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七百一十五章开端(四)
车声粼粼,顺着平安大街西向,再折而向北,经朱雀大道,直趋城门,天色已经大亮,城门大开,炊烟渺渺之中,来往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城门口处,守卫这里的城门戍卒很是打量了这辆后面还系着一匹健马的马车几眼,领头的一个队正一身羽林左卫军服,看上去很是精悍,多瞅了这边几眼,便走上前来阻住盘问。
但车辕上的车夫不待他开口,就已经低声说了两句,那队正一个愣神,接着脸色大变,躬身失礼,挥手让人放行,车夫也不多话,点头示意,赶着车径自出城去了。
车厢之中衣襟裂了老大一个口子,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却还是正襟危坐,一派俨然的许节许大人听见外边动静,嘴唇蠕动,直想张嘴。
但懒散的坐在他对面,自称为赵三的汉子凶狠的瞅了他一眼,低声道:大人还是不要动歪心思的好,省得咱们麻烦,外面守城门的是以前左卫的人,大人不会不知道咱们老爷是个什么出身吧?
一句话,便让许节熄了侥幸的心思,抛下那些书生之见不说,这回他是真怕了,权势这个东西,就像是动物园里的老虎,在笼子外面,虽垂髫小儿,也能了无畏惧,看的拍手直笑,羡慕着,嫉妒着,可能还能从中找出点优越感出来呢,不过一旦将人和这兽中之王关在一起,直面其威,任谁也就只能剩下恐惧的份儿了。
许节便是这般,冷眼旁观,不近其前,总以为旁观者清,却是不知一旦雷霆俱下之时,也只一二仆从,便能让他生死两难,什么进士及第,什么文人风骨,却皆如薄纸,一戳就破。
车厢中重又安静了下来,在一成不变的车声当中,马车一路向西而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重又听到人声,车行渐缓,终于停了下来。。。。。。。。。
。。。。。。。。。。。。。。。。。。。。。。。。
西山大营,中军大帐。
这是真正的野战营帐,厚厚的牛皮帐幕,散发着浓浓的腥膻气息,十余名猛虎武胜军将校手扶腰刀,好像雕塑般直挺挺排在两侧,大的不过二十七八,小的也才二十三四,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却满是凛然之气,将大帐中的气氛渲染的凝重而又肃杀。
赵石居中而坐,身子笔挺有如标枪,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而过,半晌过后,才最终带着几分满意的意味收了回来。
种怀玉。
末将在。
军演三日,其中优劣,可已知晓?
回禀大人,末将已率诸将仔细商讨过了。
好,禀上来。
是。。。。。。。。
种怀玉顶盔挂甲,又上前一步,大声道:军演第一日,末将率八千中军步卒却敌正面,诱敌来攻,将士奋勇,敌不能越。
军演第二日,木华黎率五千骑军出两翼,转守为攻,一举溃敌中军,敌不能当,退守险要。
军演第三日,困敌于一处,辎重营配以石炮,霹雳弹,猛攻竟日,敌不能守,率军突围,我军有备,至晚,肃清突围残敌,大胜。
赵石眸光闪动,微微一笑道:伤亡如何?
种怀玉显是有些紧张,前几日的军演实在是别开生面,虽说这不是猛虎武胜军头一次实战军演,但全军毕集,步骑齐出,俨然如两军决战的大场面却还就是头一回,说起来,猛虎武胜军从成军至今,军中每一次关节,对于他这个猛虎武胜军元老来说,都是了如指掌,但那三日军演,还是让他扎扎实实长了一番见识。
按照军中那几位见过大场面的老兵的话,就是这三日军演,除了没有真正杀人见血之外,实与两军战阵厮杀无异,经过这三日磋磨,虽说众人皆是身心俱疲,但种怀玉却明显的感觉到,这支成军已有数年的大军多了点什么,但这也只是感觉,真要让他确定的说出来,他自己也有些迷糊。
不过话说回来,头一次全军倾力而出,除了许多振奋人心,让男儿见之便热血沸腾的大场面之外,疏漏之处却也在所难免,几天下来,除了木华黎等有数的几个之外,其他的领兵官儿都有些手忙脚乱,颇为难以应付。
到得现在,种怀玉还觉着心虚力弱,仿若脱了力似的,而心里也有些腹诽,毕竟说起来,这猛虎武胜军可不是他种怀玉的,正主儿还是这位高坐于上的自家妹夫,但军演数日,从准备,到军演开始,再到现在,这位却只作旁观,一语未加不说,瞧那脸色,好像还有些不满意?他们可是将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的,再不满意,也是没辙。。。。。。。。
再者说了,这些年下来,大家伙儿流血流汗,风里来,雨里去,磕碰摔打,才总算有了今日的猛虎武胜军,怎么会不满意,又怎么能不满意。。。。。。。。哼,再挑毛病,老子不干了还。。。。。。。。。。
心里腹诽不已,但说实话,这些年过去,眼前这位国武监督学大人,也就是他的妹夫,虽说在西山大营露面的时候不很多,许多亲力亲为之事都交给了他还有木华黎,杜橓卿几个,但在猛虎武胜军中,积威却越来越重,到也不难理解,如今猛虎武胜军上下,从队正旅帅,再到各部领兵将校,一水的全是国武监出来的,与得胜伯皆有师生之谊,有道是师命难违,又可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想让这些人对国武监督学大人视而不见,那又怎么可能?
可以这么说,猛虎武胜军这样的军旅,翻遍史册,细数千年,也找不出类似的故事出来的,这就是现在的国武监,也正是现在的猛虎武胜军了。。。。。。。。
所以说,种怀玉也算个胆子大的,还敢在心里腹诽上几句,换上其他人,对赵大将军敬若神明还来不及,怎又敢稍存亵渎?
话题转回来,听了这一问,种怀玉立马被噎住了,伤亡?什么伤亡?这是军演来的,演的再真,它也不是真的好不好,杀敌那是一个没有,伤亡嘛,又从何谈起?
不过这话也不全对,种怀玉张了张嘴,眼珠儿转了两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片刻之后,这才躬身大声禀道:回大人,伤者四人,亡无一个,伤者,步军一人,弓手两个,辎重营一个,其余各部,无一损伤。
这么说来还是一场完胜,就这些了?赵石皱着眉头问。
当然不止这些,国武监的规矩这里没有人不明白,报喜不报忧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猛虎武胜军中,每次军演完毕,士卒们可以休整上两三日不等,但将校们却不得休息,督学大人也不止一次说过,身在其位,便要不辞辛劳,尽量做到尽善尽美,当然,这里面的意思只有一个,尽力而已,若有人敢存懈怠之心,没把军务当回事儿,一番赏罚下来,总归能把你寻出来就是了。
而军演完结,刻意为之也好,例行公事也罢,反正按照国武监的规矩,重中之重便是商谈优劣,旁的什么事情都可延后处置,唯有这一关节,是躲也躲不过去的。
既然有优劣二字,那便不能只往好了说,自然是要挑毛病的,而且这个毛病还不能糊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而这毛病嘛,到也不算难挑,从衣食住行,到排兵布阵,样样皆可,挑错了不怕,就怕你不说,这样的习气形成自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些年下来,在国武监和猛虎武胜军这个地方,却已成为了惯例,帐内诸人,没人觉得稀奇,便是种怀玉,也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张嘴便来。
毛病自然不少,头一次全军协作,也很难不出疏漏,军演从头至尾,督学大人都在,欺瞒不了,也没人敢存欺瞒之心。
所以,这一说可就有些长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比如说,步军有人绊倒在阵中,引起了混乱,又比如说,号令举盾,考验的各部带兵将校的眼力,无实物参照,所以弄的参差不齐,场面分外难看不说,到得真正迎敌之时,恐怕就要死伤狼藉,再比如,弓手那边操之过急,有人便使力不匀,拉伤了膀子,还有一张硬弓被拉断了,弓弦甩出来,伤了一人面颊,这就是辎重营的错处了,又比如说骑军马匹不齐,一千重骑衣甲还没领到,就无法直观的看出重骑冲阵的威力,再有斥候营那边,若大军决战,斥候应该也是重中之重,但毕竟只是一次军演,这些军中精锐便显得泯然众人,无法让人满意云云。。。。。。。
反正毛病不怕挑,说起来就是一大堆,说着说着,帐中各人身子虽还依旧笔直如故,但脸上不免都带了几分讪讪之色,想想三日军演,确实有些混乱,身处其中可能感觉不到,但过后一想,多数人就都觉着那会儿自家的作为有些不尽人意了。
实则,赵石对于这三日军演桩桩件件都瞧在眼中,心中已有些满意,可以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年轻充满活力,却又初具雏形的团体,犯错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也很正常,便是称得上久经战阵的木华黎,今年也才二十八岁,却能将数千骑军指挥的有模有样,难得的很,比起当初那支羽林左卫来,已经强的太多,若是平时,他定然不吝褒奖,不会打压这些多数没上过战阵的年轻人的热情,但现在嘛,大战在即,却不能如此这般了,还是要敲打一下才成。
待得种怀玉住口,已经想好的话跟着就来了。
做的不错,但军中重赏罚,之后怎么处置,想来你们应该清楚,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不过我想问你们一句,今次军演,到底为了什么,可有人知道?木华黎,你经的战阵最多,就由你来说吧。
是。木华黎上前,斟酌了片刻,随即用他那特有的腔调大声道:军演之事,不求奇变,但求日后临阵,将校不乱,士卒不惊。。。。。。。。
不待他说完,赵石已经拍案道:不错,亏你还记得这个,看来在国武监中没有白费光阴,那我就再问你们两句,为何要设阵诱敌,八千步卒,激战一日,这要真到两军阵前,能不能抵挡得住敌军猛攻?
嘿,竟然还将骑军预伏于后,可是要见死不救?一旦敌军骑步同出,八千步卒进退两难,唯有固守原地,连点腾挪都没有,完胜?八千步卒大溃于前还差不多,竟然还将中军设在步卒当中,是在激励士气,还是想将中军也丢在那里?
后面骑军,辎重营眼见中军岌岌可危,是救还是不救?
赵石越说越是声色俱厉,众人哪里见过这个?除少数几人还能镇定之外,其余皆是噤若寒蝉,连种怀玉都满脸通红的缩起了脖子。
这还没完,大帐中回想着赵石的斥责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这里有谁不知道这一句的?兵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即便是军演,就能视同儿戏?
既然还知晓军演之事,不求奇变,不摆下堂堂之阵,还诱什么敌?你们想让我看到什么?是你们计谋高超?还是以为除了你们,敌军各个都是疯傻之人,瞅见你们将骑军隐于阵后,还视而不见的狂攻步军军阵?
伤者四人,亡无一个,种怀玉,亏你说的出口,照你们这么个做法,我告诉你们,一战下来,即便胜了,步卒也定然死伤过半,骑军冲阵,又要死伤狼藉,这么下去,我两万余人的猛虎武胜军,能经得几阵?如此想当然尔,还军演个屁,朝廷费那许多钱粮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学赵括,把大家伙儿的大好性命白白断送给强敌的,都给我滚出去,好好琢磨琢磨,一月之后,再行演练,到时再耍弄这些小聪明,都给我回家吃爹娘去,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半晌过后,一群猛虎武胜军将校呼啦啦的出了大帐,却各个看上去面无人色,灰头土脸,连往常军议之后,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谈笑打趣的兴致也没了踪影,多数低着脑袋,不敢见人般迅速散了。。。。。。。。。。
杜正臣,平日就数你伶牙俐齿,心眼也多,今天怎么不说话了?缩在后面,看老子的笑话,有你的啊。。。。。。。
说什么?大人雷霆震怒,谁上前去也是一般,再者说了,为师长训斥了一回两回,也是正理,难道你还想让我上去顶撞大人不成?
种怀玉和杜橓卿两个落在后面,脸色都不怎好看,嘀嘀咕咕的说着,种怀玉被噎了一下,转念间,又不甘道:你说,大人这是发的哪门子火气?就算咱们不争气,也不至于此吧?换了咱家老头子,最多抽棍子打一顿了事,但之前道理总会摆个清楚,让你明白为什么挨揍,哪会让人这么莫名其妙的?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呢吗?
最后一句将杜橓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左右看看,见旁边没人,这才回头瞪了种怀玉一眼,显是怪种怀玉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过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怕是咱们这猛虎武胜军要调往边塞了吧?若是那般,也难怪大人着急。。。。。。。
哎呀。。。。。。种怀玉愣了愣,接着便跺脚,满脸的痛心疾首,连话也不跟杜橓卿说了,闷头就走,隐约间,还能听到这小子的嘀咕,我的长安。。。。。。我的娇妻美妾。。。。。。。折家那几个这回该高兴了,再没人跟他们作对了。。。。。。。。这后事也该安排一下,呸,怨不得问老子伤亡呢,这不是存心咒人呢吗。。。。。。。可怜咱家小畜生,才。。。。。。。。
弄的杜橓卿愕然半晌,旋即扑哧一声乐了,亏这人已经老大不小,但这赤子之心到是还完好的紧呢。。。。。。一笑过后,脸色却也凝重了下来,若真猜的不错。。。。。。。
想到这里,仰首望了望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自嘲的一笑,心道,没想到,读了满肚子的圣贤书,最终却要。。。。。。。这世间之事,还真就猜不透料不到,随着一声轻叹,再不停留,迈步急急的向辎重营方向而去。。。。。。。。。
。。。。。。。。。。。。。。。。。。。。。。
老爷,人已经带来了,只是接人来的时候,咱们粗手粗脚的,对许大人多有冒犯,还请老爷恕罪。赵三微微躬着身,那身江湖草莽气息早已收了个干净,规规矩矩的禀报着。
(调整一下,大家不要急,不会长时间断更了,给大家拜个晚年,呵呵,高潮就要来了。。。。。。。。。。)
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七百一十五章开端 四(纯手打)
车声辚辚,顺着平安大街西向,再折而向北,经朱雀大道,直趋城门,天色已经大亮,城门打开,烟烟渺渺之中,来往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城门口处,守卫这里的城门戍卒很是大量了这辆后面还系着一匹键马的马车几眼,领头的一个对正一身羽林军服,看上去很是精悍,多瞅了这边几眼,便走上前来阻住盘问。
但车辕上的车夫不待他开口,就已经低声说了两句,那个对正一个愣神,接着脸色大变,躬身失礼,挥手让人放行,车夫也不多话,点头示意,赶着车径自出城去了。
车厢之中衣襟裂了老大一个口子,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却还正襟危坐,一派俨然的许杰徐大人听见外边动静,嘴唇蠕动,直想张嘴。
但懒散的坐在他对面,自称为赵三的汉子凶眼瞅了他一眼,低声道:“大人还是不要动歪心思的好,省的咋们麻烦,外面守城门的是以前左卫的人,大人不会不知道咋们老爷是个什么出身吧??”
一句话,便让许杰熄了侥幸的心思,抛下那些书生之见不说,这回他是真怕了。权势这个东西,就像走动物园里的老虎,在笼子外面,虽垂髯小儿,也能了无畏惧,看的拍手直笑,羡慕着,嫉妒着,可还能从中找出点优越感出来呢,不过一旦将人和这兽中之王关在一起,直面其危,任谁也就只能剩下惶恐的份了。
许杰便是这般,冷眼旁观,不近其前,总以为旁观者清,却是不知一旦雷霆聚下之时,也只一二仆从,便能让他生死两难,什么进士及第,什么文人风骨却皆如治薄,一戳就破。
车厢中重又安静了下来,在一成不变的车声中,马车一路向西而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重又听到人声,车行减缓终于停了下来。
西山大营中军帐。
这是真正的野战营帐,厚厚的牛皮帐幕,散着浓浓的腥膻气息,十余名猛虎武圣军将校手扶腰刀,好像雕塑般排在两侧,大的不过二十七八,小的也才二十三四,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却满是凌然之气,将大帐中的气氛渲染的凝重而又肃杀。
赵石居中而坐,身子笔挺有如标枪,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而过,半响过后才最终带着几分满意的意味收了回来。
“种怀玉”
“末将在”
军演三日,其何优劣,可已知晓?“
”回禀大人,末将以率诸将仔细商计过已。”
“好,禀上来、”
“是·········”
种怀玉顶盔挂甲,又上前一步大声道:军演第一日,末将率千中军步卒却敌正面,诱敌来攻将士奋勇,敌不能越。”“军演第二日木华黎率五千骑军出两翼,转守为攻,一举溃敌中军,敌不能当,退守险要。”“军演第三日,困敌于一处,辎重营配以石炮,霹雳弹,猛攻竟日,敌不能守,率军突围,我军有备,至晚,肃清突围残敌,大胜。”
赵石眸光闪动,微微一笑道:“伤亡如何?”
种怀玉显是有些紧张,前几日的军演实在是别开生面,虽说这不是猛虎武圣军头一次“实战军演”,但全军毕集,步骑齐出,俨然如两军对决的大场面却就还是头一回,说起来,猛虎武圣军从成军至今,军中每一次关节,对于他这个猛虎武圣元老来说,都了如指掌,但那三日军演,还是让他扎扎实实长了一番见识。
按照军中那几位见过大场面的老兵的话,就是这三日军演,除了没有真正杀人见血之外,实与两军战阵厮杀无异,经过这三日磋磨,虽说众人皆是身心俱疲,但种怀玉却明显的感觉到,这支成军已有数年的大军多了点什么,但这也只是感觉,真要让他确定的说出来,他自己也有些迷糊。
不过话说回来,头一次全军倾力而出,除了许多振奋人心,让男儿见之便热血沸腾的大场面之外,疏漏之处却也在所难免,几天下来,除了木华黎等有数的几个之外,其他的领兵官儿都有些手忙脚乱。颇为难以应付。
到得现在,种怀玉还觉着心里虚弱,仿若脱了力似的,而心里也有些腹诽,毕竟说起来,这猛虎武圣军可不他种怀玉的,正主儿这位高坐于上的自家妹夫,但军演数日,从准备,到军演开始,再到现在,这位却只作旁观,一语未加不说,瞧那脸色,好像还有些不满意?他们可是将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的,再不满意,也是没辙。
再者说了,这些年下来,大家伙儿流血流汗,风里来,雨里去,碰碰摔打,才总算有了今日的猛虎武圣军,怎么会不满意,又怎么能不满意··········哼,再挑毛病,老子不干了还·········
心里复议不已,但说实话,这些年过去,眼前这位国武间督学大人,也就是他的妹夫,虽说在西山大营露面的时候不很多,许多亲力亲为之事都交给了他还有木华黎,杜舜卿几个,但在猛虎武圣军中,积威却越来越重,倒也不难理解,如今猛虎武圣军上下,从对正旅帅,再到各部领兵将校,一水的全是国武监出来的,与得胜伯皆有师生之宜,有道是师命难违,又可谓一日为使终身为父,想让这些人对国武监督学大人视而不见,那又怎么可能??
可以这么说,猛虎武圣军这样对军旅,翻遍史册,细数千年,也找不出类似的故事出来,这就是现在的国武监,也正是现在的猛虎武圣军了·········
所以说,种怀玉也算哥胆子大的,还敢在心里复议上几句,换上其他人,对赵大将军敬若神明还来不及,怎又敢稍存亵渎?
话题转回来,听了这一问,种怀玉立马被噎住了,伤亡?什么伤亡?这是军演来的,演的再真,它也不是真的好不还?杀敌那是一个没有,伤亡嘛,又从何谈起?
