱们不累,跟着万户大人,就算再走个三天三夜,也不会累。。。。。。。。。。但马。。。。。。。。。有些撑不住了。。。。。。。。
旁边听到的人都嘿嘿的乐了,他们笑起来依旧很是令人惊悚,但听在同伴耳朵里,却会感到格外的安心。
完颜和尚也笑了,好,那咱们就在榆次歇上一半天,明天一早赶路,明天晚上天黑之前,定要喝上太原府的美酒,吃上太原府的牛羊烤肉,睡上太原府的娘们儿,但记住啊,别丢我完颜和尚的脸。
队伍中欢呼声大作,完颜和尚哈哈大笑,说不出的爽快。
要知道,这些年来,他并不算好过,当年河中一战,损兵折将不说,大帅完颜烈无奈回京,随即便被软禁了起来,而作为完颜烈爱将的他也不太好过,回京转了一圈儿,很是受了些委屈。
但与完颜烈身受忌惮不同,他是当今金主完颜雍的亲侄子,当年完颜亮在位之时,完颜亮生性残暴,动辄杀戮,更兼好色如命,朝臣人人自危,完颜雍虽得完颜亮喜爱,却也提心吊胆,虽借机远避南京。
但到底也没逃过,完颜雍妻子乌林达氏貌美如花,名声著于女真,完颜亮垂涎不已,屡次召其回京入宫觐见,完颜雍留驻南京之时,圣旨又到,措辞激烈,隐有不耐之意。
完颜雍大怒,但羽翼未成,力有不及,唯有忍痛送妻子入京,然乌林达氏刚烈,于归京途中自尽而亡,消息传回南京,完颜雍大痛之下,欲起兵叛反,为近臣所劝,终于隐忍了下来,不过终是对完颜亮恨之入骨。
而那时完颜和尚年方弱冠,正于京中任职内侍卫,听闻此事,怒不可遏,是时又逢内侍卫统领,金主完颜亮的孙子完颜成章屡屡挑衅,语多嘲讽,一怒之下,于宴饮之间,拔刀杀了完颜成章,众目睽睽之下,以其颈血手书奏折,快马直驱宫门,长跪不起,为婶婶鸣冤。
少年热血,不知艰险,许是完颜亮稍有愧疚,更兼完颜烈力保,这一番胆大妄为竟然被轻轻揭过,在上京也未激起多澜,只是内侍卫做不成了,被贬去北方军中听令。
后来消息传到南京完颜雍耳朵里,也曾叹道,族中子弟众多,却只完颜和尚身有傲骨,吾等所不及也,有了这番因果,及到完颜雍登位,将完颜亮贬为海陵庶人,令其死后也留千古骂名,心中恨意稍减,又将完颜亮一系宗室故旧杀的杀,贬的贬,坐稳了皇位,想起前情故事,对这个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侄儿还能坏了?
所以说啊,这些年完颜和尚虽略有委屈,但过的却也不错,完颜雍虽不如完颜亮残暴成性,但也绝对不是心慈面软之人,登基之后,很有些励精图治的意思,眼见后周,西秦等国渐渐强盛,不可轻辱,随即便与后周议和息兵,专心于北方草原以及西夏。
更有意与西夏结好,逼迫西夏称臣之意。
不说这些金国朝政,只说完颜和尚,现在的他,虽受完颜烈牵连,总少不了这样那样的攻讦,与一众女真贵戚也是格格不入,但却深受完颜雍看重,先是拔为兵部侍郎,后出使草原,助塔塔尔人对抗日渐强盛的诸部。
后转西京行台尚书,挑动鞑靼内乱,与乃蛮部结盟,阻隔诸部西侵,又兼压迫西夏,让西夏人不敢轻动,而完颜和尚一路升迁,如今的他已是金国数得上的重臣了。
而去岁回京述职,转任兵部尚书,离入阁拜相其实已经不算太远了。
其实,就在六月间,秦人东出的消息已然传到上京,后周使臣也到了金国京师。。。。。。。
不过说起这个,完颜和尚就是一肚子的气,朝中吵来吵去,也没个决断,便是皇上,也有些左右犹疑,多有不愿出兵相助之意。
这个到也无可厚非,如今诸部越来越是强盛,虽还未与金国刀兵相见,但却迟迟不肯受封,南侵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假以时日,定为大金北方大患,于此时出兵掺和汉人内斗,有些得不偿失。
加之朝中重臣多数都已被金银耀花了眼睛,在女人身上睡软了骨头,遍观贵戚子弟,还有几个人能提得刀枪,骑得烈马?如雄鹰失去了利爪,猛虎失去了钢牙,上他们领兵上阵?还不如让汉人自己去打生打死来的好些呢。
不过完颜和尚却是力主出兵的,当年河中之战,他是从头到尾参与其中,对于秦人军伍之强悍深有体会,那一战,乞石烈赤儿,萧幕等悍将皆殁于秦人之手,十余万大军,一战而败,致使河中糜烂,难以收拾。
秦人不好对付,远不如后周来的好欺负,一旦秦人灭了后周,用汉人的话来说,那就叫一个唇亡齿寒,南北皆有强邻,大金如何应对?为长远计,那还用说吗?
如此思摸良久,终是没有忍住,上书力请出兵,并荐举完颜烈为帅,后果虽是难料,但终是尽了臣子本分。
可想而知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完颜烈的一些亲信也糊涂的跟着上书保举,一下子将完颜烈和他完颜和尚推上了风口浪尖,金帝完颜雍大怒,朝臣相互攻讦,出兵不出兵的反而到成了其次。
好在完颜雍并非完颜亮,并未大动干戈,只是随机下旨,将他这个罪魁祸首赶离了京师,贬来太原,提点太原兵马。
这样一来,完颜和尚算是松了一口气,带着一群旧部话也没多留几句,便径自出了上京,此时却已经是八月间了,而途中却是接二连三的接到探报,秦将赵石率兵渡河北进,兵势如火,从河中来的请援急报是一波连着一波。
完颜和尚大惊,虽觉着这些探报或是请援战报多数都有夸大其词之嫌,什么临汾危急,什么汾州一昔数惊,什么太原府屡现敌踪,一看便知皆为守臣推卸之词,不可轻信,但也不敢怠慢,率人几乎不眠不休急急往太原府方向赶了过来。
一身的疲惫,却如脱笼之鸟,到了太原府左近,看了这里的情形,心中更放下了大半心思,大笑声中,透着轻松,一提马缰,呼哨声中,战马再次提速,身后的女真骑士们也放声呼啸,如同狼嚎般的声音震彻四野,隆隆如山崩般的马蹄声再次劲急的响起,顷刻间便去的远了,只留下一路的烟尘以及那回荡不休的狂野嚎叫之声。。。。。。。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三章决断(四)
大秦咸宁六年八月二十,赵石率军北进,一路不停,直趁河中重镇临汾。
大将军张培贤闻讯大惊,命亲信过河急追,于曲沃终于追上了赵石所部,并传令于赵石,不得轻敌早进,务必谨守解州等地,待得大军主力攻拔洛阳,再做打算,其中措辞严厉,隐指赵石争功,一旦事败,将为罪
不过赵石这里心意已决,这军令压下来,却只作了耳旁风罢了,但碍于张培贤乃大军主帅,军令一下,不能轻违,遂推搪一番,备述苦衷及河中情势,让来人带话于大将军张培贤,只求大将军三思。
实际上,就是用的一个拖字诀,来人也是无奈,赵石乃大军副帅,除非张大将军当面,就算握着军令,却也不能硬顶,再说人家也没说遵不遵令,面子已经给足,也不敢太过逼迫,只能无奈回去禀报罢了。
这么一来一回的拖下来,其实张大将军的军令已经没多大的约束力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当初张大将军将赵石赶来河中领兵是很英明的,不然的话,难免便有军令不行之忧,对于张大将军的威信以及河洛战事,皆无半点好处。
不过听到回禀,张大将军还是拍了桌子,有些怒不可遏,但此时此刻,张大将军这里也有些焦头烂额,洛阳乃天下三都之一,虽非绝险,但也城高池深,又有后周大将孟珙一心死守,便以秦军之锋锐,也屡挫于洛阳城下,强攻一月有余,却只落得损兵折将,却未能登上洛阳城头半步。
加之时日拖延,后周也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四方援军源源不断而来,更为麻烦的是,河洛百姓敌意之浓,实非当初可以预料,只这数月之间,便是秦军所过之处,军纪森严,可称得上是秋毫无犯,但河洛百姓,却并不领情,揭竿而起共抗暴秦者,比比皆是,道路沟壑,旷野草莽,暴民四起,后周享国百余年,在这一刻,终于显示出了民心向背。
经虽说秦军将士皆身经百战,些许乱民无伤大雅,禁不得秦军一击,但只要一天攻不下洛阳,秦军便有无法立足之忧,后方粮道,也屡屡受袭,让秦军不堪其扰。
周如再过些时日,后周各路援军毕集厂则河洛战事必然向不利于秦军的方向而去,这样的情势,张培贤其实到是早有预见,朝廷方略也说的明白,如洛阳不能轻下,便与后周在河洛之间纠缠,虚耗其国力,待得来日,再与之争雄中原。
话其实按照这个说法,换句话来说,能陷了洛阳最好,如若不能,只要攻到洛阳城下,让后周疲于奔命,也算有功,而若能逼得后周签了城下之盟,就更好了,可以说,这个战略目的定的非常恰当,且还很轻松,也可见大秦朝堂众臣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并无半点妄自尊大之心,非常的明智。
为但话说回来了,身为大军主帅,领兵出征,有大功在前,而不取之,别说麾下将领们不会同意,便是张培贤自己这一关,他也说不过去不是?
将所以说,现在张大将军的心思,九分皆在河洛战局,只剩一分才在其他地方,哪里还顾得上远在千里之外胆大妄为的赵石?计算顾得上,也鞭长莫及不是。
此时大怒之下,除了大骂赵石添乱之外,甚至连句重话也不能说出口,不然一旦难听话传出去,可就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了,恼火外加郁闷,张大将军却是想起了观军容使段德,立即命人将段德招了来,两人深谈一番,才由段德执笔,写下一封奏报,连着之前赵石送来的战报,令人快马传回京师长安,将皮球踢给了朝廷。
实际上,这个事恶人是由段德作了,反正人家也是观军容使,干的就是这个嘛,说到底,赵石那里他还是不想得罪过甚,却又不能不闻不问,过于软弱,让人以为他张大将军可欺,所以用上一点手段,却也无可厚非,而窥一班而知全貌,如此这般,身为大军主帅,军令不行不说,还假手于人,到底是少了几分霸气,到正合其平日为人。
不过赵石到是料的一点也不差,张大将军这里确实无关紧要,只朝廷的意思才要紧的多,其实算起来,这次出征,他还算幸运,王佩,折汇皆与他不合,段德更是李承乾亲信之人,张培贤也与他没有半点的交情,可以说,军中几个重将都和他疏远的厉害,若非开始时便引军到河中,还留在大军主力这边的话,别说张培贤这里忌惮之下,会觉着如蝮在喉,便是他自己,麻烦也不会少了,所以说啊,这世间之事,还真的难说的很呢。
所以,东出大军在几位主将的勾心斗角之间,也就成了另一番局面,张培贤率大军主力围洛阳,于后周各路兵马廖战纠缠,折汇yu建功阵前,但却不得不稳守潼关,眼瞅着前面厮杀的热火朝天,在朝廷旨意未改之前,他却动也不能动上一下。
而赵石率兵北进河中,却好似脱缰之野马一般,再也不受大军钳制,俗话说的好,力聚则强,力分则弱,但那只是一般来说,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遍数当世,大秦兵家实已甲于天下,精兵强将,头一次分兵四出,竟是压的两个对峙百年的强邻喘不过气来,而这一次,大秦才算真正的向世人展示了自已雄霸天下的姿态。
回到河中,赵石率兵北进,军情如火,大军一旦开拔,滚滚向前,便也再没有退后的道理,四万余几乎武装到牙齿的秦人大军,丹张嗣忠,木华黎,王胜保等前驱,杜山虎,张锋聚为左右,赵石自领中军,如同滚滚洪流般,漫过山野草泽,铺天盖地的向着临汾方向而来。
不提留守的南十八,孙文通等如何动作,只说北进大军,不数日间,便已到了曲沃,于曲沃扎营,修整一天,大军营帐连绵,几乎将曲沃县城围的水泄不通。
当晚,中军大帐。
报,木将军已率兵到临汾城下,截获金人求援信使四人,木将军说,金人守将已经吓破了胆,大军定可一战而破
依大帅军令,木将军将截断临汾,汾州联系,木将军让麾下代为进言,若汾州金兵出城援临汾,可否率兵一战,当能于半途破之。好,让化会合张嗣忠,王胜保部,见机行事,不过要记住,若不能胜,必损我兵威士气,所以用兵务要小心谨慎。
是。报,我部扎营已定,除一伍兵卒引火不当,烧了帐幕外,其余无事。报,辎重营扎营已定,杜将军让小人禀报大帅,昨日小雨,粮草无事,只弓弩有些受潮,杜将军正带人查实,应无大碍,还有,天气渐凉,冬衣棉甲还缺一千八百余套,后方托词运送不便,迟迟不来,可否就地征用,还请大帅定夺。
报,我部扎营已定,却有一校尉聚众饮酒,杜将军请令斩之,以正军规,还请大帅示下。
报,我部扎营已定,只巡营之时,有曲沃士绅带人来劳军,其中数人,神情鬼祟,时有窥探,为我所拒之时,又言辞闪烁,yu贿我兵卒,已为我拿下拷问。
报,斥候营扎营已定,已命人哨探大军鼻侧,俘六人,杀十四人,已查实,皆乃金人碟探。
一桩桩一件件,大军在外,事务之繁杂,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好在这些事在下面已经算是过了一层,报到赵石这里的,只需给个决断便成,之后自有人办的妥妥当当,而赵石从十一岁从军,到现在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从庆阳府,到长安,再到东征,之后南下蜀中,虽非一步步从下面爬上来的,却也相差不多,加之南征蜀中时,掌控大军,所以说,这率兵的经验也不会缺了,一条条布置下去,略无犹豫,也没半点手忙脚乱之意,放权与掌控之间的分寸拿捏的也算恰到好处,自己到没觉得什么,但瞧在旁人眼中,就是大帅精力旺盛,一派大将风范,而沉稳厚重之处,却是更胜当年了。
之后又有曲沃县令来拜,份属降臣,又亲眼见了大秦军威,自然战战兢兢,生恐得罪了大将军,像女真人那般,屠了曲沃,更是按照甑见女真权贵的规矩,进献财货金银,礼单列了老长,可谓是丰厚之极,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还自作聪明的加进了几个美貌女子,yu送予大将军面前,以慰大将军征战之苦,而这些女子,更都出自曲沃富户,其中竟然还有他自己的侄女,可见,是怕的厉害,为了得免杀身之祸,什么颜面之类的东西早早就抛了个干净。
赵石自然不会糊涂的收下,让他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虽说为其人之无耻小小惊讶了一把,但也没怎么奇怪,他不是什么卫道士,也很能理解对方的处境心思,和身家xing命比起来,颜面财货又都算得了什么?所以在对方诚惶诚恐之际,很是安慰了几句。
瞧着这人惴惴而去,不由lu出些许笑意,金国大势已去,属下官吏多是汉人不说,还如此懦弱无耻,却是他此时喜闻乐见的,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可不就是亡国之兆吗?
到是随在他身侧的种七娘等着眼睛,气恼难当,看那模样,恨不能当场打杀了这寡廉鲜耻的曲沃县令才好。
种怀玉呢?
几个字,便成功的引开了种七娘的注意他啊,到还算有些出息,还知道将功赎过,这些天都没闲着,现下正召集他那般同窗议事呢,估o着,是想请命去打临汾。赵石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将种怀玉留在中军,很是冷落了些日子,看样子,效果似乎不错,知耻而后勇谈不上,只是期望稍稍改改其人轻浮孟浪,贪生怕死的xing子罢了,如果改不了,那也没什么,国武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世上不缺人才,缺的只是机会而已,没必要死盯着一个人不放,他没那工夫。
实际上,种七娘说的对也不对,离中军大帐不远的一处营帐之中,十余个领兵官端坐两旁,种五顶盔贯甲,端然坐于大帐正中,脸绷的硬邦邦的,扫向众人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许罕见的恶狠狠的意味。
年轻的军将,相比刚出征之时,那般的容光焕发,那般的意气飞扬,此时的他们,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了些风霜,行止之间虽还有些稚nèn的痕迹,但行军数月,战有几场,不光是种五一个,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有些变化。
来自西北镇军的,来自羽林军的,多数本就不是战阵初哥,比时便如宝剑出匣,终于开始锋芒毕lu,得到属下军卒敬重爱戴。
剩下的变化才是最大,操练了这些年,稍经磨砺立马便有不同,不知不觉间便多了几分颐指气使,不容旁人轻辱的气势出来。
帐中静默良久,种怀玉不发一言,其他众人虽多有不耐,却也无人敢于开口,猛虎武胜军的军规戒律已然刻在了他们的心头,深入到了他们的骨子里,也许终其一生,都会留在他们身上,无法磨灭。
直到帐中的气氛已经凝重的好像凝结在了一起,胆子小些人进来都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种怀玉才狠狠一拍桌案,发出啪的一声大响,在这帐中,显得分外的突然而又清晰。
凝重的气氛立时被打的粉碎,目光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我问你们,可还径得我猛虎武胜军成军之要旨?
等了片刻,一个声音带着些迟疑,声音却是不小的答道:回大人,为国家争利,为百姓谋福。
这是猛虎武胜军成军之时,大帅亲口所言,这里所有人都是耳熟能详,只是不知道种副指挥使不谈军务,却突然问这个为了什么而已,他们可是不晓得,现在这位上官兼同窗的心里,可是火烧火燎,被那位大帅兼师长敲打的狠了。
种怀玉又是一拍桌子好,既然记得,那我再问你们,咱们率军来河中,又是为了什么?
这回立即便有人回道:大人为何明知故问?我等率军随大帅来河中,自是为了护住大军侧后,不为金人所乘
此时大家伙儿便都瞧出了不对,年轻人不会想那么多,那么远,胆子却还不小,立即便有人接着说话大人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有话直说便是,这里又没午外人。话说的虽有些无礼,但这也是猛虎武胜军的常态,种五在军中人缘颇好,威望是有了,但也正因如此,许多人便也少了敬畏之心,说话难免随便,而众人都是点头附和,估计这会儿也都琢磨过味儿来了,许是要带着咱们打临汾,所以战前要训诫一番不成?
瞅着众人满脸轻松,有的还带着笑,再一想到之前那位妹夫的满脸狰狞,一点不像开玩笑的疾言厉sè,种怀玉终于有些恼了,也知道之前实在真的是错的厉害,那位说的太对了,解州一战,真的太轻松容易了些,让这些兔崽子觉着打仗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前面的都是土鸡瓦狗,一顿石头砸下去,就都没了,丝毫没有想到,若无插重营,强攻解州将是怎样一番情景,若不是自己太过心软,这里也许就要少上几张面孔了吧,而今却还有闲心笑
懊恼之下,使劲一拍桌子,一声大响,手掌震的剧痛,他本人却好似好无所觉,站起身来,冷笑连声。
黄子建,也亏你好意思开口,护住大军侧后,不为金人所乘?那为何还要兵进临汾?稳守解州,靠着河边儿,打不过咱们就跑不是更好?我看你在国武监是白呆了,兵法韬略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还有你李博韬,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解州城下,第一bo攻城的是不是你带的兵?才死了几个?就敢后撤,你知道老子
。还没有外人?好吧,我就趁着这个没有外人的机会,跟你说说,你就这么带兵的?你知不知道,老子就是为了你个狗东西才提前下令,让稻重营出的手,事后更在大帅面前力保于你,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但瞧这德xing,竟是没长一点记xing,也好大浪淘沙没能耐的下去,有能耐的上来,从现在起,把你那一营人马交出来,回去当你的队正,再不成,老子砍了你的脑袋,还当这是国武监或是长安城外呢?还有你,周矬子,数你笑的话,老子的话有那么好笑吗?我瞧你们安生饭是吃的太多了
连珠炮似的破口大骂,到了这个时候才换了一口气,不过接着声音却越发的高了我告诉你们,为国争利,为民谋福,不是说着玩儿的现在就是为国争利的时候到了,解州城那是咱们猛虎武胜军的功劳,但那不是你们的功劳辘重营lu了脸,你们是不是就觉着自己也lu了脸?
我告诉你们你们大错特错了,大帅对你们这群王八蛋分外的失望,觉着自己教出了一群窝囊废,这些时日过去,杜ku卿在后面忙的脚不沾地,木华黎现在恐怕已经带兵到了临汾,只老子还带着你们这群王八蛋留在这里闲晃
为什么?刚才不是都要说话嘛,现在给老子说啊?
都不吭声,那老子自己来答,大帅是怕,怕你们这些王八蛋一身光鲜,但一上阵就屁滚尿流,怕你们给他丢脸,怕仗打完了,猛虎武胜军也没了,猛虎武胜军没了,国武监也就没了,那是大帅心血所聚,怕被你们糟蹋了,知道吗?
说完这些,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xiong膛起伏不定,嘴角挂着冷笑,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逡巡。
咆哮声好像还在大帐中jidàng,一群年轻的将领先是惊愕,接着便是满脸通红,尤其是被点了名字的几个,先是恼怒,再接着便是羞惭,等种怀玉说到后来,他们几个脑袋已经低的不能再低,如果地上有一条裂缝,估计几个人都恨不能钻进去了事的。
句句刺耳,句句诛心,偏偏句句好像都能占住理,让人反驳不得,若是老成之人,也就罢了,但帐内却都是些年轻将领,正是热血澎湃,想要建一番功业的年纪,一番痛骂下来,还能安坐的却是再没一个了,尤其是听到大帅怎么怎么,心里真真是和针扎一般难受,而这一番话,也实实在在的打掉了猛虎武胜军中将校慢慢滋生的骄兵之心。
大人别说了,咱们不怕死
终于有人被ji的跳了出来。
种怀玉口舌多便给?立马便轻蔑道:呸,不怕死的人多了,大帅要的,是咱们不怕死吗?要是这般,当年随大帅征蜀的,哪个怕死了?还能轮到咱们来领兵?
他这也算是大言不惭,他若不怕死,也不会被赵石吓成那般模样不是?也算他能忍,一直憋到这个时候,才琢磨好了,将众将召来,一番疾风暴雨般的训斥下来,不出意料的ji起了众将意气,另一方面,在这短短几句话之间,在众将面前悄然展示了身为主将的威风,让这些同窗再不敢轻慢于他,不得不说,他这番心思用的很深,对于自己以往的那些缺失之处看的也很明白,当然,这也是被逼的急了,不然的话,他还是宁愿跟众人嘻嘻哈哈,时常共座痛饮,称兄道弟,无分你我,那才算活的逍遥快活不是?
但现在嘛,他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那位妹夫的名声他可是听的多了,心狠手辣,先前可以说是恐吓,但谁能保得准,自己这里再得过且过的厮混下去,那位恼怒下来,还能顾念对妹妹的情谊?
小命堪忧之下,他这里可是狠下了心,要让这些拖累自己的家伙尝尝苦头了,至于战阵之上,刀剑无眼,大家伙儿也只有各安天命了,总归不能他种怀玉为了大家伙儿能逍遥快活,便把自己搭进去吧?