不过这话也不全对,种怀玉张了张嘴,眼珠转了两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片刻后,这才躬身大声禀到:“回大人,伤者四人,亡无一个,伤者,步军一人,弓手两个,辎重营一个,其余各部,无一损伤。“
”这么说来还是一场完胜,就这些了?”赵石皱着眉头问。
当然不止这些,国武监的规矩这里没有人不明白,报喜不报优的事情永远不会生在猛虎武圣军中,每次军演完毕,士卒们可以休整上两三日不等,但将校门却不得休息,督学大人也不止一次说过,身在其位,便要不辞辛劳,尽量做到尽善尽美,当然,这里面的意思只有一个,尽力而已,若有人敢存懈怠之心,没把军务当回事,一番赏罚下来,总归能把你寻出来就走了。
而军演完结,刻意为之也好,例行公事也罢,反正按照国武监的规矩,重中之重便是商谈优劣,胖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延后,维这一关节,是多也躲不过去的。
既然有优劣二字,那便不能只往好了说,自然是要挑毛病的,而且这个毛病还不能糊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而这毛病嘛,倒也不算难挑,从衣食住行,到排兵布阵,样样皆可,挑错了不怕,就怕你不说,这样的习气形成自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些年下来,在国武监和猛虎武圣军这个地方,却已成了惯例,帐内诸人,没人觉得稀奇,便是种怀玉,也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张嘴便来。
毛病自然不少,头一次全军协作,也难不出疏漏,演军从头至尾,督学大人都在,欺瞒不了,也没人敢存在欺瞒之心。
所以,这一说可就有些长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比如说,步军有人绊倒在阵中,引起了混乱,又比如说,号令举盾,考验的各部带兵将校的眼力,无实物参照,所以弄得参差不齐,场面分外难看不说,到得真正迎敌之时,恐怕就要死伤狼藉,再比如,弓手那边之过急,有人使劲不均,拉伤了膀子,还有一张硬功被拉断了,弓弦甩出来,伤了一人面颊,这就是辎重营的错处了,又比如说骑军马匹良莠不齐,一千重骑衣甲还没领到,就无法直观的看出重骑冲锋阵的威力,再有斥候营那边,若大军决战,斥候应该也是重中之重,但毕竟只是一次军演,这些军中精锐便显得泯然众人,无法让人满意云云·········
反正毛病不怕挑,说起来就是一大堆,说着说着,帐中各人身子虽还依旧笔直如故,但脸上不免都带了几分讪讪之色,想想三日演军,确实有些混乱,身处其中可能感觉不到,但过后一想,多数人都觉着那会儿自家的作为有些不尽人意了。
实则,赵石对于这三日军演桩桩件件都瞧在眼中,心中已有些满意,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年轻充满活力,却又初具稚行的团体,犯错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也很正常,便是称得上久经战阵的木华黎。今年也才二十八岁,却能将数千骑兵指挥得有模有样,难得的很,比起当初那支羽林左卫来,已经强的太多,若是平时,他定然不吝褒奖,不会打压这些多数没上过战阵的年轻人的热情,但现在嘛,大战在即,却不能如此这搬了,还是要敲打一下才成。
待得种怀玉住口,已经想好的话跟着就来了。
“做的不错,但军中重赏罚,之后怎么处置,想来你们应该清楚,我这里就不多说了,不过我想问你们一句,今次演军,到底为了什么,可有人知道?木华黎,你经的战阵最多,就由你来说吧。”
“是”木华黎上前,斟酌了片刻,随即用他那特有的腔调大声道:“军演之事,不求奇变,但求日后临阵,将校不乱,士卒不惊。”
不待他说完,赵石已经拍案道:“不错,亏你还记得这个,看来在国武监中没有白费光阴,那我就再问你们两句,为何要设阵诱敌,八千步卒,激战一日,这要真到两军阵前能不能抵挡得住敌军猛攻?嘿,竟然还将骑军预付于后,可是要见死不救?一旦敌军骑步同出,八千步卒进退两难,唯有固守阵地,连点腾挪都没有,完胜?八千步卒大溃于前还差不多,竟然还将中军设在步卒当中,是在激励士气还是想将中军也丢在那里?”“后面骑军,辎重营眼见中军岌岌可危,是救还是补救?”赵石越说越是声色俱厉,众人哪里见过这个?除了少数几人还能镇定之外,其余皆是静若寒蝉,连种怀玉都是满脸通红的缩起了脖子。
这还没完,大帐中回响着赵石的斥责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这里有谁不知道这一句的?兵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即便是军演就能视同儿戏?”
“既然还知晓军演之事,不求奇变,不摆下堂堂之阵还诱什么敌?你们想让我看到什么?是你们计谋高?还是以为除了你们,敌军各个都是疯傻之人?瞅见你们将骑军隐于阵后,还视而不见的狂攻步军军阵?”
“伤者四人,亡无一个,种怀玉,亏你说的出口,照你们这么个做法,我告诉你们,一战下来,即便胜了,步卒也定然死伤过半,骑军冲阵,又要死伤狼藉,这么下去,我两万余人的猛虎武圣军,能经得起几阵?如此想当然尔,还军演个屁,朝廷费那许多钱粮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学赵括,把大家伙儿的大好性命白白送给强敌的,都给我滚出去,好好琢磨琢磨,一个月之后,再行操练,到时候在耍弄这些小聪明,都给我回家吃爹娘去,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半响过后,一群猛虎武圣军将校呼啦啦的出了大帐,却各个看上去面无人色,灰头土脸,连往常军议之后,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谈笑打趣的性质也没了踪影,多数低着脑袋,不敢见人搬迅散了········
“杜正成,平日就数你伶牙俐齿,心眼也多,今天怎么不说话了?缩在后面,看老子笑话,有你的啊·····”
”说什么?大人雷霆震怒,谁上前去而也是一般,再者说了,为师长训斥了一回两回,也是正理,难道你还想让我去顶撞大人不成?”
种怀玉和杜舜卿两个落在后面,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嘀嘀咕咕的说着,种怀玉被噎了下,转念间,又不甘道:“你说,大人这是的哪门子火气?就算咱们不争气,也不至于此吧?换了咱家老头子,最多抽棍子打一顿了事,但之前道理总会摆个清楚,让你明白为什么挨揍,哪里让人这么莫名其妙的?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呢吗?
最后一句将杜舜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左右看看,见旁边没人,才回头瞪了种怀玉一眼,显然是怪种怀玉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过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怕是咱们这猛虎武圣军要调往边塞了吧?若是那般,也难怪大人着急········”
“哎呀·······”种怀玉愣了愣,接着便跺脚,满是痛心疾,连话也不跟杜舜卿说了,闷头就走,隐哟间,还能听到这小子嘀咕,“我的长安······我的娇妻美妾·······折家那几个这回该高兴了,再没人跟他们作对了·······这后事也该安排一下,呸,怨不得问老子伤亡呢,这不是存心咒人呢吗······可怜咱家小畜生,才·······
弄得杜舜卿愕然半响,旋即扑哧一声乐了,亏这人已经老大不小,但这赤子之心到是还完好的紧呢·····一笑过后,脸色却也凝重了下来,若真猜的不错······
想到这里,仰望了望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自嘲一笑,心道,没想到,读了满肚子的圣贤书,最终却要·····这时间之事,还真就猜不透,随着一声轻叹,再不停留,迈步急急向辎重营方向而去············
”老爷,人已经带来了,只是接人来的时候,咱们粗手粗脚对,对徐大人多有冒犯,还请老爷恕罪。“赵三微微弓着身,那身江湖草莽气息早已经收了个干净,规规矩矩的禀报着。
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七百一十六章开端(七)
大秦咸宁六年三月间,后周使臣入秦,所携金银绸缎无数,以贿秦人,自潼关西来,车队绵延数十里,可谓壮观之极,在长安拖了数月未走的南唐使臣见后周时节车队入城,大惊之余,却也羞愧欲死,相比之下,自诩正朔的南唐,却是寒酸到了极处。
后周使臣入了长安,随即递交国书,请见大秦皇帝陛下,景帝于宫中设宴,款待后周来使,席间美酒佳肴,歌舞升平,又叫陪宴诸臣吟诗作对,以记此间繁华盛景,一番手段下来,席间虽未谈及正事半句,却不但将后周几位使臣喝的酩酊大醉,还使其有了错觉,以为此行终是收获不菲,大秦并无悔盟之意,那就更别提出兵以助南唐了。
之后一月,大秦皇帝陛下“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又将后周使臣拖在了长安,后周使节不疑有他,在长安上下奔走,可谓是不遗余力,便是远在长安郊外的长公主府,也没能逃过其骚扰……
不过谁人也不是傻子,一天两天还成,如此过了一月有余,后周使节再未见到大秦皇帝陛下龙颜,与大秦几位重臣到是见了数面,虽说一个个嘴上说得都好,但过后想想,却多闪烁之词,搪塞之意越琢磨便越明显。
等到咸宁六年三月未尾,大秦密派使节往西夏,四月间,各处禁军调拨越频密,更以西北平静多年,不以战事为促,调一万西北镇军番上京师,等到春耕一过,各处民夫征调事立即便进行了开来。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大秦有再多的借口,也再无遮掩出兵之意图了。
此时此刻,后周使节才从各处传来之密报中惊醒过来,一时间,心胆皆丧,而与此同时,后周已经调重兵于淮左,各部水军也枕戈待旦,后周南唐间的战事也已到了一触即之际。
大秦咸宁六年四月未,后周使节一边急急派人回转,通报各处西秦异动,一边请求陛见,欲挽狂澜于既倒。
景帝见之于金殿之上,周使问:“秦周两国同为夏嗣,互为表里,不兴干戈数十年矣,今长安之盟墨迹未干,我大周未有一兵加之于秦,未有一卒犯于边,大秦为何无故欲兴兵戈于我?
背盟弃义,于神为不详,于德为衍义,于人为失礼,定遭人神共弃,实为不智矣……”
后周使臣情急之下,言辞犀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殿上大秦臣工闻言,多有愧色,惟礼部尚书方谦冷笑不已,上前回道:“后周居中原腹地,以为华夏苗裔,我朝深敬之,前不曾轻动刀兵,后亦有长安之盟,且许边市,金人来犯,我朝应声而援,将士奋勇向前,可有怠乎……”
说到这里,脸上冷笑之色愈盛,续道:“然后周若何?前与胡虏定盟于河上,称臣纳贡,子女金帛,奉于项侧,后欲兵于江上,伐我盟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还敢曲解大义,犬吠于前,可还有廉耻乎……”
哼,你后周鼠两端,我朝耻于为伍,芶且为盟,今即寒之,有何不可?以顺伐逆,正应天地民心,后周小儿,俯抢地,或可芶全性命,不然兵锋所向,皆为齑粉矣
语带铿锵,俨然如檄文一般,其实当庭辩论,或盟或敌,行那开阖纵横之事,在当世来说,已没有多少存在的空间了,和纵横之道鼎盛的春秋战国时相比,此时不论战争规模,还是战争之目的,皆已大变,就比如说现在,大秦朝堂一旦决议出兵,其实在之前时候,许多准备便已经开始,想让这种规模的军事准备骤然停下来,光靠说客的一张嘴巴,怎么能成?即便苏秦张仪复出,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而此时争而辩之,最大的好处,怕就只剩下争一个大义名分的问题了,这个从古至今,到没怎么变,凡兵戈之事一起,总要找到一个借口,让出兵的一方更合乎道理罢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金殿之上,大秦老旧之臣已没剩下几个,年富力强的皇帝以及一众臣子们,在这一番义正词严的激烈话语之后,也确实人人振奋,恨不能皇帝当庭下旨,将这辱及大秦国体的后周使臣拖出去砍了脑袋,后周使臣惶然无措,还待再辩,随即却被逐于金殿之外……
大秦咸宁五月初,后周使臣惶惶归去,同月,后周使臣过黄河入金,至于其间密议如何,便不得而知了,大秦这里也再无遮掩,先闭潼关边市,大军调动也越频密,到得咸宁六月间,已有十余万秦军聚于潼关,整装待,杀气腾腾间,大战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浓。
咸宁六年五月,大秦第二次东向的领兵人选也定了下来,潼关镇守使张培贤不出意料的被任为大军统领,加兵部侍郎衔,得胜伯,明威将军,羽林中郎将赵石,一等成县县子,殿前司指挥使王佩副之,又以潼关镇守副使折汇为大军留后,兼转动使职司,掌粮草事,镇守潼关,以兵部左侍郎段德为观军容使,此为兵部尚书李承乾力荐,也是在为段德之后入枢密院任职铺路,其实走的却是之前李严蓄,种从端的路子。
到得五月未尾,除了折汇留守潼关之外,张培贤,王佩两人6续回京,这两人一旦到了长安,立即便与枢密院,兵部连番商议,除出兵诸事之外,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大军各部统兵人选的问题。
要知道,统兵作战,最得用的自然还是各人旧部,这个马虎不得,不管是张培贤,还是王佩,甚至于赵石,都是据理力争,不让分毫,枢密院,兵部备下的人选也不少,但在几个人几近挑剔的挑选之下,却是纷纷落马。
最终,在六月间,各部统兵偏将,参将之类才出现在朝廷邸报之上,大家略微一瞧,也就都明白了,大军其实分为了四部,除了折汇率领一部留守潼关的之外,剩下的三部几乎可以称得上的泾渭分明。
大将军赵石就不用说了,统领猛虎武胜军已无异议,再加上殿前司禁军一部,内殿前司禁军指挥副使杜山虎统领,整整三万余人马,而王佩这里,挑选的自然是殿前司禁军旧部,而这两人虽说皆归大将军张培贤辖制,但两人各领亲信,张培贤对他们的约束力也就很值得怀疑了。
不过三位大将军共领兵权,挥兵东向,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数十年来头一遭,再观此次东征各部,也就是兵强马壮,兵锋之锐,也实乃数十年来,大秦之冠。
这几部人马,任抽出一部来,也皆足塂独挡一面,些微瑕疵,皇帝陛下不说,其他人又有谁敢轻易置喙?
再加上,突然决议出兵,朝野难免震动非常,惊愕过后,便是都忙了起来,粮秣军饷,各种军械辎重,没有一处可以轻忽怠慢,到得六月间,情势明朗,各部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般,除了一些相关人等,谁还有那闲夫去议论其他?
不过与当年出兵蜀中相比,虽说准备时日要短上许多,但从上到下,却要有条理的多了,除了国库充盈略有不足,其他诸事却是井然有序,而这些年大秦鼎革的好处也隐隐显现了出来,各处官员职责分明,各司职守,临有大事,上不慌乱,下不奔忙,在效率上显然已非当年可比了。
乾元殿外殿,大臣们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立,耐心的等待皇上召见,时值六月,天气骤转闷热,虽说大殿内还算凉快一些,但当此之时,大臣们一个个手头上的事情便是一大堆,虽说都压着性子候在这里,但心情之烦燥却是可想一般的,所以当赵石在太监引领之下进来的时候,却是觉着这里比外面还要热上三分。
不过他却不须等候,径直被由太监引着,便进了正殿的门口,等候的人瞧了,羡慕之余,也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叹上一口气罢了,至多状似安慰的嘀咕上一句,得胜伯许是来陛辞的吧?
他们猜的到也不错,赵石此时被传召至此,确实是有陛辞的意思在里面,现如今猛虎武胜军已准备妥当,就等开拨了,大将出征,御前辞行,圣上面授机宜,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到也不算难猜。
不过此次入宫辞行,却注定不会如此简单。
进了乾元殿正殿,一眼扫过去,却是见了熟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与他同出于当年景王府,现如今任职利州路按察使的齐子平。
齐子平是五月间回京的,这个赵石知道,只是一个忙于军务,一个也没多少清闲时光,所以齐子平虽然回京半个多月了,两人却还没见过一面,不想却是在这里碰上了。
那边齐子平见他进来,微微一笑,颔示意,赵石也微微点头,这才给安坐于上的皇帝陛下见礼。
埋于书案之间的景帝抬头瞅了瞅,随口吩咐,“你来了……免礼吧,来人,赐座。”
等赵石坐定,那边齐子平却是随即起身辞了出去,两人虽还是一句话也没谈上,但齐子平临去之时,相互施礼间,却仿似有默契般相视而笑,尤其是齐子平的目光中隐有感激之意。
这个赵石心里明白,齐子平此次回京述职,据说是要进户部的,后又改为礼部,兼领国武监督学之职,要按以往来瞧,无疑户部权重,礼部多有不如,对于齐子平来说,如此反复就有些不尽人意之处了。
但现在不同,国武监在赵石手中蒸蒸日上,又几乎独六于诸部之外,诸事所涉,遍及六部不说,对于之后仕途,也将有大益处,国武监如今数千学子,任谁出任国武监督学之职,将来便于国武监所出之生员有了师生之谊,所谓门生故吏,还不就是这么来的?
而这么辗转几年,和赵石不同的是,齐子平是文官,又掌礼部职司,顺势入中书便是理所当然,可谓前程一片光明。
齐子平了是明白人,此事若无赵石力荐,即便圣上再是恩宠于他,于此事上,也未必会想到他这里,所以此事一定,却要比入户部苦熬资历要强得多了,而他这里也算是欠下了赵石一个天大的人情。
其实他猜得不错,但却了稍有偏差,毕竟这些年皆在蜀中任职,远离长安,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于此事上,赵石力荐是不错,而景帝这里却是犹豫再三,才将事情定了下来的,至于皇帝陛下为何心存疑虑,原因可就多了,一个呢,是齐子平为官四平八稳,深有静气,但说实话,其才干却略有不足,出掌可谓独出心裁,别具一格的国武监,便有些勉强。
二来呢,国武监虽渐渐显露出锋芒,但到底根底上弱上许多,能不能破茧成蝶,还需要一些时日来观瞧,就说此次出兵东征,若猛虎武胜军一战而败,那么之后不论胜败,国武监都将成为众矢之的,靡费钱粮无数,却无成效,怎么都说不过去,说说御史台那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对国武监已经越来越是不满的户部,兵部便能扑上来将国武监撕碎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派齐子平这样的心腹之臣出掌国武监却是有些大风险在的,以上也正是景帝犹豫的根源所在,但事如此,赵石即将统兵离京,其他人等多数不能尽如人意,所以,犹豫再三,景帝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断
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七百一十九章开端(八)
看看这个。。。。。。。。。
在赵石接过太监奉上来的几本一看就是奏折的物什的时候,根本不用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翻看第一本细观,正是弹劾他的表章,几年下来,他书本也没白读,文邹邹的表章已经难不住他,只是在用典之上,却终是无法与那些自小读书的文人相比罢了。
一目十行的看下来,意思很明白,就是弹劾他不顾朝廷体面,无故对朝廷命官加以私刑之事,所指就不用问了,许节虽然已经老老实实的回了家,毕竟文弱书生,身具铮铮铁骨的却在少数,一顿痛打下来,就算他怀恨在心,但终究没那个断然休妻,直面得胜伯怒火的勇气,但病休了一个多月,加之实在无法对其期望太深,所以这事隐约传出去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到底是许节自己有意传出去的,还是其他地方露了马脚,赵石也不会多想,这点小事现如今哪里还能动摇他一个大将军的地位?再说了,教训的还是自家妹夫,就算有有违礼制之处,也情有可原不是?
心里一笑,却面无表情的放下第一本,再翻下面的,下面这本表章却不是出自言官之手,而是兵部呈文,但也是弹劾表章。
不过说的事情却是不同,上面言道:猛虎武胜军轻使兵卒,划丘山为城池,以道路为河越,射矢于虚空,挥戈于幻影,奔波来去,靡费钱粮,将士疲敝,以军国重务为儿戏。。。。。。。。。。。云云。。。。。。
这指的是几个月来的三次军演了,按照惯例来说,也不为错,以往排兵布阵,练兵于野,摆样子也罢,或是实打实的操练也算上,却绝没有像猛虎武胜军般大动干戈的,若是较真的话,在京师近郊如此全军尽出,刀甲齐备,给安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都不为过。
但兵部却不敢真这么说,不说现如今的情势,就说猛虎武胜军如今不但在人事之上,且在军兵调拨上面,已是渐渐脱离兵部的掌握,诸事直呈于枢密院,却多数要皇帝陛下亲决。
而在这支新军上,兵部也比较尴尬,猛虎武胜军驻于京师,又有皇帝陛下钦赐番号,实与皇帝亲军无异,但总归乃兵部辖下,当与众京军相同才对,但现下的情形却是,兵部对其的影响力,不但不如枢密院,甚至于不如礼部,这让人情何以堪?
接下来的几本奏折都是兵部呈文,什么说辞都有,可见,不论国武监,还是猛虎武胜军,与兵部真可谓是积怨已久。。。。。。。。。
不过赵石看了看这些奏章写就的日子,心里却是一声冷笑,有几本是去年的,剩下的都是今年年初到现在呈上来的,想想就能明白,这个时候挑猛虎武胜军以及国武监的毛病,还不就是为了东征领兵人选?若再深想,怕是未尝没有此时做些铺垫,一旦猛虎武胜军阵前受挫,便以此为引,群起攻讦的深意在里面。
李承乾。。。。。。之前不管为了什么,但这些年下来,两人可谓是逾行逾远,已如仇寇一般了,看了这些奏折,赵石除了琢磨着景帝这是什么意思之外,也在思忖着,日后若找到机会,定要除去姓李的,不然老是被折磨个人盯着,真真是如鲠在喉,让人难受的厉害。
怎么样?瞧了这些,可有话说于朕听?景帝抬起头,眉宇间蕴着疲惫,却看不出多少喜怒来,其实瞧出来又能如何?帝心难测,便是皇帝陛下微笑以对,又能有几个人真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情之好坏?
赵石思量着,却也不太清楚,这位陛下到底又犯了哪门子的心事,他娘的,难道又要表忠心?心里多少有些腻歪,但却不能不谨慎应对。
立即站起身来,双手将手中捧着的奏折交回太监手上,躬身道:微臣以为,这些文章之华美,非臣能及,着实令臣汗颜无地。。。。。。。
接过奏折的小太监刚回转身,听了这话,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跟头,好在于此间伺候多时,还算见过世面,到底稳住了身子,紧走两步,将奏折恭敬的放在陛下案头,脚步快速的挪着,看似缓慢,但瞬间就已经离开了老远,显然是害怕受了池鱼之殃。。。。。。。。
而景帝这里愣了愣,随即想笑,但却立马板了脸,你是越来越长进了,竟敢于朕面前口出戏言?
微臣不敢。
不敢?持宠而娇,朕看你敢的很呢,朕来问你,这弹劾表章之上,可尽皆属实?
回禀陛下,虽有些乃是捕风捉影,但多数属实。
哦?