而这些年轻的将领虽然来历各异,却哪里会想到他有这许多的心思?世家子安身立命的冷酷心xing在这一刻算是暴lu无疑了,可惜,这里的年轻人们却没有一个能猜得到,只被他ji得一个个恨不能到大帅面前抹了脖子,让大帅知道,他们确实不怕死,可惜这里没有大帅,只有一个种怀玉,种副指挥使
大人,您说怎么办,咱们听令便是
没错,大家伙儿受大帅简拔之恩,却累大帅忧心至此,还有何脸面自存于世?大人,一句话,说什么是什么,咱有死而已,只要让大帅知道,咱们不会给他老人家丢脸便是。
对,对,大人只管吩咐,谁要是言语个不字,老子的认得他是谁,刀子可不认得他。
群情ji奋,各个皆起了求战之心,这ji将之法虽然老套,但有时却顶用最是顶用
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种怀玉才面无表情的点头,语气却不知不觉缓和了下来好,士气可用,若诸位麾下士卒,也能如此,便好说了,再有,既然已经领兵出来,这里便再没什么种大人,以后只有鼻将军了。
都稍安勿躁,我已准备向大帅请命去取临汾,这一回,却定要打出个模样来,也要让麾下军兵见见血,所以,这次我不会令辐重营出战,看看咱们猛虎武胜军,是不是有那个志气,能前赴后继,以血肉之躯,鉴我当日为国争利之誓。
到了这个时候,众将哪里还会有旁的话说?众口一词,皆为有进无退之言。
种怀玉点头,心里终于有了几分得意,嘴上却连连告诫众将,务必ji励手下士卒士气,到了阵前,若有谁再给猛虎武胜军丢脸,必定严惩不贷。
到了末了,才郑重拱手道:所谓前人栽树,后人纳凉,大帅是前人,咱们也是,还请诸位为我猛虎武胜军计,为我国武监后来人计,同心协力,扬我猛虎武胜军威名于天下
一个人站起身来,两个人,三个人,铠甲铿锵之间,再无一人安坐,纷纷行下军礼,大声领命。
最后,也不知是谁,猛的吼了一声猛虎。
其他人下意识的接道武胜。
武胜,武胜
猛虎武胜。
猛虎武胜。
铿锵之音,ji昂之意,随着这许多秦11男儿的吼声,传出大帐,在空中回dàng,便是相距里许之外的中军大帐,也隐隐能够听闻
这哪里是什么军议,俨然便是誓师大会嘛
!。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四章临汾
报。。。。。。。。
临汾守备将军府衙.插着标旗的探马一路疾驰而来.在府衙门口翻身下马.拉着长音,一路无阻.径直入内,旁边不论把门的镇守使亲军.还是衙内金国官吏.交头接耳,却没一个敢上前拦住探问的。
其实.自秦人大军过河之后,这样的情形就不稀奇了.万户大人更是亲自下令,只要是前方探报.务需直禀于他,谁也不能耽搁片刻.违者斩立决。
而自从秦人探马踪迹现于临汾城下,临汾上下实际上已是人心惶惶,城内富户们纷纷北逃,有门路的官吏也不甘人后,争先恐后,想尽办法的欲要离了这临汾险地。
临汾.河东之门户.地势颇为险要,当年秦人北来.一战而败金国大军十余万,杀的金兵丢盔卸甲.秦军来胜而来,河中震恐,人心惶惶.但就算那个时候.临纷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在秦军大军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时候.就已经令人感到末日来临一般了。
不过说起亲.到也不能算奇怪.十几年前,秦人虽胜,但临汾重镇.却有大帅完颜烈坐镇.又有海术儿等大将听用.先斩败军之将萧可晋,震慑人心,后收拢残兵败将.加之临汾戍卒,虽说新败之下,士气低迷了些.但如果死守临纷,还是绰绰有余的.而当年秦人虽然大胜,士气高昂,但久战之下,也疲惫异常.加上大军主帅李玄道颈侧受创.见临汾有备.便也未曾攻打临汾。
但再看如今.与当年形势哪里可以同日而语?城中人到不少.但守军这些年纷纷北调.到得现在.不过万余人马,加上这些年金国吏治愈加糜烂.贪贿横行.民生谓敝.军中更是如此.没有哪个将军不吃兵饷的.明面上说是万余兵马,其实落到实处,有七八千人就不错了。
再则,临汾虽有河东门户一说.但除了当年被秦人打到城下外,再没有敌国一兵一卒出现在过临纷城下,安享太平十几年.等到秦人大军再次北来,也注定便是这般场景了。
而临汾守备将军一职也是屡经更迭.当年威震各族的大帅完颜烈.现在正被软禁在上京,醒酒美人,与其说是韬光隐晦.不如说是芶全性命,英雄之志哪里禁得住这般消磨?
镇守临纷的大金悍将海术儿也q已去了大同,后来又有两位守备将军履任于此.也都没驻留多少时候.便都调往他处了.而上一任守备将军耶律麻.到是比前面两人强上一些.整备军伍防务,很像是要有一番作为的样子。
但天有不测风云,数载之前,大军南侵.攻伐河洛.被后周与西秦两国合力围于洛水.而耶律麻率兵救援.却是大败而归,渡河归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亲军.其余数万人马.竟然都丢在了黄河南岸。
这一番惨败.终于为大金南侵刮上了个句号.之后再没人提起派兵渡河.攻伐中原的事情了。
而侥幸逃回来的耶律麻,也成了替罪羔羊.丢官罢职.还险些被砍了脑袋,之后,临纷守备将军之职便成了鸡肋一般的存在,甩给了汉人.因为谁都知道.几次惨败,加上十余年前.秦人不但搬空了各处府岸,还掳了许多河中百姓回去.致使河中牙.气大伤,河中的油水还能剩下多少?
所以.这一任的临汾守备将军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手下领的自然也是汉军.不可否认的.随着金国的没落.许多职位上也纷纷头一次出现了汉人的身影.随着更加宽厚的金帝完颜雍继位之后.这种趋向也变得更加明显了.对于备受压迫的北地汉人来说,这自然是好事.长此以往.汉人的优势将越来越大,也必将能把人数远远少于汉人的女真人或其它各族同化掉。
但在金国日渐衰落的如今.这和情形所导致的结果却不那么好说了.只因这些上位的汉人官吏,比之女真贵戚.少了几分残暴.但比起贪贿的手段来.那些暴富的女真权贵显然只有瞪乎其后的份儿。
而更多的任用汉人官吏的结果.当下看来,也并非是什么民族大融合的先兆.而是使朝堂上的政争越发的惨烈了起来.其它各族官吏对于汉人的轻蔑以及敌视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所以汉人官吏为了身家性命.也为了权势富贵.做出的反抗也越加的激烈。
简单来说.若是世间长了,金国朝堂之上必然渐渐形成平衡,再以当今金国皇帝完颜雍的开明以及气量.未尝没有中兴的机会,但以当世情势来看.金国最缺少的也正是时间。
这些都是题外之言.不再赘述。
当那探子被径直带到临汾守备将军陈明易身前的时候.这位汉军万户,临汾守备将军大人正愁眉苦脸的伏案疾书,心腹之人不用看,就知道万户大人写的是什么.这个时节,还能有别的吗?无非就是请援急报而已.难道还是家书不成?
这已经是第十二封了,带着人进来的亲兵统领心里念叨了一句,随即摆手让那满脸汗水.身上还见了两处红的探子稍安勿躁.这才轻声道:将军,探马回来了工
陈明易四十多岁年纪.在临汾任职也有三四年光景了,没有上官压着.除了汾州那边对他还稍微有些辖制之外.其他文武诸事.其实行的却是节度使的职权,所以怎么随心就怎么来,过的也算逍遥,四十多岁的人了.保养的却很不错,身上没有多少军人的气息.反而有那么几分的儒雅,当然,知道他来历的人都不会奇怪,此人是进士出身,金国官职有些混乱.文人领兵不稀奇.武人兼文职的也不在少数.像陈明易这样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
又有什么坏消息.说就是了。
万户大人头也没抬,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句,那亲军统领也只能暗自叹息了一声.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了?大金难道
要上了不成?
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嘴上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而万户大人这般垂头丧气的样子也没让他太奇怪,作为陈明易的家仆,如今又当了这个亲军统领,他哪里不知道这位主人兼上官的性子?
读书人出身.却阴差阳错的带了兵.根本不通军务,来临纷几年.除了收受下面人的孝敬之外.其他事都懒得过问.闲暇之时很多.招人饮酒作乐,或是四处游玩,却从未到军营看上哪怕一眼,这个.守备将军做的啊.真可谓是逍遥的过了头了都。
而自秦人北渡.敌踪现于临纷,万户大人的逍遥日子也就到头了,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好像一下子老了足足有十岁。
各处急报,雪片般的来到临纷.几乎一夜之间,河中大半地方就成了秦人的疆土,最有骨气的于云成战死在了解州.其他地方官吏,逃的逃,降的降,沦陷之速,简直让人瞪目结舌。
临汾这里志为后方,但一下子好像就变成了两军阵前.直面秦人锋芒了,不过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临纷一下子变得繁华了起来,当然那等怪异的景象也只有半个多月罢了.原因更是简单,北逃的百姓以及官吏纷纷路过临纷而已.拖家带口的,让临纷特闹了半个多月。
等到驯在.该走的都走了,想走的人还有许多.但却都是走不了的,因为大家伙儿已经听闻.纷州那边已经闭关了,若非如此,临汾还能剩下多少人.是不是会变成一座空城,实在让人怀疑的很。
万户大人则坐困愁城.开始时还招来几个军中将领问了问.等到后来,几个汉军领兵官带着亲信人等以及家人仆从也跑了,万户大人就再没招剩下那三两个议事过.让人更恐惧的是.自从听闻秦人北来.这位万户大人除了不断的写求援文书,再派人送出去,再加派出探马,探听秦人动向外.就没下过哪怕一条政令军令。
既没有斩杀那些弃土而逃的官吏,也没有安抚人心.更没有带兵守城的意思,所有事,都是听之任之.作用还没几位府衙中的文夹大呢.起码人家还偷偷将家人都送出了城,还不断上下打问.瞅着风色,一旦不对.也好能在秦人到来之前逃出去不是?
而万户大人就完全是一毫等死的架势了,真真让他们这些身边的人倍感绝望.却又无可奈何。
到得现在.其实大家伙儿的心态也就差不多了.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昨日秦人先锋已经到了临汾.一水的骑军,奔腾而来,人强马壮.蹄声如雷.所幸的是.这些人马绕城而走.与月初时相仿.并未有攻城之意.但这一次.却是奔汾州方向去了,而且接二连三,滚滚洪流.从临纷城下奔驰而过.算是绝了大家伙儿最后那点侥幸的心思.只要没疯没傻的人都知道,纷州那边.恐怕是去不得了。
而随后,这有数的几个侥幸逃回来的探马之一的话也击破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禀报大人。。。。。。。。。。。。。秦人数万大军至曲沃.离临汾已不足百里了。
这可是拼死得来的消息,要知道.自秦人渡河之后,派出去的探马十个人里能回来一个就不错了,看这位身上带的伤就能明白其中的惊险。
但没什么嘉奖之言,那探子也不意外,都到了这个时节了,若非有百多两银子可拿.谁还去白白送死?而亲眼见到秦人军威的他.也知道,临汾怕是守不住了,大难临头.各飞各的,之后出了府衙,一身号衣就被他立马扒了下来.老老实实作他的平头百姓去了。
而当时的情形是.陈明易终于抬起了头.手中毛笔无声滑落,脸上一片木然.半晌之后.才有气无力的屏退了探子,身子好像没了骨头般靠向椅背,眼睛茫然的让人心酸。
你说.援军还会不会来?
其实根本不用旁人回答什么.急报送出去有多少了?也没见汾州有何动静.援军该来早就来了,到了这个时候,不来也就永远不会来了.这个道理陈明易哪里又会不懂?
接下来的一句话才更惊人,只见这位万户大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却是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接着便摆手吩咐.去请领兵的几位大人过来。。。。。。。。你能随我到现在.这番忠义之心,我是记得的,现在咱们再做一件事.总归不能让家人跟着咱们受累不是?
那亲军统领闻言,精神不由一振,只听陈明易继续道:你带些可靠的人守住这里,等人来了之后.我自与他们说话,若有人不听,便把人拿下,别犹豫.咱们的身家性命,就靠这一次了.我早已派人将家中细软藏于密处,只要逃过这一劫.这官儿嘛,咱们就不做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富家翁又何妨?..
。。。。。。。。。。工。。。。。。。。。。。。。。。。。。。。。。。。。。。。。。。。
大秦咸宁六年八月末.大将军赵石率兵抵临纷.出人意料的是.这座使得当年秦军十万顿足不前的河中重镇竟然。。。。。。。降了。
守备将军陈明目率五千余汉军不战而降.这次降顺和之前那些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人家降的分外从容.不但将临汾一众官佐的名录献了上来,而且府库等地.也都封存了起来,只等大军入城时查验。
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连点反抗波澜什么的都未曾见到.就这么降了.如此情形,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却也奇葩的很了,要说赵石意外之后.便是大喜.那么以和怀玉为首的猛虎武胜军上下就只剩下郁闷了,攥起拳头.却打了空处.这滋味想想便明白的。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五章算盘
赵石率兵征河中,可谓是一帆风顺,这是之前谁也没想到的到了现在,除了在解州城下伤亡了不足百人之外,大军竟然是丝毫无损。
而临汾重镇一下,河中大邑也就只剩下了一个汾州,临汾易手,汾州已然近在咫尺,木华黎等人无疑也是失望的,大军直取临汾之际,汾州却显得风平浪静,竟然真的来了个见死不救。
数千骑军等了足有数日,也没等到汾州援军,与金人实打实大战一场的心思也落在了空处,只是探听到,汾州守将乃是汉军万户王秀,乃金国宿将,让人不能轻忽的是,汾州汉军足有五万,备军也有万余,更设监军,乃是女真千户完颜保忠。
王秀,字子美,曾效力于金国名将完颜烈帐下,为人不知如何,但此人却是自小从军,谙韬略,通军事,麾下士卒训练精良,士气饱满,乃如今金国少有的精锐,至于为什么守在汾州,而没调去大同或太原,就不得而知了。
而汾州既然设下了女真监军,很大程度上,也就不可能再有不战而降的事情发生了,无可否认的,这是自秦军北渡以来,第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不费一兵一卒,便占下了临汾,大军上下,虽说士气如虹,但对于赵石等领兵将领来说,又有些犯难了。
至于原因嘛,也是多方面的。
一来呢,战线开始拉长,粮革接济上也就麻烦的多了,所幸大军带来的粮草足够两月之用,再加上河中各处府县存粮,还有秋收之后,又能多出不少粮草,对于粮草的担忧也就不那么迫切了。
最让人安心的是,没有多少流民耗费钱粮,对于征战河中的秦军来说,可谓是最大的幸事,不然的话,光赈济流民,就得让人头大三分。
若说粮草之事现在还不用计较的话,另外这一条就显得重要的多子,冬天到了,天气已然渐转严寒,尤其是这北地,北风一起,便是雪huā飞舞,冰封万里,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兵,绝对是行军作战的大忌。
三来呢,若再进军汾州,一旦兵锋受挫,也许就要前功尽弃,连临汾都得丢了。
所以说,得了临汾之后,赵石却觉着有些难受了,大军毫发无伤,士气可用,若是驻军于此,别说大军上下不甘心,便是他自己,也觉着对不起这大好情势。
但要说挥兵汾州,除了上述的顾忌之外,更让赵石犹豫的是,如果陷了汾州,大军情势非但不会好转,却有急转直下之危,为什么?过了汾州,便是太原府,金国河东之根本所在,要说河中丢了,金人在取舍之间还会有所犹豫的话,那么一旦秦军兵锋直指太原,那情形可就不同了。
金人再大的家底,也不会坐视不管,因为太原对于金人来说,太重要了,太原若陷,则金国半壁江山也就没了,秦军接着挥兵河北,也就无所顾忌,那时几乎便是将刀子架到人家脖子上了不是?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汾州王秀才会按兵不动,既怕中了秦人埋伏,将汾州丢了,又有坐等秦人远来,于汾州城下与秦军纠缠,等到太原援军毕至,再大破秦军意思。
太原的援军会不会来?根本不用考量,临汾都丢了,若金人朝堂上下都没糊涂的话,那还用问吗?
想到这个,赵石终于按捺住了心里的蠢蠢yu动,此战目的已经达成,若再贪心不足,很有可能便会折戟于汾州城下,再说,以现在这数万人马,打下汾州也无力窥视太原,还得直面太原金国重兵,到时还能怎的?凶险太大,而收获却不能尽如人意,亏本买娄,不做也罢。
虽还是有些猜不透,为何搁了这许多时日,汾州本应派兵来援临汾,若是那般,秦军便是能陷了临汾,估计也要损伤一些人马,定不会如现在轻而易举如同儿戏般便进了临汾城才对,情形有些古怪,难道想坐山观虎斗,保存实力?不太可能吧?临汾有这么一位奇葩的守备将军,还想渔翁得利?
又或者,根本不知秦军来取临汾?也不太可能,这么大的动静,还能瞒得住人?连赵石都不能相信,真真是让人猜不透,想不明白。。
之后多与众将猜测,众将也都莫名其妙,说不出所以然来,杜山虎最后则开了句玩笑,待得异日将此人为大帅擒来,大帅亲口问他便是,算是为这事画上了个句号
不过既然有了决定,便不会再做更改了,先是将蔫狼找来,一顿训斥,这人看来真是懈怠了,上次派他出去,到汾州转了一圈,回来竟然说汾州守备松弛,守军不堪一战,这是怎么探的?难道就在城下绕了一圈便回来了不成?
蔫狼满脸羞惭,虽说这些年在禁军中呆的确实太过安逸了些,但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他太过轻忽,大军上下,谁不知道这次渡河北来,便是为大军护住粮道的?汾州离着黄河边几近千里,探查到汾州虚实又有什么用?还真能打过去不成?
谁又能想到,这么短的时日内,秦军便已数万兵马,占了几乎整个河中呢?所以虚应故事般到汾州城下走了一圈,便回转了来,加之金兵乍见秦军踪迹现于城下,慌乱也是难免,他这里先入为主的,便以为和临汾一般了。
种种缘由加在一起,却是给了赵石个出其不意。
若非如此,赵石必然带兵去取汾州,到时便是直面太原,有汾州大城在,与临汾相互呼应,数万人马守城而战,便是金人重兵到来,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要是早早知道汾州守备森严,那又是两说着了,也许都不会来取临汾的。
可见,军中事无巨细,犯不得一点差错的。
而蔫狼算是犯了赵石大忌,本yu斩之,但有杜山虎等人求情,又勉强算是情有可原,却是斥责了一番,拍了他二十军棍,这才了事。
于是,接下来便简单了,秦军顿兵于临汾,再无出兵之意,而汾州那边,却一如既往的安静,两边对峙于汾水之畔,探马往来,时有交手,但却皆无决战的意思,就这般,一直到冬天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而下,彻底绝了两边交手的可能。
。。
其实,汾州的种种怪异之处根本不用多猜,简单的令人吃惊,只因监军完颜保忠立阻王秀出兵而已。
对于秦军上下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便如当年太子李玄持,在庆阳府兵变中扮演的角sè那般,立阻凉州出兵庆阳,坐视庆阳糜烂,之后多数人不知就里,太子殿下留下的骂名不多,但作为迟迟不肯出兵的凉州军来说,却成了标准的替罪羊。
这些年过去,硬是变得越加的臭名远扬,旁人只要一听是凉州军出来的,立马就会变成另一番嘴脸,即便嘴上还能说笑两向,但心里管保得骂上一句,见死不救的王八蛋。
时至今日,大秦军中鼎革,镇军这里,头一个找的便是凉州军的麻烦,凉州军裁撤大半儿,其余人都变成了禁军编制,地位连庆阳府兵变的那些士卒都不如,可见,在秦军中间,这等见死不救的作为是多么令人痛恨了。
又比如说,显锋军在当年兵变中被迫出城,最终大败,连指挥使都死在了阵前,那事之后,显锋军上下对庆阳府一众同侪都是冷冷淡淡,恨意未消,即便是当年老卒已经所剩无几,庆阳府统兵将领也指挥不动显锋军所部,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庆阳城下那一战,其他各部坐视显锋军被围而不救的根子在作祟罢了。
而当初平蜀归来,大将军赵石悍然擒下李任权,其他各部虽然惊诧,但却也没有多少非议,还不是因为赵石给李任权安了个见死不救的罪名?
有了这个罪名,其实之后李任权即便最终脱罪而出,在军中也没有多少立足之地了的,更何况这罪名还坐实了,传到军中,真真是人人痛骂,颇为的大快人心。
这几件,都是赵石亲身所历,更能显示出秦军对于这等作为的痛恨和不能理解。
所以,时至今日,虽说秦军各部派系林立,打仗的时候也各有各的心思,但真要真刀真枪的打起仗来,虽不能说同心同德,尽弃前嫌,却也多数不会拖人后tui,要知一旦事败,像李任权那等离大将军只差一步的人,也只落得个削官罢职,永不叙用的下场,就遑论其他人了。
以己度人,金国河中官吏之种种作为,也便让秦军众人大开眼界,更没想到,会有人立阻王秀出兵,白白将临汾重镇送给了秦军,只因若大家伙儿换个位置,估计自赵石以降,没人能干出这等事情来,要知道临汾之于汾州,不下于太原之于河北,就这样白白送人,难道是连自己的xing命也不顾了?若是被朝廷知晓,脑袋也快没了吧?
秦军众将想不通,猜不明白不要紧。
但汾州守将王秀却是明白的很,完颜保忠之所以立阻出兵,是其不知临汾重要吗?不是,是不知临汾守不住吗?也不是
人家可是聪明着呢,一来呢,这位监军大人实在有些怕死,是的,没错,就是怕死,怕王秀分兵而出,不但守不住临汾,还把汾州给丢了,那样的话,还不如现在就打定主意,死守汾州,保住了汾州,总好过两处都给丢了不是?
再有一个,王秀是汉人,却又官居其上,完颜保忠对这个汉家贱奴早已不满的紧了,女真贵戚,完颜一族嫡系血脉,怎可居于汉家贱奴之下?丢了临汾也好,朝中怪罪下来,自然便是这汉家贱奴见死不救,只要国相大人那里说的通,王秀的罪名也就定了,到时候,这守备汾州的职务,还有比他完颜保忠更合适的吗?
监军辖制主将,各国皆有先例,但如这般与主将离心离德,时刻想要取而代之的,却只在金国盛行,而今还有越演越烈之势,只因汉人官吏将佐越来越多,ji起女真贵戚不满而已。
而完颜保忠可不愚蠢,相反,想的还很长远,朝中汉人与女真人,契丹人争斗越来越是ji烈,但朝中要害处,却还多数都在女真人,契丹人手里,他这一番作为,到了朝中,正应了大势?
完颜保忠这些心思,王秀不明白吗?他明白,就是因为他太明白了,所以只能忍住这一时之气,这话说的有些矛盾,但其实简单的很,王秀从军多年,对于朝中争斗之惨烈,身有体会,且还时有不寒面栗之感女真残暴,那可真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完颜亮在位时,虽说女真权贵也是朝不保夕,但完颜亮在时,却也正是女真贵戚手中权柄冠绝历代的时候,朝廷各处,皆为女真权贵把持,汉人几无立锥之地,为女真权贵驱策,几如牛羊牲畜一般。
举个例子,当年完颜亮在位十二年时开科取士,言道各族人等,皆可入考,当年,乃是一汉人得了探huā,这汉人出身也不低,乃上京大族之后,族中多人皆为朝臣,乃是金国有数的汉人世家子弟。
但就这么一个人,到得殿试之前,有人问他,你是汉人?探huā郎点头,随即,来人便变了脸sè,怒道,汉人愚笨,怎可能得此殊荣?定然舞弊而来
一句话,可怜那饱学的汉家儿郎,当即被人在大殿门口打掉了帽子,拔掉袍服,被押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年科场舞弊案,不但那汉人大族被抄家灭族,连那一科的所有汉人子弟,都被拿问于狱中,之后再有科考,若是没疯了心的,再无汉人参与其中,而女真权贵中便有人乐滋滋的道,果然女真才俊,为天下各族之冠
那样的荒唐,却又那样的惨烈,轻飘飘一句话,数百颗人头滚滚而下,却只因为汉人不可能得个探huā,何其可笑,却又何其的悲惨,连那样的汉人大族动辄都会被灭族,遑论其他?