虽是如此,却与微臣无碍。。。。。。。。。。
听了这话,景帝是真的有些恼了,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只听赵石继续道:陛下容禀,臣为官这些年,全仗陛下信用包容,不然哪里会有微臣今日之富贵?至于为官进退之道,臣如今也略谙一二。。。。。。。。但臣为官至今,却并无半点畏首畏尾之心,皆因臣深信,陛下用臣,用的是臣的长处,信我重我,信的是臣的忠心,重的是臣练兵领兵之才干。。。。。。。。
这么一说,景帝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毕竟这话听着虽有诡辩之嫌,但却是地地道道的称颂之言,再者说,这话要是出自旁人口中,也还差些分量,但赵石却不同,正是景帝一手简拔出来的得用之臣,合情合理,既表了忠心,又显出了几分武人特有的心直口快,所以听着也就自然而然的顺耳的多了。
赵石这些年官场历练也不是说着玩的,将自己差不多摘干净了之余,却是灵机一动,续道:便如李尚书,自掌兵部以来,忠心耿耿,不畏人言,兵部上下无不服膺。。。。。。。。便是臣,也要敬服三分的。。。。。。。。
这就是上眼药了,听着是好话,但却暗指其排除异己,结党营私,不然好端端的,老是和他赵石过不去是为了哪般?还不是因为他赵石不很服膺吗?而李承乾在兵部任职也有小二十年了,现在更是将兵部经营的铁板一块,没人念叨也就罢了,一旦这么说的人多了,便是景帝再信重其人,估摸着心里也会掂量一下这些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假的。
何况他在景帝面前从来少有提到,兵部如何,户部又如何,所以这说话的分量又怎么是其他人能比得了的?
然臣与李大人不同,于陛下面前,臣不讳言,李大人久居兵部,已疏于战阵,若陛下予我两人同样兵马,对阵一局,臣敢担保,必大破之,但换了臣来作兵部尚书,也定然茫无头绪,究其就里,各司其职尔。
所以,微臣或有鲁莽疏漏之处。。。。。。。。然,臣斗胆揣摩君意,陛下英明神武,只臣错处不掩其功,陛下定护臣周全,只彰臣功,不罪其过。。。。。。。。这便是一直以来的一点小念头,胡乱妄言,还请陛下恕罪。。。。。。。。
一番大论下来,景帝这里也是哭笑不得,断没想到引出这么一通歪理出来,听着心里到是舒坦,但歪理终究是歪理,怎么听觉着怎么别扭,若按这么说,以后只要功劳够大,岂非连敲打也不能敲打了?
你呀,你呀。。。。。。。景帝抬手指点着赵石,脸上表情终于古怪了起来,这些话。。。。。。你还真敢说出口。。。。。。。。。好了,朕听过也就算了,为人臣者,若都这般想,那还得了?姑且念你还有些忠心,这次就不怪你了。。。。。。。。但你要记得,之后若再于朕面前说此等话,朕定不饶你。。。。。。。。
谢陛下不罪之恩。。。。。。。。
景帝无奈的摆手,行了,你这长进可不是一点半点,朕看啊,再过些年,也就不下于那些舌辩之士了。。。。。。。起居注何在?
皇帝陛后的屏风后面,有声音传出,臣在。
密存,不得外传。
遵旨。。。。。。
赵石歪了歪头,心里难免也虚幻了一下,密存?难道这段君臣对话以后还要到皇家密档中去找?想想自己方才所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还没怎么想清楚,景帝已经缓过了脸色,笑道:朕予你瞧这些本章,已与国法所不合,只是鉴你前次随军而行,竟然胆大妄为,置众军于不顾,擅自离军北上,朕虽信重于你,但这次再犯。。。。。。。。便是有天大的功劳在前,朕也不能再轻易放过的,你可明白?
这下赵石就明白了,合着景帝是怕他主意太正,又冒出什么不合意的举动来,要说存的还真是一片爱惜之心,奈何,帝王权术,越是好意,越是夹杂在雷霆之间,聪明而又忠心的臣子自会领会到圣上的苦心,之后善加利用,宦途之上自然也就一片光明,若是领会不到,嘿嘿,愚笨至此,为官牧民,还能好到哪里去?之后的前程也就可想而知了。
景帝这里想着,出征在即,先敲打一下这位心腹之臣,让他之后谨慎一些,肆意妄为之时也能有个顾忌,但之前赵石一番歪理下来,将所有过错几乎推的一干二净,皇帝陛下心里到是舒坦了,但之前的一番苦心也差不多化作了流水,实在是让景帝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乎,皇帝陛下这里便难得的有话直说了,不光景帝这里有些无奈,赵石一听之下,却也恍然,原来根子竟然在这里。。。。。。。。心里不由暗骂,奶奶的,好好说话会死吗?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在京这许多年,时常伴于驾前,所交非富即贵,其实也是明白,若想让达官显贵们说话一如市井百姓,那是不可能的,就像后世的白领,你要是张嘴就来三字经,行为粗鄙,就算你赚的再多,其实也不能被划归白领这一阶层不是?
要说世上之人,不论古今,,都各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而对于两世为人的赵石来说,这十余年间,经历可谓是起伏跌宕,精彩到了极处,他学到的最多的,也是最有用的,却非什么文章故事,也非什么兵法韬略,而是对于进退之道的把握,用当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明事理,晓分寸,对于性情偏向于激烈,甚至可以说行事不留余地的他来说,这才是两世为人得到的最宝贵的财富。
世人皆言,柔莫能守,刚不能久,其实便蕴含着这样一层为人处世的深刻哲理,便如现在,既然明白了景帝的心意,行动起来已无半点迟疑,立即离座跪倒在地,大声道:微臣愚钝,陛下一片爱惜之心,微臣竟还。。。。。。真真罪该万死,还请陛下。。。。。。。。
这若是放在从前,便是故作姿态,也无这般浑然天成的效果不是?
见他如此,景帝眸中带了几分满意,明白便好,起来吧,不要说什么。。。。。。。。。嗯,出征在即,这点忌讳还用朕来教你不成。。。。。。。。。。
话音顿了顿,皇帝陛下估计也觉着与这个出身寒微,却又大有才能的心腹之臣说话,还是不用那么隐晦为好,尤其是当此时节,不定又要引出什么歪论出来,过后这个家伙领兵在外,若留下什么疙瘩,反而不美。
等赵石归座,遂直接问道:还有,前些日,听闻魏王曾到你府上去过?却是所为何事啊?
(昨天看了几集韩剧,一看到韩国人端着红酒的样子就想笑,虽说这些年中国也西化的很厉害,但到底没有多少摆弄红酒,装腔作势的明显势头,还好,还好。。。。。。。怎么说呢,就电视剧本身来说,韩剧现在在一些细节上还是看着很有趣的,但大体上已经开始落于俗套了,俊男美女的组合越来越多,演技也越来越烂了,装腔作势的,很让人有一种看台湾烂俗电视剧的感觉,所以啊,还是咱们自己国产的都市剧瞧着感觉好一些,当然,别提那些跟风的古装剧和抗日剧目,好的实在太少,一点牢骚,呵呵,不占地方。。。。。。。。)
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七百二十章开端(九)
话题转的有些快,还好的是,这事赵石琢磨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只微一沉吟,便回道:回禀陛下。。。。。。。。。。事涉魏王家事,臣不敢说,也不愿说。。。。。。。。
哦?景帝目光凝了凝,瞅过来时,已经带了严厉,但转瞬间,又似有些赞赏和唏嘘流露于外,也不知在这一瞬间,这位大秦皇帝陛下到底转过了多少念头,不过最终却化作了一声叹息,喃喃道:想不到,你为官这些年,竟还有此赤子之心,难得。。。。。。。。。
声音含混,便是大殿中向来寂静,赵石离的又近,也没太听清楚,不过转眼间,景帝的声音便清晰了起来,你即不想说,朕也就不问了,帝阙之下,难不成还真瞒得过朕不成?魏王的事,你不要多管,朕自有安排。
赵石这里一听也就明白了,想想也能知道,这事怕是皇帝陛下早有耳闻,而魏王那里估计也不想再瞒了,毕竟帝位之争过去已经十余载,虽说余波一直未靖,但皇帝陛下的戒心估摸着也放下了不少,再者说了,当年争位,和当今陛下争斗最烈的怕也不是魏王,而是囚禁在西山的太子李玄持,连太子的子嗣都还在,魏王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当今陛下还真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个赶尽杀绝?
而今屈尊降贵,登门托付,这存的心思嘛,估计也就是让他赵石当这个传声筒罢了,说实话,这事其实算得上是给赵石找了个麻烦,帝王家事哪里是那么好掺和的?也许魏王并没安什么坏心,但要说好意,却也绝对没有,当世之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赵石再是位高权重,估计在人家魏王眼中,也不过是臣子罢了,事情办好了,人家未必领情,若是办的不好,皇帝陛下的怒火也不会烧到魏王身上。。。。。。。。
这些关节,不用旁人说,赵石自己就能想明白,心里也知道,这事早晚皇帝陛下都会问起,所以也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不过到底心里还深恨魏王无事生非,存下了怨尤,只不过无奈的是魏王现在韬光隐晦,加之身份在那里摆着,想要报复一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这个亏,却只能闷声吃下了。
不过经过这两个沉重的话题之后,气氛到是松了下来,说话也随意了很多,后面说的,却多是军略之事了,显然,兵部枢密院那里都已经拟好了章程,和赵石预想的差不多,不论枢密院诸公,还是兵部的大人们,皆非心比天高的空谈之辈,很是务实。
并无人想着一战而有中原,继而定鼎天下,经过蜀中战事的大秦朝臣,对于兵凶战危的变故可谓是深有体会,后周立国百余年,据中原膏腴之地,民心稳固,非是后蜀可比,更需谨慎小心。
所以,这一战,关键便在河洛,大秦若能一战而陷之,后依八百里秦川,进可直逼后周京师开封府,南下也可转战两淮,进可攻退可守,,所以说,大秦若能据有河洛,一统中原,便也指日可期了。
听了个大概,赵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细节之上,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也不会跟他多说,能跟他说这么多,还是因为亲近的缘故,若是换了旁人,估摸着这些也不会说出口的,毕竟此次东征,主帅并非赵石,而是人家张大将军。。。。。。。
不过景帝不欲多说,但赵石自己不能不上心,先拔洛阳,再观其局,这个没的说,但他可是切身经历过蜀中之战,洛阳乃后周东京,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大秦挥兵东进,可以想见的,就算陷了洛阳,之后也将面对后周疯狂的反扑,后周各部军旅,数十万众,加之后周立国百多年,不说深得民心吧,却也绝对不差,若以国战鼓动百姓,必然也是麻烦异常。
这还不算,最大的威胁还是北方之女真,若为后周金帛所动,乘隙来攻,又将如何应之?
他本不该问,也许过后自有旁人解释,但这些问题盘旋在他心头许久,最终也没什么答案,在见识过汾水河畔那场血肉横飞的厮杀,以及在巴山蜀水间盗匪群起的狼戾暴行,他便越发的好奇,大秦此次东征,到底要采取怎样一种完备的方略。。。。。。。
所以,说话之间,便瞅着空子试探了两句。
不想景帝今日耐心到是足够,虽未细说,却也足以解惑了,所谓上兵伐交,再次伐谋,最下才是摧城拔寨,如今大秦的使者不但去了西夏,南唐,便是金国那里,也没有落下,为的却非是欲与金国结好,关键处便是拖延两个字。
此去,一来一回,估摸着怎么也得数月功夫,等到金人明白情势,想要出兵之时,怕是什么都也晚了,若是金国朝廷决断些,许是还有些威胁,但大军从聚集,到开拔,何等的繁冗,像大秦这里,从年初时便已决定起兵,但到了现在,许多事情还未曾安排妥当,而金国仓促之间,就算快,想来也得等到今年年末之时,才能聚起足够的人马了。
而大秦这里也不是只这一手准备,想那金国在西京大同也陈有重兵,也需防范,所以大秦这里力请西夏出兵之余,也要派出一部偏师,进军河中,护持大军侧后,至于正面之敌手,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有任由军前大将见机行事了。
这么一来,若战事顺利,在冬天之前,攻下洛阳,等到天寒地冻之时,也能予大军以休息。
听了这些,赵石心里也是赞了一声好,秦人心胸向来壮朗疏阔,却也能使出这等阴谋诡计,到是让人稍稍有些意外。
不过听到偏师两个字的时候,赵石心头不由微微跳了跳,当年东征,他所率羽林左卫先是大军先锋,后来便成了大军偏师,在汾水西岸,差点让人家包了饺子,这回出去。。。。。。。。。想及前事,赵石多少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等到赵石出宫之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出宫的一路上,他都在盘算着,差不多六月末或七月初之时,猛虎武胜军开拔,到潼关怎么也得七月中,八月秋收时前出兵,顺便还可在敌境解决一部分军粮,而大战必定会在八月中间进入最惨烈的时刻,也许是九月,这取决于后周兵马调动是否得当。
事实上,所有人最担心的是,南唐羸弱,不能牵制住两淮后周兵马,若后周各军倾力而来,到得那时,估计是否能攻克洛阳便已经是次要的了,一旦战事胶着,不论对于后周,还是大秦来说,都将是一场空前惨烈的战事,而能不能彻底击败后周的援军,还有是否能占据绝对的优势,都必将影响到金国会否出兵,还有出兵的规模。
显然,这一战比之平蜀之战要复杂的多的多。。。。。。。。遥望北方,赵石暗自叹了口气,若是人在这个时候能在金国北方。。。。。。。。那才是最好。。。。。。。。。
当然,两面开战,却也只有秦人有这个胆量。。。。。。。。。
。。。。。。。。。。。。。。。。。。。。。。。。。。
出宫回府,不必细说。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去了一趟户部,又于翌日午间,走了香侯府一趟,香侯府自来少纳男客,但这些年下来,香侯府与得胜伯府两家可谓是关系匪浅,赵石又是头一次登门造访,却没有闭门不纳的道理。
香侯陆飞翼亲自迎出二门,两人年岁相当,历来虽有些不对付的意思,见面也只寥寥数次,但两人却都明白,两家这些年来来往往,交情也只有越来越深厚,断没有越来越疏远的道理。
也无暇欣赏香侯府如何繁花似锦,也没工夫细看香侯府的女子到底有别家有何不同,屏退闲杂人等,两人在香侯府前堂正厅密探良久,赵石这才告辞离府而去。
直到陆飞翼回转,贴身护卫的陆飘这才不满的在旁边道:这些日子府主身子不适,还与。。。。。。。。说那么多干嘛?
陆飞翼失笑,摇首之间,雍容有如男子,人家头一次登门,怎能缺了礼数?
那人向来瞧不起我等女子,这些年那次不是府主屈尊降贵上门拜会?这次却是寻上门来,定是有事相求,哼,也就是府主,若是换了旁人,才没好脸色予他。。。。。。。对了,府主,这次他来,到底为了何事?
你到是精灵。。。。。。一猜就猜对了四五分,那你再来猜猜,他求咱们什么?
陆飘见她兴致颇高,心里也是一松,香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自家府主喜春秋而恶夏,每到夏日,即便是身子康健,精神也是恹恹的,自小带的病症,便是那些医术高深的御医也是没辙。
入夏以来,又是这般,今日难得有了谈兴,陆飘心里也是高兴,也愿陪着府主多说说话解闷,至于羽林中郎将,得胜伯赵柱国亲自登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反而是其次的了。
也不难猜啊,又要打仗了。。。。。。。。。莫不是被朝廷委了副帅之职,有些不满,所以来寻府主说项?
这就是玩笑了,想想就知道,香侯府在长安虽说独树一帜,但毕竟都是些女子妇人,难以招惹是不假,但要说影响朝廷政务,对于领兵大将这样的军国重事指手画脚,却是异想天开,赵石再是糊涂,又怎会就这个找上门来相求?
果然,陆飞翼摇首失笑,轻声道:胡说,咱们哪里管得了这个?好了,不用瞎猜了,怎么猜,估计你也猜不到,去,把阿左婆婆,别情,青岚她们请来,我有要事跟她们相商,还有,以后你多盯着些学医的那些丫头,别情啊爱啊的,荒废光阴,咱们香侯府的规矩虽然宽松,到了年纪,我也不能阻她们婚娶,但。。。。。。。若是学无所成,出府之后,便不准她们再入香侯府半步了,香侯府保她们安身立命至今,可不是让她们借着香侯府,以为待嫁之资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话说的越来越重,将陆飘也吓了一跳,立马便也明白,府主这里指的是在国武监求学的几个丫头了,她之前也听说了的,几个丫头在国武监那男子聚集之所在甚是受宠,回府之后也多有炫耀。。。。。。。。。
显然,这些丫头是忘了府主为何令她们入国武监求学了,有那么几个天天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更是违了府主心意,之前府主不说,也就罢了,如今既然说起,几个丫头的好日子估计是到头了的。
要说也怪不得府主,这些丫头多数皆为孤女,得香侯府照看至今,也不知已经占了多大的福分,也不想想,若没了香侯府,便是嫁了出去,又能有几个能过的顺心如意的?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枉费府主一片苦心。。。。。。。
不过此时府主说起这个,显然并非无的放矢,也不知赵大将军到底跟府主说了些什么?莫非到府上来,还就是为了这等小事来告状的?
心里泛着嘀咕,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应声之后便急急去了。。。。。。。。
再说赵石,走了一趟香侯府,便再也没出府门,出征在即,家里头的事情却还要安顿一下,加之李金花有孕在身。。。。。。。。想想也有些无奈,惜红有孕之时,他在蜀中,而今。。。。。。却又是这般,显然又不能眼见自家孩子落地了的。。。。。。。
略略安顿了一下,收拾心情,第三日头上,便率人出了长安城,却也没立即去西山大营,而是先直奔承恩湖畔的公主府而来。。。。。。。。。。
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七百二十一章开端(十)
将军此去,关山万里,归期不定,万望将军善加珍重,待得来日,将军凯旋,再与将军把酒言欢。。。。。。。
公主府门前,靖佳长公主一身淡黄衣裙,云鬓高挽,香肩微露,芊芊素手,挽着赵石胳膊,殷殷叮咛,却没了往日半点清冷疏离。。。。。。。。。
不管是公主随侍,还是赵石身边牙卫,远远近近,愣愣瞧着,可都被惊到了,多数人心里都是嘀咕,这演的又是哪一出?莫非。。。。。。。老天爷,这等事瞧在眼里,以后自家的脑袋还能不能安稳的呆在脖子上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石也觉尴尬,心里不由微恼,都什么时节了,怎么都来添乱,公主便了不起吗?想不嫁人便不嫁,想住在哪里便住在哪里,想收义子便收义子,细数下来,这些年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今日又一反常态,又是为了哪般?
转念之间,似笑非笑,反手一把抓住靖佳公主的小手,笑道:多谢殿下挂怀,借殿下吉言,异日归来,定当与殿下一聚,只不过,赵石此去,兵凶战危,旁的到也没什么,唯家中妻小让人挂心,还望殿下多多照看才是。
旁观人等大惊失色之余,有的立马抬头望天,有的低头看地,却再无一人敢于将目光放在两人身上。
而靖佳公主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抽手,却被对方牢牢握住,片刻之间,已是面罩餐霞,连脖子根都烧了起来,目光闪动之间,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估计也猜不透这会儿她到底想的是哪般心事。
小小戏弄一下尊贵的公主,赵石心里也稍稍平衡了一下,并不得寸进尺,须臾便放开了手,也没等人家缓过神来,规规矩矩的抱拳施礼,转身大步来到坐骑面前,翻身上马,呼啸一声,带着一众大跌眼镜的牙兵亲卫,便绝尘而去了,只剩下公主府一众人等,在那里眨巴着眼睛,余光飘来飘去在如雕塑般立在那里的公主殿上,多数都如做梦一般,自己的眼睛若是没瞎的话,好像。。。。。。。。公主殿下就在自家眼前被人轻薄了一下?
不过稍后令人更加吃惊的是,向来洁身自好,清冷有如空谷幽兰的长公主殿下既未恼羞成怒,也未大发雷霆,在门前站立良久,默默转身,神态间一如往常,负着双手,缓步而行,侍候人等见了,多少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大家伙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小心翼翼的随在公主殿后,门房也都踮着脚,打着手势,让人轻轻的关上府门,唯恐弄出一点声响来,遭了池鱼之殃,不一时,公主府便已大门紧闭,静悄悄的,好像之前那古怪到极点的场面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
存义跟随大帅至今,东征西讨,戎马倥偬,一晃已有十余年矣,存义胸无大志之人,本当庸碌一生,幸得大帅不弃,以为心腹,一展碌碌之才,于大帅而言,助力实微,幸甚,愧甚。。。。。。。。。而今大帅出征在即,召存义以为重任,本当别无话说,死力效命才是,然存义已年近五旬,体弱多病,行伍之事,常有力不从心之感,存义生死事小,唯恐误大事尔。。。。。。。。。今荐一人于大帅面前,其人年纪虽青,其才却胜于存义百倍,又与大帅有师生之谊,当堪大任。。。。。。。。。
赵石轻轻放下手中信笺,目注面前的年轻人,这封类似请辞的信笺却是李存义的亲笔,此次出征,他有意让李存义任职中军虞候,说起李存义,也许并不如杜山虎,张锋聚等人与赵石来的亲近,但自赵石掌羽林左卫,便一直在其麾下,掌军法刑法事,铁面无私,法不容情,甚合赵石心意,可谓之心腹。
但这次明显是一厢情愿了,自从即将开战的消息传出,李存义便病了,姑且不论其真病还是假病,其实这封信上便已说的很明白了,人家自觉年迈,不愿再随军出征了的,想想也是,以四十多岁的年龄,在国武监安安稳稳的呆到致仕之年,可不比再上战阵打生打死强的多吗?