在那个时候,王秀便已打定主意,再不入上京一步,所以这些年,除了派人去上京贿略女真权贵,为自己多留后路之外,便是回京述职升迁的机会,都不要了,只稳稳抓住手中兵权,游离于上京之外。
而上京那高大的城墙,繁华的市面,在他看来,都如地狱浮屠一般,萦绕于周遭的,皆是汉人之冤hun,对他来说,只有可怖可畏,没有半点的youhuo之处。
完颜保忠,竖子尔,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不去救临汾,便不去,他这里也揣着一副算盘呢,秦人兵锋犀利,当年便曾见识过的,而这次据说领兵而来的还是当年秦人魏王李玄道麾下悍将赵石。
若说当年还可称之为悍将的话,这些年过去,夹领兵平蜀之功,统领大军,却已是自成格局,几可称之为名将了。
秦军攻临汾,若分兵援应,守不守得住?他心里也没底,若守不住,分兵也就无益于事了,在这一点上,他的心思到是和完颜保忠差不多,他是在等,等太原府的援兵,就算朝廷那里拖沓些,太原府也不会如此,要知道,汾州一旦有失,则太原也就门户大开,到了那个时候,谁也担不起这个罪名,所以定会派兵来援,只是早晚而已。
秦军若不知足,他只有死守汾州,和秦军碰个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就算破了汾州,秦人也没半点好处,强弩之末,难道还想进窥太原?想来那位秦人的大将军也应该能想到这个才对,只需严阵以待,便能扼住秦军势头。
至于朝廷怪罪下来,嘿嘿,完颜保忠那点小算盘,却又怎能瞒得过他,秦人大军一动,完颜保忠立阻出兵那一天,他便已使人密报于西京,将罪名全推到了完颜保忠头上而他这些年虽然未曾回过上京一次,但经营下来,为他说话的人绝对不比完颜保忠少,再则说了,当今皇上可不是完颜亮,会不会一味偏袒女真权贵还两说着呢。
斗去吧,只当看个笑话,等结果出来,若是不对,他娘的,老子手握雄兵数万,投了西秦又能如何?
不过这一个月来,事情他却没少干,所有河中逃到汾州的百姓官吏,皆被扣押在了汾州,等候处置,后来干脆闭门不纳,断了这些人北逃之路,间中不紧不慢的,一封封井援急报送往太原,他不急,这会儿已经下雪,秦军也果如他所料,没有来打汾州,所以这个冬天都不必再担忧什么了,就等太原的官老爷们醒过神儿来,乖乖把援兵派过来便是了。
这两位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各自都以为胜券在握,偶一见面,都笑嘻嘻的,往常总摆出一副高人一等架势的完颜保忠更是放下了身段,结交起各位带兵官儿来了,对王秀也罕见的客气了起来,这为的哪般,王秀自然也明白,不就是等着接我的兵权呢吗?而他有着自己的盘算,你演你的,咱就当看不见,你笑咱也笑,大家乐呵呵,到底看谁笑的长久,下面的人见了,还真的安心了不少,看这两位上官的架势,汾州定是无忧的了。
但在漫天大雪之中,五千骑兵,纵马而来,从汾州望去,满耳之间,皆是马蹄踏在大地之上的雷鸣之音,满眼看去,漫山遍野,皆为女真铁骑矫健鼓扈的身影,两个人的算盘却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两位端的好逍遥
这是一处暖阁,外间虽然大雪纷飞,但这里却是温暖入春,俊俏的丫鬟往来穿棱,酒菜流水般的布上来,不一时,整个暖阁中便充斥了酒菜芬芳的味道,四十多岁的完颜和尚,风霜为去,连披在身上的大氅都未脱了,笑眯眯的便道了一句。
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王秀和完颜保忠身子不约而同的一颤,背上发凉,却嗖嗖的往外冒汗,不是热的,那是吓的。
两人万万不会想到,据说远在京师,可能会晋枢密使的完颜大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王秀当年和完颜和尚便已相识,那时两人地位差相仿佛,到后来,完颜和尚主政西京,对于他来说,这位女真权贵便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而那会儿,眼前这位还曾有意调其去大同带兵,却为他砌词推搪了开奔,之后便再没什么交往了的,而今骤然来到汾州,王秀不由有些惊恐,这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面对这位女真重臣,之前的那些算盘,都是个笑话。
而完颜保忠更是怕的厉害,完颜和尚不但是朝中重臣,更是继完颜烈之后,大金有名的带兵重将,xing情yin沉狠辣,在大金西军各部中的威望,几乎不作第二人想,与当年完颜烈差相仿佛。
假以时日,封侯封王,都是等闲事尔。
当然,这些都不是让他如此惧怕的理由,最重要的是,这人的名声不说当年一怒杀了完颜成章之事,就说这些年此人在西京还有上京做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只要在上京呆上一段日子,便也耳熟能详了,犯在完颜和尚手上的女真权贵,无论你是个什么来历,又有什么依仗,在完颜和尚面前,都没有半点用处。
这位年轻时,受人排挤,许多人都拿这位的相貌来取消他,只因其相貌过于清秀俊美,令许多女真权贵垂涎,说笑间,便有收之于房内将如何如何的话传出来,更有人当面讥讽,令其人备感耻辱,但你再看现在,谁疯魔了,才敢再拿这个取笑这位,被这位寻上门,或记住你的名字,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铁面冷心,杀人如麻,双手沾满了女真人的鲜血,当然,契丹人,汉人,甚至是éng古人更是数不胜数,这就是完颜和尚,凶名赫赫的完颜和尚。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己压的两人喘不过气来。
还是王秀胆子大些,立即矮了半截,大声道:末将无能,请罪于矢人。
完颜保忠哪里还敢站着,双膝一软,也跪在了王秀身旁,但嘴chun蠕动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出来,只憋出了额头一层细汗。
完颜和尚笑容不减,根本没理两个人,踱到主座,大马金刀的坐下,舒服的叹息了一声,随即,身边的亲兵粗鲁的呼喝着,将那些shi候在旁的丫鬟仆人赶了出去,外面脚步声杂乱,仆人女眷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夹杂在蛮横的女真话当中,显得分外混乱。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深深的恐惧,女真话两人都懂,外面是在传令布防,更是将这暖阁团团围住,更有人吩咐着,命人去召集汉军众将来见,喧宾夺主之势一览无遗。
两人各怀鬼胎,这时怎能不惊,怎能不怕?
完颜和尚旁若无人的吃了一口菜,抿了一口酒,旁边粗壮的亲兵立即上前满酒,完颜和尚挥了挥手你们都也累了,下去歇息便是,难道这里还有刺客不成?
咱们才跟着您走了几天?您不累,咱们怎么会累?
完颜和尚哈哈大笑好,不愧我女真健儿,有你们在,这天就塌不了,完颜保忠,我知道你,听所自小就聪明,可惜了
。。我女真起兵于辽东,依仗的可不是那些鬼心思,咱们女真人,要都变成你这样的聪明人,我看啊,这大金也就亡了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一句话,便让完颜保忠的脸瞬转苍白,心中大惧。
大人,大人听卑职解释
完颜和尚笑容依旧,眼中却已冰寒一片,淡淡的挥了挥手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何须瓣解?我女真儿郎,何时变得这般模样?可怜拉下去,斩了
话音一落,如狼似虎的亲兵已经冲了进来,夹着连声惨叫,却脸囫囵话也说不出一句的完颜保忠出去,不多时,外面一声凄厉惨叫,接着便像被掐住了脖子,嘎然而止,脚步声响,一人已经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进来,大声道:已经杀了,这是完颜保忠人头,请大帅查验。
几句话的工夫,完颜保忠竟然已经身首异处,连个解释都没听,王秀大骇之下,筋酸骨软,汗珠子好像不要命般从他脸上淌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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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六章细数
挂在城中最高处,让所有人都瞧瞧,怯战失地之人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兵抓住那血淋淋的让人望之悚然的人头,旋即而去。
如此干脆决绝,须臾间,几近镇守一方的守臣便丢了xing命,真真是让人惊惧到了极处,比起当年那位端坐于临汾堂上,虽说斩了大败而归的监军萧可晋,但言谈举止之间,总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偏有让人敬慕非常大帅完颜烈来,眼前这位当年立于阶下,血战而还,满脸yin沉的女真悍将,如今却是早已有了自己的一番风采。
比完颜烈要狠,比完颜烈要干脆,待部下如兄弟,对敌手,如射狼,让人惊惧,却又满身的大将气,让人甘愿效死,和完颜烈完全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皆为女真不可多得之英雄豪杰。
起来,王子美,十余年不见,你还是没变,这谨怕小心的劲儿,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脸上依曰笑容不断,这次说话却是让人听了暖心暖肺。
忽软忽硬,变化万端,要不怎么上京传言,谁也看不透这完颜和尚的心思呢?前一刻还是雷霆俱下,下一刻,却已云开雾散,骄阳似火。
身王秀胆子大吗,自小从军,身经战,这胆魄哪里会小了,但这会儿却着实被吓的不轻,虚汗直冒,站起身来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虽还不忘道了一句,谢大人开恩,但心里面除了死里逃生的庆幸之外,就全剩下了惊惧,那笑眯眯的面容,在他眼中,也变得如同地狱修罗般的可怕了。
那战战兢兢的坐下,那边完颜和尚是真的饿了,处置了完颜保忠,并未让影响他的胃口,算起来,完颜保忠还算是他的堂弟,将兄弟的脑袋砍下来,若是在汉人地界,这却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狠毒的心肠?
谬,但对于女真人来说,尤其是完颜和尚来说,只能算是小事一桩,没必要介怀太多,朝中姓完颜的多了去了,或多或少都有些这样那样的亲戚关系,但争斗起来,谁的手也不会软,这是女真人的习俗,打仗,争兵权,哪一次,完颜氏的血都不会流的少了,至亲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也可能挥刀相向,就更别提区区的一个完颜保忠了。
鼻一有些麻烦的是,完颜保忠的叔父那里,之后要给个交代,但也没多少麻烦,几匹良驹,四五个美人儿,再加坛汉人美酒的事儿,他完颜和尚拿的出来。
挥手让亲兵也都坐下,大口的吃着菜肴,间中灌着美酒,女真汉子,各个都好酒量,淡红sè的酒水顺着他们的嘴角,流淌在衣襟上,看上去就像血,透着粗豪而有残酷的爽快劲儿
风卷残云,酒席狼藉,只片刻之后,完颜和尚一抹嘴巴,打了个饱嗝,舒服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才转脸面向坐卧不安的王秀,笑容不见,满脸的肃容王秀,你可知罪?
王秀此时心思早已转千回,也明白,自己之前那番算计估o着都将落在空处,五千女真精锐铁骑,那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在金国军中厮混也有些年了,只需看上一眼,便知道这五千人马,不是西京却薛军,便是太原府最精锐的虎卫军所部。
这两支人马皆为金国精锐中的精锐,都曾常年在草原上,与马匪,鞋靶等部纠缠厮杀,金国汉军再是精锐,与这两支秉承女真先祖勇烈的人马比起来,也只能黯然失sè。
有这五千人马在,又挟雷霆之势而来,便是他有了防备,也只能低头俯,何况现在这般,被来了突然一击,生死也许只在人家一念之间了呢。
不敢有丝毫息慢,扑通一声便已跪倒在地,完颜和尚的声名,加上之前毫不犹豫的杀了完颜保忠,这一番作为,让王秀再不敢存任何侥幸之心,嘶哑着嗓子,老老实实的道:末将知罪。哦?完颜和尚似笑非笑的道:你何罪之有啊?末将不该坐视临汾沦于敌手,更不该纵容完颜保忠,肆意妄为,末将存了si心,还请大人开恩。值此之时,王秀也拼了,他在赌,听完颜和尚的口气,好像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遮遮掩掩,想着搪塞过去,远不如光明正大,直呈己过来的妥当,赌的便是这汾州汉军到底是他经营多年,一旦杀了他,便是完颜和尚能弹压的住,也必然士气全无,所以,完颜和尚有用他的地方。
显然,他赌对了,完颜和尚紧盯着他瞧了半晌,那种yin森森的目光,王秀誓,这一辈子他也不想再这么被瞅着第二回,而周遭那些完颜和尚的亲兵,也都了下来,跃跃yu试之间,大有完颜大人一声令下,再砍下一颗尊贵的脑袋的意思,当时王秀这冷汗就一茬接着一茬的出来了。
半晌过后,那位才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终于lu出了些许疲惫之sè,而暖阁之中的气氛立时一松。
好了,到还有些胆子,起来,你是汉人不假,但在我完颜和尚这里,看的不是你是汉人还是女真人,只要能为我大金所用,只要你有真本事,就不需怕我,完颜保忠,身为监军,却故意阻你出乓,存心叵测,成常不足败事有余死有余辜所以我斩了他。
而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就不用我告诉你了?但我不怪你,你是汉人,为我大金效力,有这般那般的难处,是我大金对不住你,所以我杀了完颜保忠,为你出气,再有,你带的一手好兵,旁人不用你我完颜和尚用你,怎么样,以后跟着我,什么都少不了你的。恩威并施,士为知己者死,若换了旁人多数便会感ji涕零,但王秀不会,完颜保忠这样的人也说杀就杀话说的再好听,女真人的秉xing在他心目中也已根深蒂固无法动摇,完颜和尚这番做作,除了让他更加感受到女真权贵的残暴之外,再不会有别的什么。
但他不是愚蠢之人,当即眼圈就红了,声音更带了哽咽,脑袋不停的叩在地上,不一时便青紫一片,姿态可谓做的足足的,连声道:士为知己者死,大人如此宽待于我,王秀敢不为大人效死?等到汾州一众汉军将领到来的时候,席间已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不但完颜和尚与王秀两人交杯换盏,笑语晏晏,完颜和尚还召来了手下女真将领,欢呼痛饮,轮番向王秀敬酒。
待得汉军将领来到,王秀为完颜和尚引见众人,汉军众将不敢怠慢,纷纷施礼,完颜和尚豪迈的大笑着,让众人赶紧入座饮酒,有了这些人加入,席间有人相互拼命灌酒,有人则相邀搏击,为众人助兴,一时间,这暖阁之中欢呼四起,扰攘喧天,不论女真人,契丹人,还是汉人,在完颜和尚注目之下,再无一人敢有族别之见流lu,只余一片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完颜和尚已是微醺,瞥着王秀,见其与女真将领那是酒到杯干,看似豪爽痛快,其实却满是格格不入之意,而与汉军众将交杯换盏之时,却是随意的很,只微微浅酌,但汉军众将却皆不以为意,满脸欢欣,颇以向其敬酒为荣。
完颜和尚心中不由暗道,汾州王秀,到也没让他失望,只这得手下敬服的本领,就算得上是汉人中的豪杰,可惜女真人坐了天下,却不能重用这些汉人豪杰,到得今日,积重难返,其间隔阂已深,根本不是几句话能消弭的了的。
女真人牧马,汉人种田,嘿,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这许多年过去,女真人学会了做官,汉人也不是只会种田,天下也越来越乱,éng古人英雄辈出,铁木真,合撤儿,王罕汉人的英雄更多。
但女真的英雄却越来越少了,这么下去,是不是再过些年,便如当年的辽人一般,女真人也会被赶到什么苦寒之地,连牧马的草原也没有一块?
想到这里,完颜和尚只觉意兴阑珊,疲惫之感愈来愈浓。。。
走,陪我出去透透气。强打起精神,对王秀道。
众将欢饮间,两位万户大人起身离席,众将起身恭送,女真汉子们接着便坐下饮酒,多数不以为意,但汉军众将之后便都变得心不在焉了,其实女真权贵在侧,又有几个汉人能肆意的了?
出了暖阁,外间依旧飞絮漫天,满目银白,北风呼啸着,卷起碎银无数。
被这寒风一吹,酒意翻涌,但完颜和尚却觉精神一振,心中舒畅许多,王秀则狠狠打了几个寒颤,两人站在屋檐之下,注目苍穹,心情各异,一时无语。
半晌之后,完颜和尚才开口道:下的一场好雪。
王秀等了等,才顺着他的口气接道:是啊,汾州多年未有这样的大雪了。
又过片刻,完颜和尚才道:瑞雪兆丰年,望来年草场的草长的丰茂些,田里打的粮食也多些才好。王秀眼中bo光闪动笑着恭维大人忧心国事至此,实是让人敬佩。完颜和尚终于转过头,瞅了王秀一眼,王秀只垂着头,这些年脸皮早就练的厚实无比,这点有些lu骨的马屁拍起来,即便谄媚了些,对着女真权贵却是屡试不爽,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习惯,无论女真人,还是汉人,这种相处模式好像已经成了风俗一般,根本不会让人觉着羞惭。
显然完颜和尚并不是一般人脸上即未有欢喜之sè,更未鄙夷什么,而是转开了话题,沉声问道:秦人兵势如何?你跟我说说,来的太快,只见了几封求援急报,实在让人不托底。王秀神sè不动,心里却只有苦笑的份儿他求援急报里可是写的秦人有七八万人马,翻了一倍,不过他这里还算好的,有的求援文书到了他这儿,上面可是写的三十万人马让人见了只能苦笑,三十万?秦人倾国之力估o着也难凑齐三十万大军?
这位万户大人哪里是不托底,估计是根本不信?
没有在这个上面多做纠结,虚报敌军兵力,不是什么大错,大金官场惯例而已王秀心里琢磨了下措辞,这才圆滑的道:大人千里驰援,不辞劳苦末将只有感ji的份儿秦军得临汾,探马回报秦军四万余,其中许有三万余精锐,其余似为备军民壮,不过临汾有守军万余,陈明易不战而降,秦军毫无损,兵力必然也是猛增,再加征民壮,以末将猜测,现如今秦人兵力,七八万人是有的。
瞅了瞅完颜和尚的神sè,这才继续道:完颜保忠阻末将出兵救临汾,末将遂未出兵,末将是有si心,然末将也有苦衷
。。若分兵而守,恐力有未逮,失临汾,罪责不轻,若再失汾州,末将也就死莫赎了还请大人明察。完颜和尚微微点头,王秀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四五万汉军,就算依城而守,也不一雳是秦人对手,何况分兵了?在这个上面,他也承认,王秀做的并不算错,不过若是如此,他也不会亲自率兵急援,他怕的可不是在援兵到来之前,王秀守不住汾州,而是怕
。。王秀降敌而已,其实归根结底,汉军不值得信任的念头已然在女真人的心里根深蒂固了,就算是他,也不能免。
听说领兵来的是秦人赵石?王秀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一劫逃过去了不错,正是此人,这些时日,末将共派出十二队探骑,但只回来了三队,秦人戒备森严,斥候遍布临汾左近,让人无法探知临汾如今虚实。
不过秦军主帅确乃西秦大将军赵石无疑,其下战旗还有杜,张,种,木,王等,恐怕西秦悍将杜山虎,张锋聚都在其中,其他不知是谁,本来末将想捉些活口问个究竟,但秦人斥候犀利无比,到得今日,竟未有一点斩获,末将无能,还请大人恕罪。
完颜和尚笑了起来,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无能,是秦人太难对付,不必自责,当年秦人来河中的时候,大帅派我领一万精锐出汾西,yu围那赵石于汾水西畔嗯,这个你也应该晓得的,那赵石就像草原上的狼,凶猛狡诈的很,数千疲惫之军,竟然在我大军环绕之中,脱围而出,还连伤我两员大将,让我无功而返。。
错不在你,哈哈,错不在你
王秀有些诧异的看着笑的分外欢畅的完颜和尚,若是换了完颜和尚亲近之人也便知道,只有强劲的敌手,才会使万户大人笑成这般,用汉人的话说,那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也只有大肚量,大勇气之人,才会在遇到劲敌之时,笑的这般〖兴〗奋。
你观赵石此人再兵如何?
王秀想了想,道:赵石此人,末将到也听闻过不少,当年秦人与我大金战于河中,此人便是秦军先锋,其人勇猛无双自不必提,观其用兵,偏于行险,却多数无迹可寻,若与其对敌,当以大兵困之,便也不用防其奇兵了
完颜和尚这回却是赞赏的点了点头此人豪勇,当年河中时便可见一斑,秦人征蜀,此人便曾以数千骑军冲阵,大破数十万乱军,其人豪勇,世上罕见,是汉人中的真英雄,但你说的不错,此人用兵,还是多为奇诡之道,往往出人意料,就像当年,本来以为他会率兵过河,与大军汇合,不想他却率军进了吕粱山,一招错了,便被他逃了,如今却成了心腹大患不过,他不该再来河中的,当年被他逃了,这次定要让他有来无回说罢大笑。
王秀好像看神经病一样望了他一眼,他可没有这样的自信,那赵石当年便可称得上可怕,数千人马,连战连捷,几乎将秦人大军娄力的风头抢个干净,连万户官都擒了好几个,而今十余年过去,人家青春鼎盛,带兵覆灭蜀国,已是扬名天下的名将之才,可是比当年更难对付了。
观其用兵,一步三探,谨慎的厉害,再不如当年般横冲直撞,那可不是锐气全失,而是更加内敛深沉,又有数万大军为依靠,岂是当年可比?
但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他不会说,点到为止便是,伤了眼前这位的兴致,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不过显然,完颜和尚的信心并非没有半点根据,相比身居高位,位在中枢的完颜和尚,他这个汾州守备将军无论在眼界上,还是消息灵便上,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
完颜和尚笑罢,却是细数起来杜山虎,张锋聚是赵石旧部,杜山虎据说去了西秦殿前司禁军,这次率兵随赵石而来,带的当是西秦殿前司禁军精锐,张锋聚当年率八千人马,破我数万南征大军,也很有才干,所部应是所部潼关守军
嘿,那赵石自平蜀之后,便呆在西秦京师,建了新军猛虎武胜军,如今其麾下大部,估计便是这支新军,种怀玉,猛虎武胜军副都指挥使,未经战阵的后生小子,不必理会,木华黎,éng古人中的豪杰,本为赵石奴仆,善用骑军,是个将才,不过还是太年轻了些,杜ku卿,一介酸儒,穷途末路之下,才入了猛虎武胜军,掌辘重营,精打细算的本事也许有些,但打仗嘛,不成王胜保,悍不畏死,到像我女真儿郎多些
一一点评下来,如数家珍,若非位在中枢,又哪里会知道这些探报秘闻?当然,也有当年河中之战,败的尤为刻骨铭心,所以对西秦那里来的消息特意关注的原因在里面。
这一下,王秀却是真的有些佩服了大人身在京师,却能料敌于千里之外,实是令人钦服,知己知彼战胜,此番那赵石小儿率军来犯,确实是错了,末将愿为大人锋矢,将那赵石擒到大人面前,以了大人当年憾事。
这马屁才正正拍对了地方,当年河中之战,完颜和尚屡屡遇挫,最后还让笼中之鸟给飞了出去,实是存下了心结,便是这些年官场得意,名声扬于草原各处,令草原各族畏惧如虎,也时刻不能忘怀当年耻辱,而这一番带着五千女真精锐,轻骑而来,除了害怕王秀被完颜保忠所逼,将汾州献了出去之外,未尝没有听到赵石的名字,心血翻涌,急yu一雪前耻的心思在里面!。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七章退兵
汾州粮单还够吗?
大人不必担心粮草,还够大军半年之用好,军兵士气什么的我也就不问了,在大同时,便常能听闻你领兵的本事,本yu调你到麾下但现在看来,你留在汾州却是对的,其他酒囊饭袋之辈,估计早将汾州丢了。
谢大人夸奖,末将丢土失地,实在愧不敢当。
不用这么谦逊,大金现如今正需你这样的人才,这一战过后,我保你提点一方兵马,好好领兵,我完颜和尚绝不会亏待了你。
再有,逃来汾州的人不会少了吧?但在太原却没见到几个,都被你扣下了?
是,近一月以来,北逃之人约有四五万人,后来末将见城中纷乱,若杂有秦人探子,怕会坏了大事,所以后来末将便关闭了四门,还请大人恕罪。
哈哈,何罪之有,办的好,现在我命你将这些人都聚在一起,男人
。都杀了,老弱也依此来办,留下年轻的女子,充为官妓,这大军征战啊,除了粮草,没有女人是不成的。
王秀终于惊了惊,好狠辣的心思,但他还是一咬牙是,末将遵令,不过那些逃官
什么官?完颜和尚脸上一片漠然都把辖地丢子,还说自己是官?一律都杀了,也好震慑人心,让这些做官的都知道知道,他们还有守土之责。
王秀嘴里发苦,都杀了?干脆是干脆,但这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谁没个亲朋故旧,谁又没个依靠,这些官吏啊,别看现在仓仓皇皇,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旦回到西京,不定就又是一身光鲜,只要贿略对了人,到大金哪里做官不成?
这可真真是个得罪人的活计,但这会儿哪容他再做犹豫?只有大声应诺,连求情的话都不敢再说一句了。
完颜和尚又吩咐了两句,伸出手掌任由雪huā落在上面,出身良久,却才喃喃道:这大雪的下的,看来只要等来年了
。话语之中,满是不甘之意
大雪纷飞间,临汾一片素白。
临汾街巷之间,行人绝迹,只偶有巡查兵卒顶着风雪,列着队,从街上行过,大雪之中的临汾,一片萧条景象。
马蹄声响,大雪之中,人马都是一身雪白,疾驰而来,到了近前翻身落马,来人脸上冻的青紫,动作却矫健敏捷,临汾守备将军府门前,几个护卫兵卒冻的瑟瑟发抖,却还是如同钉子般立在那里,不肯稍动。
只偶尔在门前左右巡视一鼻,活动一下冻的麻木的tui脚罢了。
见了来人,立即有人呼喝什么a?紧急军情,报于大帅。来人抖抖索索,用满是血口子的手从怀里拿出信牌,却几乎拿不住,可见真的冻的狠了。
一丝不芶的仔细查验,半晌才听到回答跟我来。临汾守备将军府衙的大堂之上,炭火少的旺旺的,使这大堂之上温温热热,没有一点寒气。
探马被带进来的时候,赵石坐于书案之后,整理着今日的军务,赵大赵二shi立左右,百无聊赖的动来动去,浑身上下好像都不对劲,显然,和在长安的日子比起来,临汾这鬼地方的冬天,确实有些难熬。
如今的护卫统领种七娘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炭火旁,手里拿着一块白布,正在细心的擦拭着手里那把大刀,眼珠儿转着,时不时的瞅瞅自家夫君那边,想是担心,茶冷了,或者赵石饿了什么的。
报,麾下等于汾州探得,今日早间,约有五六千精骑从太原方向而来,如今已经入了汾州,想来应是太原援兵
赵石猛的抬头,有些意外,金人援兵竟然在这个时候到了?五六千骑军?不少,但也绝不算多,但金人的反应实在是比他预料的要ji烈的多。
是谁领兵,观你战力如何?探子毫不犹豫的回道:没有旗号,也不能靠近,麾下等不知是谁领兵,但麾下等于高处查看,这五千余骑军,多数都是女真胡虏,呼啸而来,马术娴熟,军容鼎盛,乃金人精锐无疑,麾下等本想多做打探,但其随即入城,只能速报于大帅得知。,
好,知道了。赵石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等到天暖和一些的时候,也该退兵了,理智告诉他,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作为军人,和敌人生死相见,才是他们人生最浓烈的时刻,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相互倾轧,偶一为之还可,但却无法让人沉溺其间,因为那样的过程太漫长了,也太费事了,军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都是从肉体上来消灭对方,而不是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的。
来到河中,虽说功劳也是不小,退兵回去,顺带将河中百姓迁往大秦,又将是大功一件,但那样一来,又得等多少时日才能再次临兵河中?
而退兵的念头其实也是情势所迫,河洛之战到了现在,却是已经告一段落了,秦军围洛阳,后周大将孟珙率军死守,秦军屡攻不克之下,后周援军陆续而来,秦军无丝毫畏惧,一面攻打洛阳,一面与后周援军纠缠。
其间屡有斩获,后周先来之援军纷纷大败而回,秦军之威名,遍传天下,但让秦军无奈的是,洛阳依旧如同钉子般耸立在那里,任凭秦军猛攻不止,也无一丝一毫动摇的迹象,而后周援军却是越来越多,两淮兵马,荆襄之军,皆纷纷而来,河洛百姓,也揭竿而起,共抗秦军,秦军渐有不利之相。
最让人恼怒的消息是,南唐本应在江上与后周纠缠,牵制后周荆襄,乃至两淮人马,但南唐可好,见后周重兵纷纷北去,连后周水军也关了各处水寨,却没有趁机邀战。。而是也息了兵戈,回到江南来了坐山观虎斗。
如此背信弃义,让人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此时,张大将军的心情其实与赵石一般无二,心中满是不甘,却也知道,不如退守函谷,待得来年再战,才是道理。
正在他犹豫着是不是立即退兵的时候,参军江善献计言道:洛阳不可轻拔,唯孟珙故,孟珙,大将之才,然,其人刚烈,不得后周朝臣之心久矣,今我攻拔甚急,才勉用其人为将,拒我王师,不若诈败回军,并弃守函谷,示敌以弱。
以末将观之,不久,孟珙必去,此去,将再无起复之望,无孟珙坐镇,颇敌易尔,来年,我军必胜张培贤闻言大喜,对这个屡出机枢的参军喜爱不已,遂升其为都尉偏将,参赞军事,yu重用之。
之后,秦军又围城中月,渐为后周兵马所围,这时,张培贤才下令退兵回军,倒霉的王佩,却被委以断后重任。
此时孟珙却是犯下了一个大错,其实也不是他的错,洛阳城内已经兵不足万,人人带伤,各个精疲力竭,若非征发民壮交替守城,不定秦军便已攻入洛阳了的。
秦军yu退,孟青请令追敌,孟珙思量再三,最终恐中了秦人计策,遂命孟青严守城池,不得出城半步,要说这个时候还不算做错的话,接下来他便是大错特错了,后周各路援军见秦人退兵yu走。
以秦军战力,挡是挡不住了,也来不及将秦军重重围困,但胆子大些的,却觉着追一追还是可能的不是?
蔡州节度使吴松到的早,这位虽然是个文人而领兵事的典型,但这人胆气却不小,听闻秦军围洛阳,立即起兵应援,和秦军很是见了几仗,让人郁卒的是,一次也没胜了,损兵折将之下,三千蔡州子弟,打到现在,只剩下千余。
秦人yu走,最不甘心的就是他了,但兵马太少,秦人又不好惹,却不敢轻追,遂合兵平顺军指挥使邓乾,毫州兵马提点李胜聪等,聚兵两万余,直击秦军后军。
王佩也郁闷着呢,这一次出来,先是意气风发,却被孟珙打的大败亏输,正想着怎么将功补过,就被张培贤委以殿后重任,又见有人送上门来,真真是大喜过望。
张培贤只给他留下了两万人马,但不怕,后周援军也是良莠不齐,最精锐的人马,与秦军差相仿佛,最蹙脚的,却和乱匪差不多,只凭一腔血勇罢了。
于是这一仗打下来,毫州兵马提点李胜聪战死,蔡州节度使吴松重伤,两万余后周兵马,被秦军冲的四散奔逃,大败而走。
王佩大喜之下,到也未曾被这等小胜冲昏了头,约束兵马,徐徐后撤,在这一刻,他真的是对张培贤感ji不已,而在他看来,这一仗下来,也足以震慑后周人马,让其他人不敢来犯了。
但他显然高兴的太早了,此时后周名将,荆南兵马总提调,加兵部shi郎,太子少保,襄阳侯岳东雷已经率兵到了后同军中。
后周各路援军本来不相统属,打起仗来,也就各自为战,很难协同,但这人到了军中可就不一样了,其人当仁不让的接过了指挥权,短短一日,便已压服众将,整顿好了兵伍。
十数万大军,在此人统领之下,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终在渑池东北二十余里处追上了秦军的尾巴,岳东雷亲率精锐坐镇于阵前,与无奈迎战的王佩所部来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即便秦军奋勇,也无法挡住这许多被岳东雷ji励的眼睛都红了的后周兵马,一场厮杀,从正午一直延续到傍晚,两万殿前司禁军精锐,损伤过半,王佩连番命人向中军求援,并带兵拼力向渑池方向突围。
好在,虽说有诈败之心,但张培贤还真不敢将王佩丢在这里不管,遂命大将王缨与偏将江善率兵救援,重是从重围之中,将已经只剩下八千余人的王佩所部救了出来。
岳东雷怎么会甘心,中军逐次压上,逼迫秦军大军主力停下来与其决战,决心趁秦军久战兵疲,外加退兵而走,军无士气之时,大破秦军于渑池左近。
要是搁在一月之前,后周兵马若敢与秦军决战,张培贤绝对会毫不犹豫与岳东雷会猎于河洛,大战上一场,让岳东雷知道一下,秦军从来没有怕过谁,但在这个时候,张培贤便算是有心跟后周兵马决战,也不可能了,大军退兵之际,返身迎战,绝对是军中大忌,便是胜了,这十余万大军也必定损伤惨重,得不偿失。
张培贤即无心决战,遂让王缨等人断后,且战且走,这一下,诈败做的真是连神仙也看不出来了。
如此数日,秦军退守函谷,岳东雷此时也断不会容秦人占了这河洛门户,而后周援军也越来越多,士气更盛,虽率军猛攻函谷。
秦军坚守数日,此时已到了初冬季节,若张培贤决定死守的话,后周兵马想要攻克函谷关城,却是难如登天,但张培贤又听了江善劝说,要知道,一旦函谷关还在秦军手中,河洛便为熬兵之地,后周断不会坐视不理,与初衷也就远来。
张培贤听信江善之言,数日之后,弃了函谷关城,徐徐退回潼关,后周各部人马,也是精疲力竭,不敢再追。
一场大战,到了这个时候,终于落下了帷幕
秦军于后周兵马在河洛之间拉椐数月,各有伤亡,秦军围攻洛阳一个多月,终不能克,遂退兵而去,后周兵马衔尾直追,先与秦军于渑池左近大战一场,迫得秦军后撤,接着又有十数战,一路之上,遗尸无数,秦军退守函谷,后周军随后便到,猛攻数日,秦军久战兵疲,又兼士气低落,遂弃函谷,退于潼关。
于是,大战数月,两国竟又都回到了原点,秦军损伤颇重,但后周损伤更重,战事平息。两边都在tiǎn着自已的伤口,虎视眈眈,直到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到来,战场才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回到孟珙这里,在秦军退兵之后,他犯下的最大的过错便是紧闭四门,没派一兵一卒出来,追击秦军,孟珙有自己的道理不假,洛阳守军其实已经被打残了,根本派不出人手来追敌,便是秦军被逼得节节后退,各部争先向前的时候,孟珙也是这么认为的,再加上,那几乎是白捡来的功劳,他孟珙也不屑去要,若非他将秦军拖在此处,哪里还会容得各部争功?
但他可是大错特错了,之后有人给他罗致的罪名中就有这么一条,见各部兵马与秦军ji战,而只坐视不理,怯敌畏战之心昭然。
听上去可笑吗?率洛阳惫懒之军,百里袭敌,破敌一部,挫敌锋锐,接着又率部死守洛阳,任秦军猛攻而岿然不动,若说这是怯敌畏战,说话的人是睁眼瞎子不成?
但这可一点都不好笑,也正是这一条,将孟珙给钉死了,至于其他什么欺压同僚,呼喝斥骂,如对奴仆,又有什么不纳善言,率兵轻出,致损兵折将,险致洛阳失守等等等等,就都不算什么了。
怯敌畏战,保存实力,居心叵测,这些话被文官们用老了的,身为武将,不出兵吧,就是这般,出兵吧,却又成了率兵轻出,轻启边衅什么的,遇到这种不讲理的,武将哪里还有活路?
这回可不是解职那么简单了,摄政王要推脱此战的责任,朝臣们要与武将们争功,还要帮着摄政王转移视线,又有前洛阳提点兵马,如今的枢密副使钱祖范等嫉其才干,又想争那枢密使之职,屡进谗言,而武将们也在眼巴巴的等着朝廷的奖赏,对于倒霉的孟珙,少有人会站出来说话,看不清风sè吗?还当的什么官?
于是,腊月间,削夺孟珙官职,递解入京交有司堪问的旨意便到了洛阳,孟珙子孟青大怒,yu率人斩杀钦使,为孟珙所阻,许是已经觉察出,此次入京,恐怕要凶多吉少,遂将孟青召到面前叮嘱,让其辞官不做,到淮左乡下,护送孟氏一族往荆襄,投奔岳东雷。
孟青不从,执意护送孟珙回京,孟珙大怒,一个耳光过去,严令其回乡,孟青这才作罢,其实却是打起了径自去荆襄,找岳东雷为父亲说话的主意。
但两人都未想到,此次一别,却成永诀。
大雪之中,洛阳东出百里,在一间破旧的山神庙中,一杯毒酒入喉,一生征战,败敌无数,南击南唐,北抗女真,西抵西秦,忠直梗烈的一代名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陪伴他的,只有一身伤痕,以及那几位居心险恶的钦使而已,后周名将,孟珙逝
大秦咸宁六年腊月二十五,后周洛阳守将孟珙在递解进京之时,畏罪自尽,殁于道途,后周摄政王赵彦大怒,灭其九族,一力举荐孟珙镇洛阳的后周枢密使,太子太师李成谋也受了牵连,被贬于淮左,而枢密副使钱祖范也没得了什么好,赵彦恶其人太过yin毒贪婪,遂将其赶回了洛阳,仍任洛阳提点兵马一职,枢密使一职,却给兵部尚书陈大忠得了去,可谓是白捡了个便宜。
岳东雷力保孟珙的奏章姗姗来迟,对于屡立大功,在军中根深蒂固的岳氏一族,摄政王赵彦也忌惮三分,孟珙已死,岳东雷却不是孟珙,需善加安抚,晋其为枢密副使,太子太保,仍镇荆南。
到得岳东雷听闻孟珙死讯,郁郁寡欢数日,也就算了,毕竟孟珙虽与岳氏乃是世交,但孟珙本人与他却并无多大的交情,只孟珙之子孟青幸免,又知孟青乃难得的猛将,起了爱才之心,后派人去寻,却早已不知所踪,到也算尽了心意,岳氏祖训,不得干涉朝廷政务,所以,便也罢了,连给孟珙洗雪冤屈的想法也没有的。
他却不知,此时此刻,黄河岸边,却有一衣衫破碎的青年瞪着被仇恨刺ji的血红的眼睛,怨毒的盯着开封方向,发下毒誓,早晚有一天,他孟青会回到那里,斩尽仇人之头,饮尽仇人之血,以报这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难洗清的血海深仇。
孟珙死讯传到潼关,张培贤唏嘘之余,却是大喜,对料事如神的江善又信重了几分,俨然便已对其如心腹爱将了。
潼关人事也变化了许多,王佩屡败,丧师辱国,被召了回京,不过为其说情的人不少,毕竟是朝廷仅有的几位大将军之一,这次出征,虽然败了两次,两次都是极惨,但说起来,其人才干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堪,第二次败仗吃的更是有些冤枉,其实率军两万,苦战一天,阻住后周援军十余万,杀敌无数,真较真起来,其实算得上有功无过。
只是败了毕竟是败了,罚肯定是要罚的,于是,罚傣一年,削夺其爵位,暂领殿前司禁军指挥使一职,以观后效,处罚的虽然算得上轻之又轻,但出去一趟,什么都没捞到,还成了败军之将,其中郁闷,也只有王佩自己才能真切的体会的到的。
之后兵部尚书李承乾自请到潼关阵前效力,景帝不准,朝议良久,最终大军副帅之职空悬了下来,三头变成了两头,谁也不知,这对于大军来说,是好是坏。
再回到临汾,此时后续的那许多风bo赵石是猜也猜不到的,现在他只知道大军退兵了,连函谷都没守住,直接退后了潼关,看到这个战报,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已是大骂,十余万大军,一退千里,这兵是怎么带的?难道后周那个什么岳东雷还成了神仙,会撤豆成兵不成?
当然,归根到底,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以秦军之精锐,根本不至于如此,他自是不知江善献计之事,战报上不可能说到这个,而为机密计,此事也只有张培贤与江善两人知道罢了,不然的话,他也只有拍手称妙的份儿,更没有关注到,当年在利州城见到的那个满脸病容的青年校尉,已经开始展lu峥嵘。
而实际上就算明白了这个,对于河中秦军此时的处境也没有任何益处,大军退回潼关,张培贤这次却没有强令其退兵,只是让他见机行事,粮草后路皆不用担忧,话里的意思,赵石明白,与后周这一仗还不算完呢,而他这一支护住大军侧后的偏师也就没必要动,不过一旦来年开春,观现在情势,金人定然大兵云集,临汾还守不守得住?有没有那个必要,跟金人角力一场?
这便是他头疼的原因所在了非是他不够决断而是这真的难以绝决。
诚然,若守临汾,必然比守解州要强许多,但汾州在金人手中,金人后路无忧,便可倾力来攻,战事也必然艰难,而若守解州解州虽然残破了些,远不如临汾来的坚固,但也拉长了金人的战线,一旦金人攻拔不下,便会后继乏力易于破敌。
苦思良久,还是难以作出决断,不由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要不向朝廷请些援兵?
这时说话的,不会是旁人,只有种七娘一个她也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提议道
赵石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yu占河洛,大军在那里也打了这长时日了怎会轻易改弦易辙?再则说了,若往河中增兵,张培贤头一个便不会答应,取河洛之功是大,难道取太原之功就小了?喧宾夺主,张培贤断不会答应
种七娘咯咯笑了起来,努力营造着轻松的气氛夫君大人这华心真的不小,竟然还想取太原赵石不禁失笑,心中烦恼稍减,也开了一句玩笑十余万雄兵在手,太原未必不能想上一想。
顺着他的口气,种七娘道:是啊,若假以时日,南先生他们两位招齐兵马,夫君大人手中可不就握着十余万雄兵了?是啊,时日还是短了些不然的话,张大将军之功未必能比得过你家夫君我
说到这里,猛的一顿,若有所思,种七娘轻轻挽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夫君志向远大,其实早已有了决断,何必又要自寻烦恼?一句话,好似拨开云雾,见了青天一般,赵石眼睛一亮,是啊,在解州就已经想的好好儿的了,yu要经营河中,与金人对峙一番,守临汾?还是守解州?可不是自寻烦恼?
便是金人来上十万大军,又有何惧?只要战机把握得当,金人女真,汉军,杂胡兵马,纷乱的很,难道还想困住他这数万精锐不成?就算将河中打个稀烂,金人过不得河去,他便是有功无过,其余还怕个什么?
再则说了,解州定策,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冬天,足够挑动起纷乱,到时金国境内烽烟四起,瞧金人又如何应对?
当务之急,不是守哪里,而是手下猛虎武胜军乃是新军,定要让他们在大战之前,磨练一番,不然的话,精锐也就无从谈起。
脑海之中,渐渐清明了起来,在地上又踱了两步,既然知道该干什么了,后续的细节也就顺理成章,不用深想,就好像能从脑海中冒出来一般。
好,派人回解州,催催那两位不紧不慢的,这河中之胜败,其实就在他们两位身
夫君大人想通了?种七娘歪着头,有些不确定。
赵石重重点头,拉过种七娘来,便抱了抱,shi候在那里的赵大赵二瞧了咧嘴,心道,这公母再个,亲热也不找个时候,不知道青天白日的吗?不过却齐齐仰头,作流鼻血状,看也不看那边一眼了。
种七娘大羞,努力挣扎了出来,却还是难耐好奇之心,她毕竟只是提点了两句,至于夫君大人之后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又会建下多大的功业,甚至之后会不会因为自己这一番话,而兵败河中,她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的,不由追问夫君要怎么做
赵石哈哈一笑,迈步来到堂前檐下,举头望向yin沉沉的天空,大雪漫天,什么都看不清,瞅不明,接着他便转首望向东北汾州方向,笑道:我到要瞧瞧有了援兵的汾州重镇,到底有多稳当种七娘大惊,别是夫君被自己ji的疯了吧?脱口便问现在?
(又是一章八千字,今天更一万四,过瘾吧,同志们,实在写不动了,请允许阿草凑上两百字,不多几行而已,阿草实在是累了,手都快动不了了,大家谅解一下啊
顺便说说,老妈这些天天天晚上追看看飞虎神鹰,声音还调的老大,呵呵,咱老妈耳朵有些不好使,反正是想不听都不成,把阿草折磨坏了,刚看完吧,又来了个什么前传,天啊,这个见了鬼的导演真他让人无语了,这种烂到掉渣的垃圾,竟然还拍了个见了鬼的前传,真见鬼,真想抄了他九族,一杯毒酒赐死了他,不过也怪了,这么多台重复着演,是阿草品味变差了吗?
不过阿草确实被恶心到了,和看李亚鹏演的射雕英雄传似的,见到张子健那张脸,就想跺上几脚,要说粱冠华咱还是喜欢的,但这回在阿草心目中,也是大失水准,觉着吧,就是画面,和声音还凑合,其他例如剧情,对话,动作之类的,没一样不让人恶心到吐的,垃圾,垃圾,垃圾,一想到今晚还要受折磨,阿草就觉着快疯了
!。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八章行路
解州东南,中条山麓。
再往前,这里已是解州地界,再往前走,兴许就能看到盐池,解州便在盐池边儿上嘿,如有那个闲工夫,还可到关爷爷故里走上一遭,这兵荒马乱的,拜拜关老爷,总归没有坏处咱解州人杰地灵,出过不少名闻天下的大人物,听老辈人说,好几位皇帝都打咱这儿停过,如今的解州,也是唐朝皇帝亲自命人修的,你们啊,这一去,不定就能出个将军什么的,谁又说的准?老汉就送你们到这儿了,现在这年月还是在山里呆着来的清净
寒风凛冽,冰雪斑驳,一行人终于找到了前往解州的官道,领着一行人从中条山出来的老汉一身樵夫打扮,脸上éng着布巾,一双被寒风吹的越发浑浊的眼睛却透着悲悯以及看头世情的苍凉,念念叨叨的,声音从布巾中传出来,随着寒风,有些含混,围在他身遭左右的,却都是些年轻汉子,常年劳作打熬下来的身体,都是硬邦邦的,在这深冬时节,鸟兽绝迹之际,却还是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勃〗发的生机和希望。
他们等着一双双透着憨厚朴实的眼睛,努力的望向西北,好像繁华的解州就在眼前,都有些难言的ji动,老汉的那些唠叨,没多少人注意听,就算听到了,对于青春正盛的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也许只有等他们见的事情多了,经的坎坷够了,才能体会到这一番平常之语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存世良言吧?
这些布衣麻鞋,明显带着山民痕迹的年轻人随后依照老汉的指点,向西北方向行去,寒风平隐约传来他们略带〖兴〗奋的话语和笑声,突然,也不知是谁,大声吼了起来从军去,从去,二十年来黑土地,生我养我都是你,从军去,从军去,二十年后归故里,锦衣招裘羡煞你。
年轻汉子们大声叫好,山歌俚语,纷纷相和,竟凭空多出几分雄壮。
老汉停在原地,痴痴的望着他们,嘴chun蠕动,眼眶有些发红,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许是想起了那出了山,就一直没有回来的几个娃子,谁知道呢,五十多年的坎坷生活,满是艰辛和难言的辛酸,该感动的早已感动,该忘记的早已忘记,但有些事,有些人,却终是刻在了心里。
队伍的末尾,一个浑身上下都裹的严严实实,唯lu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的大汉在老汉身边停下脚步,抱了抱拳,声音嘶哑的道谢多谢老丈,若有来日,当有厚报。
老汉擦了擦眼睛,微微仰头,这个高了他足足有一头,身子强壮的好像山里的黑瞎子一般的彪形大汉是他们在山里救下的,那时这人一身单衣,差不多已经冻僵了的,让人惊悚的是,这人身遭左右,足足躺下了有十几条山中恶狼,大汉嘴巴上满是鲜血,一看就知道,这人靠着狼血,支持了也不知多少时日,只是最终也难挡山中严寒,差点被冻死在那里。
还好的是,这人口中还剩下一口热乎气儿,又碰上了他们这些山民,己碗热乎汤水下去,也许是老天爷不愿这人就死,这明显是在山中i了道途,不知道在山中转悠了多久的强壮大汉就又鼻了过来。
当然,这大汉实在猛恶了些,便是这些以彪悍著称的山民年轻人也有些敬畏,只有这老汉不觉得什么,略略打问了一下,大汉虽然生的猛恶了些,却沉默寡言,满腹心事的样子,最后,也只知道这大汉姓孟,南方人,家里遭了灾,这才流落异乡,至于为什么来到了中条山,这人嘴巴紧,就问不出来了。
到是年轻人们敬他勇武,纷纷劝说这大汉随他们一起到解州去从军,老汉当时没言语,这大汉的气度不类常人,那手上厚厚的老茧,可不是干农活或打柴留下的,老汉不算见多识广,但到底年岁大了,眼光不是年轻人可以比的了的。
女真人?不像,大汉一口南方口音,女真人就算汉话说的好,也不会去特意练南人腔调,其实只要不是女真人,或是契丹人,老汉也就懒得管了,不然的话,到了解州,那可是一场大祸
至于这大汉来历有多大,有多神秘,来河中又是为的什么,老汉更不愿细究,现如今这世道,来自哪里,做过什么,有那么值得在意吗?太平时节,若是悍匪,还可合力擒了,去报官领赏,现在。。。
还有官可报吗?