胸无大志,这几个字确实也没说错。
不过到底是为官日久,办起事情来妥帖的很,这不,虽然自己不想来,但却荐了一个人,于情于理就都妥当了。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赵石也认得,而且印象很是深刻,这年轻人姓江,名游,字顺水,地道的商家子,出身于国武监,而且于几年之前,便接掌了国武监军法,与其说此人和他有师生之谊,不如说此人乃是李存义的得意弟子。
这些年来,国武监虽然还不能算得上是人才辈出,毕竟时日还是短了些,但话说回来,其类拔萃的却还有那么几个,而此人正是其中之一,之所以没入得猛虎武胜军,却是因为此人当初出了一个大风头,国武监正门处的碑文就是出自此人之手,风头是出了,但却也将自己弄得不上不下的,被羁留在了国武监,这个前文说过,这里就不再细提了。
李燕清力荐于你,但我想听听你自己怎么说,要知道,军中到底和国武监不同,而中军虞候呢,职位不高,却担军中重责,任劳任怨不说,于军功上,也没太多立功的机会,国武监考评我都看过,以你的才干,若是踏踏实实,不论从军,还是入仕为官,都是绰绰有余,但如今以一白身,骤升高位,而掌军法事,于你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你明白吗?
年轻人神情微动,有些感激,却也有些兴奋和紧张,略一沉吟,却是躬身道:多谢大人教诲,然学生之志,非为荣华富贵尔,今能随于大人身边,征战疆场,为国效力,实乃平生幸事,焉能错过?还请大人放心,学生虽微薄之身,才疏学浅,然定尽心竭力,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赵石笑了笑,效忠的话他自己说的多了,也听旁人说起过无数遍,便也没什么感觉了,不过让一个年轻人来担当中军虞候之任,难免有些小麻烦,军中等级森严,没有战功的,就得熬资历,这个到了什么时候或是到了哪里都不会变。
而江游既无军功,又无资历,用一句俗话来说,便是德望浅薄,难以服众,若是放在别处,是断无可能骤然升转的,就算报到兵部,也得被打回来,甚至有可能被申斥。
但话说回来,幸好这里不是别处,猛虎武胜军从组建到成军,打破的旧例已经不是一件两件了,还是那句话,赵石虽已卸任国武监督学,但国武监与猛虎武胜军的连结实在太过于紧密了,渐渐的,国武监生员到猛虎武胜军任职,已经被当成了一个惯例,于长远来说,这未必是一件好事,可以说,像种怀玉,杜橓卿这样国武监典型的例证是开了一个坏头,对于将来国武监生员从军有着非常明显的阻碍作用,想想其实就能明白,不论镇军还是禁军,你若一无军功,二无资历,年纪轻轻,就凭着一个国武监生员的身份来压人,谁又能真心敬服,谁又愿意这样的人到自己军中任职?
不过对于现下来说,却着实有些其便利的,作为新军,尽可在国武监中挑选军官人才,可以说,有着国武监作为后盾,猛虎武胜军与大秦其他各部军旅相比,都有些旁人难以企及的生命力,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就算猛虎武胜军全军覆没于阵前,只要国武监还在,那么重建猛虎武胜军就是早晚的问题,这些年下来,赵石辛辛苦苦打造的这一套体系,其实已经勉强可以算是走上了一个良性循环的道路,这也正是后世体制最具优势的地方所在。
废话少说,回到正题,赵石这里点了点头,接着便开口道:光说是不成的,在军中执掌军法并非易事,要的便是个严谨公正,我尝听闻,你在国武监素有轻王侯,而慢公卿之名,书生意气,壮怀激烈,这样的名声不是不好,但今后你若在军中任职虞候,我这里便敬告你一句,把那书生做派都给我收敛起来,什么叫轻王侯,慢公卿?我要是军法面前,一视同仁,若想在军中立足,就拿出本事来,就像李燕清,随我多年,于军中名声甚恶,但这些年下来,却没几个受罚之人在我面前言其过错,为何?非其护着这个,保着那个,唯其公正尔。
上至将校,下至兵卒,虽多恶其酷厉,却也皆敬其耿介,你是他的学生,得其言传身教,我也系厚望于你,望你能好自为之。
这些话可谓是直指人心,江游听了,心中凛然,是,大人教诲,学生定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好,中军虞候之职,便由你来暂属,不要让我失望,还了,下去找杜橓卿。。。。。。。先多看看,多想想,别急,知道吗?
。。。。。。。。。。。。。。。。。。
战马还缺三百四十三匹,骡马至少缺八十匹,弓箭齐备,刀枪盾牌齐备,盔甲齐备,其他辎重,户部说了,皆到潼关,由大军一起发放。。。。。。。。
西山大营,中军大帐之中,杜橓卿单调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疲惫,不过也不奇怪,大军即将开拔,肩上担子最重的不是领兵将领,而是掌管后勤辎重的杜橓卿,尤其是猛虎武胜军,后勤职责尤重,所以几个月下来,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已经瘦了一圈。
再去催,找李全德,费榷,不把东西给咱补齐了,就让他们住在户部。
赵石冷冷道了一句,接着便问,现在军心如何?就要上战场了,军兵可有怯战之心?一边说着,森冷的目光在帐内一众人等脸上扫过。
没有人回话,面对越来越严厉的大将军,以前的尊崇多数都转化为了敬畏,甚至有的人觉着,大将军脸上的线条都在日渐的硬朗。。。。。。。。。这些多数没经过战阵磋磨的年轻人,到底在胆气上差了许多,而赵石以往虽少在西山大营露面,却于这数月之间,便轻而易举的将这里变成了一言堂,虽说有些国武监督学身份的原因在里面,但未尝不是因为这些年轻人锋芒未利的缘故在里面。
直过了半晌,才有人沉声作答,却不是旁人,正是挂着明威将军衙府司马之职,又兼猛虎武胜军参军的孙文通。
还请大人放心,卑职这几日巡视军营,全军上下,虽略有惶然,然以卑职观之,军心士气皆要强于以往,大人难道忘了?征战疆场,杀敌报国,乃大人亲定国武监学训,非但国武监生员,我猛虎武胜军上下,皆同此心。。。。。。。。
不过既然大人今日问起,诸位,我等七尺男儿,当如何?
帐中人等,当即便被他一番话激的热血沸腾,但最机灵的还是种怀玉,孙文通话音未落,他便已经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高声道:我等愿随大人征战疆场,杀敌报国,死亦无憾。
有人开了头,其他将校随之纷纷行下军礼,声音或高或低,却是越来越齐,我等愿随大人征战疆场,杀敌报国,死亦无憾。。。。。。。。
。。。。。。。。。。。。。。。。。。。。。。。
男儿壮志,尽付其中,语带铿锵,气势尤烈,声音回荡在大帐之中,随着夏风,直上苍穹,在那里,一杆大旗,迎风招展,烈烈作响。。。。。。。。。
(这个月看来很难完成六万字了,不过终于是将这一卷写完了,等到下一卷,就是伐周灭金之战,敬请期待,呵呵。。。。。。。)
第八卷繁华尽处是吾乡第七百二十二章相邀
前些日,本帅忙于公务,多有怠慢,还请诸位将军多多担待啊。。。。。。。
潼关,张大将军府邸正厅。
此时已是晚间,但大将军府内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而正厅之内,灯火通明,酒肉飘香。
但在座的人却不多,正中端坐的正是此间主人,镇守潼关已有十余载的张培贤张大将军,稍下,左手边坐的则是兵部左侍郎,又兼此次大军观军容使的段德段文芳,右手边却是殿前司禁军都指挥使,此次东征大军副帅王佩王大将军。
而段德下首,便是赵石了,赵石对面,却是潼关镇守副将,东征大军留后,兼掌大军粮草辎重事的折汇,最末尾处,挨着赵石坐的,则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杜山虎是也。
就这么几个人,端坐于空旷的正厅之间,略微显得有些冷清,但事实上,这六个人,却是如今聚集于潼关的十余万秦军中,权柄最重的六个人,若是等到西北一万延州镇军到来,却还要加上一把椅子。。。。。。。。。
而厅间的座次看上去也很有意思,段德坐上次席,这个没什么,毕竟人家是观军容使,事实上的监军,除了张大将军外,就数他职位超然,即便在军中不论威望还是权柄,皆不如手握兵权的赵石和王佩两人,但就其职位本身来说,坐上次席,却是正常。
但王佩和赵石两人的位置就有意思了,显然,现在看来,王大将军显是压了赵大将军一筹,坐了张培贤下首,其中意味有些微妙,不较真的话,你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虽说在战功上,王佩差之甚远,但年岁资历都在那里摆着,又掌殿前司禁军多年,算得上是军中宿将,所以虽然与赵石同为大军副帅,但座次上占优些,你也委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其中的味道嘛,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最古怪的其实是接下来杜山虎的位置,本来身为殿前司禁军副指挥使,应该坐在王佩的下首才对,但却被安排在了赵石身边,尤其是,这次宴饮,其他几位都算是东征大军独当一面,手握兵权的正职,却只他一个副将,你说古不古怪?
但身在大厅中的几个人,却没一个觉着奇怪的,其实殿前司禁军的情形,在这种古怪的安排中便已显露无疑了的。
而此时大厅中几个人,心中最郁闷的绝对不是面上光鲜,但却被赤裸裸的分走一半兵权的王佩王大将军,而是与赵石对面而坐的折汇。
自小从军,兼家世显赫,早早便锋芒毕露,诩为折家年轻子弟第一人的折汇,其实正渐渐走入人生的巅峰,自折木清逝后,折家子弟已然以其为尊,在军中无论威望还是地位也渐渐稳固,只要按部就班,复有乃祖荣光也是指日可待。
但话说回来,这人啊,就怕比,与对面那年纪轻轻,便在座次上稳稳压住自己一头的得胜伯赵大将军相比,任谁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座次排的还是有道理的。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折汇郁结于心的症结所在,现如今最让他愤懑的是,本想着于战阵之上,再建功勋,于仕途之上,也能更进一步,不成想,大战在即,天大的机会已经摆在了面前,而自己却被生生压在了潼关,只捞了一个大军留后的差事,宁不让人恨煞?
谕令到得他手里的时候,折汇是当即大怒,之后喝了一天的闷酒,冷静下来再想,却也满心的无奈,朝廷之令不可轻违,皇帝陛下的心意更不能逆,朝堂重臣们怎么想的,折汇不用猜就能知晓,折家世代从军,为大秦第一将门,这风光的背后,到底藏着多少风刀雪剑,又藏着多少觊觎的目光,又有谁能知道?
在潼关这许多年,先是魏王压在头上,接下来便是张大将军,张培贤此人貌似温和,但也是战阵上杀出来的,心机手段样样不比旁人差了,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压制,也是不少,殿前司禁军王佩与折家若即若离,却一直不肯轻易就范,其他军中将领,也是虚与委蛇的居多,这不是什么单纯的争权夺利,折家名声在外,受到这样那样的辖制与窥伺再也正常不过。。。。。。。
可惜,与种家已是渐行渐远,不然的话。。。。。。。。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当初种家获罪,渐呈颓势,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上赶着靠上去?尤其可恨的是,当年他求娶种家七娘不成,反被种家羞辱了一番,在那个时候,其实两家之间的裂痕便再难消除的了了。。。。。。。。。。
不管怎么说,瞅着意气风发的张大将军,以及一个个正襟危坐,却都精神饱满的各人,折汇这里又是怎么一个郁闷了得?真想就此拂袖而去,但。。。。。。
不过不论其他,显然在这个位次上,大将军府的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待得酒菜流水价的送上来,之后闲杂人等退到远处伺候,张大将军首先举杯道了一句客气话,众人则纷纷举杯,连道不敢。
而张大将军并不急着邀饮,接着话就来了,今日请诸位将军到此,本帅别无他意,一来呢,是想给诸位将军接风洗尘,诸位将军千里而来,虽为国事,然这其中辛苦,却也只有咱们这些带兵的才清楚,本帅为诸位将军置下美酒,就是为了给大家解乏,所以,今日欢饮畅谈,无须顾忌,异日凯旋归来,本帅再为诸位将军把盏。。。。。。。。不过,他日疆场之上,谁若喝酒误事,可怪不到本帅头上啊。。。。。。。。
这确实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言谈举止,皆有独到之处,威严中带着和煦,温文中却又隐露锋芒,一上来,便将上官的做派摆的足足的,偏又不惹人反感,这等风范,确非旁人能及。
赵石微微和杜山虎对视了一眼,两人虽说分开多年,但联络往来,只有比之前更紧密,没有任何疏远的道理。
杜山虎呲牙笑了笑,摇了摇头,两人深有默契,虽不便在此时交谈,但赵石却能看出他的不以为然。
这个好理解,要说最晚来到潼关的是段德段文芳,却是六日之前到的,而赵石却已经到潼关有十多天了,十多天的工夫,除了初到之时,见了张大将军一面之外,就再没见过了,更别说商谈军务了,王佩那里亦然。。。。。。。
说什么公务繁忙,那到是真的,但将两个副帅撇开,就算军务再繁忙,也断没有这个道理,照赵石看,这位大将军总揽军权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的。
而今日更好,将众人邀来,却是摆了一桌子的酒菜,难道是想边吃边谈?别人心里怎么想赵石不知道,但他这里却是有些反感了。
不过反感也好,厌恶也罢,有些事情却是清楚的很,既然将众人召来,便不会只为了吃酒作乐,接风洗尘?那更是无稽之谈,在座的诸人,哪一个也不会惦记你张大将军府上的洗尘宴就是了。
众人脸上都带着笑,像是被大将军最后一句玩笑给逗乐了,但却没一人说话,除了在座之人都沉得住气之外,还有就是,张大将军虽说统领全军,为众人上官,但真不到让在座任一个来巴结讨好的地步。
换句话说,在场的诸人当中,张大将军的威望并不足以压制住他们,在座的任挑出一个来,皆能独当一面,自成格局,能让他们低头俯首的不是没有,但张大将军嘛,显然还缺些分量,论资历,不如王佩,论军功,不如赵石,论起朝廷信重来,显然却也不如段德,论到家世上,在场的无疑折汇才是其中翘楚,这么算下来,张大将军确实也面临着一个头疼的问题,骄兵悍将,难以辖制。
这么说其实一点也不夸张,现如今,不光是眼前几位军中重将,大秦禁军镇军精锐,大部已然群聚潼关,不论战力,还是兵力,皆非当年伐蜀大军可比,以骄兵悍将称之,却是一点也不为过的,可想而知,想要做到如臂使指,也是困难重重。
大军群集,枕戈待旦,这样一个情形之下,就算张大将军府上酒肉再是美味,谁又能吃得下去喝得下去?几个人也都在等着张大将军下面的话,所以气氛看似轻松,其实已与军议无异。
果然,张大将军哈哈一笑,继续道:这二来呢,诸位皆为我大秦栋梁,王某才微望薄,窃据高位,却赖陛下信重,托以腹心,还请诸位将军不弃,鼎力助我,咱们都是武人,王某便不多说了,来,满饮此杯,之后大家同心协力,扬我大秦威名于外,不是功勋,王某与诸位将军共取之。。。。。。。。。
软硬夹杂在一起,貌似示弱,其实却扣住了国事两个字,算是略略给众人亮出了底线,虽不能激的众人热血奔涌,却也觉着张大将军所言确实在理,少了许多的抗拒之心,这等言辞上的本事,赵石自然是望尘莫及了。
不过经这一番话,心里仔细琢磨,却也稍稍放下了些心事。
一杯饮罢,这个时候张大将军却是露出了粗豪的一面,大手在嘴巴上一抹,摆手笑道:祝酒已罢。。。。。。。。不须拘束,要说咱们几个,却都算旧识,段大人,咱们相识最早,这些年过去,可都老了不少。
段德微微一笑,捋着胡子点头,可不是嘛,都老了,要说那会儿。。。。。。。。距今也有二十多年了吧?还记得那时。。。。。。大将军还只是邻寨的七品校尉,领着兵卒上山打牙祭,结果在山里转了三天,差点迷了路不说,连兔子都没见到一只,最终还是大将军弄了些野菜来,才让大家伙儿勉强到了咱们那儿,之后咱们寨子里的人说起来,却成了一桩笑谈。。。。。。。一晃二十多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亏大将军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那会儿虽偶尔会和西贼拼杀,但却逍遥痛快,你瞧现在,军务忙的是一塌糊涂,别说带人去打猎了,出了潼关都算是擅离职守。。。。。。
旁边几个人听了,都是一愣,却不想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还这般渊源。
那边两人又聊了两句,张培贤这才转首注视王佩,笑道:王将军,一别十数载,别来无恙否?
王佩笑的有些尴尬,显然两人相识已久,但过程嘛,瞧着就知道,不怎么愉快,王佩还是老样子,比不得大帅如今受恩深重,看来,当日大帅所言,却是高瞻远瞩的很呢。
是人便能听出话中的怨气,张培贤摇首失笑,当年宴饮,在座以王将军与张某为尊,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然要争上一争,如今当年在座之人飘零云散,除了你我,又有谁还记得当年那两个意气风发,针锋相对的新贵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而今你我二人皆已到了这般年纪,又逢英主在上,正应同心共力,沙场建功,昔日那点恩怨,不如一笑泯之,可否?
王佩目光闪动,随即哈哈一笑,大帅说的是,却是王佩心小了,来,王佩敬大帅一杯,还请大帅恕王佩莽撞之罪。
两人遥遥举杯,一饮而尽,又着实说笑了几句,却也真有那么点杯酒泯恩仇的意思,之后张培贤目光移动,赵石知道,这是要到自己了,算起来,他虽然年轻,但与这位张大将军却也有那么数面之缘,东征之时,更曾在其帐下听令,那时他虽位卑职小,身不由己居多,自然与大军副帅难有交集,勉勉强强算是旧识吧。。。。。。。。
果然,张大将军好像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赵石感觉,这回张大将军的笑容有些不一样,明显多出了几分矜持,或者可以说是,长辈看晚辈时总能寻找到这样的笑容只是少了慈爱而已。
赵将军的声名,在潼关这里,可要比本帅大的多呢,本帅还记得,当日金狗三十万兵马,遮天蔽日,趁势而来,接战数场,厮杀尤烈,金狗悍将萧幕关前溺战,嚣张不可一世,魏王殿下率人城头观战,我军精锐,挫敌锐气,,金人胆丧,稍有退却,然那萧幕,却依旧关前叫骂,辱我甚矣。。。。。。。。
魏王殿下大怒,问曰,谁能斩此獠首级?时赵将军率兵方抵,应声而出,单人独骑,须臾而还,阵斩萧幕及其亲卫数十人,血染征袍,一战之下,威名时人尽知矣。。。。。。。
那时赵将军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威名便已传遍东征大军上下,我等于关墙之上,击节赞叹,自愧不如,皆言,英雄出少年也。。。。。。。
一晃十载,而今赵将军已为我大秦名将,威名遍传天下,我辈武人,宁不愧煞?今日烽烟再起,老夫愧领兵权,有赵将军这样的大将相助,岂非如虎添翼?
赵石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如此盛赞,若是平日,受了也就受了,但现在这个场合,味道却有点不对,之前若还可以说是拉拢段德,王佩,这会儿一番赞誉下来,显然就不是拉拢那么简单了。
张培贤,京兆世家庶出子,父母早亡,家业衰败,衣食无着,以叔父之干系,投身西北镇军,累功而至校尉,后转庆阳凉州两镇,屡立功勋,后戍潼关,一呆便是十余载,积功而至潼关镇守副将,与魏王李玄道互为掣肘。
待得魏王李玄道回京,此人又得景帝信任,出任潼关镇守使,历观升迁轨迹,真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的走了过来,像他这样的人,遍数大秦军中,实在是没有几个,面对这样一个人,赵石却是时时都加着小心。
此时待得对方话音一顿,他这里便已经举杯开声道:大帅如此谬赞于赵石,赵石可有些听不下去了,当年赵石年轻气盛,做事从来不思前后,全凭一腔血气,想想那会儿,就数在大帅帐下领兵来的痛快,若非大帅包容放纵,哪里会有赵石今日?大帅这么说,实在令赵石惭愧莫名。。。。。。。。。莫非大帅是怪赵石方才喝酒喝的慢了?
既然如此,大帅随意,赵石这里敬上三杯,算是赔罪。。。。。。。。
说完举杯示意,仰头便是一饮而尽,斟酒,举杯,又是一杯下去,接二连三,行云流水般三杯便已下肚。。。。。。。
段德捋着胡须,微笑如故,王佩瞅瞅赵石,嘴角微翘,笑的意味不明,折汇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只低头吃菜,杜山虎大大咧咧,却是一拍巴掌,叫了一声痛快。
在座之人表情各异,心事也是大不相同,其实说实话,和这些人吃饭,说话再是可笑,保管谁也不会真心笑出来便是了,无趣儿的很,就心态而言,这里最坦然的反而便要数杜山虎了,反正赵石干什么,他这里帮衬便是,他头顶上那个赵字,自十几年前便顶牢了的,就算想摘又哪里摘的下来?