大汉看上去也是无处可去,年轻人们一说,大汉问了几句,听说是秦人征兵,老汉看到大汉明显愣了愣,有些犹豫,但随即便点了头,年轻人们很是欢喜,更合伙儿给大汉编造了身份来历,于是,在耽搁了几天之后,一行人又上路了。
而今分别在即,老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卑微的弯下身子不用谢,不用谢只是
这些后生崽子,还还请将军多照看些。
听到将军两个字,大汉身子明显僵了僵,如果脸上没有éng什么的话,也许能看到随后lu出的苦笑,身后一把掺住老汉的胳膊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这等活命大恩?不过
孟某落魄之人,连自己也照看不好,何谈
但老丈放心,此去。。。
若孟某无事,定当尽力助几位小哥达成所愿便是,但兵凶战危,能不能保得住xing命,大部却在自己,请恕孟某无能为力了。。
说完,ting直身形,也不待老汉回话,大踏步追着众人足迹而去,寒风之中,却依稀传来其浑厚的声音老丈若有为难着窄之时,可到秦境来寻我,若孟青不死,当已有了些名声,不愁寻不到俺
话语之间,透着难以言述的豪迈,但其人雄壮的背影落在老汉眼中,却还是带了几分悲壮和凄清。
也是个可怜人啊这世道老汉摇了摇头目送众人渐渐远去,良久良久
大秦咸宁七年开春,解州。
又是新的一年,冰雪还未消融,但春天的气息已然临近,依旧料峭的寒风中,也能让人感受到几分温润和水汽。
虽说年关刚刚过去不久,但对于方自经过战乱的解州来说年关什么的过不过都差不多,不论秦人,还是河中百姓,谁也没心大到那个地步,非要在这非常时节热闹一下。
一行十几个布衣麻鞋的年轻人裹着脏乱的皮袍子戴着毡帽,éng着挡风布巾,或手握木棒柴习,或身背弓箭,出现在官道之上,渐渐走近城门。
解州十数年之前一直作为金人南下之重镇,一州治所,无疑算得上是一座大城城墙虽然残破了些,但也非是那些县城可比年轻人们仰着头,好奇的打量着高大的城墙,满眼的惊叹,活脱脱的一群土包子模样。
孟青随在众人当中,也仰头观瞧,解州城在他眼中自然不值一提,洛阳天下名城,气象哪里是其他地方可比的?在洛阳呆的久了,天下间除了那屈指可数的几座王城之外,其他的哪里还能入得眼中?
而他所瞩目的,除了城墙上那些明显属于征战遗留下来的痕迹之外,便是城头上迎风招展的秦人战旗了,默默在心里数了数,除了象征各军的军旗之外,还有数杆将旗,他自然知道,这里每一杆将旗,也许都代表着一个在秦人当中声名赫赫的领兵大将,而最重要的,从这些旗帜上,到是可以约莫算出秦人兵力出来的,很明显,驻留于解州的秦军并不算太多
官道上的行人虽谈不上络绎不绝,但也不算少,一人独行有之,三五成群的也有,像他们这样十几个人一队的,也碰到过,多数都是年轻人,打扮各异,却都往解州方向赶路,不用问便知道,这些都和他们一般,是去解州投军的。
山民们虽说祖上皆为河中人士,多数都是为躲避战乱到了山中,但绵延数代下来,年轻人们却各个生xing彪悍,野xing难驯,当时便有主政河中的金国官吏曾言,山中之民,居于化外,不服管束,渔猎以为生计,闲时为匪,祸乱地方,河中苦之久矣。
这说的其实就是金人勘定北地之后的地方痼疾了,半民半匪的山民,很是常见,不须赘述,而山民们分外的固执排外也是出了名的,有些山中村寨已和盗匪无异,外来人要想定居于此,便要交上投名状的,何谓投名状?找个过路的,或是其他什么人,砍下对方脑袋交上去便是,完全是绿林道上的规矩,和盗匪还有什么差别?若是平常时节,可能难以想象这种混乱和残暴的行径,但身在乱世,却也着实算不得什么。
所以,这一路上,很是拒绝了一些人与他们同行的请求,孟青也没劝阻,虽然他也想知道,秦人征兵的详情如何,但对于他来说,其实知道与不知道,差别不大,他北渡黄河到河中,也没多少确定的打算,是去投金人,还是投秦人,也无多少分别。
仇恨在他心底燃烧,让他一刻也没有安宁的时候,生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唯一支撑着他活下的理由,便是报仇,只要有哪怕一丝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虽然去岁还与秦人拼杀金人更是异族,但只要能让他领兵,都无所谓,他知道,若是父亲还在,便是死,也不愿背上这投敌骂名,若家人还在,他也宁愿隐于乡野,冷眼旁观那些jiān佞到底是何下场没了,几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个在这世上,除了报仇,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越来越沉默的大汉,身上郁气凝结,有若实质,便如一头受了伤的孤狼,凄冷中带着难以遮掩的凶戾,让这些山民汉子,也不自禁的敬而远之,不愿轻易到他跟前说话,si下里,一群人还偷偷叫他孟哑子或是孟大虫。
话题回来,一行人之所以现在才赶到解州,却是折道去了常平,到关帝庙拜了拜关公,但那他们口中的娄哑子却是连庙门都没进,谁知道素来以忠义节烈著称的关老爷会不会保估他这个无国无家之人?拜了又有何用?
解州城在一行人眼中越来越是清晰,行人也越来越多,多数看上去都是远道而来,年轻人们的心渐渐热了起来,不过无形中却也多了些紧张,秦人北来,名声不用说了,消息传到山中,失真的厉害,传闻秦人各个身高八丈,三头六臂,目射闪电,口能喷火,简直和天神下凡一般,将河中的女真鞋虏杀了个干干净净,年轻人们难耐山中寂寞,结伴而出,为的不过是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光耀门楣而已。
这要是投军不成,回去难免被人耻笑,对于年轻人来说,那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的结果。
年轻人们渐渐止了说笑,不自觉的ting起xiong膛,坚定的向解州城门方向行去。!。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九章唠叨
让人欧些诧异的是,远远望去,城门处人很是不少。
还没到城门口,却是一阵喧哗声传来,城门那里扰攘着什么,眼见许多人围了过去,接着便好像有不少人从城门口出来,人不少,围观的人更多,随着那些人移动,不一时,便聚起了黑压压的一片。
年轻人爱看个热闹,虽然山民们有些怕生,但还是渐渐挤了上去,要看个究竟。
孟青自然没多少兴致,不过是有些诧异,要说这解州城被秦人也没占多少时候?看上去竟是有那么几分繁华?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眼见同行了一路的年轻人们耐不住好奇之心,yu上前观瞧,他四下望了望,便招呼了一声,向官道旁边行了过去。
这里却是一间简陋的茶肆,建在城门不远处的官道旁边,供人歇脚,显然,这处茶肆建成的时日不多,里面满是新鲜的草腥味。
进了门,那边的声响越的大了,便是茶肆中伺候的小二,也来到门旁边,垫着脚向那边张望,不过突然天每一黑,将他吓了一跳,退后两步,这才看清,却是一条大汉当门而立,几乎将门堵了个严实,看这矢汉如此猛恶,【小二不禁又戒备的退了两步,这才勉强堆起笑脸客官快请,大冷的天,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一边说着,眼睛却是叽里咕噜的转着,从上到下的打量着这条大汉,竟然多出了几分难言的期待出来。
孟青不管这些,大步进来,略一打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顺手抛出一键银子,砸的桌子嘭的一声大响。
那小二眼睛更亮,弯着身子过来,顷刻间,热腾腾的茶水便端到了孟青面前,还不住嘴的问客官还要点些什么?这茶可不值什么,只一文钱罢了,客官若是投军来的,茶钱可免客官还要些什么?别看小店粗陋了些,但还有盹的烂熟的酱牛肉咱们靠近河边儿,这黄河鲤也少不了,只是慢了些,若客官不急,却可在这里歇歇脚,尝尝咱们的手艺,咱们这里还有自酿的老酒,不比城里店面的美酒差了
上十斤酱牛肉,再给我准备二十斤,一会儿带走,再上再条鱼,一个馊头,酒嘛,来一坛,一会儿人便都到了,赶紧准备。。
听他一开口,口气虽说大的有些吓人,这小店便是一个月,也不定能卖的出这许多东西,但这小二儿不但未喜,却还有些失望,心道,南边口音,瞅着人高马大的,穿的虽说不像女真老爷
呸是胡狗,但总不像汉人,却原来,还是和自己一般,是个汉客来的,可惜,前几日听说城南的那家,竟是捉了个女真细作,得的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自家怎么就遇不上那等好事呢?
不过谁指定细作就是胡狗来的?指不定就有汉人呢,小二自己开解着,孟青却是懵然不知,这解州才被秦人占了不到半载,却已起了惊天动地的变化的,连个店小二,也胡狗胡狗的叫上了。
等到小二转到后厨,张罗了一番回来,孟青招手将他叫过来,装作有些好奇的指着远处的人群,问道:那里怎的如此热闹?
客官哪里人?
这种试探对于孟青来说,真的没什么,既然决定来秦人这里,他就没准备再走,而以他的才干,一旦到了军中,目标也必定不会是小小的队正,旅帅什么的秦人官职,最少也要弄个营正才成。
俺是来投军的,中条山里的猎户,本来早些时候就能到,谁想大雪封山,差点i了路,这才晚了,却不知解州这般热闹
以客官这般雄壮,以后定然是个将军
小二恭维着,疑心稍去那边啊,杀人呢。。
孟青一愣哦?
小二有些得意,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大秦王师到了咱们河中,咱们河中汉人的好日子终于来了,以前咱们活的提心吊胆,家里有钱得藏着,家里婆娘,女儿什么的长的美貌,也得遮着掩着,不然的话,一旦让女真老爷啊,不,一旦让胡狗知道,若不乖乖送上,一保准就得落个家破人亡,现在好了,王师到了河中,第一条就是要给咱们河中汉人撑腰报仇
小二说的满脸红光一指外面那人群,客官,您瞧见没有?听说是二十七个,虽说都是汉人,但以往却都跟着胡狗欺压咱们河中姓来的,最可恨的一个,听说是胡狗大官儿的妻弟,占了不知多少良田,还娶了十七八个婆娘,住的地方更像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似的,都怎么来的?还不是仗着胡狗的势,抢来的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您再瞧他如今,午时三刻一到,立马开刀问斩,到了阎罗王那里,也得把他打到十八层地狱去赎罪,阎罗王也是汉人不是?
客官您还别可怜他,要小的说啊,这样早该遭天谴的就得多杀些,不然还真以为跟了胡狗,就没人治得了他们了呢,您是没瞧见,这已经是第七拨了,还有这许多人来看,等到这些王八蛋人头落地,保准各个拍手称那些军爷,真是好样的。。
饶是孟青满腹心事,郁结的好像快将自己都憋疯了,但这时还是感受到了不同,民心,这就是民心,用杀人来凝聚民心,虽非上善之策,但用在河中,好像却也不错,秦人才俊之士何其多也?
心中感慨,嘴上却道:原来杀的都是些贼人,确是大快人心。
小二扬着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何止,这算什么?官家说了,以后凡是女真人,契丹人,都要杀,咱们大秦,不跟胡狗讲仁义了,见一个杀一个,这一冬,您是没见,来投军的每天都有,为的什么?还不是被胡狗欺压的狠了?这些年,河中姓哪个跟胡狗没仇?就方才,座上的两位还说呢,家里谁谁谁被胡狗杀了,来这里投军,就是为了报仇来的,嘿嘿,像您这般从山中来的更多,几乎各个都跟胡狗仇深似海,不然的话,哪里会有这许多人投军?
说的好孟青脸上终于lu出了豪爽的笑容,他自小跟着父亲南征北战,那时金人几乎年年南下,所过之处,尽成焦土,屠村灭镇,驱赶姓攻城,眼见的,听闻的,桩桩件件,皆如禽兽所为,天地不容,若非家仇刺ji的他几乎疯狂,也断不会北来,打算投靠金人。
没想到小哥竟还有这般见识。
小二儿虽然唠叨了些,心眼儿也不少,但到底不是心黑皮厚之人,脸上一红【小的哪里有这般见识?来往的人多,偶尔听得再句,觉着有道理,便跟客官胡乱说说,再有呢以前大家伙儿在胡狗治下,能吃得饱,穿得暖,别被人惦记上,就要烧香拜佛了,哪里会想那么多?
现在世道不同了,王师北来,念着咱们同根同种,不欺辱咱们小民姓,帮着咱们打杀胡狗,谁的心不是肉长的?谁对咱们好,谁对咱们坏,心里都分明,就说这税赋,胡狗在的时候,一家子,一年忙活下来,十成却得让胡狗拿走八成,到了冬天,到处都是活不下去的姓,卖儿卖女的成群结队的,看着就凄凉,若再多两年啊,我看这河中也快空了,谁活的下去?
若非小的土生土长,从没去过外间,早就学其他人,往难逃了,就算死在路上,也好过这么苦挨不是?
老天爷保估,别让胡狗再回来了,保估赵大将军他老人家,长命多,战胜,把胡狗杀个干净,【小的们便给他老人家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养
孟青听着小二的话,又不经意的打问了几句,在小二琐琐碎碎的话里,才知道那位赵大将军远在临汾,现在解州城是一位姓南的军中参军以及一个姓孙的司马在做主,大秦竟是没派官吏来河中,全靠这些军中之人在维持。
但这等局面孟青对那位闻名已久的赵大将军却更是好奇了,一路偏师,竟搅得河中天翻地覆,轻而易举的得了河中民心,管中窥的,难见全貌,但却也真是了得的很了,手段狠辣,决断上更是人所难及,就是不知这心xiong若何
!。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四十章碑林
年轻的山中汉子们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喝着,一边大声谈论着方才看到的听到的,虽说二十多颗人头落地,场面必然分外惊悚,但对于这些山中汉子来说,也不过是恶心了一会,接着就全剩下异样的〖兴〗奋了。
刀头tiǎn血,马革裹尸本就是他们所憧憬的生活,若非一个个祖上都对金人恨之入骨,若非家中不愿沦为盗匪,也许这些彪悍的山中汉子早就当了金人的兵卒或是在山中成了劫道的强人。
茶肆里客人渐多,那略显唠叨的小二也开始忙活了起来,孟青此时也没了多少探问的心思,只是琢磨着之后的行止,客人的谈论声不断传入耳朵,里面有本地人,也有投军的汉子,皆是河中百姓,说的也都大同小异,除了大骂女真残暴之外,就是说起河中的种种变局。
孟青的见识自然非是常人可比,只略略听了一些,便也能大致把握河中如今的局面了,秦人北来,声势不小,但经的阵仗却不多,金人治下的河中实是已经糜烂到了极点,贪官污吏横行,苛捐杂税让百姓不堪重负,加之这些年女真权贵以及其子女部属或是亲戚什么的,
在河中圈占良回,霸人妻女弄的河中之地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所以秦人一到,不论金人官吏,还是河中百姓,皆无半点守土之心,短短数月,便将河中丢了大半儿。
但秦人好似也是准备不足,并无官吏来河中治理百姓一应措置,竟全然出自北来大军之手,其实听来听去,最重要的只两条,一个便是宣扬胡汉之别,ji起河中百姓同仇敌忾之心,迅速在河中收取民心站稳了脚跟。
第二个便是征兵有头一条作保,这征兵好似也就简单了许多,不同于往常大军征战,强拉民夫上阵,而是全凭自愿,比之于前者,自然好处多多,而现在看来结果也是一目了然,来应征的河中青壮络绎不绝,便是身边这些躲于山中的山民也都动了心思,遑论其他人等了。
不过这两桩却都透着些急切和匆促,许是秦人也没料到河丰糜烂至此措手不及之余,却是ji起了秦人野心,这才想出了此等主意。
不得不说,孟青虽外貌粗豪,心思却偏于细腻,只听得些传言以及琐碎之语便猜了个大概出来,不过到也不算出奇,他本就随父亲孟珙征战于河洛再从河洛辗转来到河中,对大局之把握又哪里是河中寻常百姓能婆比的了的?
一群人吃过了这顿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的伙食,便急匆匆的按照殷勤的店家的指点,往解州城北门赶了过去,征兵之处,正是在解州城北门儿。
到了北门,放眼望去,城门没看到,看到的却是秦人连绵不绝的营盘,旌旗招展,刁斗林立,望之森严,在入目的一刹那,年轻人们皆为气势所慑,屏住了呼吸,秦人之彪悍善战,勇武难敌,军阵之严整森严,孟青见的多了,此时也不以为意。
不过终于见了河中秦军正军军卒,让孟青渐渐有些意外的是,一路行来,目之所及,无论军官兵卒,皆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年纪轻轻,身形健捷,年轻的让人羡慕,也让人惊异,也不怪他少见多怪,要知道当世军伍,二十多岁的青壮从军的自然不少,但军中之人,年纪相差可谓是参差不齐,有的不过十五六,有的却已经四五十岁,十五从军去,六十乃得归,可不是一句空话来的,哪里似这般,清一水的都是二十多岁的棒小子,对于年过而立,从军十余载的孟青来说,这等生气勃勃的军旅,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
高大的寨墙,来回巡视的秦军士卒,不时能听见兵刃撞击的声音以及简短而又有力的传令声,不期然的,让空气中带上了肃杀之意。
一行人绕着寨墙,又向前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偶尔怯怯的上前打问,一身军服,显得威风凛凛,让年轻的山民们羡慕不已的军爷板着脸,并未粗暴傲慢的将众人赶开,而是简单的为众人指点方向,说不上亲切,却也绝无半点暴戾之意。
年轻的山民们之后则小声议论着这些披挂整齐的军爷的威风之处,自己若是也从了军,必定也是这般,各个满怀憧憬,只孟青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些军人有一种
说不清楚,但总归给了他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觉。
其实他虽久于军伍,但见识上还是少了些,若是他父亲孟珙亲临,就能立马明白,这是一种特质,并不算稀奇,比如说,有的军旅善守,结成军阵,便如铜墙铁壁,坚韧难拔,有的军旅善攻,一遇战阵,则勇往直前,其势如火,久经战阵的,无论将校兵卒,则都精神饱满,视生死如儿戏,疏于操练的,则懒懒散散,不堪一击,这就是特质,一支军旅的精神所在。
无疑,以国武监生员为骨干,在长安城外,承恩湖畔精心操练数载的猛虎武胜军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特质,而这种一般意义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却会体现在猛虎武胜军的各个角落中,甚至于每一个兵卒的身上,虽然还显稚nèn,但随着日月积淀,必定会越发的厚重起来。
一丝不芶的着装,严厉到每个细节之处的军规戒律,接人待物不畏不亢之下,隐藏着的是骄傲到极点的军心士气,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会从细微之处泄lu出这支年轻的军旅的特质,接触的多了,自然会发现其中种种痕迹,但对于方自接触的孟青来说,却只是感觉不同罢了,并不能说出其中关节,这就是经验和见识上的差距,一样需要日记也累才成,显然,现在的孟青,还是受年纪所限,并不能得其精髓。
闲话尖说,回到正题。
绕着这俨然如城郭的大寨走了约半个多时辰,解州城北官道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眼前也随之豁然开阔,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阔大的校场
没有黑压压的人群,却显得分外的热闹,人喊马嘶的声音不绝的传入耳朵,穿着令人羡慕的浅红sè战袄的军卒在校场周遭不停巡视戒备,而校场之上,同样也有亲人士卒来来往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三三两两,如百川入海般汇聚到校场辕门之处,然后搜检一番,这才会被放进去。
官道上来往的人不多,有匆匆而过的,也有驻足观瞧的,不过只要过上一会儿,便有秦人士卒上前询问赶开,显然,盘查的很严。
年轻的山民们知道,成不成的就看这一遭了,都不自禁的整理破烂的袍子,ting起xiong膛,加快了多子,而孟青慢慢落在后面,吸引他注意力的却并未越来越近的校场,而是一处位于官道旁边的特异所在。
那是一处碑林?
孟青错愕,高大的青石,一块块的竖立在那里,在已经西斜的厉害的阳光照射下,笼罩着光晕,离的太远,可不太清楚,但怎么看,都是一处碑林来的,在这样一个地方,突兀的出现这么一处碑林,确有那么几分特异。
最让孟青注目的是,校场侧门,陆续有人出来,打头的是个秦军军官,身后跟着他的,除了两个兵卒之外,其他穿着各异,一看便知,都是应征入伍的河中汉子。
一行人出来,略略整了下队列,便在那年轻的军官的带领之下,径自朝着碑林方向而去。
孟青不由停下脚步,打望着那边动静,果然,一群十几个人来到碑林之前停了下来,隐约能听见那军官一边指点着碑林,一边在大声说些什么。
值此时节,孟青的好奇心并不多,但略一思量,还是悄然离了队尾,往碑林方向而去!。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四十一章请见
缓步走过,不一时便到了近前,并不上去跟旁人掺和,而站在稍远处望去。
他眼力不错,最高最大的一块石碑上的字迹清解入目,于云成,自雨秋,河中常山人,金秉烈十四年进士
只瞅了几个字,孟青眉头就皱了起来,金国人?竟然立碑于此,定非一般人物了,但这碑是金人立的?不像,看这痕迹,立下没多久嘛,难道是秦人立下的不成?那于云成何等人物?竟然劳得秦人给其立碑刻传?古怪
心思电转,再往下看,才知是大错特错了
。。
启平三年,知解州,王师北来,据城而守,不一日,城破,云成死乱军
于云成,xing忠直,有才干,素有爱民之美名,今死,时人不知就里,解州百姓皆颂其名,然,云成者,汉人也,女真掠北地,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女真残暴之名,已传扬天下百余年矣,云成不思本为汉家苗裔,却甘为女真之走狗,何为爱民?养我河中汉家百姓为女真猪羊尔
王师大至,不思开关以迎大义之师,而竭力抗之,终至身死。
所思所行,大谬,不明胡汉之大防,不谙圣贤之大义,实可谓胡人之爪牙,汉家之jiān贼
如此云云,加之其身,污我耳目,乱我视听,遂为正河中百姓视听,不为胡人所huo,勉强书碑记之,非为传其污秽之名,乃为后人戒尔
我他奶奶的后,孟青瞠目结舌,脑中纷乱,背后嗖嗖的往外冒凉气,当场便木在了那里。
旁的他不知晓,于云成的名字更是头一次听闻,他只知道,此碑一旦立下,碑上所书之人,真可谓是遗臭万年了,生人三十多个年头,京师,洛阳,只这两处,他见过的碑刻自己就都数不清了,更别提听闻的了,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那封禅碑以及封狼居胥碑了,而后者,更是每个武人一生的梦想所在。
但今日,秦人在河中,这解州城外立下了石碑,上面刻的,不是煌煌大言,更非丰功伟绩,而是而是一块块论罪之碑,胡人之爪牙,汉人之jiān贼,区区八个字,定下的却是一人千古之名,不是美名,却是骂名,何其何其的大胆,何其的狠毒。
孟青想也不敢想,若是这碑上,有他孟青的名字,之后淮左孟氏,谁还有脸活于世上?秦人这一招,真真是戳在了许多人痛处,意思相当明显了,儒家本有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的话,这也使得许多人有了籍口与遮羞布,给背叛找到了依据和理由,但在这普普通通的石碑之下,直指本心的言辞之前,遮羞布再是华丽,也将被撕个粉碎,谎言编的再是义正词严,也将被驳斥的体无完肤
数典忘祖,助纣为虐,恨不能生食其肉
。不远处,那年轻的秦人军官说的慷慨ji昂,脸型扭曲,而他面前的一个个年轻人脸泛潮红,热血奔涌,恨不能振臂狂呼,有个年轻汉子,恶狠狠的再一块石碑吐了。唾沫,嘴里念叨着原本觉着俺们那地方的官老爷还不错,今日才知道,原来都是金狗的看门狗,罔俺们受了欺辱,还想去寻他评理,呸,日后定砍了他的头,也在他坟头上立下这么一块石头其他人立即纷纷附和,那秦人小校也不阻拦,显然乐见其成。
孟青出了一身的虚汗,此等洗脑教育在后世屡见不鲜,便是当世,也不算多稀奇,无论黄巾贼,还是黄巢乱军,这都是他们的看家法宝,杀官造反,大家就有吃的有喝的,这显然便是一种另类的洗脑,不然的话,大家无枪无甲,无马无车的,谁跟着你去造反不是?
但秦人弄的这一出儿,显然目的xing极强,针对的也是金国汉人官吏,汉人在女真治下,本就活的艰辛无比,再经这一挑唆鼓动,很难想象,若这风bo传遍北地,汉人官吏,哪个再敢为女真人尽心,不怕被俘之后,也被立下这么一块碑吗?而遍观北地,汉人有多少?女真人又有几个?一旦汉人离心,女真人又算得了什么?
孟青木木的看着听着,心里却有些庆幸,没有被仇恨冲昏了脑袋,真跑到金国去做官,不然的话,不但祖宗éng羞,便是将来到了地下,也定然没脸去见父亲
就像经历了一场复杂的精神洗礼,时间不多,却足够震撼,而秦人手段之毒辣,也确实超乎他的想象之外,但只此一事,便已经颠覆了他心目中秦人的样子。
转身yu去,心里也在思o着之后行止,他己经想了多少个日夜,但没有一次如现在般清晰
那汉子给老子站住的就是你。。
孟青转身回头,那秦人小校却已经排众而出,一边使劲吆喝着,一边往他这边大步行了过来。
孟青旁顾左右,没有别人,便也站定了脚步。
片刻,那小校便已经到了近前,孟青再次感叹于对方的年轻,像这样二十四五的年轻人,在后周军中,若无上官赏识,或是足够的来历,想要带兵?做梦去吧,而显然,秦人这支兵马中,用的都是年轻人,也许从上到下,都是如此,与河洛秦军截然不同,据说那位赵大将军也才二十多岁,不知是不是这个缘由,才更喜欢重用像自己一样年轻人?他有点想不明白。。
那小校找个果然不是旁人,走上前来,一顿上下打量,还绕着孟青转了一圈,他带着的那十几个年轻人也爸都围了上来,只见那小校啧啧连声,满脸的欣喜,孟青这才知道,不是自家lu出了什么马脚。
这位壮士生的好生雄壮,可是来从军的?不如来咱们营,咱们这里就需你这种高大的汉子,练上些时日,便能披坚执锐,站在队列最前面,功劳一定不少了你的,怎么样?别跟老子说你不愿从军啊?不然可真可惜了你这身板瞧这气概,天生当兵的料子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多大年岁了原来的见猎心喜而已。
孟青哭笑不得,这等相看马匹的架势,他可是头一次遇到,略一思量,拱手道:这位军爷请了,在下孟青,后周洛阳兵马前军都讨使,洛阳兵马提点孟珙之子,还请这位军爷通禀上官,就说孟青请见。
那小校反应有些慢,开始还浑不在意,等到后周,洛阳,孟珙之类的词眼儿冒出来,慢慢的他却猛的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已的上下打量孟青。
他奶奶的,洛阳孟白头的儿子,不会吧?洛阳一战,孟珙之名传于天下,对于河中秦军来说,孟珙的名字也已名闻遐迩了的,一战之下,打的大将军王佩差点全军覆没,再战洛阳,让近二十万大军无功而返,这样的敌手,世间又能有几个?
战报明发于河中秦军,后周大将孟珙的名字自然不会少了,但这个时候,孟珙已死的消息却还未曾传到河中,突然间冒出这么个人来,让小校有些惊疑不定了。
事情有点玄幻,周围的年轻人也感觉到了气氛怪异,渐渐安静了下来。
直过了半晌,小校才有些结巴的问道:孟白
后周孟将军的后人?孟青这名字到也有些耳熟。。。
。。嗯,怎么到了这里?说来话长孟青笑了笑,有些苦涩还请军爷禀报上官。
小校脸一红,这意思他听出来了,自己不够格嘛,也是,名将孟珙的儿子,若是没假的话,他这点身份,还真的不太够。
不过还是狐疑的打量着孟青,犹豫了半晌,招手将属下叫来,吩咐了两句,打发人一溜烟儿的去了,这才勉强笑笑这个
。孟少将军
既然已经表明了来历,孟青也就豁出去了,微微点头,随之而行,有许多话想问,但那小校这回却做子闭嘴葫芦,再不开口了,只是时不时的瞅过来,眼神中夹杂的除了好奇和疑huo之外,渐渐的却也多了几分敬畏。
经过校场的时候,却见辕门之前一阵吵嚷,一个虬髯汉子被捉住胳膊押了出来,那虬髯汉子挣扎着,大喊着冤枉计么的。
不过夹着他的军兵却冷笑冤枉什么?当老子们眼瞎?虎口有老茧,握刀把子磨出来的,指上老茧那是拉弓磨的,你说你是猎户,身上却还有不止一处刀伤,更有一处箭疮,却没一点野兽抓痕,说是猎户,谁信啊?
你也别急,你不是说你是闻喜人吗?咱们这里正好有几个闻喜的,认认就成
八成是金人的细作,这一冬天已经抓了好几十了
见孟青注目,小校开口解释了一句,一旦打开话匣子,这位就有些关不住,显然城府并不是很深不是咱们太过仔细,是给金狗卖命的汉人太多,大将军有令,这样的人,见一个杀一个,这汉子啊。。。
估o着要掉脑袋了
孟青转目过来,问了一句细作难防错了怎么办?小校嘿嘿一笑,年轻的脸上终于lu出了些煞气咱们在国武监读书的时候,大将军就曾说过,读书人以言立命,咱们当兵的嘛,就是要提刀杀人,才能安身立足,杀错了不要紧,只要谨记自己杀了该杀之人,而不是存心滥杀屠戮无辜便是
简单一句话,杀气四溢,却又带着点难言的豪情,孟青随父亲征战多年,言传身教,学到的东西不可谓不多,但这等话还是头一次听闻,至于国武监什么的,反倒没觉又什么奇怪的,西秦羽林中郎将赵石赵柱国,随着西秦与后周互开边市,这个如同彗星般在西秦崛起的年轻大将军的所历所行,也就没多少秘密可言了。
国武监督学,掌猛虎武胜军什么的,后周官吏,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有,虽然不愿承认,但这位夹平蜀之功,而名扬天下的西秦大将,确实在功勋上比自己的父亲还要高上一筹,而其官位以及得君王宠信上,更非孟珙可比。
没有见到真人,孟青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却已功成名就,注定会名标青史的人物,也只有仰视的份儿,想在心中勾画个大概,最终也只能与自己父亲或者岳东雷的形象相仿,根本没法对其人有个太直接的认识。
听小校说到国武监,孟青心中一动,不由问道:哦?小将军是赵大将军的学生?到是有些失敬了。什么军爷,孟少将军面前,怎么敢当?大帅的门生多了,咱们这等不成器的,都没脸提这个嗯,都问一句,孟少将军不随孟将军驻守洛阳,跟咱们拼命,怎的来了河中?若是别见怪啊,咱说话直,就是想说,若是冒充现在说还来得及,咱就当什么都没见,什么都没听,揭过去算了,要是到了大营中,恐怕
存的显然是好意,透着一股秦川男儿特有的豪爽,孟青笑笑,不做声,小校不怒,反而心里安定了许多,多少有点谱了,若是冒充的,却让他给报上去。算不算是假报军情?猛虎武胜军到现在,死伤也有些人。还没谁因为假报军情被砍了脑袋的,他可断然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到如今,已征了近八万人,之前文通可没想到会这般轻易。。
厅堂之内,茶香袅袅,孙文通与南十八两人相对而坐说着话,语中满是唏嘘,两人虽看上去闲适了些,但只要细观,就能从两人脸上找到劳累的痕迹,眼圈都有些发黑,嘴chun颇有干裂,眼中略有血丝,孙文通更瘦的有些厉害,连一身军中司马的官服穿在身上,都有些轻飘飘的了,再看两人手上,都有些口子,那是给冻的。
一个冬天下来,两人几乎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不但使得大军粮草无忧,且还将大半个河中梳理了一番,没有官吏可用,手头没有银子,民夫征发也千难万难,大雪封途,道路不通,还要记着赈济百姓,大军一过,府县皆成不稳,还要安定民心,桩桩件件,都轻忽不得,赵石说的没错,压在两人肩头的胆子哪里是不轻,简直就是有如泰山之重。
与当年入蜀不同的是,这次根本不是只有战事上的事情需要操心,其实更多的则是民生诸事,两人皆是身兼数职,最忙的时候,几天几夜都合不了眼睛的。
不过让两人欣慰的是,国武监教出来的生员用起来还真的顺手,读过书,识过字,精通军务不说,便是治理府县上,学的也是飞快,有的文事上颇有根基,正堪吏员所用,有的则精于算学,拿出来便是账房,有的工匠出身,派下去疏通道路桥粱,都是一把好手,有的则于军务上多有造诣,不用说了,征兵,操练兵马用得上。
若没有这六百余国武监生员在,估计两人就算身具大才,所谓巧fu难为无米之炊,当此无人可用的时节,只靠一些普通军兵,便是愁白了头发,估计也是没辙,到时候,恐怕就要用那些降顺的金国官吏了,但那怎么能让人放心得了?
直到现下,终于可以暂时松下一口气来的时候,两人才心中感慨,这国武监,竟然出了如许多的贤才良将?那位的xiong中丘壑竟然如此让人难以测度?
而现在孙文通感叹的,便是一个冬天过来,不但征兵之事已经完备,其中更有两万多人,已操练了三个多月,且人手上还有富余,两人一合计,精中求精,一些年龄体质不合的人,也都留下,充为备军也可,充为民夫丁壮也是不错。
这样一来,大军粮革运送也就轻易了许多,工匠们就地取材,赶制马车,军中不缺战马,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军粮草运送的却越来越是轻松,和之前的预计出入着实不小。
南十八笑了笑,抿了一口香茶,声音听上去与孙文通一般,都是沙哑的厉害说起来,非是咱们二人的功劳,以大义之言,盅huo民心,声势一旦起来,孙兄也看到了,民气沸腾如烈火烹油,这要搁在历朝历代,揭竿而起,一呼百安,可不就是
话没往下说,意思却明白的很,这等手段,可不就是乱臣贼子们用惯了的?
孙文通抿着茶,放下茶碗儿,丑脸上挂着苦笑用之于正途,便是大义,而百姓为大义所感,纷来投军,正是民心向我,如此良谋,也上书过朝廷,不必担忧过甚。
像是在给南十八宽心,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显然,他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有些没底,说到底,这手段有些过头了,大军征战在外,却行那收取民心之举,多少有些犯忌讳,而到现在,朝廷的诏旨也一直没到,张大将军那里也在含糊其词,真的让人很是担心,朝中有什么变故发生
两人有聊了几句,当然,现在两人可没半点心思聊什么诗词歌赋,说的都是实务,其中最多的,还是各处降顺府县的事情,两人在这个上面取了点巧,在没有官吏可供任用之下,也只能沿用金人降官,无奈之举,没什么可说的,但两人却也不想听之任之,商量许久,这才命江游选出一些人来,以三人为一队,派往各处,督查府县治政,也就是说,给各处府县派去了几位太上皇,别的事不多管,钱粮却一定要抓在手里,百姓要安抚住了,就这两条,做的好,就记一功,做不好,出了什么乱子,立即大队人马过去,杀一儆百,绝不手软。
软硬兼施之下,还别说,金人官吏大多骨头都软,又有于云成的例子在先,没多少敢于抗拒的,有的瞅着来人年轻,想要糊弄或是威吓,糊弄的吧,被查出来的,当即便掉了脑袋,没查出来的,便也糊弄过去了,毕竟派过去的都是军人,还那么年轻,被人éng了,也不稀奇,但想来硬的?那可真的是打错了主意,军中之人,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这般一来,各处虽还可以说是大多维持原样,但却已被秦军控制在了手里,而每到一地,派去的人都将征兵以及散布流言两件事放在了头里,这也正是征兵如此顺遂的原因之一了,而那些胡人怎么,汉人怎么的流言,也随着这些人而快速的传遍河中,到得如今,可以想见,当春夏来临,将渐渐向金国境内散布出去,再难以抑制,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反过来说说,想要禁绝流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听的人多了,到底会在金人境内引起怎样的风bo动dàng,两人心里也没底。
两人正谈论着,外面却有人进来禀报报,游骑校尉赵校尉求见两位大人。,!。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四十二章勤政
孟棋之子孟青?
南十八.剁文通两人都是一惊,几乎同时就想,孟拱的儿子怎么会到了河中?会不会有人假冒?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一个眼珠直转,一个眉头微蹙.都没说话,片竟过后,还是来通禀的赵幽燕有些不耐,两位大人,末将还有许多事要做.见是不见此人,还请两位大人示下.照末将看啊.不用那么费心劳神,这人八成假不了。。。。。。。。其实要真是孟白头的公子,咱们处置不了,不如直接送到大帅面前得了。
他在赵石身边日久.对这两位都熟悉的紧.加之自家姐姐还是皇后,根底分外扎实.说话也就随便了些.并无多少敬畏之心,若是换了旁人,断不会这般冒失。
南十八转眼笑了.点着头道:赵都尉说的有理.但就这么送过去给大帅可不成.不管是真是假,还要知道对方来意才好,不然的话.大帅。。。。。。。军务繁忙,咱们可不能再行添乱不是?
孙文通点叉附和.这是好事,人在哪里?咱们总得见见.多问上两句.没坏处。
被这两位软绵绵的一顶,赵幽燕虽说觉着这两位分外的不痛快,但也没有什么话说.其实他哪里知道,别看这两位除了初时有些吃惊.之后神色便都淡淡的.其实心中哪里会这般平静?
不说大喜过望吧,也差不多了.可能河中秦军中许多人对于后周名将孟拱的名字已是耳熟能详.但对于其子孟青却不甚了了.但河洛战报传到河中,必定要经过他两人之手.哪里会不晓得孟拱这个儿子?
后周洛阳守军先锋悍将,少小从军.随父征战,孟拱因罪失势,隐于洛阳,孟青随之左右.河洛之战,孟瑰率军出洛阳.击王佩部.便是他这个儿子率敢死之士.趁夜披王佩大营,追敌数十里,困王佩于新安.后又率兵阻击秦军援兵.激战竟日,不敌而走.却非战之罪.而是麾下兵卒颇有不堪罢了,不然的话.河洛战局很可能因为那一战而改写。
这样的大将.便是秦军之中.也是少见.何况后周?若非被其父孟拱掩住光芒,必定也会因这一战而名扬天下。
这样一个人.却来了河中,若不是冒充的.那。。。。。。。。那么,洛阳必有大事生矣.两人如何不惊?如何又能不喜?
赵幽燕回身出去,不一剩,便带了一人进来.南十八.孙文通见了,起身相迎.心中却是暗道.这人生的好生雄壮,竟与杜山虎,张嗣忠等差相仿佛,也只有这般汉子,才能身先士卒.带兵冲阵.无往而不利吧。。。。。。。。
不待几人说话.带人过来的赵幽燕闷声告辞.本来吧.对于这孟青还有几分好奇,但相谈一番,却是觉着吧,别看这汉子长的威猛雄壮.颇有豪杰之相.但说起话来.却总是文帮帮的.让人觉着别扭.与秦军军中将领们的豪爽不拘小节大是不同.无时无剩不给人一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他那点好奇心立马消了个干净,所以既没有什么惺惺相惜.也没有什么一见如故,虽说也知此人非同小可,但却再没有半点寻根究底的意思.将人带到了,那是掉头就走.分外的干脆。
南十八.孙文通两人此时也不会在意这个.任其离去.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眼前这条大汉身上工
其中寒暄相谈不必细说.以两人之城府手段,别说年纪尚青的孟青不是对手.便是孟拱亲来.也定然被这两人绕来绕去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加之孟青也无隐瞒之心.一番长谈下来,直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已是确走,这人便是孟拱之子无疑.于是好言抚慰两句之后,便立即命人为孟青准备住处,明日再为孟青接风洗尘等等。
直到将孟青送出厅堂,两人重又落座,欢容渐敛,沉默良久,南十八叹息一声.孟拱已死.后周气数又剩得几分?可叹。。。。。。。。
孙文通也是触景生情,满脸的萧索.摇头道:英雄豪杰,却误于小人之手.可恨。。。。。。。。。。。
天下争雄.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嫉贤妒能至此.天下英雄.闻之心寒.后周百年之泽,尽矣。
。。。。。。。。。。。。。。。。。。。。
唏嘘一番,两人很快就又高兴了起来,孟璞玉一去,钱祖范为何许人天下皆知.洛阳已不可守,今岁必哦无疑。。。。。。。这等消息.许是已到了长安,只是一来一回,又为机密计,所以至今未至.这却需有个计较才成。
孙文通点头.不如命人护送孟青回京.大帅那里。。。。。。。。
南十八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将才难得,大帅用兵在即,如此人才.正是堪用.以十八之见.不如顺势送到大帅跟前听用.也好坚其投我之心了。。。。。。。。
这话犹有未尽,却是存了点私心.孟看乃后周降将,异日攻灭后周.当有大用,现下留于军中,即便将来赵石不能领兵攻伐后周,他也算在孟青这里留下了些善缘,显然.在与孟青相谈之际,他便已知道.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恨不能当即领兵杀入开封的.哪里会愿意去长安?
所以来日他转到孟青帐下.定然能亲眼见到后周覆亡,说不定,运气好点,还能手刃大仇.消卑心中怨恨,到得那时.才是了无牵挂.之后悠游山林.何其快哉?
就算剁文通心有丘整,却也无法从一句话中.想到这位有这般长远的一番打算.只是就事论事道:此人干系重大.还得看朝廷怎么说。。。。。。。。。。不过文通还是以为,大帅偏喜行险,无论胜败,皆非用兵正道.此战。。。。。。。。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到底没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这说的就是另一件事了.腊月间.临汾那边的战报.军令.以及赵石的亲笔信笺便到了解州,旁的到也罢了.不会出乎两人意料之外,但赵石的亲笔信笺却让两人着实吃了一惊。
大军欲强攻河中重镇.汾州.两人不能不吃惊.对于河中战局.两个人都有些清晰的把握.若说攻取临纷.对于战局还有些益处的话,那么强攻纷州在两人眼中.就是个得不偿失了。
这其中的计较就不必细说了,和之前赵石所想并无多大出入,所以.两人吃惊之余,自然一力劝阻.说的直接一些.就是反对了。
书信来往.费时不少.两人将自己的意思也算是说了明白.但让人无奈的是,赵石心意已定,不容更改.给两人的军令便是,趁此时机.梳理河中府县.
也就是说.将后路彻底的交在了两人手上。
两人劝不动.也只有将忧心压下.竭力安顿河中新取之地.一个冬天下来.两人自然累的和什么似的.几乎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堂堂正正.什么王道正道的,只要有用.两人都不惮于试上一试.最终才算有了些眉目,但也是隐忧重重,如履薄冰.极不稳固:
前方大胜也就罢了.若是败了:。。。。。了河中一地.其后必然哀鸿遍野.两人有时想起来,都是冷汗涔涔.这个孽造下去.两人当为罪魁祸首,千万冤魂日夜缠绕.就算侥幸不死,之后也再难心安.早晚要遭报应的。
这可没有半点夸大其词,若是当初秦军北来.一直驻军解州防范来敌也就罢了,就算秦军退兵,金人重章河中,多数也不过是惩治些临阵投敌的官吏罢了.百姓就算受创.金人若没有丧心病狂.也不会将河中当做敌国来看待才是.而今经过这许多措置.一旦兵败,金人大举南来.以金人之残暴.这河中万千百姓又有谁能逃得过灭顶之灾?那时:。。。。。了屠城灭镇.伏尸遍野.可不是造孽来的?
两人担着如此心事.做起事来.虽说还是不遗余力.但到底心里压着一块大石.这几个月.真的是没有一天安生.所以两人之后商谈事情.都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话题.不欲闹心,而今剁文通旧事重提,两人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再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了。
最终还是南十八勉强笑了笑.开口道:用兵之事.十八不甚了了.只尽力而为便是,将来如何.自有定论,无须多想。..
孙文通翻了介,白眼儿.心道.还不是多想也没用.那位一言九鼎.说打便打.实在有些刚恒,若是在蜀国.这样的人脑袋也不只掉了几回了的。。。。。。不过转念间便又泄气了下来.这些年耳闻目染,不得不承认,大秦对于武将.着实放得开手,一旦出征.几乎各个都有专权,没多少掣肘在畔.打起仗来,真的是得心应手.而当年蜀国。。:了。。了各处守将皆如牵线木偶.几无自专之权.凡事都耍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朝臣来拿主意.打仗哪有不输的道理?
不过他这人确实有些固执,还是来了一句,朝廷旨意至今未到.大帅就不怕。了。。。刁。:
听了这话.南十八哈哈一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说老了的.其实啊,大帅说的也不错.无功而返.于军心士气无益.不若与金人战上一场.再做道理。
剁文通被噎的没话了.说到底.再多的牢骚,也是没用.还得看前方战果如何罢了.就算这时圣旨到了又如何?弄在弦上.万没有引而不发的道理.若是在当年蜀国,说不走还能让大军回转,但在大秦,估计可就难了。
两人之后又谈论了两句,便将一些事情走了下来.将孟青先留在解州加紧新兵操练.尽快成军到时让这孟青随军北上便是,一来的呢,是让此人熟悉一下秦军军中诸事,二来呢.先写封书信给大帅.瞅瞅这事怎么办才是正理。
接下来,两人说的就是春耕的事情了,不管前方仗打的怎么样,这事先准备起来也是有备无患再有,剁文通隐约提了提若是临汾守不住.不如将百姓迁往大秦,两人没有深说但这事却是他们最上心的.也已做了不少准备.更在黄河渡口,造了不少小船.隐于密处.一旦。。
。了。。就是用到的时候了。
显然两个人已经留足了后路,心思之缜密.那就不用说了,相谈良久.两人这才分头而去。。。。。:。。
了了。。了。了。。。工。。。了。了。:。了。。。。。:。。:。。了。。。:。
大秦宫城.新落成的勤政殿中金碧辉煌.和蒸蒸日上的大秦一般.逐渐的在彰显着强秦的威严和霸气.而原来作为皇帝挫下处置政务的乾牙殿.已经更名为文涛殿,予太子李全寿处置政务以及习文练字的所用。
而此时,正殿之上.大秦景帝陛下居中端坐,十余位朝中重臣分列两旁,虽比不得每日早朝时.群臣毕集的庄严景象.但瞧着这些衣朱带紫.手握重权的重臣正襟危坐.在气氛上,却比朝会还要凝重上几分了
而瞧这阵势,议的无疑乃是军国重务,与以往最大的不同,其实不是旁的,就是人多了起来。
这里却需解妈一下.腊月间.勤政殿成.景帝移驾于此.接着便下旨.六部尚书.皆有议政之责.可入中书,这么一来,中书的人数立即增了不少.要知道.按照大秦规制,六部尚书虽皆为三品.但却在中书之下.除有恩旨,加参知政事衔外.并无中书参与决策之权。
而景兴政革,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延伸到了大秦最上一层,六部尚书.皆为参知政事.一下子.便将中书的权力分散了开来.这无疑是随着疆土渐大,为了提防中书权重而做出的决策。
大秦立国以来.与前朝相比.废门下,尚书两省,单重中书,但在官职上,却有些含糊.除了同门下平章事,实为宰辅外.其余皆为参知政事.各掌庶务,其实并不完备.确切的说,更有些混乱,职能上的缺失更为的严重.最重要的是.没有封驳奏章之权.也就说.皇帝陛下一旦下了明诏.几乎事情就成了定局.中书有佐政议政之权,独独少了能和皇帝陛下掰一掰手腕的权力:
造成这和情形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却还是疆土的问题.疆土太小.又屡有战事,喘息之机少之又少,所以,历代大秦君王为政令简洁故.便少做更改.以免造成朝堂震动,外加冗员横生的局面出来.当然.历代君王私心的缘故也在其中,这个就不用多说了。。。了。。。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不说景帝自登位以来.便致力鼎革.便是随着蜀中纳入大秦版图.疆土的阔大.必然衍生出许许多多的问题,而相对简单的朝廷官制.在这个时候就显得越发的不足取了。
年富力强.野心勃勃而又有些心急的帝王终于选择在这个不很恰当的时机.来完成这政治鼎革中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重设门下.尚书两省.而是连下诏旨.先是将中书参政议政之人增加到了十六人.接着便明确官职.上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下到通事舍人.共九十四人,彻底将中书省的架构完善了下来。
这么大的动作.朝堂上自然要经历一番震动.但显然,皇帝陛下虽然心急了些.但并未发疯.朝堂重臣们默默的接受了下来.沉默.其实也就代表着一个立场.景帝陛下这番措置,是得到了多数朝臣的支持的。
许多事情.便在这年关将近.加之
对外用兵.颇为喧嚣的咸宁六年年底定了下来.许是作为安抚朝臣的退让,景帝陛下将封驳之权终于交到了中书重臣们的手中,而没有门下.尚书两省的缓冲.要想行驶这个权力,显然条件是无比芋竟的.但对于大秦来说完备的官职体系,虽说政令下发再不如以往般通行无碍但好处却也是显而易见的.完备的官制,不但让许多人得以施展才华,更让许多事也有据可查,有理可依.更加的便于管理,而直到这个时候.大秦也才终于露出了大国气度,文臣的地位也在这和变革当中,悄然的上升了一大步。
当然,朝臣们私底下议非此事.说什么的都有但能直达天听的却没有多少.中书人多了.职权也越加的分明.对于这个.几家京师豪门大族心里的滋味儿恐怕也是最复杂的.可喜的是机会变的多了,而单一的中书省高高在上.权柄也越加的显赫,可以想见的.没有多少变化的枢密院,地位在不知不觉间便下降了许多。
许多人就在想这也许是以文臣而制武夫的一个开始,他们想的也没错,但那也是比较遥远的事情了.试想一下.现如今诸国纷争,可想而知.武人在此时或是将来很长一段日子中,都不会是文臣可以任意揉捏的,但可以预期的是.随着太平盛世的来临.武人的用武之地也就渐渐变的少了,而那个.时候,掌握中书大权的文臣,自然也就非是武人们可以比拟的了的了。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让这些豪门世家有些郁卒的是,中书大权其实越加的分散了开来,而想影响中书决策,也就难了许多.朝堂上的争斗必然也开始变得越发的复杂莫测。
其实.许多人都能预见这一天的到来,高高在上的君王.不会容许豪门世家长欠的把持朝政,即便他们根本无法威胁到皇位,那也是不成的.皇帝陛下也许会给一些人机会,但绝对不会将大权交给一家或者是几家.帝王权术,归根到底,也就两个字罢了,平衡。
可以说.大秦京师豪门.在这十几年间的变革当中,受损不小,但这些大家豪门中也不乏有识之士,他们敏感的意识到.随着大秦疆域的开阔.机会却越加的多了起来.既然鼎革之事无法阻挡.那就不能抱残守缺.要顺应大势.尽力而为.为自己,也是为家族在将来的大秦帝国中,打下不可动摇的根基.这才是智者所应为,所当为,而非是逆势而行.最终被旁人当做垫脚之石。。。:。。。。:。。
就在这和复杂莫名的氛围之中.多数豪门世家选择了沉默,将目光放在了更加遥远的未来.这无疑是明智和有远见的.而世家当中.从来不缺少这样的人物。
在混乱中,可以取之以利.但在秩序中,可会变得稳固和强大,这个道理无论古今.都不会变。
而经过两个多月的沉淀,初时的风波一旦未起波澜.也就再不会变成滴天巨浪了,反观朝堂上下.颇有振奋之意,当年父皇在时的那点沉沉暮气.早已没了半点痕迹,经过景兴初年那一场几乎灭顶的风波之后,大秦景帝陛下便很是明白这个道理.他此时稳若泰山的坐在那里.扫视群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中也有些自得之意,如今之强秦.岂是当年可比?这全是他一手为之,十余载艰辛,终是不负所望.天下雄主.不外如是。。。。。。。:。。
大秦如今正用兵于外.景帝如此轻松,却也是有原因的.大秦用兵河洛.虽最终退守潢关,但一切却尽在预料之中,即便没有张培贤之密奏.他也不会担忧过甚.洛阳,居天下之中.乃后周西京.不可轻下,这都在之前算中。
只需在河洛耗尽后周国力.之后必然长驱直入,大秦背依蜀中,国力之强.兵锋之盛.又哪里是偏安已久的后周可以比的了的?