张培贤却是愣了愣,眼中怒色却是一闪而逝,其实说起当年来,顶着皇帝宠臣名声的赵石可不怎么受潼关将领们的待见,而赵石在他麾下效力,也不很愉快,被分作偏师不说,把赵石放出去,却是差点将功劳都占尽了,很是让张培贤麾下心腹们不满。
若非当年魏王势大,赵石身后又有皇帝陛下撑腰,不定是个什么结果呢,这会赵石提起当年故事,不像是在感激其包容,更像是在打他的脸。
其实赵石这里说话,也算是无心,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意思,但听在张培贤耳朵里,却是扎耳的很了。
不过随即张大将军便已哈哈大笑,仰脖便将杯中美酒干尽,其实,这厅堂之上的众人,最让他忌惮的便是年纪轻轻的赵石以及一直闷不做声的折汇两个。
折汇还好说些,毕竟镇北大将军折木清已然不在,即便折汇在潼关的时日不比他短多少,又有折家为依靠,在军中势力不容小觑,但说到底,没了折木清的折家,已非昔日可比,尤其是在帝位之争里面,受挫也是不小,想要恢复元气,还需些时候,不说旁的地方,只要是在潼关这里,他尽自压得住。
但赵石不同,不但功勋显赫,还深受当今陛下恩宠,今日再到潼关,没人能再像从前一般,随意使之了,看着这个举止从容,无一丝怯场的年轻人,张培贤也是心中微有感慨,搁在十几年前,谁又能想到,一个寒门子,机缘巧合的一路走来,竟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上,到得今时今日的地位?
听说其人还在京师办了个国武监,麾下猛虎武胜军,无论将校,皆出自其间,这样一支兵马,可不成了私军了吗?也不知陛下。。。。。。。朝廷怎么想的,竟能容的了他。。。。。。。
说起来,若赵石是他麾下将领,他也不是不能容下来,说不定,还见猎心喜,着意栽培,但现下嘛,却又得另说着了,别看人家年轻,地位上已与他相差无几,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了。
放在旁的时候,相安无事便好,但现如今开战在即,留这么个人在身边,实在是个麻烦,要知,此人胆大包天,当年东征时便不听将令,擅自杀俘的先例,而今位高权重,又哪里会任由旁人摆布?而大军征战,最忌的便是令出多门,或是将领阵前抗命之事,不说这个,就说其人有可能在各部调动上跟自己唱反调,使将令难行,或是不能及时把握住战机这一点上,就是张培贤所不能容忍的。
即不能除去,便需调离,将折汇留在潼关,赵石又该去哪儿?这样的算盘,即便张培贤不想得罪赵石太过,却也不得不打,还是那句话,无关争权夺利,情势使然罢了,不然的话,他张培贤宁愿不做这个领兵大帅。
而此时觉着对方话里有音之余,却是更增其决心,哈哈一笑过后,颔首道:赵将军这酒量,在潼关也是人尽皆知的。。。。。。。。呵呵,赵将军还是过谦了,将军之才,本帅尽知,之后定有重任付之,还望赵将军戮力助我。
这个自然,大帅只需下令便是,赵石敢不尽责?
之后张培贤又和折汇,杜山虎两人说话,不自相同,却多安抚之言,到了此时,厅内的人便没有人不明白,张大将军看样子是已经成竹在胸,而借这次宴饮,不但是想让众人稍稍领会其性情,而且还有观瞧各人姿态的意思在里面,估计也是想着能尽量先理顺一下各部干系。
至于各部该如何调动,开战之后,各部兵锋又该指向何处等等这些真格的东西,不论是宴饮之后,还是近日,也都将陆续让众人知晓,不过看张大将军这个架势,不像是要与众人郑重相商的样子,也许早已心有定计,只待下令了。
其实说到底,折汇是没什么,最主要还得看王佩和赵石满不满意,若是两人不满意,张大将军这里还要头疼,至于观军容使段德,人家与张大将军乃是旧识,且无任何利害冲突,再加上观军容使的差事不是那么好做的,就算不会与张大将军走的太近,但也不会真如故事里那般,处处与主帅作对,所以反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次宴饮,却有诸般意味在里面,张大将军的手段,于此便可见一斑了,而最重要的,宴饮之上,虽未有一句疾言厉色之词,但却是堂堂正正的让众人感受了一回领兵大帅的威压,比起军中常见的那些立威手段,却要了得的很了。
宴饮时间并不长,毕竟众人皆有军务在身,喝了几杯,叹了几句,满腹心事,食不甘味,不多时,便都散了,张大将军也未多留诸人,依次将众人送出府门,淡淡的笑容,便是赵石,也在其中感觉出了几分从容自若,却又不怒而威的威严来的。。。。。。。。
众人纷纷告辞,虚言应付了一番,自然而然的,便和杜山虎两个并做了一路,任谁都能从王佩的眼中读出恼怒和尴尬,却谁也不会说破,就这么,在兵丁护卫中,各自分头去了。。。。。。。。
(昨天翻开唯我独法,又看了几章,突然碰到一章,字数极多,阿草奇怪,这人怎么突然努力起来了?再一细看,囧的不行,这厮竟然满篇写的都是写作心得,只有后面一小段是正文,阿草泪流满面,这才是凑字数的最高境界啊,阿草甘拜下风。。。。。。。。。。)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二十三章偏师
大军东出,可虑者,粮道也,后周兵马南征,精锐尽在江淮,河洛守备空虚,此正天赐良机,唯金人据晋地,窥视在侧,若出兵伐我,我东征大军定有首尾难顾之忧,所以,本帅有意遣赵将军过河,护我大军侧后,赵将军所率猛虎武胜军,军威雄壮,难得一见,有赵将军在后,粮道无忧矣。。。。。。。。
此时已是大秦咸宁六年八月初,天气渐凉,秦军终于准备妥当,大军开拔,已在旦夕之间,大将军张培贤召众将议事,折汇一部,没什么好说的,留守潼关,为大军输运粮草辎重。
又以副帅王佩为一路,五万人马,向东南,取卢氏,再沿洛水往东北,直趋洛阳,而大将军张培贤自领大军主力,攻函谷,沿河东向,与王佩所部合围洛阳。
这样的方略旁人自无话说,而王佩是大喜过望,虽为偏师,却能避重就轻,独当一面,可谓遂了心愿,若能先一步到洛阳城下,不定还能抢了东征头功,这对于战功不显的王大将军来说,说是意外之喜也不为过的。
等到遣散众将,中军议事所在就只留下了段德,赵石以及折汇三人,却也没怎么出了赵石意料之外,另一路偏师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他的头上,和王佩那一路兵马比起来,他这一路人马的任务可谓是糟糕至极。
想想就知道,他这一路必然是要过河的,只要过了黄河,也就差不多成了孤军,若是谨守河岸,功劳苦劳的什么不说,还凶险的很,金人一旦出兵,他这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唯有一战而已,若那样的话,其实不论胜败,都将是战略上的失败。
虽说早有了准备,心里也琢磨的差不多了,但他还是皱紧了双眉,直视张培贤,每一个表情,都是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张培贤分毫不让的跟他对视,表情淡然而又坚定,那意思和明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差不多。
作态都作了个十足,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每逢大军征战,麾下将领总要分个亲疏远近,这根本不以各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便是统兵大帅自己,想要改变这个,也是不可能的,不然的话,谁还能为了一个根本不护着自己心腹将领的大帅拼死效力?不用自己人,难道还指望外人帮衬?
所以说,张培贤此举其实再合理不过,将折汇,赵石两人调开,才能最大程度的将兵权握在自己手上,这是每一个统兵大帅必须,也应该做到的,不然未战,胜算便去了几分,两人都可谓是身经百战之人,这点浅显的道理又如何能不知道?
换句话说,张培贤也不虑赵石会不答应,不满归不满,但若抗命不遵,虽不至于会如演义小说里面般,立即推出去斩首立威,但这个副帅估计你也不用做了,而张培贤也站住了道理,毕竟两名副帅,都给了独当一面的机会的。
这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也许禁不住推敲,也许过后会稍稍让陛下不喜,但你还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来,换个角度看,还可能有人说,赵石乃我大秦上将,委此重任,正是人尽其才,若赵石抗命,头一个这么说的,应该便是张大将军了。。。。。。。。。
既然明白这个,之前又多少已经有了预料,赵石此时的选择余地并不多,事实上,他也很能理解张培贤此时的处境,大军出征,没有多少取巧之处,梳理上下,心腹之人充于要职,忌任人唯亲,更忌任人唯贤,骄兵悍将,恩威并施,才能让全军上下拼死效命,一力向前,打理好这些,才是粮草辎重,或是敌军军情等等等等,南征蜀中之时,那是非常时节,不然的话,那时的他德望都不足以统帅大兵,想要理清十余万大军的干系,定然也让他焦头烂额。
但理解归理解,一旦军中倾轧之事到了自己头上,就又另当别论了,所以,这不满的姿态却要做的足足的,也正是到了讲条件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了半晌,直到张培贤嘴角,目光中泛起了怒色,赵石才败下阵来,长长吸了一口气,躬身道:赵石遵令便是,但。。。。。。。大帅应知,赵石所率人马不过两万余新兵,恐。。。。。。。。难护得大军粮道周全,还请大帅三思。
台阶一给,张培贤神色立即缓和了下来,其实张大将军这里也一万个不想得罪眼前这位,一句话,恶了此人,后患实在太多,再加上他张培贤已年过五十,再瞅瞅人家,才二十郎当岁的年纪,所谓宁负白头翁,不欺少年穷,就是这么个道理了,何况人家如今一点也不穷,正经的国朝新贵,军中大将,不论战功,还是帝宠,这次东征大军中,没人能比得了。
若非正值非常时节,他也断不会做出如此安排,见赵石遵令,脸上笑意顿盛,笑道:便知赵将军公忠体国,此等重任,非将军莫属,其他无妨,本帅准你从众军中调拨人马,凑足五万之数,粮草辎重,一应付之,将军过河之后,或进或退,也可便宜行事。。。。。。。如此可否?
赵石琢磨了一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大将军确实没有其他刁难之心,不过有些事却还得争取。
遂沉声道:多谢大帅体谅,但。。。。。。。金人带甲百万众,不论河中,云内,还是河东之地,皆驻有重兵,一旦事急,赵石所部恐有不逮,所以,赵石还有两个不情之请,望大帅应允。
说来无妨。张培贤面上带着笑,其实心里已经有着再让一步的准备,即便是再多给他一些人马,也在所不惜,说起来,他方才已经有了翻脸的打算,毕竟当年东征,眼前这人给他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深有才干,却桀骜难驯,嗜杀成性,不听将令,擅自行事如家常便饭一般,不过现在既然有道理可讲,却也让他感觉轻松了许多,也就不外乎应允一些条件,只要别太过分便好,最重要的还是将此人打发到河那边去。
头一个,请大帅予我战马五千匹,大帅此番率军东去,多为坚城要塞,骑军用武之地殊少,不如多予末将一些,末将这里有大用处。
二来,还请大帅允我于晋地征兵。。。。。。
张培贤猛的挺直身子,段德,折汇两人也是一惊,折汇更是猛然睁大眼睛,抢先厉声道:不可。。。。。。赵将军难道想造反不成?
段德那边目光锐利如刀锋般的扫了过来,显然和折汇一般想法。
也不怪他们如此,大军征战,强拉民夫乃是常事,但要说征兵,若无朝廷旨意,或派遣专人掌招兵事,前方大将若擅自扩军,皆同谋逆,也就是说,不管你拉多少人,也不管你以其充实军伍,还是运送辎重,都要算作民夫,不在正军之列,只要别搞的天怒人怨,那么朝廷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你行事,一旦率军回转,所辖军伍立即打回原样,所部该是多少兵马,还是多少兵马,一切照旧,至于那些民夫,也许有些补大军战损,但多数时候,皆是遣散了事,此乃军中铁律,轻易违逆不得。
而赵石此意,其实等同于要扩充所部军力,实在是犯了朝廷大忌。
但赵石自有说辞,神色不动之间,开口便回了一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无征兵之权,只召些民夫,粮草辎重该如何算法?强拉民壮,定使民怨沸腾,又得牵制我多少兵马?可不遂了金人心意?
再有,河中百姓,多数乃我汉家苗裔,金人残暴,百姓苦之久矣,正我用兵之时,然,若我大军一到,强大丁壮,为我征战,又与金人何异?
当年赵石随军东征,河中之地,天地荒芜,百姓困苦,桩桩件件,皆我亲眼所见,我大秦起兵,当解万民疾苦,善用民心才是正理,怎能背之而行。。。。。。。若大帅能允了这两条,末将担保,不使金贼一兵一卒渡河而来,保得大军后路无忧。。。。。。。。。大帅以为如何?
段德收回目光,心里觉着赵石说的有理,虽然话里说的不甚明了,但听的人却都明白其中关节所在,也就是征集民夫这种军中常见的手段,在河中行不通,赵石所争的,就是一个大义,这样一来,粮草什么的也就能要的多些,有了兵额,招兵也就不会招致百姓怨望,这么做却是好处多多,也算有道理,但麻烦着实也不少,给多少兵额合适,总归不能没有个限制吧?再有朝廷会怎么说,怎么想?还是那么个道理,这样做,太犯忌讳,此例一开,以后大将在外,也不好节制不是?
想着这些,段德到是有些佩服赵石的气魄胆量了,但脑子里嘛,已经开始琢磨着就此事上,给朝廷的奏章应该怎么写了,这个把柄送到尚书大人手中,他应该会很高兴吧?心里转着念头,嘴上却是一句也没说,这个时候,他若开口,却是替张培贤顶缸,这个关节,他为官多年,却是把握的很清楚。
而折汇心思也不比他慢多少,方才插了一句,好像义愤填膺,但这会儿嘛,却是目注张培贤,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了。
张培贤捋着胡子,目光闪动,到底是老将,头一个想到的便与段德不同,只一听赵石这个话音,便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好大的气魄,难道还想全取河中之地不成?
心念电转之间,却是多少起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思,我统帅千万精锐之师,攻城略地,是要建那不世之功的,若这样,还被一个年轻小子盖过去了,还有什么话说?人家年纪轻轻,气魄便已如此恢弘壮阔,我从军这多年,今领大兵于外,难道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岂非被人瞧的小了?
心中豪情顿起,心意便决,一拍桌案,大笑道:好,本帅就允了赵将军,朝堂之上,便由本帅为你说话,但。。。。。。赵将军切记,莫要贪功,若我大军后路有失,使众军处于险地,本帅任人不明,丧师辱国,难辞其咎,但之前,本帅却要寻赵将军说话,望赵将军好自为之。。。。。。。。
段德皱了皱眉头,觉得张培贤有些不智,折汇惊了一下,不自觉间却是嘴角微翘,露出几分讥诮。
赵石也愣了愣,没想到张大将军会答应的如此痛快,抬头对上对方的眸子,两人好似同时从对方眸光深处看到了一团炽烈的火焰,片刻之后,两人脸上都带了几分笑意出来,身为军人,有些地方也许真的相通的。。。。。。。。。
赵石站起身,真心诚意的躬身一礼,道:大帅放心,只要有赵石在,定叫金人不敢向南一步。
。。。。。。。。。。。。。。。
接下来便好说的很了,将杜山虎,张锋聚,张嗣忠等旧部皆调到麾下,里面独少段从文,只因从杜山虎口中得知,段从文在潼关在际遇可是比张锋聚等人强的多了,不但深受张大将军器重,连折汇也与其时有往来,可谓是前程一片大好,是否还记得当年之情,谁也说不清楚,再者说了,人家老爹也到了潼关,还是大军的观军容使,自然不会放自家儿子去趟他这边的浑水,索性也就不去触这个霉头了。
有了之前的铺垫,在中军大帐中也就没再耽搁多少工夫,最终将征兵兵额定在三万人上下,赵石也没在上面多争,有了八万人马,纵横晋地足矣,再多,朝廷那里须不好交代,人家一个人情送过来,再要不知好歹,可就有些贪心不足了不是?
诸事一定,赵石便即告辞离去,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忧虑,后勤辎重事皆握于折汇之手,此人自打见了,就是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再加上之前种种故事,还真不好说,此人会不会不顾大局,在后勤上做下手脚。。。。。。。。。。。。。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二十四章洛阳
接下来的日子里,各部皆在加紧准备,民夫组成的洪流,在往来潼关的道路上,如同一条长蛇,在蔓延扭动。
整个潼关已经成了一座大兵营,近二十万人马,将潼关内外都遮盖的严严实实,刀枪林立,旌旗蔽日,人喊马嘶,昼夜不休。
一场连一场的军议下来,日子慢慢走到大秦咸宁六年七月中,到了这个时候,再没有人能够阻止大秦的铁蹄迈出潼关。。。。。。。。
大秦咸宁六年七月十八,潼关关门轰然开启,秦军,如同破堤而出的滚滚洪流般漫过原野,向着远方而去。
大将军王佩,率五万人马转向东南,径取卢氏,大将军张培贤自领大军主力十万,直扑函谷。
七月二十,王佩率军克炉龄关,守将陈远达率残兵退守卢氏,七月二十二,王佩率军急进,围卢氏,一日间,陷卢氏,知州张凝自刭死,俘陈远达以下官佐十数人。
七月二十五,朔洛水而上,克长水,,趋河洛重镇永宁。。。。。。。。
张培贤大军主力,于函谷关下,激战四日,后周守将程壁率军死战,终是不敌,战死关头,万余后周人马,只余千余东逃而去。
张培贤于函谷休整两日,遣大将王缨取陕县,扫平东北州县,自带中军陷灵宝,再趋绳池。。。。。。。
秦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克,不过数日间,河洛之地便已陷落半数,后周西京洛阳,几乎已经近在眼前。
于此同时,洛阳。
洛阳,北据邙山,南望伊阙,立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东据虎牢,西控函谷,群山环绕,运河汇聚,形势甲于天下。
得之,则东控两淮,西接秦川,南压荆襄,被通幽燕,可为王者之资,故素有八方辐辏,九州腹地,十省通衢之美誉。
也正因如此,自商周以降,但逢乱世,总是首当其冲,兵祸连结,百姓流离,虽山川险要,亦不足以护之安宁。
而自唐末乱世之后,此处便再非王者立足之地了,西秦据秦川,后周定都于开封,南唐据有江南,金人强横,以黄河为界,虎视中原,若据洛阳而都之,则四面强敌环伺,虽形胜之所在,亦不可守。
所以,大唐盛世,烟花繁茂的古都洛阳,如今却只落得盈盈独立,形影相吊的下场,唐时武皇为政之时的繁华盛景,如今却已风流云散,没剩得几分了。
而作为后周西京,其实自后周立国以来,皇帝却是一次也未驾临于此,只留下规模庞大的行宫楼宇屋宅,在默默诉说着当年的风光罢了。
不过虽说如此,毕竟还是后周陪都,自战乱渐平,洛阳城中便从未少于过二十万户人家,其底蕴,更非其他城池可比。
而如今大秦兴兵东来,攻城拔寨,无有不克,洛阳城风云飘摇之间,已是一夕数惊,为避战祸,百姓纷纷东逃,往洛阳而来,到得现在,洛阳城中之流民,已然有数万之众,而秦人兵锋,随时皆有可能出现在洛阳城下。
此时,洛阳城西,提点兵马使衙门,十几员后周将领正襟危坐,有的神色惶惶,有的漫不经心,有的则神情激愤,不一而足。
上首正中,上任方两个多月的提点兵马使孟珙,神色凝重,据坐于上。
孟珙,字璞玉,枣阳人,将门子,其祖孟安,更曾在岳侯麾下效力,孟珙,少年从军,知兵事,有勇力,随父守淮左,破江淮贼无数,又曾与南唐兵马战于江上,形势危殆之时,率部冒死而进,焚南唐大舰两艘,阵斩南唐水军偏将一人,南唐兵马气沮,后周水军回军直进,遂胜。
从军三十余载,大小数十战,官至淮右兵马指挥使,兼兵部侍郎,太子少保,镇徐州,乃后周不可多得之大将。
奈何,七年前,金国新帝登基未久,金人河中为秦人所败,西夏屡寇大同,西边战事糜烂至极,朝中纷争不断,女真贵戚屡屡发难,欲逼金帝兴兵伐秦,金帝为安抚人心,遂决意兴兵南下,倒霉的不是西秦,而是后周。
十余万金兵南下,锐不可当,兵锋直指后周京师开封,须臾,围开封。
朝廷急命各部领兵勤王,当时孟珙为镇守一方之大将,不过仓促之间,却只能聚起三万兵马,急援京师。
与金人接战数次,连番厮杀,损伤惨重,孟珙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退守待援,而此时,朝廷却有使者突围而出,到了他的军中,钦使不谙军事,严令孟珙率兵向前。
孟珙大怒,鞭钦使二十,言道:京师城高池深,乃坚城大邑,朝廷诸公,朝廷恩养多年,而今时穷,当为国效死。。。。。。。。只需坚守不出,金人远来,困顿于坚城之下,日久,必缺粮草,京师之围自解,待勤王之师大聚,破之易也。。。。。
遂送钦使归去。
也确如他所料,金人攻城不下,粮草困顿,士卒疲惫,而此时勤王之军群来,金人劫掠一番,遂退兵北还,此时孟珙却并未急着入京请罪,而是连结各部兵马,衔尾直追,大破金人后军,斩获无数,而金人此次南下除了损兵折将之外,终成了一场空。
但孟珙也没好了,虽大胜金军,却差点被砍了脑袋,朝中群臣群起攻讦,言其见死不救,有不臣之心,若非有岳侯旧部以及勤王各部将领力保,抄家灭族都是轻的,只因钦使归京哭诉,复述孟珙那一番言语,算是将朝中群臣得罪了个遍。
于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罢其兵权,削夺兵部侍郎,太子少保等虚衔,直接贬为西京行宫巡守,西京行宫巡守听上去很威风,其实不过就是个看门的,官职不过七品,比城门小校高上一些,却也相差不大。
得罪了满朝文武的孟珙,于宦途上,其实已经黯淡之极,没有多少起复的希望了,即便金人再次南下,形势危殆,估计也不会用他这个见死不救的获罪之人。
但世事变幻,谁也说不清楚,就在孟珙渐渐为人所遗忘,看上去即将垂老于洛阳的时候,秦人兴兵来犯,最关键的是,正是后周准备用兵于江上的时候。。。。。。。。
事实上,后周朝廷在五月末尾才察觉西秦异动,信息上的延迟,比料想中的还要晚上许多,当即,后周朝堂震动,诸臣失声,要知道,后周从决议用兵南唐开始到现在,已经准备了将近半年多的时间,不论军兵人马,还是粮草辎重,皆已准备停当,与南唐战事,已是一触即发。
而此时一旦秦人东来,真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而后周各部兵马,军中精锐,皆已南下,再要调各部北上来援,何其难也?