更何况.后周自毁长城.谁能想到,后周君臣.昏聩至此.不过数月时日.当初坚守洛阳,让秦军久攻不下的名将孟拱,竟然就这么被人害了,当真是让人大喜之下,多少也觉着有些感慨.而河洛一旦为大秦所据.中原之地尽在望中.到时大秦铁骑纵横驰骋.还有谁能挡得住?
一旦想到这介景帝便会觉得心潮涌动,不能自己.如此丰功伟业,真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不过.头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河中。。。。。:。。
那小子果然又惹出了麻烦,随着河中战报陆续到来.大军主帅张培贤以及观军容使段德奏报上的措辞也越来越激烈了起来,就差明说赵柱国不顾战局.一心争功了.其中历数其不听军令.刚忧自用什么的.就都是小事了。
在他看来,也难怪这两人如此说法.大军东出,在河洛与后周兵马战了个旗鼓相当.最终以退为进.退兵回到渣关.就算乃有心为之.但到底是退了回来,未得寸土不说.还损兵折将,张培贤,段德等人心绪能好到哪里去。
而反观河中,赵石率军渡河.之后便不用说了.不说金人如何.就说到了现在,已是大半个河中入手.看这情势,也真不怪旁人攻许.主客颠洌.一枝独秀.便芜景帝自己,都有些奇怪.赵石哪里来的好运气,就更不用说旁人了,哪个不是嫉妒羡慕的眼睛发蓝?
这本是好事,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若知金人糜烂至此,又何必费力攻取河洛?尽占河中膏腴之地,居高临下.威慑后周.岂非更好?
但好事归好事.两国一旦交战.又如何能够轻易改弦易辙?所以河中也就变成了鸡肋.便是他再有雄心.也断不敢言,与金国,后周同时交战会发生什么?
有些难以取舍.而这也正是迟迟未有旨意到河中的原因所在,实是想借冬天修兵之时,再行琢磨一下.而现如今,已经开春,这个决断是必须下的了.此时.景帝心中有些犹豫的是.一旦圣旨到了河中,也便坐实了赵石不听军令之事,是敲打一下这小子好呢?还是另想些法子。。。。。。。:。。景帝的目光中.满是玩味。。。:。。:。。。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四十三章争执
勤政殿外殿,太监宫女们来来往往的忙碌着,这样的御前议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随着冬天的到来,战事暂且平息,御前廷议越发的频繁了起来,不再是一个两个大臣陆续进去,多数时候都是人数众多的大议,如果是在宫中日久的老太监,老宫女,就能察觉到,大秦这又是到了多事之秋了,而平常的宫人却只会以为,大秦对外用兵,自然就是这把情形,没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他们怎么以为的,都无关紧要,对于他们来说,每次大议之后,皇上多数会留群臣宴饮,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必定要准备的妥妥鼻当,不能出半分差池才行,不然的话,陛下每次议事之后,都恨是疲惫,心情还狠不好,谁要在这个时节出了岔子,一旦惹得龙颜震怒,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所以外殿中虽说人来人往,却没一点动静,宫人们都小心翼翼的,走路也都垫着脚尖,唯恐声响大些,被管事的太监女官们呵斥。
静悄悄中,隐约从内殿方向传来一阵ji烈的争吵,声音很大,饶是能工巧匠们费尽了工夫,就想做到内外隔绝,但因为声音太大,还是隐约的传到了外殿宫人们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定了一下,有的脸sè已经有些发白,有城府的,身子僵了僵,便即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几个管事的太监和女官悄悄的相互对视,估计心里也都拎了起来,自从勤政殿落成到现在,这样的争吵,还是头一次,能不让人揪心?
正在化们犹豫着是不是让宫人们先歇歇,别一个不慎遭了池鱼之殃的工夫,勤政殿总管,御前掌礼大太监徐公公已经快步从内殿行了出来,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在内殿门口,向外挥了挥手,井身就又回去了,外殿的宫人们却如éng大赦,随后便在管事太监和女官的率领之下,潮水般退了出去。
相比外间宫人们的惶恐,勤政殿内殿之中的争吵却越发的ji烈了起来。
为的不是旁的,正是河中战事。
中书与枢密院在河中战事上的分歧无疑是巨大的。随着兵部尚书李承乾入中书,为参知政事,兼理兵部诸事,看似枢密院未有被bo及半分,实际上,枢密院的职权却被消弱到了历代最低。
其实,有鉴于前朝枢密院权重,到了唐末,枢密之权,重于宰相,宰相自此失职,甚至于连皇帝废立,皆出枢密这样的事情都不稀奇了,加之与藩镇勾连,内外相应,也一度成为了藩镇割据之祸的署魁祸首。
有鉴于此,大秦立固之初,虽也常设枢密院诸职,枢密使更一度被称之为枢相。然前车之鉴不远,哪里又会走回老路上面去?
于是,废节度使之职。之后又严禁枢密院干涉朝廷政务等等,而枢密使之职虽多由武人任之,其位,却在中书之下,再不能与中书分庭抗礼,而在职位品级上,也划分的明白,枢密院之长,枢密使为正三品,而掌中书事的同门下平章事,却为朝中唯一的二品大员,领袖百官,权重朝野。
之后又以兵部分枢密之权,相互掣肘,这般下来,枢密院虽还略独于百官之外,却也再无复当年鼎盛之时的景象了。
到得后来,又有反复,因用兵频密,政军纠缠,相互推诿,有碍于征战,屡有辅相兼掌枢密之事生,便如当初同门相平章事杨感兼枢密使事,而在正德一朝,枢密院职权略有恢复,不但力压兵部,还渐渐与中书拮抗,权柄略重。
待至景帝登位,杨感去职,枢密院又有更迭,十余年过去,因大秦渐渐强盛,屡用兵于外,虽杨感已去,但枢密院权柄愈重,枢密之职,全然以武人充之,文臣根本无法于枢密院立足,即便李承乾掌兵部,得景帝宠信,竭力与枢密相抗,但大势所趋,渐有无力之相。
假以时日,枢密院重与中书分庭抗礼,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就在这个时节,兵部归于中书,也就是说,兵部一下子带走了枢密院很大的职权,转而成了中书辖下,政军一下子又混淆了起来,于长远看来,之后难免会渐渐演变回以文臣而领军务的老路上去,于军队有害无益。
但就此时看来,这却是必然的结果,一来,可避免枢密院职权过重,效法前朝故事的乱事发生,二来呢,大秦的骄兵悍将,一旦领兵在外,便如脱缰野马般,不易操纵,加之军中派系林立,日积月累之下,盘根错节,结党之势,愈演愈烈,渐渐已经让人无法容忍,照这般下去,疆土越大,割据之祸也就越近。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大秦立国日久,君王再非什么马上皇帝,垂拱而御天下,对于随着开疆拓土,征战天下,变得越来越骄横的将军们的控制力,远不如开国之君那般来轻易,其中涉及的,远非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明白的,而这种东西,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于雄心勃勃的景帝来说,这十余年间,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的到,自然不会听之任之,所以说,未雨绸缪,乃题中应有之意,只在早晚而已。
而如今枢密院与中书众臣吵的虽然是河中战事,其实根子上,就是这个了,武人与文臣之间的拖争,不在于对错,只在于权力多少而已,河中战事,甚或于说赵石赵柱国,不过是正好碰到了枪口上罢了。
中书省的大臣们虽多数还是就事论事,但隐隐间,却也有着借此时机,插手于军中任免大权的意思,这恰恰也是枢密院的大人们最难以忍受的
所以,情形就有些怪异了,两边意思差不多,都以为河中战事不应与金人多做纠缠,力保金人大军不得南下便是,换句话说,两边的不是各持己见,所持大意其实是一样的,严令赵石退兵回解州,好在今岁河洛之战时,保得大军后路不失。
但分歧之处在于,对于河中秦军偏师的处置上,中书诸臣以为,赵柱国有阵前抗令之嫌,应立即招其回京,交有司严查议罪等等,其实,若是在南唐,后周,甚至于金国,这样的建言很是平常,但大秦这里,却实属头一遭。
阵前换将,大秦开国百年,从未发生过,不说的远的。便说平蜀之战,大将军吴宁率军征蜀,致使十余万秦军困顿蜀中,损伤惨重,就算在那样一个时候。也没有换将之议,只是派了援军入蜀罢了,而议罪之时,也是在平蜀之战结束之后。
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这里没有一个是心思不够用怕,立马就有人想到,一旦赵柱国被召回京,此例便开,将来军前诸事,岂非便可任由他人指手画脚?
所以,此议一出,立即招致枢密院几位重臣的ji烈反驳,枢密副使种从端须发皆张,更是直斥提此建言的新晋中书shi郎王若辅书生之见,听之无益,事涉军务,诸命当出枢密云云,其实就差当面说,中书众臣,皆不谙军务,说的话都是废话了。
中书人是多了,在有些事上变得开始意见不一,很难再像从前般,政出如一,但在此事上,显然中书诸人已经商议过了的,只是由王若辅提出来而已,所以,即便枢密院这边反应ji烈,却也坚执己见。
互不相让之下,可不是越吵声音越大,最终,连很少说话的魏王李玄道也很是说了两句,连景帝都没想到的是,大秦有史以来,文武官员之间的碰撞,就这么突然之见迸发了出来。
实际上,归根结底,还在于太心急了些,都说为政要缓,戒急再忍,看似简单,却实乃金玉良言,尤其是在国家大事上,更是如此。
尤其是,如今情势,远非太平时节可比,随着国力日强,秦人朝堂上下,野心渐起,在这个时候,骤然加速变革,导致的远远不是表面上那般,朝堂有所震动而已,内里更是牵涉到不知多少人的利益。
而这一次看似小小的争议,其实却夹杂着随着朝堂官制渐渐完善,文臣们对于权力更加饥渴的因素在里面,而此时此刻,插手于军中大将之任免,显然就是一个试探,换句更直白的话来说,对于开疆拓土,一统天下之功,文臣们能不心动?但此等贪天之功,却多出于武将之手,文臣们以前也只能无奈的看着罢了,而今一旦变革来临,中书下辖兵部,这样的志向便再难以抑制了。
其实争的还真不是大军兵权,而是文臣也yu留名青史,分功于武将,怎么做?太简单了,将领任免之权罢了,当然随之于后,必然便是以文臣而御武将的局面。
但偏偏这个时候,大军征战无日,也正是武臣们权柄正盛之时,一旦文臣伸手,武臣们又哪里愿意束手就缚?
所以说,根子上还是景帝太心急了些,狡兔未死,却想将走狗烹在半熟,那哪成?
所以,这番争竞也就轮到景帝头疼了,而这样的争议,算起来,自腊月开始,听到也不止一回了,从王佩,到赵石,中书诸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枢密院这边也没闲着,屡屡争执不休。
王佩也就罢了,败军之将,怎么处置都不为过,若是以往,王佩这次回来,估计多数也得和吴大将军一般,保个爵位,回乡养老去了,但中书这里说话了,王佩应削官罢职,以赎丧师辱国之罪,话说的虽不错,但枢密院这边一听,本来没什么话说,只等陛下处置便是,听了中书这般说法,立即便有人上书,力保于王佩。
在大秦朝堂之上,这样的作为,真的就太可笑了,景帝并不昏聩,旁边更无搬弄是非之小人佞臣,为反对而反对,真的是一目了然,此等乱言,怎么会让景帝舒心?之后处置起来,也就简单了。
上书那位当即被贬去了蜀中,中书这边没等高兴,王佩的处置下来了,却是轻拿轻放,仍留原职,所幸的是,没人挨板子罢了,估计唯一得了好处的,就属王佩了,
本来已经准备回乡养老,没想到的是,峰回路转,却是得了这么个结果,可不是邀天之幸吗?
等到了赵石,又是争来吵去,朝堂上的动dàng,远出于意料之外,怎能不让人头疼。此时,景帝心里,未尝没有些后悔之意,当初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便曾建言,祖宗之法,或可废之,或可改之,然中书者,国家之要害,群臣之并脑,不可轻动众臣之志,当与陛下同,然世事无常,万事行之艰难,虽矢志不移,却有细故生于青萍之末,何也?人之志同,行则各异,或大势所趋。或逼于无奈,如此种种,遂观之大异焉世间事。成,则协其力也,败,则分而化也,无外于此乎
如此云云,说的可谓不少,然却觉深有暮气,不喜,遂罢之,如今想来,却是字字珠玑,皆有深意
但事情已经做了,悔之无益,也只能细查其中利弊,加以弥补而已,于此事上,用不得强,朝臣争竞,强自止之,只能适得其反,所以,也就更需要些圆滑的手段
景帝蹙着眉头,虽清楚前后关节,但心中还是隐有怒气,因为王佩也就罢了,赵石却乃皇亲国戚,又素为他所信重,这里谁人不知?如今却拿赵柱国来说事,当他不在吗?
都是些混账,心中暗骂了一句,却又想到,中书人多了,却也再非以往,便拿此事来说,有人曾上书,为赵石说话,而枢密院也是如此,深恶赵石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大势在前,都不敢明说罢了。
这本是每一个帝王都喜闻乐见的,但景帝嘴角还是lu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些臣子啊,各个心有七窍,只顾着自身荣华富贵,哪有半点为国效死之心?
这也许是千秋以来,每一个帝王都曾想过千遍万遍的问题,自然也没有什么确切的〖答〗案,所以,景帝也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若真个是各个无si,许是又该想了,天下间哪有这许多不为自身之人,假的吧?
这就是帝王心思,率常人可没有这等烦恼。
闲话少说,景帝转日扫群臣,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似就要睡着了一般,而那边枢密使汪道存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只眯着一双眼睛,正襟危坐,如同木胎泥塑一般。
直到景帝目光瞧过来,那边李圃却立即惊醒汪道存也正了正身子,饶是景帝知道,两人都有苦衷,像这等局面,很是不合适两人开口,要知道,不管两人持何意见,无非都是两种结果。
一个就是,虽息了纷争,却恶了同僚,威望受损,一个呢,就是两人也是各执己见,争执不休,那无疑是更坏的结果,文武之首,一旦撕破了脸,之后就再难调和,于国事实在不利,这也正是两人自始至终,皆不发一语的缘故了。
但瞧着两人这个样子,即使景帝心中颇为恼怒,也不禁lu出几分苦笑出来,难做的可不只他这个君王,看这两位,不定也头疼成什么样子呢?这般一想,却是心中郁闷稍减了
李圃脸一红,稍lu出些羞惭之sè,不过这真的不能怪他,中书一下多了那么多的人,这沙子掺的却是太狠了些,他这个同门下平章事一下也有些慌了手脚,他有威望不假,但这些人当中,有李承乾这样的皇帝宠臣,更有户部温老尚书那样的老臣,更有京中豪门世家之首脑,哪里能一下子梳理的过来?群议汹汹,仓促之下,他真的是想拦也拦不住,只能闭口不言,待得日后,慢慢整饬了。
汪道存比他烦恼少些,在枢密院中一言九鼎,但却从不认为,文臣能干涉枢密院军务,更何况是大将军的任免,议罪?做梦去吧,难不成渡河北上,几乎尽占河中之地的赵柱国之后还成了罪臣不成?
所以对于下面的争执,他是真的不关心,吵的再厉害,还得陛下决断,赵柱国是什么人?陛下还真能召他回京议罪?他是一万个不信。
要不怎么说呢,出身行伍之人,心思就是太过简单了些,他只看到了文臣yu插手军务,却未想到,文臣之所以如此,可并非是要于此事上争出个什么结果来,而是要表明个寸步不让姿态,开个先例是更好,不成的话,也要让这些武夫们知道,今时不同与往日,以后大军出征,甚或是大军调拨,也能插嘴不是?温水煮青蛙,这个典故虽然大家伙儿都不清楚,但道理却同,只要寸步不让,总有一日,能压得住这般武夫就是了。!。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四十四章决议
见陛下目光望过来,隐有不耐之意,汪道存没想那么多。当即清咳了一声,扫视下面群臣,争吵之声立即便若了下来,汪道存,两朝老臣,年过六旬,精神矍锋,无有一丝老态,武臣之首,在朝堂上威望甚著,见是他要开口说话,即便是中书诸臣,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汪道存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沉吟了片刻,这是和当年同门下平章事,杨老大人学的习惯,每逢大事,即便是思量周全了,到了说话的时候,也要斟酌再三,务求切中要害,不得不说,杨感为相数十载,于朝堂上下的影响真可谓是无所不在,即便人已逝去,各处却还能看见他的影子。
其实,汪道存并不喜欢赵石此人,总觉此人年纪轻轻,虽有大功于国,但仗着陛下宠信以及战功,行事蛮横,不重规条,惹的麻烦一桩接着一桩不说,而且目无上官惯了,总是自行其是,虽有才干,实际无德
但话说回来了,心中虽是不喜,但此时就事论事,却觉赵石所行虽有微瑕,但却没有大错,毕竟孤军深入河中,若无非常手段,何以自全?
这就是武臣和文臣的根本区别所在了,对于前方征战的将领,枢密院诸人往往能够体谅其难处,而非不管不顾的挑毛病,而他对种从端方才所言也同意的很,书生之见,根本不用理会。
而说起来反而是张培贤与段德两人行事让他有些微词,张培贤统领大军,不能压服众将,使大军上下服膺,本就是错,却还有脸上书,yu将麾下将领治罪,若是较真的话,那就叫一个无能。
段德就更不用说了出身兵部,党附兵部尚书李承乾,只知结党以排除异己,si心太重,王佩之事不见他说什么,却在赵石身上做文章,还不是因为赵石与李承乾不睦的缘故?
折汇就更不用说了争功之心最切的就数他了但自己却不lu面,却鼓动他人,屡兴风bo,可怜,折大将军一去,折家再无当年半分风采了,如此下去,下场比之当年种家又能好到哪里去了?
半载征战,前方战事有些纠结,朝堂上下更是震动连连,但和当年平蜀之战相比,朝堂上要平静的多的多但也因心悬战事,所以多了几分焦躁,便是身为枢密使的汪道存也不能免,这多少也是引起此次争吵的缘故所在吧?
随后汪道存站起身,躬身道:军情如火,大将但有无法自专之事奏于朝廷,当速断,今拖延时日虽于战事无碍,然易招军前上将疑虑何能专心于战事?
汪大人所言极是李圃知机,此时终于出言附和此战,当可定我大秦万世之基业,不可不慎,群臣各陈己见,皆有道理,不过当此之时,再无拖延之理,陛下英明,还请陛下圣裁
这两人一旦说话,分量自然不同,再无其他人插嘴的余地,不然的话,定会招致两人怒火,领袖群臣,那可不是一句空话,这个时节,谁开口稍微反驳,谁也就大大得罪了这两位,若是单独一人,也许还能抗辩一句两句,但两人一起开口,任你再是德高望重,任你再是根底深厚,也无法承受这两位文武臣工之首的怒火的。
景帝微微领首,摆手温声让两个人坐下,大殿一片寂静,与方才截然不同,大秦皇权之重,在这个时候才显lu无疑,诸事皆可一言而决,却无多少掣肘,此事之所以拖沓至今,不是皇帝陛下不够决断,而是多事之秋,陛下的心思分散太多而已。
群臣思量着,方才吵的有些忘乎所以,是不是瞧在陛下眼中了?
陛下又是如何想的?会不会以为各人皆有si意,不合自己心意?
当然,这些许的忐忑,不过是一掠而过,若事情重来一回,各人也必定不会相让,让得一步,后果便无可逆料,这就是朝堂政争的症结所在,谁也改变不了
景帝李玄谨笑了笑,新建的勤政殿威严肃穆,和勤政殿比起来,乾元殿就有些狭小了,每次召见臣下,大家声息相闻,自然亲近,但敬畏之心却不足,而今的勤政殿,做的就很不错,景帝所处之处,离群臣略远,若在群臣后面,眼力不佳的话,甚至很难瞅清皇帝陛下的面容神sè,这样的一点距离差距,却足以让人产生天威莫测之感,不得不说,工部匠作监的能工巧匠在这个上面,是下了大心思的。
李承乾景帝的声音不大,却在殿中来回jidàng下,清晰可闻。
进殿以来,一直未发一语的兵部尚书李承乾身子僵了僵,却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深深躬身微臣在。
朕想听听,卿家怎么说?李承乾惊了惊,接着嘴里就有些发苦,要说在此事上,兵部可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近来他也算是春风得意,一步迈入政事堂,多年夙愿得尝,这个自不必说,但话又说回来了,兵部在这个时候的处境便也有些尴尬,夹在中书与枢密院之间,两头受气
而实际上,兵部之权却是大涨,这个是无可置疑的,手中不但握着部分兵权,却还有议政之权,权力大增是必然的,但在此时看来,相随而来的麻烦也就多了不少,就拿兵部呈文来说吧,现在不但要交枢密院一份儿,却还得在中书备档,而对于兵部之权,中书许多人也是垂涎已久,以后明枪暗箭,还能少了?
所以,在这个中书初定,兵部职权略显混乱的时节却是让人喜忧参半,当然,李承乾也看出来了,为长远计,兵部入中书辖下,对兵部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用兵征战自然过不去兵部,而太平时节,于中书之下,可要比身处枢密院辖下日子要好过的多,也就是说,不管将来如何,兵部都不会吃亏如今所欠者不过是明晰职权罢了,一时之忧,算不得什么,而待得将来,说不定,他早已更进一步了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说,他的眼光也不错,但就此时来说却还是有些纠结,众臣目光瞧过来,都复杂的让人难以言述,便是他自己心里,这滋味也是莫名的很了。
不过陛下动问容不得他想太多时候,该怎么说,才合陛下心意,又该怎么说,才不会得罪太多同僚,而最重要的合了陛下心意不难,难的是,陛下会不会高兴好像有些矛盾,但说实话他瞧的太清楚了,陛下绝无意降罪于赵柱国,召其回京议罪?不啻于痴人说梦一般。
但话出自他的口中,虽说必定深合陛下心意,得罪了中书同僚不说,陛下却也未必高兴,至于缘由嘛,李承乾也是有苦难言,以陛下的心xing而言,最为不喜见风使舵之人,揣摩君意,故意为之,若他李承乾也是这般。如今哪里会得陛下如此信重?
陛下颇有任侠之气,奈何身为帝王之身,不得不为百姓计,为国事计,有许多事,便不得不为尔竟本xing如此,所以,最不喜欢那些揣摩人心,唯唯诺诺的臣子,这就是李承乾眼中的皇帝陛下,他从来没跟人说过,便是最亲近之人,也不会lu出一丁半点口风,这不但是他安身立命的宝贝,而且却也是招致祸端的东西,所以只能藏在心底最隐秘处,估计这一辈子也不会想旁人提起的。
而观陛下重用之人,也各个如比,这变相证明了他猜的一点都不错。
但话说回来了,反其道而行之?附和于中书诸人?那更不成,一旦掺和进去,惹得陛下心中不快不说,日后的麻烦也必然会接踵而至。
而陛下这个时候单单问他,除了示群臣以信重之外,是不知道他的处境吗,那断然是不可能的,陛下圣明烛照,哪里会不清楚这点关节?是故意为难于他?那更不是了也许,不过是见他一言不已经心有不李承乾想到这里,心中已有些后悔,这个时节,闭口不言,就是大错啊。
所以这左右为难之处,除非身处其中,旁人就算知道,也不会真正体会到其中滋味于万一的。
众臣注目之下,李承乾面sè不动,其实心思却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片刻之后,他终于咬了咬牙,开口直言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得胜伯领兵渡河北上,本为偏师,进军临汾,已是大险,再若坚守,实乃不智,张大将军所虑不错,为大局计,当严令得胜伯回军。
避重就轻,谁都不会满意,但着实不愿卷进这番风bo当中,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果然,许多人目中lu出嘲讽之sè,转过了头去,但李承乾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只是微微抬头,向陛下那里瞄了过去。
景帝笑意未减,还微微点头,摆手示意李承乾退下,但平静之下,所含的失望之意,让李承乾如坐针毡,不过是顾着他的颜面,没有细究而已,若是换个人,估计就不是这么轻描淡写了。
这一刻,李承乾后悔之余,却是将那远在河中,还带给他天大麻烦的赵石恨到了骨子里
李承乾看的不错,皇帝陛下有些失望,皇帝陛下甚至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承乾也变得这般圆滑了,当初赵柱国曾言,可以数千兵马,破李承乾所率数万大军,当时
他不以为意,心中还道,朕要的是兵部尚书,又非领兵大将?
但现在想来,也许赵柱国说的根本不是这个,许是
一旦心xing变了,人也就变得。。。
让旁人不认识了
当然,这纯属皇帝陛下触景生情,胡思乱想而已,要不怎么说,没人愿意招惹皇帝陛下身边的近臣呢,道理就在这里了,身在帝侧,一言一行,也许都会对皇帝陛下产生影响,即便当时未有那个效果,过后却也难保陛下不会记得,应景的时候,可不就有了作用?真真可谓是防不胜防,这也正是近臣们足可自峙的地方,和常人所说的枕边风之类的类似,关乎的却乃旁人荣华富贵,甚至是身家xing命罢了。
但失望归失望,景帝却已经有子决断,微微ting直身子,沉声道:下旨
随着这两个字,随时候在殿外的几个御前待诏立即便被引了进来,陆续坐于众臣之后。
晋羽林中郎将,猛虎武胜军指挥使,明威将军赵石平虏将军,加兵部shi郎,领东宫卫,掌河中事,许便宜行事之权
群臣大震,连李圃和汪道存都惊愕的望了过来,又如当年平蜀故事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胆敢开口说话。。。
这还没完,大殿之中,除了几位待诏下笔之时的刷刷声,便是皇帝陛下清晰而又坚定的声音在回dàng。
晋潼关镇守使,总掌大军事,明远将军,加兵部shi郎张培贤征东将军,太子少保问他,朝廷加恩至此,可有为大秦开疆拓土之志?若无,朕当亲征
到了这个时候,群臣真的是面无人sè,尽皆惶恐无措了。
晋潼关镇守副使,大军留后,兼转运使,扬威将军折汇平寇将军,卸大军留后,转运使之职,为大军副,可随大军出征。
诏,委京东路安抚使韩聪,领潼关镇守副使之职,领大军留后,粮草转运使,圣旨到日,不须回京述职,即刻上任
。。至于京东路安抚使之职,应由谁来继任,中书议一议人选,奏上来便是。
半个多时辰之后,候在外殿门外的宫人们眼瞅着诸位朝中大人鱼贯而出,没有赐宴,都径自出宫去了,众人不由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诸位大人们失hun落魄的样子,还是让多数人吃了一惊,更让人惊悚的是,一位四品大员,在出殿的时候,木呆呆的,根本没有留意脚下,结果在殿外台阶处狠狠摔了一跤,帽子滚出老远,手脸都摔破了,还没待震惊的宫人们上去搀扶,自己却已经利落的爬了起来,找到帽子,就这般心事重重的走了,看的一众宫人又是好笑,又是心中战战,也不知生了多大的事儿,竟让诸位朝中重臣失hun落魄至此,连失了官仪都不顾了呢。
他们哪里知道,随着皇帝陛下一连串的旨意搬下,其中隐藏的可都是陛下的雷霆之怒,当庭下旨,表达出来的,便是皇帝陛下已是不满到了极点,所以这一棒子下去,真的让人有些胆战心惊,也就难怪一众大臣们如此了。
尤其是其中两桩事,一个自然是赵石,朝中争论着许多时候,却是又成全了此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以领兵大将之身,而行节度使之事,若说当年事急,还可从权论之,但这次呢?是陛下一时意气,示群臣以威?还是早有此等打算个例,真的开不得啊
有的人真想当庭便说一句,唐末藩镇之乱殷鉴不远,怎可导其覆辙?做如此想的人不少,但有勇气在这个时候说话的,却是没有一个。
而相比赵石,张大将军就显得有些倒霉了,虽说晋升到那个地步,稳稳压住了赵石一头,但听陛下的语气对于张大将军却也有了不满,也是,王佩已经战败回京,赵石又远在河中,张大将军还不依不饶的两位大军副帅,要都被弄回京来张大将军难逃专权跋扈之名啊。
一些人不由后悔,虽说事涉军机重务,但事情绝不能说有多重要,偏偏赶的时候不对,于是牵扯下来,这次委决不下,到底是惹怒了皇帝陛下,得了这么个结果,弄的大家都是提心吊胆,何苦来哉?
不管中书怎样,枢密院怎样,这次的争论却已经是尘埃落定了,谁也没有讨了好去,而这样的碰撞,不是第一次,也必然不会是最后一次,随着大秦越来越是强盛,疆域不可避免的变得越来越是广阔,可以想见的,这样的碰撞也将越来越ji烈。
诸国争雄,bo澜壮阔,这样的时代从来不缺机会,也少不了风险,正是天下豪杰,大显身手之时,注定不会少了这样那样的精彩,而大秦朝堂之上的这一幕,不过是其中一个缩影罢了。
不提大秦朝堂之上的这些纷乱,回到河中。
临汾重镇,不会因为秦金交战,而有什么不同,依旧ting直身姿,立于汾水之畔。
临汾东北三十里,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原野,大雪初融,各处已经显出了几许春意,遮蔽道路的积雪慢慢融化,lu出下面斑驳而又肥沃的土地,看上去有些丑陋,但却深蕴生机,几许绿sè,从泥土中倔强的爬出来,于风中招摇。
奔腾的马蹄随着骑士们狂野的呼嚎声骤然踏下,重重的将那几许绿意踏在地上,碾碎成泥,只留下一片狼藉。
生命在这个时候,变得毫无价值可言。
原野之上,彪悍的战士在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捍卫自己的荣耀。
狂野的女真骑士,娴熟的驾取着战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瞪着被杀气ji的通红的眸子,向不期而遇的敌人冲去。
身材高大,装备齐整的秦11男儿,丝毫也不示弱,他们发出狼嚎一般的呼啸声,射出呼唤同伴的哨箭,便排起锋利的阵型,毫不犹豫的向当面冲来的敌人迎了上去。
弓弦响动声中,箭矢带着锐啸,撤向天空,划出优雅的弧线,再在对面落下,带来的,却是丑陋的死亡。
尖利的惨叫声根本无法被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掩盖,中箭的骑士栽落下马,翻滚在地上,几匹疾奔的战马哀鸣着,贯倒在地,将马上的骑士摔出老远,不论人马,噼里啪啦的骨折声,听上去悦耳而又残酷。
鲜血又一次喷洒在这河中沃
越发劲急的马蹄声中,终于让两边人马合在了一处,随即分开。
但就在这一瞬,刀光闪动,刺耳的兵刃交击声中,数条人影立时被砍翻下马,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声音传出老远。
正在女真骑士们勒紧马缰,准备比敌人更快的转过身来,再次将弯刀挥入对方柔软的身体的时候卑鄙的汉人士卒却已经熟练的从马侧取下上好了弦的弓弩,在疾驰的战马上回过身来,将弩弓对准了女真骑士们毫无防备的后背。
随着弩弓弓弦特有的低沉绷动声,数条女真骑士粗壮的身子如遭雷击般颤动了一下,惨叫着从马背上掉子下来。
秦军骑士随即转身掩杀,剩下的几个女真士卒再是武勇彪悍,这个时候,也再非人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的对手了。
四个人带着伤,狼狈的向汾州方向逃去,秦军士卒挥舞着手中犹自带着血sè的风刀,高声欢呼,几个射手当即摘下骑弓,拉满弓弦,向那几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射去。
远方,向后奔逃的女真骑士惨叫着,落下马来,只余两人,催动战马,渐渐逃的远了,随即在带队军官的命令下,收拾战死的同袍尸首,治疗伤患,顺便砍下女真骑手的脑袋,打扫战场,本来就是胜利者应有的权力,而他们并无多少追逐残敌之意,再次获得最终的胜利,对于秦军最精锐的斥候营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一个冬天下来,在这方圆数十里的河中大地上,秦军斥候营与金人的斥候来回厮杀,山野道路之间,已经不知有多少人葬身其间,金人以及亲人的鲜血更不知流了多少,其中之惨烈,实在难以言述。
开始时,遇到的只是金人汉军斥候,对于究竟训练,却又人多势众的秦军斥候大营来说,自然占尽上风,除了令人讨厌的严寒天气让人有些不痛快之外,斥候营的斩获也是越来越多,但随着那些狂野而有彪悍的女真骑士的加入,这样零星而又必要的斥候战也就进入了分外惨烈的阶段。
论起对敌的凶残以及对敌厮杀的勇气来,这些多数未曾经过战阵的秦军士卒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方要略逊一筹。
但决定胜负的可不只这些,更好的衣甲,更优良的军械,以及越来越能体现出优势的严苛训练,和战术,让这些斥候营的年轻人们在厮杀当中迅速的成熟了起来。
到了冬末时节,这临汾与汾州之间数十里方圆的土地上,已经很难再看到金兵斥候的身影了,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无论追涛猎杀,还是面对面的骑战,女真人已经全面的败下阵来,不是他们缺乏勇气,也不是他们不够武勇,只因为他们碰到的是猛虎武胜军斥候营。
数载操练,即便是一头绵羊,在经过这样系统而有针对xing的训练之后,也会变成狮子,而在见惯了鲜血和杀伐之后,他们必然也会变得越来越嗜血,越来越难以阻挡,在忍受了一些伤亡之后,他们终于将强横的女真人精锐,杀的再也不敢贸然出战,和这些越来越可怕的敌手争夺战场空间了。
收拾完毕,纷纷翻身上马,带着收获的喜悦以及对战死同袍的哀悼,呼啸而去,但过不多时,十几个一般打扮的秦军斥候来到这里,前面两人,马颈之下,晃dàng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显然,逃走的金人斥候运气并不好,却是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等来到近前,瞅见人马尸首以及狼藉的地面,为首的秦军队正狠狠的吐了。唾沫,仗已经打完了,显然他们来的晚了。
他娘的,果然来晚了一步,以前瞧着这些女真胡人还凶悍的紧,现在竟也学会逃了,他奶奶的
队正,若是不逃,咱们可还得不了这两颗首级呢。
嗯,说的也是,哈哈,他娘的,逃得好,不过回去老子还得问问,是哪个王八蛋乱放哨箭,让咱们白跑这一趟,得寻这些王八蛋好,走了兄弟们,跟老子去汾州城下走一圈,运气好的话,不定还能砍几个脑袋回来
一群人纷纷大笑,策马便往汾州方向而去
。!。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四十五章春来
汾州城高大雄伟,旌旗密布,戒备森严,时间已经来到大金启平七年二月,天气渐暖,狂烈的北风终于停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南边吹来的温润春风,城头旌旗在春风中烈烈作响,将汾州这座前年重镇衬的越发雄壮威严。
从城头望去,几个黑点在汾州南山山麓附近游dàng着,时而没了踪影,时而lu出行迹,不一时,便已上了丘陵高处,停了下来
合合理顺站在汾州城头,愤怒的望着城外,秦人的游骑越发的大胆了,一个多月以来,踪迹屡现于汾州城下,肆无忌惮的向汾州窥探。
让人无奈而又愤懑的是,不论女真人,还是契丹人勇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出城将这些秦狗杀个干净。
想到这些,合合理顺不由狠狠拍击了几下城垛,死死盯着远处的几个黑点,郁闷的几乎疯狂
他是契丹人,今年三十四岁,百户官,带兵四百,合合这个姓氏,在契丹人当中,无疑是古老尊贵的象征,它脱胎于汉人大唐初年,契丹八族之何大何,乃契丹大贺氏的先祖之一,至今已有数百年了。
但时至今日,契丹人在这数百年的风起云涌当中,从弱小,到强盛,再到渐渐衰亡,在无数次的整合,分裂当中,强大的契丹人,终于无可挽回的走向了末路许多契丹人跟随着耶律氏远走西域,剩下的,有的去了漠北,不知所踪,有的成了汉人的鹰犬,再不记得契丹人的荣耀和尊贵。
悲哀的是,留下来的契丹人,也不得不听从女真人的驱使,为这些曾经任由契丹人打骂的野人奴仆拼死征伐。
不过对于姓氏虽然古老但年仅三十四岁的合合理顺来说,这些记忆已经遥远的好像夹漠中的幻境一般了,在他们这些年轻的契丹贵戚来看,女真人,契丹人本是一家,相互联姻,相互扶持也相互仇视相互争斗,好像亘古以来,便是如此,已经习以为常了的。
但现在,摆在汾州,不论汉东,还是女真人,契丹人面前的却是只有一个大敌秦人,汉人中的一支。
一个冬天,所有来到这里的女真人,契丹人勇士,都不得不承认对面的秦人有着不下于金国勇士的武勇和胆魄,许多人从未跟秦人交过手的军中勇士都在纳闷,这些成群结队而来,彪悍而又狡诈的敌人竟然都是汉人?
太原虎卫军精骑,与大同怯薛军同样名扬北地,让无数人敬仰也让无数人畏惧,其中皆为女真,契丹健儿身经百战,各个弓马娴熟乃大金河东最为精锐之劲旅,便是当年西京都检点,大金名将完颜烈也曾召太原精骑于麾下,日久赞曰,虎卫精骑,人不解甲,马不解鞍,连破敌阵而不竭,急行千里而不怠,实世间之精锐无疑。
让太原虎卫军上下时常遗憾的是,不论当年三十万大军南征,还是秦人北来河中,大金为西夏掣肘,都不曾召虎卫军与秦人精锐对阵沙场,不然的话,当年那一仗怎么会败了?
所以,这次随完颜万户大人南来,这五千虎卫军精骑上下人等,无一不想着砍下秦人勇士的人头挂在马颈下面,来显示自己的勇武。但短短一个冬天下来,除了像合合理顺这样固执的人之外,其他人却不得不承认,虎卫军精骑并非无敌于天下,其他还不知晓,但就军中斥候而言,实比对面的秦人要逊sè一筹。
和天下间所有的军旅一样,虎卫军斥候乃军中最精锐的一群人,这次随完颜和尚来汾州的四个斥候统领,皆是军中久经战阵,可以一当十的勇士,可是短短几个月,四个斥候统领却已经解了三个。
十几个精善追踪,从辽东的深山老林中走出来,可以搏杀熊虎的女真,契丹好汉,却被秦人逐一猎杀在了这方寸之地。
随着日子过去,派出去的斥候,能回到汾州的却越来越少,回来的人都是满脸的惊惧,大多都说着同样的话,秦人太多了,只要一声响箭,过上一时半会,秦人就好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一般蜂拥而来。
山林不能进,秦人在山林中间,会变得分外的可怕,他们穿着雪白sè的衣甲,就算近在咫尺,也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来,他们成日成夜的潜伏在那里,直到刀光乍起,才知道敌人已经到了自己身畔。
高一点的地方不要去,那里很可能已经被秦人设置了陷阱,只等着你上去打望。
不要爬到树上去,会成为秦人的神射手的靶子。
碰到秦人斥候,哪怕只有十个人,也不要跟他们纠缠,除非能一举将他们杀个干净,不然的话,随之而来的就是秦人的大队人马。
千万谨记,不要步行出城,秦人多是一人双马,你跑的再快,只要被他们发现了,将无法逃脱他们的追杀。
不要仗着人多势众,就去追敌,很可能会中了秦人的埋伏。。。
如此种种,这就是一个冬天以来,虎卫军精骑斥候们得出的经验之谈,给人的感觉就是,秦人在汾州与临汾之间织就了一张大网,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精妙战术,将大金的斥候杀的心胆俱寒,将出城探查敌情视作了苦差。
直到那位勇冠三军,曾在东北草原,追踪塔塔尔人数百里,破塔塔尔人部落十余个,终于砍下那狡猾的塔塔尔人大汗脑袋,声名直追当年大金悍将萧幕的完颜他塔,带着三十个勇士出城,回来的却只有四个残兵败将,以及带回的完颜他塔满身箭伤已经冻的硬邦邦的尸体之后。
终于给这场多少已经变成了两边斥候的意气之争的厮杀争斗,画上了一个让所有虎卫军兵卒感到屈辱的句号,而万户大人也终于严令各部如无军令,不得再派斥候出城。
战场归于平静,但却已经成了秦人斥候的天下,汾州金军,再无法得知南边的定点敌情,这对于大军征战来说,无疑是已经落了下风的征兆。
还好的是秦人并无意在冬天开战,不然的话,不定秦人大军到了汾州城下,汾州这里才会察觉的。
当然,派出大队人马,驱逐秦人斥候也不是不成,但往来数次不但是他合合理顺就算是再不懂军机的人也能看出,如此这般,除了让大军士卒在寒风中受冻,疲惫不堪之外,就再没有多大的收效了。
秦人斥候在大队人马左近忽隐忽现,派人追过去的时候,往往已经没了踪影,除了杀上几个太过大胆靠的太近的秦狗之外,就再没有多少斩获了,一来二去,便是合合理顺也觉着,再派大队人马出去除了徒劳无功之外,很可能还会中了秦人的埋伏,不如等到春暖huā开,与秦人面对面的战上一场,必然能杀的这些狡诈的秦狗抱头鼠窜,出了一个冬天所受的闷气。
显然他能想到的,万户大人定然也能想到,所以之后也就再没有大队人马被派出去了。
合合理顺恨恨的站在城头,盼望着雪再化的快些到了那时,定然要叫秦狗知道,大金的勇士不是那么好欺辱的。
但他却不知道,这一个冬天,对于汾州守军到底意味着什么,一个冬天下来,汉军斥候陆续死伤近千人,后来到的虎卫军精骑也没好多少,时至今日,已经死伤超过四百人,看上去不多,但十停中却已去了一停。
遭受如此重创,还不是两军对阵厮杀,这对于汾州城内无论是汉军还是虎卫军精骑来说,对士气的打击几乎已经成了影响胜负的致命因素了汾州镂守使解,大堂。
完颜和尚蹙着眉头,面容依旧清秀,目光依旧深沉难测,只有鬓角那几缕斑驳以及面容之上风吹雨打留下的沧桑痕迹才显示出,这位大金重臣,军中名将,已经年华渐老,再非当年那个,于上京宫门枯跪终日,但求一死的慷慨少年,也非那个于完颜烈帐下,一心只想杀敌报国,百折不回的大金悍将了。
凝神之下,他看上去就像一块风吹不动,海浸不烂的石头,他的坚定,足以击碎那些许的忧虑,他的自信,足以掩盖内心的彷徨,大半生经历的风风雨雨,早就了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彻底击倒的一个人。
虽然这个冬天所经历的挫折让他明白,对面的敌手是怎样的强大,但也只能让他开始正视这个难缠的对手,想着怎样才能击败他,而不会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畏惧。
是的,和合合理顺想的不同,在他看来,这是个分外难熬的冬天,秦人已经lu出了自己的狰狞,而大金的威严正是慢慢淡去。
他头一次如此深刻的感觉到了秦人的强盛,即便是当年河中大败的时候,也没有让他生出如此橡晰的念头,而几乎是悄无声息间,南方的汉人竟然变得如此可怕,这是他来到汾州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这时,他不禁回想起当年大帅完颜烈曾经说过,汉人占据着天下最肥沃的疆土,女真勇士若不能南下,取而代之,一旦汉人诸国相互吞并,成为一国,则定然挥师北来,到了那个时候,不论女真人,契丹人,还是鞋靶人,éng古人等等等等,要想继续生活在这里,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低下曾经尊贵的头颅,屈下曾经宁折不弯的膝盖,向汉人祈求活路,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时,他不信,强大的金国,怎么会被懦弱的汉人所征服?大帅肯定又喝多了,就像他每次喝多了那样,总会说些让人有些听不懂,却又让人或是热血沸腾,或是让人惊悚的话,他那时觉得,只要大帅还在,汉人?哼,北地所有窥视着大金的人,都不会有那个机会。但现在,他有些信了汉人的英雄豪杰一点不比女真人少,而他们与女真豪杰一样,有着蓬勃的野心以及不下于女真勇士的胆量和气魄。
女真有一句老话,应当防范曾经的奴仆变成将来的敌人,女真人曾经走过的路,旁人也许此时正走在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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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畏惧任何敌人今的大金,却不能不让他忧虑万分,汉人已经来了,将来女真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也许大帅知晓,但可惜的是,大帅却远在上京
思绪万千,忧虑深藏,但在这个时候,他却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不能再败了,大金已经够乱,若让秦人在曾经属于大金的土地上立足下来,他不敢保证,朝堂上的那些软骨头,会不会向秦人卑躬屈膝,以求得短暂的平静,继续他们奢靡的荒唐日子。
他的目光亮的吓人,心里却渐渐凝定了下来,拿起桌案上的笔,轻轻绽开雪白的宣纸,犹豫了片刻,才落去。
半晌过后,叫来了亲兵,将这封手书交了过去,吩咐了几句,那亲兵迅速的去了。
轻轻喟叹一声,嘴角lu出了些苦笑,数万大军,对面的敌手人马也不过相当而已,却逼得自己调兵增援,大金啊,何时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
不错,那是一封直送太原的调兵文书,有如军令,尽起太原府虎卫军,乘胜军各部精锐南下河中,犹豫了半个多月的完颜和尚,终于下定决心,斩断汉人伸向河中的爪牙,遏住秦人的野心,而那个狡诈的对手,也定然是首当其冲,将被南下的大金军旅压成膏粉。
泰山压顶,求的便是全胜之局,什么颜面,什么朝堂旨意,都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