当时,除了派遣使臣往金国乞援之外,后周朝堂之上立马吵翻了天,和以往用兵如出一辙的是,后周朝堂上的大臣们又分作了两派,一派力主向西秦求和,可谓之主和派,一派则欲要联金抗秦,可谓之主战派。
两派争吵不休,渐渐主和派还是一如既往的占据了上风,便如七年前那场战事之后一般无二。
但稍有不同的是,当年力主向金人乞和的老摄政王已逝,而现在主政的则是其子赵琐,年轻的摄政王上任之初,便想大展拳脚,不想却挨了这当头一棒,与其料想的截然不同,秦人悍然撕毁长安之盟,兴兵东犯,给他早已想好的南征大计浇了一盆冷水。
若其年长十岁,也就罢了,在秦人兵锋威逼之下,定然与他父亲一般,遂了主和一派的心思,毕竟秦人兵锋之利,不下于金人半点。
但世事没有如果,年轻的摄政王自知金国势大,年年来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可力敌的印象早已深植心底,但秦人嘛,与后周相安无事已有数十载矣,只闻秦人善战,却从未亲眼见过,不免便存了几分轻视。
这么下来,秦人悍然来犯,却是让年轻的摄政王恼羞成怒,却未有多少畏惧之心,有了这般心态,结果自然也就截然相反,主和派落败,主战的一派在摄政王支持之下,顿然逆转局面,占了上风。
两派相争多年,每一次较量也是激烈的很,所以后周朝堂上又是一番人事变更,这个也不细表。
于是,大军南征在即,后周无人可用之下,孟珙在这几乎被人遗忘了的角落里被找了出来,当即委为西京提点兵马使,兵部侍郎,掌了河洛兵马大权,起复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而之前的西京镇守使钱祖范,身为摄政王内侄,早已借着西秦异动,禀报敌情的由头,带着金银细软以及家人眷属,迤逦回京去了,此人回京之后,立得摄政王召见,一番叙谈之下,摄政王大悦,不但未曾获罪,且当即委其为枢密副使,成了摄政王眼前的红人。
不提这个,两个月,并不足以让兵力空虚的河洛固若金汤,若按照孟珙的意思,函谷关虽为河洛西方屏障,但地形狭窄,西秦重兵攻之,虽据关山之险,但也难据而守之,不若保存兵力,死守洛阳。
但此议却为参军李先所阻,至于理由嘛,却是让饱经挫折的孟珙深以为然,秦人东来,一战未有,便弃守险要,不但长敌军气焰,还弱了自己军心士气,此为其一,二来呢,朝中群臣必有攻讦,不定又要罗织出多少罪名出来,便是洛阳得报,最终的下场说不准还不如当年呢。
前者若还让孟珙心存犹豫的话,后边这个理由便太强大了,七年前的故事让孟珙记忆犹新,当年的刚强激烈,早已经在洛阳行宫的楼台烟雨之间消逝,至今想起来,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而参军李先的话正正说在要害上。
于是,遂命大将程壁守函谷,不过到底留了条后路给他,并未叫其死守,但程壁其人耿直壮烈,最终战死在了函谷关头,至死也未有一句弃守之言。
孟珙此时端坐于正中,他个子不高,身子骨却很壮实,头花已然花白,脸上沟壑纵横,每一条都好像都在其人起伏跌宕的一生,让他看上去有些老迈。
他的眼睛大的有些吓人,内蕴精光,瞅人的时候,很是让人悚然,所以早年间,便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孟白头,说的不是他头发怎么样,而是喻其如白头夜枭,更隐隐指其心直口快,不论敌友,谁碰上谁倒霉的意思。
静静安坐,听着诸属官禀报如何安抚洛阳人心,又如何安置逃难流民,几个将军也开始禀明各处防务。
孟珙貌似听的认真,但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了,他在洛阳多年,却是知道,洛阳防卫已经空虚到了极处,即便费了老大功夫整兵待战,却也只不过得了四万余人马,也不能怪谁,洛阳不经兵祸久矣,守备松弛,守军各部吃空饷的比比皆是。
不然的话,前些年金兵数万来犯,也不至于立即向西秦请援,讽刺的是,这次原来的援军却变成了敌手,也不知朝中那些大臣们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弄到这个地步,去他娘的什么联秦抗金,去他娘的联金抗秦。。。。。。。一群尸位素餐之辈,只知道与虎谋食,不晓得引狼入室的道理。
若说老摄政王有些怯于外敌,精于内斗,那么说起现在的摄政王赵琐来,孟珙心里却只有嗤之以鼻的份儿了,放着北方两个虎狼之邻,竟然还能干出发兵南唐的蠢事来,致使北方空虚至此,,若洛阳失守,京师开封还是旦夕可至?真真是鼠目寸光,蠢的一塌糊涂。
若按照当年的性子,此时的他定然已经破口大骂,奸佞误国了,但现在嘛,却只是默默听着,看着,连痛骂一场的力气都没了。。。。。。。。。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二十五章过河
洛阳粮草只能坚持两月,这才是最糟糕的消息,到不是因为官员贪渎,而是秋收将近,等秋收一过,自然粮草丰足,再加上,洛阳漕运便利,大军南征,从洛阳又抽调许多钱粮,更使洛阳粮草捉襟见肘。
想到这个,孟珙的心里已是纠结的一塌糊涂。
烦躁之意一起,挥手打断众人说话,众人目光都瞧了过来,孟珙骤然起复,若是平日,说不定还有人说些酸话之类,但值此危殆之时,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不服,要知多年之前,孟白头名震江淮两岸,宵小畏其如蛇蝎,南唐兵马惧其若猛虎,旌旗所至,唯恐避之不及。
虽被贬洛阳,但旧部仍在,只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而已,但若有人敢效虾犬之行,却是自己找不自在呢,所以总的来说,孟珙在洛阳的日子过的还算逍遥,只是大丈夫生而在世,可一日无钱,不可一日无权,一旦为人削夺权柄,就算旁人不与他为难,自己却难受的厉害,在这一点上,领兵大将们尤甚他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位国朝名将,即便有人心存不满,至此关头,却也只能以其马首是瞻,所以,自孟珙起复以来,将令所至,却也无人敢抗,可谓是一言九鼎,几乎看不出多少新官上任的样子来的,更与秦军几位将帅各怀心思大不相同,只是,秦军手里握的牌太好了些,其他的,些许优势,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挥手之间,众人噤声,孟珙却并未有多少得意的心思,不过心中已有定计。
孟珙的声音嘶哑的厉害,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当年颈侧为流矢所中,伤了嗓子罢了,昨日探马来报,秦军王佩所部已近新安,与洛阳不足百里,若快的话,须臾便至洛阳城下。。。。。。。。。
在座有人惊呼出声,孟珙眉头大皱,望了过去,却是西京提学使郑元初,此时这位提学大人面如土色,慌乱之极,显然,饱读诗书的郑大人,并未养成什么浩然正气,闻听秦人兵马进军如此之速,几乎被吓破了胆子。
其他人其实也吃了一惊,心中惶然并不比提学大人少多少,但还算掌的住,没有郑元初那般不堪罢了。
莫不是探马。。。。。。。三天前,秦军不还在永宁,怎么现在却已到了新安?西京户部掌事王文庆不禁急急问道。
孟珙还是孟珙,心意一旦决绝,便又恢复了几许当年的模样,皱着眉头便厉声道:王大人不通军务,掌好钱粮便是,其他的事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吧?
没留半点颜面,一句话便噎的王文庆满脸通红,心中大骂,却再不出声了,其他人见了,心里都道了一句,果然不愧是孟白头,这等跋扈,朝廷内外,无人能及。
孟珙见没有哪个厌物再来打断自己话语,这才继续道:秦人兵锋虽利,却并非无懈可击,秦军大队人马还未过绳池,王佩却已领兵到了新安,想来争功之心太急,从潼关,到卢氏,再转而向长水,数百里路,数日便到,甩开大队兵马,轻兵急进,士卒疲惫,此乃兵家之大忌,我有意今晚率军出洛阳,顺水而下击之,诸位将军,可敢与我同往?
多数人皆是大惊失色,守洛阳都令人觉着岌岌可危,孟白头竟然还要出兵与秦人野战?不可两个字都到了大家嘴边上,却又都纷纷忍住,方才郑元初刚吃了瘪,被训斥的差点羞死,却没人想再触这个霉头。
不过也有胆气雄壮的傻大胆,孟珙话音刚落,便已有人粗声道:有何不敢?末将愿为前驱,定提了那王佩人头回来,给大人下酒。
众人望去,却非是旁人,乃西京提辖官冯大可是也,众人暗道果然,此人平日就粗疏横蛮的厉害,这会儿也只有他敢应下这话。
孟珙道了一声好字,又等了片刻,见众人皆不言语,冷笑了一声,又大又亮的眸子闪烁着轻蔑,在众人身上扫过,哑着嗓子道:众位大人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国解忧,还作的什么官?回家耕读岂不是好?不如。。。。。。。待秦人到来之前,送诸位大人归京,反正到时,诸位既不能助我杀敌,又不能为我出谋划策,累赘至此,要来何用?
这哪里是说话,分明是在打众人的脸呢,一时间,多数人都是面红耳赤,若非孟珙那双大的惊人的眸子实在有些吓人,不定就都会跳起来,跟孟白头辩上一辩。
不过激将之法虽然老套,却很是惯用,又有数个军中将领热血上头,站起身来请战。
还好,还好,竟还有几个不怕死的热血男儿。。。。。。。。嗯,传我将令,除留两千兵马守城安民之外,其余皆随我出城杀敌,告诉他们,老子不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是领着他们大胜仗去的,若怕死的厉害不愿去的,趁早滚回家,省的浪费朝廷钱粮。
史将军。
末将在。
你不说话,孟某也不怪你,但孟某却还得借你麾下水军之力,对不住啊,你不去也得跟咱们走一趟了。。。。。。。。。
一番布置下去,城中守军将领虽非孟珙旧部,也非多么精锐,但一来孟珙威望极高,二来若洛阳失陷,谁也得不了好去,多数人却也愿意跟孟珙拼死一搏,即便有人觉着孟珙此举孟浪,多数要丧师辱国的,也不过是暗中派了信使东去,给朝廷报信,将自己先摘个干净再说,明面上,却是遵令而行,其实心里巴不得孟珙一去不回,那么失地之责,估计也就落不得自家头上了的,这么着,到得天色黑沉,四万余守军,悄悄打开洛阳城门,沿洛水轻装急进,而洛水之上,二千水军伴之而行,直奔新安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洛阳,其实却只剩下了空城一座,几乎没有半点的防御能力。。。。。。。
。。。。。。。。。。。。。。。。。。。。。。。。。。。。
不提孟珙无奈之下,欲行险一搏。
而此时此刻,赵石所率一部五万人马,却刚刚到了黄河北岸。
到不是赵石有意延迟进军,他也想快点过河,金人已有防备,早一日渡河,便多出一日的功夫布置,大军行进,也许迟上一日的结果就和早上一日大相径庭,兵贵神速嘛,这个道理赵石又如何会不明白?
但事实上,是根本快不起来,虽只五万人马,但后勤辎重太多,近万匹战马,几乎顶的上当初征蜀大军的战马总额了,还有各种攻城器械,粮草,以及弩弓刀枪等兵器,能在这个时候,站上黄河对岸,已经算快的了,这还是赵石一再催促的结果,不然的话,还有的等呢。
当然,先过来的全部皆为骑军,这个时候,黄河岸边立下的秦军大营中,没有半个骑军的影子,都早已被赵石派了出去,哨戒方圆二十里,却并不急于攻城拔寨,保得全军安全上岸也是正经。
不过据探报得知,金人虽已有防备,但自从当年金军在汾水之畔为秦军所败,又被秦人迁走十万户百姓,晋南便一直元气未复,再加上数年之前,金人渡河,惨败而归,数万人马都丢在了河洛之地,后来除了招募汉军外,再未有增兵之举,这么一来,晋南的兵力更显空虚,赵石所部渡河,除了一艘船只翻覆,损失了些粮草和军械之外,却是没有见到一个金兵的影子,据说都在据守于各处县城州府,显然,比起当年来,金人更显衰颓,且已被秦人杀的胆落了的。
故地重游,几番生死,赵石却没功夫感慨什么,扎下营盘,立即召集众将到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之中,还略略带着羊膻味,但没人顾得上这个,诸将最想知道的是,大帅到底是如何想的,只要过了黄河,便算孤军深入敌境,若无方略,像没头苍蝇般乱撞,那可就凶险了。
大帐中支起了一张不小的桌案,上面摆着的,正是河中山川图鉴。
赵石招手,来到中军大帐的众将本来两排站立,左边的,杜山虎张锋聚等旧部为首,右边的,种怀玉,木华黎,杜橓卿为尊,赵石麾下新老两代,相对而立,泾渭分明。
这些日子下来,两边到多有见面的机会,但怎么说呢,比起杜山虎等人来,种怀玉这些人要年轻的多,但不论战功,还是地位,与杜山虎等人相比,却是望尘莫及,换句话说,两边的人很少有谈到一起去的,怎么说呢,有代沟呗。
种怀玉等人瞧着杜山虎他们,是羡慕中又有些不服气,而杜山虎等人瞧着这些年轻人,也眼晕的很,觉着大帅这次调教出来的年轻人太多了些,有些靠不住,尤其是还有数百什么学军,一个个毛都还没长齐呢,见了血,不定就得吐的稀里哗啦,估计到了动真格的的时候,也没几个能指望的上的。
总归一句话,想要将两边人融合在一起,日子还长着呢,不过到也不绝对,因为木华黎等出身左卫的,便与张锋聚等相谈甚欢,交情不一样嘛,但到底是少数,真实情况是,不但两边将领悄然分作了两派,下面的士卒,也差不多,猛虎武胜军成军数载,已经成为了一个严密的整体,外人很难插足进来,而其中将校,从国武监中接受的也是另外一套,与当世的将领们截然不同,而其排外性也更加的强了几分,所以无论禁军镇军,想与猛虎武胜军军卒相处融洽,真的是非常难。。。。。。。。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赵石在这里,这些隐隐然的鸿沟与矛盾便都不是问题,这里的,一边都是他的学生,一边却都曾与他同生共死,只要指挥得当,根本不怕有人能反了天去。
这不,招手之下,两边的人互相瞅了瞅,便都慢慢围了上来,杜山虎还撞了撞张锋聚的肩膀,凑到对方的耳朵边,低声嘀咕着,我说小子,你该跟大帅套套近乎了。。。。。。。
张锋聚耳朵有些痒,偏过头,戒备的瞅着这个老冤家,杜山虎嘿嘿一笑,朝种怀玉等人的方向努了努嘴,瞧见没有,这些都是大帅亲手调教出来的,咱的加把劲,别让大帅和咱疏远了不是?等哪天,被一群后生小子爬到头上,到时候这张老脸得往哪儿搁?
张锋聚哼了一声,一扬脑袋,嘴唇微动,就数你心眼子多,咱可不怕这个,嘿嘿,咱手下五千人马,一水都是咱大哥调教出来的,好用的很,比你手下那些窝囊废禁军强多了。。。。。。。
说完得意的笑,杜山虎还待反唇相讥,后面张嗣忠猛的凑了过来,满脸的络腮胡子还是那么威猛,大咧咧的便道,你们两个像个娘们儿似的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上去,都没地方了。
声音有些大,引的好多双眼睛注目过来,两人老脸微红,齐齐瞪了张嗣忠一眼,张嗣忠摸了摸胡子,有些莫名其妙,却立马反瞪回去,声音还是不小,两个狗娘养的,官大了脾气也大了是吧,以为老子不敢揍你们?
一下子把不少人都给逗乐了,一时间,本来气氛凝重的中军大帐,却是遍布秦川男儿粗豪而又爽朗的笑声。。。。。。。。。。。。
(再奉上一章,累死阿草了。。。。。。。。。阿草今天一瞅,猛然间看到,不知不觉,字数已经突破了三百万,呵呵,可喜可贺,将血写到现在,其实多亏了书友们的支持,阿草这人说起来是有点懒惰的,有时候觉着累了,就不愿再辛苦的码字,所以三天两头的断更,要是没有书友们的大力支持,也许早就草草收尾了,阿草在这里真心的谢谢大家,鞠躬中。。。。。。。。。。)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二十六章解州
这里。。。。。。。。。赵石的手指在图鉴之上重重一点。
解州?
大帅欲取解州?但。。。。。。。
我知道,我军陈兵于此,为的是护住大军侧后,但总归要有个落脚之地,再做计较,你们说是不是?
众将纷纷点头,但杜山虎几个却觉着不会如此简单,随赵石征战数载,皆觉大帅用兵向来奇诡,解州虽然不远,作为立足之地,到也合适,但真的便如大帅所言,要取个立足之地不成?
而张锋聚,胡离等更是觉着,当年随赵石纵横河中,打了就走,飘忽不定,来去自如,何等的痛快,若是落脚在某个地方,反而施展不开手脚,有些不美。
不过赵石在这些人中的威望就不用细说了,到也没人在此时出言置喙,随即,赵石看向孙文通道:孙先生,你来说一下解州情形。
据探子回报,金人于解州驻兵不多,只三千兵上下,皆为汉军,守将吴达,领汉军千户,据闻,此人乃汾州富家子,因厚贿汾州守备而得官,无德无能,之所以出任解州。。。。。。。。嘿,近些年,河中各部金兵连番惨败,兵力不足,女真贵戚,皆视驻守河中为畏途,不愿西来。。。。。。。。
由此,金人朝廷只有重用汉军,而金人汉军糜烂至极,解州为守河重镇,本应驻军万余,然只三千,其中多有老弱,不堪一战,其余皆为空额,解州自吴达以下,人人贪渎成性,以文通之见,取之易尔。。。。。。
不过,解州知州于云成深有清名,据探马回报,闻我大军到来,吴达等正收拾细软,想来大军一到,必定望风而逃,解州防务,全赖于云成奔走布置,若强攻解州,怕是损伤在所难免。。。。。。。。
对于情报收集,那就不用说了,赵石率兵征战,最重的就是这个,所以方一渡河,就能有这等详尽的战报,一点也不奇怪。
等孙文通说完,赵石点了点头,情形就是这般,都说说吧,这一仗,该怎么来打?
这就是畅所欲言的意思了,众将沉吟,都在绞尽脑汁的苦想,不过有人不用想,末将愿率所部,为大帅取了解州。
种怀玉本来已经要开口说话,旁的不说,论起脑筋活泛来,他是国武监出来的这些人中的翘楚,如今被人抢了先,不由斜着眼睛看过去,一个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威猛狞恶到了极点的大汉进入视线,张嗣忠,种怀玉心中暗骂,这个粗货。。。。。。。大帅?这些家伙拍马屁,听着还真刺耳,是副帅好不好?一口一个大帅的,让河那边的人听见了,不定怎么说嘴呢?
再有,这问的是怎么打,而不是谁来打好不好?答非所问,这些家伙就知道争功,他奶奶的,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别急,咱们既然来了,这仗啊,有的打呢,承祖,要说披坚执锐,总少不了你就是了。年轻的大将军,自然而然的叫着四十多岁的下属的表字,有着谁都能察觉的亲近之意。
张嗣忠得意的笑,大帅记得咱老张就好,跟着大帅打仗,就是痛快。。。。。。四十多岁的人了,好勇斗狠的心性,却一如当年,半点未曾变过。
种怀玉身上却立马起了一溜的鸡皮疙瘩,却也隐约有些明白,人家别看长的难看,说话也大咧咧的,但心眼不一定比旁人少呢。
大帅,末将有些浅见。。。。。。。。。说旁人拍马屁,但大帅两个字说出口,却一点犹豫都没有,世家子没旁的,这脸皮反正要比别人厚实多了就是。
说。
大帅曾言,最好的防守,莫过于攻敌所必救,解州空虚,取之不难,而我军此行,意不在解州,之后曲沃,闻喜,乃至绛州,以末将猜测,也不过如解州一般,取之无益,若分兵而守,难免兵力不足之忧,不若。。。。。。。。。。径取河中重镇临汾,引金兵来援,伺机而战,歼其大部,一战之下,便能解东征大军后路之忧。
这已经说的不是解州战事了,而几近于全盘大略,只这一番话,便已让杜山虎等人刮目相看,其实,这也正是赵石看重他的原因所在,这个混迹长安,整日价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初涉军伍,便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军事才能,而其最值得称道的,非是过人的勇武,也非是排兵布阵,而是在对于战局以及战机的直觉般的把握上面。
也许这个世家子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或许有点贪生怕死,或许有点油滑嘴碎,或许还有点贪恋美色享受,但这些都无法掩盖其过人的军事天赋,不然的话,当初猛虎武胜军初立之时,也不会偏偏就选中了种五为猛虎武胜军练兵副使,委之重任,看中的,也正是这一点。
种怀玉说完,眼角余光扫了周围一圈,见众人脸上神色变幻,嘴角慢慢翘起,也得意的不行,先拔头筹,这个彩头,咱们猛虎武胜军先拿了,嘿嘿。。。。。。。
不想,啪的一声脆响,脑袋上已经挨了一下,将他那点得意立即打没了踪影,种怀玉一惊之下随即大怒,转身瞧过去,娇小玲珑的一个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侧后,瞪着眼睛,中军大帐,夫。。。。。。大帅面前,也敢胡言乱语,皮痒了是吧?
见了这人,别说种怀玉如耗子见猫,便是张锋聚,不禁也感同身受般的一缩脖子,不用问了,在中军大帐,赵大将军面前,还敢如此放肆的,没有旁人,正是种七娘。
李金花有孕在身,只能留在长安,种七娘这里却又是嫉妒又是欢喜,嫉妒什么就不用说了,欢喜的自然是,可以随夫君出征,这回却再没人跟她抢了,也不出她的所料,顺利随军而来,虽没什么实权,只能呆在赵石身边,但也心满意足,自信有她护着,谁人也伤不了自家夫君就是了。
而方才,却是被赵石打发去寻南十八来中军大帐,南十八过河的时候,沾了水,这些时日又忙的厉害,却是感了风寒,喝了汤药,刚刚睡下,人没找来,先自回转,正碰上种怀玉侃侃而谈,对于这个花天酒地,油嘴滑舌的五哥,她向来不怎么待见,当即便一巴掌扇了过去,知道的这两人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娘在训儿子呢。
经这一闹,众将又都乐了,赵石皱了皱眉头,道了一声,胡闹。。。。。。。。还想再说什么,却忍住了,对于家人这点上,他有些近乎偏执般的维护,于公于私都是如此,是优点,却也可能转变为致命的缺点,谁知道呢。
笑声戛然而止,种七娘也吐了吐舌头,安静了下来,有这样强势的夫君,母老虎的性子也无从养成。
种怀玉所言,你们怎么看?
好像有些道理,就是有些想当然了,嗯。。。。。。。纸上谈兵,若照这么打,可不真成了孤军深入?张锋聚开口反对道。
杜山虎等人点头,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不是故意抬杠,确实在这一点上都保持了惊人的一致,当初东征,十余万大军,也不过是堪堪打到汾州,而今兵不过五万,其中还有数万没有经过战阵的新兵,一路过去,很可能便会身陷敌阵,不得脱身,那样的话,还谈什么一战而胜?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纸上谈兵四个字,用的很恰当,不是吗?
这次不用种怀玉开口,杜橓卿已经站了出来,他说话不疾不徐,很有条理,河中河东金兵,尽在太原,大同两处,若西夏人能及时出兵,定使金人不敢倾力南下,以我五万精锐,尽可从容应付,避敌锋芒,歼其弱小,徐徐图之。
显然,他与种怀玉两人是私下里商量过了的,不然难有这般默契。
杜山虎终于也开了口,他当然是站在张锋聚一边,西贼狡诈万分,若想其出兵大同,还得咱们这里大胜才成。。。。。。。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西贼不可待,虚无缥缈的猜测,想当然尔,更是用兵大忌,与纸上谈兵无异。
种怀玉接过话头,西夏出不出兵都是一般,有猛虎窥视在侧,金人怎敢轻易调动大兵南来?
其实两边人说的都有道理,一边年轻气盛,不怕行险一搏,一边久经战阵,用兵谨慎,不愿轻易置身于险地,这番新老将领之间的争论,注定是没有任何结果的,还得赵石来拿主意。
赵石此时挥手止住他们的话头,做出了决断,好了,说的都不错,不过当务之急,却取了解州,等到了解州城里,再做其他计较。
王览,胡离。
末将在。
赵石瞅着两个当年出身庆阳府显锋军,后作了自己护卫,一步步的走到今日,现在重归自己麾下的心腹,命令道:予你二人两千骑军,朔汾水而上,不须走的太远,过闻喜,曲沃,到临汾而止,探明敌情,即可回转。
木华黎。
末将在。
我予你两千骑军,过汾水,转向向北,到吕梁山为止,与王览,胡离一样,探明金人各处虚实,还有,把那些学军都带上,让他们见见血。。。。。。。
王胜保。
末将在。
予你一千骑军,往绛州方向,不须走的太远,到绛州城下探一探,就可以回来了。
蔫狼。
末将在。
安生日子过的太久了吧?竟然胖了这么多,今日给你松活下筋骨,你随王览两人一起过去,他们到临汾即回,你不成,带上些机灵的,往汾州方向走,看看汾州虚实,速来回禀。
记住,探明敌情为要,但我也不束你们手脚,所过州县,能打便打,但切记,不得硬来,损伤重了,回来要受我军法,明白吗?
明白。
是,大帅。
几个人凛然遵令。
一番措置下来,却是将一多半的骑军都派了出去,正是杜山虎等人熟悉的套路,赵石用兵,一般都是骑军为先导,扰敌耳目,将雷霆一击藏在身后,把握战机的能力,几乎无人能及。
其他人随我取解州,种怀玉,你们几个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仗,我要用猛虎武胜军,解州兵力不多,虽是攻取坚城,但算不得什么大仗,若打的太过难看,我看你这个副指挥使也不用干了,让贤吧。
到底没经过什么战阵,种怀玉不自禁的有些心虚,但嘴上却不软,立即大声道:请大帅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
大秦咸宁六年八月初,赵石率部攻解州。
一如预料,大军未至,解州守将吴达已率亲信东逃而去,这人虽然贪生怕死,不过到也聪明,并未向北逃窜,不然的话,即便未被秦军骑队追上,也得被上官砍了脑袋,往东,经河东,再到河北,到是还有一线生机。
事实上,这人确实逃过了一劫,带着搜刮而来的金银细软,到了金国南京,换个名字的话,大家也许更熟悉,就是燕京,而那里,却正有个赵石的熟人在,就是如今的南京都检点李任权,继当年降夏的任德敬之后,大秦最有名的叛将,李任权自叛秦降金,很得金帝赏识,被委以南京守备重任,正风光的时节。
再说吴达到了南京,费了老大功夫,转了不知多少弯,这才拜于李任权门下,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好运也用完了,当李任权听闻赵石率兵犯河中,眼前这个家伙竟然不战而逃,却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立即勃然大怒,将吴达连其家眷,尽都砍了脑袋。
说吴达倒霉吧,其实有比他更倒霉的,不是旁人,正是留守在解州的解州知州于云成。
解州之战进行的颇为戏剧化,相比当年魏王率军东征,在解州城下打的那一场惨烈的硬仗,这一次却是分外的不同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解州在当年那场大仗中,着实伤了元气,十年前那一仗,不但守军尽殁,解州百姓也是伤亡无数,至今也没缓过气来。
不过另外一个原因却是,攻城的人也换了,攻城的方式也就大不一样。
猛虎武胜军初战,身后站着那么多观战的,领兵的几个人都是慎之又慎,伤亡什么的怕吗?说实话,怕的很,但最怕的还是在其他各部面前丢人现眼,对于这支队荣耀渴望到极点,也骄傲到极点的年轻军伍来说,没有比丢人这种事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惩罚了。
于是,种怀玉亲自阵前调度,几个领兵的国武监同窗纷纷请战,阵前士卒,有些紧张,但士气却也不低。
解州城池不高,却也绝不算矮,还有取自汾水的护城河,虽然城上人马见秦军大队人马蜂拥而至,呼号奔走,看上去很混乱,但实际上,在威望甚高的解州知州于云成辖制之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尤其麻烦的是,此人官声不错,城中百姓相助守城的也不在少数,这么看来,却真的是不软不硬,一块很好的试金石,嗯,或者说是磨刀石更准确一些。
照赵石自己的意思,这就是一次练兵,虽然残酷,却能让猛虎武胜军快速的成熟起来,些许人命在他眼中,也就变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之所以说戏剧化,根子却还在种怀玉这里。
在杜山虎等人或好笑,或轻蔑的注视之下,这位战场初哥绕着带着自己的下属,绕着解州城足足转了有三四圈,近三万猛虎武胜军实在是没法围而攻之。
这位脸皮到也厚实,直接请令,要调杜山虎一部万人往城西佯攻,赵石应之,杜山虎郁闷的领兵去了。
本来种怀玉转了这几圈下来,城上守军就已经有些慌了,大呼小叫的好不热闹,等到杜山虎分兵而出,城上更是乱象纷呈,不说也罢,于云成到底是文官,科举出来的,于战事上真的是一窍不通,这边分兵欲攻西城,他立即命人增派人手上西边城头,看上去很不含糊,其实就秦军这点人马,两边攻城已是极限,根本不可能四面环攻,没必要如此惊慌失措。
战后让杜山虎差点气歪了鼻子的是,他这边佯攻做的有模有样,派人挖地装土,准备填埋壕沟,又命人架设云梯,一应手段,都使了出来。
但按照张锋聚的话来说,怎么看,猛虎武胜军这边才更加像是佯攻。
先是数百人离队,举着盾牌向前,还没到一箭之地,城头上的箭矢已经稀稀落落的射了下来,数百人稍有骚动,随即便被领兵军官压制了下来,接着不为所动的靠近上前,终于引得城上箭雨大作。
这数百秦军表现出了良好的战场纪律,在箭雨之下,坚挺的呆了一刻钟,这才徐徐退后,除了一人不慎为流矢擦伤了胳膊之外,并无一人伤亡。
张锋聚等人在阵后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过后隐约明白,这估计是试探一下吧?怎么弄的这么。。。。。。。。。别扭?佯攻都比这做的好。。。。。。。
确实是试探,只因种怀玉根本不知道守城箭矢如雨而下到底是个什么情景,这才谨慎的派了人去踩了踩,才算真正长了见识,也有了个直观的印象。
接下来才是让张锋聚等人长见识的地方,猛虎武胜军要说旁的地方还有稚嫩,初战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它的辎重营真的已经很可怕。
之后,种怀玉一声令下,杜橓卿这里辎重营下属的工程营便动了起来,许多已经准备好的袋子被拿了出来,掘土装袋,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不一时,便已经多出了数百装满了土石的袋子。
同时,一些古里古怪的独轮车已经被工匠们熟练的组装了出来,这种车子,下面带着单排的两个轮子,上面的板面足有一人半高矮,板面上面,铺着厚厚的牛皮,板面长长的,下面轮子两旁留下空当,下面至少能站六七个人。
工程营的兵卒二话不说,将装满土石的袋子整齐的码在板面上,准备停当之后,几个人藏在板面下面,推着这古怪的车子,来到阵前。
聚齐数十辆之后,领兵官指着城墙一处地方,一声令下,数十辆车子在人力推动之下,快速的向城墙方向而来。
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看到别开生面的一幕,任城上箭下如雨,也无法伤的车下之人分毫,这分明就和撞车差不多。
顺利来到壕沟下面,更奇妙的是,车子停下,下面的人使劲的摇动一个把手,上面的板面竟然分为了两层,上面那层被顶的竖起,依次将板面上的土袋倾倒入护城河中,然后掉头,迅速离去,不光阵后观战的张锋聚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连城上守城的也瞠目结舌,随后便是惊慌至极的呼喊。。。。。。。。
城头上终于出现了一身官服的文官身影,探头向下瞧着。
而种怀玉这里眼睛一亮,招手命人叫过来三个能开得三石以上硬弓的神射手,指着城头那文官的身影嘀嘀咕咕说了两句。
随后,三个人散开,随在工程兵身后,趁乱张弓搭箭,偷袭出手。
城上那显然就是于云成的文官只觉脑袋上一凉,官帽已经被射飞了出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肩膀上传来剧痛,向后便倒,另外一支箭矢,擦着他的鼻梁飞过,若非晚了片刻,这一箭,定然是穿喉而过。
种怀玉哎呀一声,可惜的拍了一下手,失望之极,若是射死那人,估摸着解州也就唾手可得了不是?三个射手回来,还没来得及得意片刻,当即被种怀玉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过这一箭虽然没要了那人性命,却也引起了城上守军的恐慌,工程营这边速度有加快了许多,不过两个多时辰,反复数趟,一段壕沟明显已经被填平了。
行云流水般的际近于机械化的流程,可以说,当世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就是现在猛虎武胜军最出彩的地方。
若说到了这个时候,还谈不上什么戏剧化的话,那么接下来才是此战最让人无奈的时候。
填平壕沟,然后自然便是攻城,这个没什么取巧之处,早已经准备好了攻城士卒,在战鼓声中蜂拥向前,而在快速奔跑中,还在极力的保持着既不过分严密,却也并不松散的队形,常年累月的训练,将一些东西已经刻进了这些士卒的骨子里面。
但攻城并不顺利,城头上,于云成受创,但此时,却裹着胳膊带伤出现在了城头之上,只是面前多了几面护卫严密的盾牌而已,这对于士气的激励实在不可小觑,这人也许不通战阵,但却着实有根硬骨头。
登城之战,往往是一场战事最惨烈的部分,但却又被猛虎武胜军改写了。
两千步卒,蜂拥而来,箭雨之下,伤亡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不过不能阻止秦军竖起云梯,攀爬城墙。
而与此同时,那边的怪车也加紧了动作,更快的填埋壕沟,以利大军攻城。
第一波攻势短暂而又激烈,显然,在主将受伤督阵的情形之下,守城金兵多出了许多勇气,滚木,石块,桐油火把,如雨般落下,士卒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下来,摔的惨不忍睹,被滚烫的桐油浇到的,立即被烫的皮破肉烂,尤其是火把下来,立即将一片人烧成火人,凄厉的惨叫声,令人闻之悚然。
初经战阵,再严明的纪律,再刻苦的训练,在淋漓的鲜血和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面前,也显得那么苍白,进攻毫无疑问的受挫,禁受不住意志考验的,开始纷纷后撤。
这个时候,种怀玉脸色也是苍白异常,刺目的鲜红,以及那让人不忍闻之的惨叫,让许多士卒与他一般,都有一种呕吐的欲望。
还好的是,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强忍住心头的翻腾,沙哑着嗓子下令,命医士营救治伤兵,并将先退的十余名士卒挑了出来,押到阵前,虞候江善将手一挥,刀光闪烁,十余颗人头当即落地,鲜血喷洒,震慑效果很明显,有的人当即吐了出来。
种怀玉知道身后观战的那位大帅,大将军,到底想要看到什么,但。。。。。。。猛虎武胜军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面前的场景也可怕的厉害,所以,他没有命令第二波人马上前攻城,而是下令给杜橓卿,投炮准备。
这才真正到了最戏剧化的时候,猛虎武胜军的投炮射程达到了可怖的八百多步,在这个距离上,可以说当世没有谁能比得上,大肆运用投炮攻城的人还在遥远的东北草原放羊牧马,像南唐后周,即便有如此攻城利器,也无法像猛虎武胜军这般,大规模的装备于军旅。
而此时,无论是投炮,还是撞车,早已被辎重营的工匠们麻利的准备好了,这些工匠,皆为国武监产物,每个人几乎都有一手不错的木工活计,尤其精擅军中器械,这样一群工匠,在其他地方,也许紧紧能糊口而已,但在猛虎武胜军,却已同兵卒无异。
有了这些人,猛虎武胜军的辎重营才真真正正称得上可怕,试想一下,即便未曾懈怠攻城器械,这些人也能在数日之内,制造出各种军中利器,且质量远胜各国同侪,在不论人,还是女真人,还保留着去南方汉人那里掳掠工匠的时候,却有精通于军械的工匠不断补入猛虎武胜军,也许赵石并未给当世带来什么先进的技术手段,但不可否认的,国武监的存在,却已经在某一方面,打破了当世的格局,也许此时对当世的影响还微乎其微,连赵石自己都未有察觉,那么,随着猛虎武胜军的崛起,这种影响必然渐渐显露出来,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基础一旦打下,将来便一切皆有可能,而现在看来,最明显的当然都表现在猛虎武胜军身上。
人类创造出的最先进的东西,都最先用于战争,之前如此,之后还是一样,而如今,在猛虎武胜军身上,表现的更加具体。
投炮的投臂在吱吱扭扭的声音中,弯曲出可怕的弧度,接着猝然弹出,硕大的石弹带着恐怖的呼啸声飞向远方。
此战最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第一枚石弹乃是试射校准,但之后让所有人呆若木鸡的是,石弹呼啸着飞上城头,正正砸在城头某处,接着,连同城垛,已经一大片守卫在那里的金兵,还有。。。。。。。。于云成,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便都消失了,留在人们眼里的,是那里一大团淡红色的烟尘,烟尘中传出的惨叫声,离着老远也能听的真真的。
快来人啊,于大人呢,于大人呢?
于大人死了。。。。。。。
于大人被砸死了。。。。。。。。
城头之上,一片慌乱,这回,再没有人能管得了。
。。。。。。。。。。。。。。。。。。。。。。。。
这样也行?种怀玉瞬间瞪大了眼睛,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还没等他高兴多会,却有人来到近前,大帅问你,为何不继续攻城?
种怀玉一惊,来人是熟人,正是赵石身边亲卫统领赵幽燕。
种怀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此战必胜,这是谁都明白的,但要猛虎武胜军来攻城,却非是要给猛虎武胜军争功,而是要练兵,赵大将军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种怀玉是不会忘了的,只有见过血,杀过人的,才算的上的真正的军人。
沉吟了一下,种怀玉却没嬉皮笑脸的,在见到血肉横飞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好像突然之间成熟了许多,而是沉声道:请回禀大帅,就说种五心软了,见不得同袍在面前无故流血伤亡,待此战过后,自会到大帅面前请罪。
两个人正说话,那边猛虎武胜军上下却已经欢呼了起来,而接着到来的一幕,更加说明,猛虎武胜军的初战,运气果然好到爆棚。
石弹的呼啸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两枚,显然辎重营的家伙们,还是觉着之前的运气太好,还得多试射两轮才成。
这一次,一枚石弹端端正正落在城头的望楼上面,巨响声中,望楼在石弹巨大的动能作用下,轰然倒塌,也不知给金兵又带来多少伤亡,而另一枚才真正是运气所在,划着优美的弧线,在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猛然落在解州城南门的城门上,轰然一声大响,声震天地,不但砸烂了南门的吊桥,更将南城门整个砸了个稀烂,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城门甬道,整个解州城,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秦军眼前了。
张锋聚张大了嘴巴,除了震惊于猛虎武胜军的投炮竟然如此犀利之外,其余的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两下子,一下子干掉了对方的主将,第二下就轰开了城门,要是都有这个准头,仗也不用打了,直接拉开架势轰不就成了吗?
这个时候的他,对于身边这位大哥真的敬如神人了,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只是凑巧而已,还以为大哥督造出来的投炮,都有这般准头呢,过后才知道,原来都是运气使然,当即心里便是大骂,奶奶的,这群臭小子竟然有这般运气,老子怎么就碰不上一回?
别说他,孙文通,南十八等凡是在此观战的,都被这两下镇住了,就算是赵石,也愣神了半天,下意识望了望天空,难道有卫星定位?谁操纵的投炮?这也太准了些吧。
其实不管阵前的种怀玉,还是阵后忙前忙后的杜橓卿,都发懵了半天。
直到欢呼声四起,这场战事到了此时其实已经结束了。。。。。。。。。。。
喊杀声中,秦军如洪流般涌入了解州城,守军四散奔逃,再没有一个人敢于回身顽抗,解州城破。。。。。。。。。。。
(九千字,这下大家爽了吧?请允许阿草在后面这儿无耻的凑一下字数,因为太累了,脑子也晕晕的,饿的也前心贴后背,得去吃点东西了,这两天,阿草足够努力吧?呵呵,凑啊凑,凑啊凑,二百字,不多,大家应该能允许的吧?你们不出声,就当允许了啊,算了,其他以省略号代替,呵呵。。。。。。。。。。。。。。。。。。。。。。。。。。。。。。。。。。。。。。。。。。。。。。。。。。。。。。。。好了,应该够了。。。。。。。。。。)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二十七章意外
(求一求,其实吧,这个事情求不求都是那么回事了,总之也上不了,但还是那句话,让成绩好看点,再有说到错别字的问题,这个事儿阿草承认,错别字有些多,但阿草保证,多数情况都是无意的,阿草没学五笔,都是拼音打字,加上总是赶章节,也没有回头修改的习惯,于是,也就成了现在这个情况,至于其他,阿草这么说吧,阿草的文学功底不算深厚,但也不能说肤浅,不过有些成语吧,拼音表里找不到,也许是阿草记错了拼音,也许是变了,反正就给凑合上去了,因为阿草既要查地图,还要编故事情节,真的是冥思苦想,很累的,再要去查字典,有些时候还忘了那字儿是怎么写的了,于是也就换了个大家能理解的词儿替换上,可不是真要编什么新词儿。
再有,阿草也没想着出版什么的,所以纠错功能一直关闭着,省略号都用的句号,呵呵,大家也就不用苛求了吧?)
大秦咸宁六月八月初六,大将军赵石率兵攻解州,当日,陷解州。
消息传开时,秦军已经分兵四出,数日之后,金国重镇临汾城下竟见秦军侦骑踪影,几乎神兵天降,州府震动,一片惶然,各处求援信使,不绝于途,皆往西京大同方向而去。
而此时,赵石坐镇解州,休整人马之余,出人意料的,捷报接二连三的传到解州,三日后,绛州传报,绛州黄九龄率手下官吏不战而降,遂各县闻风而降,王胜保不费一兵一卒,占绛州。
而后,闻喜县令弃城而逃,属官四散,王览等人惊奇之下,率兵急趋曲沃,而到了曲沃,曲沃四城紧闭,城头上却静悄悄的,气氛诡异,两人感其蹊跷,不敢轻易攻城,商议翌日绕城北上。
但翌日天明,尚未拔营,曲沃城门四开,百姓扶老携幼而出,问之,才知道曲沃已近空城,早在秦军过河之时,曲沃这里闻听率兵来攻的乃是当年屠州,灭府,嗜血成性的大魔头赵石,一应官佐心胆俱裂,纷纷收拾细软,当即便都逃了的,而今曲沃城内,皆为手无寸铁之百姓。。。。。。。。
三个人不禁有些恍惚,三人当年皆曾随军东征,而时隔十年,重来河中,竟是一路无阻,敌手望风而逃,与当年一步一战,步步惊心比起来,可谓是天壤之别,金人竟已羸弱至斯?
几个人虚惊一场,但见了此等景象,反而没了多少高兴的心思,也没在曲沃驻留,提兵继续朔水而上。
直到临汾城下,再过去,便是汾州境内,到了这个时候,再多的谨慎几乎也被消磨干净了,不过几个人都领兵多年,知道临汾乃河中重镇,定然不会如之前那般,敌踪未现,就都逃了吧?
此时此刻,几个人心里都没了底,对于金人,不论领兵大将,还是牧民之臣的行为多少难以理解之余,也没了信心,要知道在大秦,城池失陷到也平常,但若不战而逃,致使属地沦陷敌手,那就有些不可想象了。
当然,当年伐蜀的时候,也听说过不少此类故事,便是当年东征,也有不少。。。。。。。但真正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河中这里,非是一城一地,而是皆如此般,加之,两人不过是率了两千骑军。。。。。。。。竟然逢州过府,略无阻滞,到得现在,几百里下来,大家伙毫发无伤不说,连个拿刀的金兵的影子都没见。。。。。。。。
几个人当年都曾在汾水西岸旁观那场数十万人的大战,虽说最终秦军大胜,但胜的其实并不轻松,一场大战下来,不但未能阻止金兵退却,重整旗鼓,而且伤亡也是不小,魏王李玄道竟然也被金人从后突袭,险些送了性命,较真的话,那场战事,大秦只能算是惨胜,而几个人也知道,若非金人内斗,派了个妄自尊大,且不谙兵事的监军领兵出战,而是让金人名将完颜烈领兵,可能结果还未可预料呢。。。。。。。。。
其实从那一刻起,金人果然不可小觑的印象便已深植于各人心头。
而今故地重游,与当年魏王麾下那支东征大军相比,谁都知道,那是比不得的,当年,赵石,折汇,张培贤,李敢当几个人皆在魏王麾下效力,加之王缨,段其豹,张承,郭猛,李驰勋等猛将,真可谓是骄兵悍将,鼎盛一时。
现在才多少人马?再瞅五万大军,从上到下,不是新兵,便是禁军,顶多算是一路偏师,如何能与当年相提并论?
给人的感觉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到头来却好像一拳打在了空处,让人觉着分外的古怪。
再一个就是,几个人隐隐间都觉得,大秦这些年国力日盛之余,金国这里却好像急转直下,十年之前,金国吏治便已能用糜烂来形容了,而今再看,却真个是文臣贪财,武将怕死,女真人,气数怕是尽了。。。。。。。。
等到了临汾这里,感觉愈甚,临汾说起来和解州应该差不离,都是河中重镇,当年更是汾州门户,金人粮草重地,重兵陈之。
但如今嘛,临汾却也萧条冷落的厉害,虽未像之前府县那般,不战而逃,毕竟到了这里,已经深入河中腹地,若是两千人马,便取了这等要害所在,估摸着,胡离等人就该想想,是不是能去打一打汾州了。
当然,这等事并未发生,汾州有金兵把守,也许是还没在之前的冲击中醒过神来,见临汾城头金兵旗帜高悬,胡离等人竟然齐齐都松了一口长气,那种复杂的滋味儿,也许只有当事之人能体会的到的。
不过虽有金兵把守,但情形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见秦军到来,城头人影闪动,慌乱尽显,胡离兴致所至,带着麾下骑军欢呼啸叫,绕城两圈,城中除了惊叫之声四起之外,竟无一人敢于出城溺战。
到得此时此刻,金人强大的印象在胡离等人心中算是真正的轰然崩塌,几个人心中甚至同事浮现出,河中之地,尽可取之的念头。
金人已然羸弱至此,胡离等人再无顾忌,带着手下军兵,来去如风,扫荡周围县城,已然视临汾金军如无物。
而蔫狼带着一队骑卒,大摇大摆的过了临汾,直奔汾州方向而去,传回来的消息更是振奋人心,汾州守备松懈,蔫狼只一队百人,便让金人畏之如虎,竟和临汾一般,除了派出求援信使之外,城门紧闭,守军上下,没一个敢冒头的。
不提胡离等人凭着两千人马,如入无人之境般肆虐各处,再说木华黎这一路兵马。
木华黎也不愧是人中,最惊采绝艳的军事天才,数年磋磨,对于骑兵的运用如今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与胡离等人的谨慎不同,他过了汾水,便将麾下两千骑军分为数股,散了开来,互相之间,绝不离的太近,却也不会隔的太远,遥相呼应之下,沿着汾水西畔,呼啸而过。
先向东北,再转而向西,到了吕梁山侧,掉头难返,铁骑纵横,急如狂风,劲如烈火,将骑兵的侵略性发挥到了极致。
战果就不用说了,河中之糜烂确实要出乎赵石的预料,若说胡离等人捡了一座座空城,那么木华黎这里的战果就可谓之辉煌了。
在这样肆无忌惮,来去如风的骑兵面前,望风而逃?你也得逃得了不是?于是乎,木华黎骑军所过之处,除了闻风而降之外,对于贪生怕死的金过官吏来说,已经没有了第二条路可走,逃逃不掉,却又没有拼死守城的勇气,不降还等什么?就算偶有人念着点忠孝节义什么的,奈何周围人等,皆为鼠辈,一个人两个人,还真翻不起风浪来,不是被属官擒下,就是默不作声,随波逐流了。
这般一来,等到八月中的时候,大半个河中,除了临汾,汾州等重镇之外,其余各处,竟然在半月之间,几乎全部沦陷敌手。
等到求援信使到了太原府,再转到西京大同,秦人兵力已经从数万,十数万,直接涨到了二十万众,大同震怖,急报往上京,一来一回,迁延时日,加之金国朝廷上下此时已经腐败到了根子上,扯皮的,推诿的,比比皆是,实际上,到得腊月里,金国朝廷才真正反应过来。。。。。。。
不说这些,到了八月中的时候,赵石坐镇解州未动,但却已经控制了河中大部,当然,这个说法有些不准确,事实上,河中各州府,表面上都被秦人攻了下来,但却很少有秦人兵马驻留,也就是说,很多地方官吏跑了个干净,秦人这里却既没有驻兵,也没有任命官吏,就那么空着呢。
更多的地方,则是连秦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改弦易辙,自认为是大秦治下了,这样糊里糊涂的情形,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估摸着,也就是后世明末,满人南下的那会儿可能差不多,因为那个时候,明末农民起义如火如荼,加上李闯王打进了北京城,逼死了崇祯皇帝,许多地方都呈现了一种无政府状态,接着清军南下,自然所向披靡。
说的有些远了,回到正题,捷报频传是好事,但出人意料到这种地步,赵石也有点发懵,他这里正等着诸路人马回来,将各处情形禀报上来,再做下一步定夺,大概框架已经有了,就等着看看各处虚实如何的这么个时节,却是不想,安坐解州,多半个河中就已经入了掌中,这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什么先手后手的,在这个事实面前,都没了半点的作用,全都化作了无用之举,和胡离等人的心情差不多,连着几天,赵石都抚着额头,真真是哭笑不得,如果就凭自己这些人马,便将河中河东皆纳入手中。。。。。。。。。想想若是张大将军等人听到这个消息,估计得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捷报一次又一次的到来,赵石已经麻木,心里更有些没底,实际上,他现在也面临着两个选择,照现在的情形,第一个选择就是稳一稳,毕竟兵少,而此行之目的,便是守卫大军侧后,若是急功近利,乐极生悲,反而不美,那么一来,安抚民心,就成了重中之重,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功劳有了,也再没什么风险,等到各处安定下来,他手中的牌也就多了。
但坏处也不是没有,别瞧现在占了多半个河中,但多数地方都是无险可守,而且即便守之,意义也是不大,而金人一旦醒过神儿来,派遣重兵南来,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化作流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人疆域广阔,带甲百万,就算衰落,若倾力来攻,也非他这五万兵马可以阻挡。。。。。。。
再说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趁此战机,挥兵北向,先夺下临汾重镇再说,临汾对于河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乃兵家必争之所在。
东望幽并,北衔云内,西控汾西,其战略意义实在非同小可,和解州比起来,那里才是驻军的好地方。
不说现在,只说将来,若起兵伐金,就不知多了多少便利。
而有好处,便有坏处,临汾城高池深,非是解州可比,这五万兵马打不打得下来?若打下来,金人重兵就在云内,不论是太原府,还是大同,都驻有重兵,南方门户一旦陷于敌手,金人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若是大兵来攻的话,临汾能不能守住?若是守不住,现在攻下临汾,简直就是将自己送入了险地,总之一句话,若挥兵临汾的话,便是一次标准的军事冒险,不用指望什么后方援军,二十多万人马,大秦已是倾力而来,主攻方向也不在金人这里,还谈什么援军不援军的?
各有各的好处,却也各有各的不尽人意的地方,两难的选择,让赵石很是头疼。
但之后,却是有人帮他下了这个决心,不是旁人,却是远在潼关的大军留后,兼大军转运使折汇。。。。。。。。。。。。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二十八章变故
将军,赵大将军已经派了两拨人来催讨粮草。。。。。。您看。。。。。。
先予五万石,剩下的。。。。。。。。就说前方大军亟待粮草,又逢秋收,民夫征调艰难,延后些时日,再全数给他们送过去便是。大军留后,兼大军转运使折汇揉着眉头淡淡吩咐道。
大军出征,已半月有余,潼关这里,已成粮草重地,忙碌的一塌糊涂,各部讨要粮草的,一拨接着一拨,户部以及兵部派来的人手根本不够用,连着折汇帐下的幕僚,参军,,六曹人等都用上了,才算能勉强支应。
而前边战事并不算顺利,最让人吃惊的是,七月末,后周洛阳守将孟珙,趁夜率兵出洛阳,水陆并进,急至新安南。
此时,大将军王佩已经到了新安,于洛水河畔扎营,而此时,张培贤所率主力大军方至渑池,因王佩急于建功,一路又无多少阻滞,竟是甩开了主力大军数十里。
翌日晚,后周水军以火弩攻王佩部大营,后,孟珙及其子孟青,各率万余人马攻入秦军大营,因一路急行,秦军已是疲惫不堪,骤遇遇袭,一时大乱,可以说,初上战阵的王佩将能犯下的错误都犯了,轻敌冒进,劳师袭远,营盘竟然还扎在开阔处,又无任何防备。。。。。。。。
详细情形战报并未有多少提及,反正是秦军大溃,退守永宁,再一清点伤亡,足足有八千禁军精锐战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副将王守为战死,偏将种炼断后战死,参军路大可于乱军中不知踪影。。。。。。。。。。。。。
孟珙率兵随后而至,围永宁,王佩大惧,急向大军请援。
张培贤闻之,大骂王佩轻敌冒进,至遭败绩,损兵折将不说,还损了军威士气,着实罪该万死,但数万禁军被围,却也不能不救,遂派大将折溪率一万精锐往援。
不想,孟珙虚设大营于永安城下,亲自坐镇其间,惑人耳目,却令其子孟青率主力设伏于半途,折溪心系永宁安危,率兵急进,不幸入伏,然所部皆为秦军精锐,到底不同寻常,促遇突袭,立即结阵守之,激战竟日,两方士卒皆疲惫异常,见不能尽歼秦军,己军却先露败象,周军遂退。
折溪所部虽也精疲力竭,但折溪悍勇无双,乃折家不可多得之勇将,见周军退却,鼓起余勇,率众衔尾追击,周军本就是拼凑成军,连战连捷之下,还算士气高昂,但这会儿偷袭不成,反而损伤惨重,却是露出了底子。
不过数里,孟青便再也约束不住士卒,接着便是大败而走,像这种由胜而败的事情,在后周其实并不少见,明明占了先机,最终却反而大败的例子在当年与金人的厮杀中比比皆是,这会只不过又重复了一遍当年故事罢了。
所幸,孟青率亲信部将拼死断后,接着又有孟珙来援,这才且战且退,与水军汇合,回了洛阳。
这一战,说不上谁胜谁败,但却给双方都带了不少的后续影响,回到洛阳的孟珙立即再次整兵,准备死守洛阳,这一败,让洛阳守军上下却是充满了绝望的情绪,士气更是低落到了极点,还好的是,援兵却是到了。
来的是拱卫后周京师的御林军,虽只五千人马,却还是同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李成谋劝动了摄政王赵彦,力主来援,这才成行,不然的话,按照后周满朝群臣的意思,这些兵马守卫京师还不够,怎么会派来给孟珙调遣?
有了这五千装备齐整的御林军,军心稍振,又有孟珙坐镇,无论军心民心这才算勉强安定了下来。
而反观秦军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新安一败,终是给出征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秦军浇了一盆凉水,骄兵之气一扫而空。
此战的罪魁祸首王佩亲到中军大营请罪,张培贤这个时候却是对其安慰有加,并未擅加责问,观军容使段德也是一声未出,不过谁都明白,此战之罪,全为王佩为了争功,轻敌冒进之过,这会作为大军副帅,便是张培贤也轻易处置不了此人,但此事一旦报回朝廷,王佩之后何去何从,还真不好说。
还有,当王佩兵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偏将江善曾进言曰,洛阳必定空虚,若大军急进,直取洛阳,一战必能定之。
但可惜的是,张培贤用兵素来以稳重多虑著称,未纳其言,错失良机,等到孟珙率兵退回洛阳,战机已逝。
八月中,秦人兵围洛阳。。。。。。。。
战报从军前到潼关,并不需多少时候,虽说王佩失利,损兵折将,他所率一部禁军,几乎打残了,但消息并未传开,太影响士气了,还是隐瞒的好。
不过对于折汇这个大军留后来说,却是瞒不住的,而且也没人敢瞒,大军首遭败绩,论起功过来,大将军王佩再会做人做官,此次却也很难说了,想到这个,折汇心里隐有一丝快意,但那也只是人心底最隐秘黑暗处,如果论起当下来,不论对于大秦还是对于折家来说,这个消息却真个算不上好。
王佩之才,统领一军足矣,但其人自从军以来,少经战阵,冒冒然统领大兵,立即便显出了短处,不但欠了临机决断,且争功之心太盛,若说之前还有些轻敌大意,大败之后,却是心胆俱丧,之后几次战机,竟然未能把握的住,这才招此无可挽回之败绩,照折汇看来,王佩败的不冤,相比之下,后周名将孟珙,却才是真的让人佩服。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略略想想,这些时日,让他反复琢磨的,可不是孟珙如何,王佩又如何,而是此战对于自身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将军如此处置,怕是有些。。。。。。。。有些不妥当啊。
有人开口说话,折汇扫眼看过去,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心腹,参军陈吉,而那边,以他长子,折思恭为首的几个人也都有些狐疑的望着他,显然心中也存了疑虑。
折汇自然明白他们想的是什么,要知,前面说的那些,都是军中惯用之托词,瞒不得人,而拖欠前方大军粮草,正乃军中之大忌,若是平安无事还好,不过一旦前方因粮草不济而致兵败,追究起来,便是折家,也得吃不了兜着走的,众人皆久于军旅,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于大秦军旅来说,即便军中派系争斗再烈,也不会行此手段才对,何况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折汇揉了揉眉头,不由一笑,不用这般瞧着我,我这里自有计较,断不会误了军国大事便是。。。。。。。。。。就这么回话过去,陈吉,草上一份军报与来人回去,将军前大事皆报于赵大将军知道,还有,思恭,过得两日,你亲自押送十二万石粮草过河,送到赵大将军军中,见了赵大将军,不须多说什么,只观其颜色,听其话语便是。。。。。。。。
见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折汇不由哈哈大笑,有心多说两句,但又强自按捺住了,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这一番思谋,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有谁能瞧的清楚,看的明白?
不过真正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一番做作下来,结果却与他心中所想可是出入大了,不但使得河中战局大变,且连带的,也使河洛战事有了一波三折之变化。。。。。。。。。。
。。。。。。。。。。。。。。。。。。。。。。。。。。。。。。。。。。。。。。。。。
啪的一声大响,颇为名贵的梨花木桌案咯吱吱一阵颤抖,最终还是坚强的挺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没有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折汇。。。。。。。。。
赵石紧紧皱着眉头,眼中隐有怒意,要说他动怒的时候并不算多,即便有时疾言厉色,但心中火气其实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大,只不过是威严日重之下,让人觉着其威深重而已,但这次他却是真的有些火儿了。。。。。。。。。。
而让他火气大升的人也不是旁人,正是远在潼关的大军留后折汇,若是旁的也就罢了,毕竟早先便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这次嘛,实是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先是前两天催粮的人回转来,说是大军粮草有了延误,他到没为这个发火,粮草之事虽为军中诸事之首,但谅来折汇也不敢在这个上面多加为难,毕竟此乃军国大事,任谁在大军粮草上动个手脚,都要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得了后果才是,想来折汇从军多年,不会不清楚里面的关节,即便有所延误,也不会真个断了大军粮草才对。
但过得几日可好,折汇却派自家长子亲自押送粮草而来,却是送来了十二万石粮草,节省些,加之河中战事出人意料的顺利,各处新占府县存粮也有些,再有秋收已经开始,这么一来,大军粮草却是无忧了。
见到折思恭,赵石先是一喜,不过过后琢磨其中味道,却是有了一丝恼怒,这里面的关节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赵石首先想到的便是,如此反复无常,形同儿戏一般,真真让人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再一深究,却又琢磨出了其他味道,莫不是那折汇想要借此来彰显其存在感的?换句话说,人家这是在隐晦的告诉你,你大军在外,命脉却在人家手中,若要大军断粮,也不过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若是这么想的话,可就是形同威胁无异了。
更何况,折思恭此来,还带来了几份战报,战报上旁的也就罢了,其中一份却是让赵石一惊,王佩兵败于洛水之畔,损兵折将,已为大帅张培贤召回中军,实际上已经被收了兵权。
这些年下来,赵石阅历渐丰,第一时间便已察觉出了蹊跷,虽然想不太明白,但应付走了折思恭之后,立即便将南十八等人召了来。
要说揣摩人心的本事,南十八真真是不让于人,只略略一听,便露出了恍然之色。
待得稍一解释,赵石这火可就压不住了,按照南十八的臆测,折汇的这番做作,其实只为了一件事罢了,那就是要领兵军前,以代大将军王佩之位。
拿粮草说事,为的也不是旁的,王佩轻敌冒进,兵败辱国,这个罪责怕是逃不掉了,但过后是个什么罪名,朝廷又将如何处置,却说不太好。
毕竟王佩领兵在外,临阵换将,忌讳尤多,大将军王佩在朝中根基不浅,自然会有人为其说话,这么说来,处罚之轻重,殊难预料,往轻了说,也许不过是申斥,扔许其军前戴罪立功,这在战时是很可能发生的,不值得奇怪。
但王佩败的实在有些难看,重罚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有一条却是确定了的,那就是经此一败,王佩若想单独领兵,估计是不大可能了,就算朝廷优容,不罪其人,领兵的张大将军也不可能再付之以兵权,不然的话,若是再败上一次,可就不是王佩一个人的罪过了,张大将军都要跟着吃挂落,以张大将军的性子,与王佩非亲非故的,犯不上担此天大干系。
而这么一来,其实不论朝廷如何处置,王佩的处境都将十分之尴尬。
所以,折汇那里也就动了心思,这番做作,不过是为了找一个说话够分量的人出来说话而已,而遍观东征大军,又有谁比大将军赵石更合适的?
论私,赵石与王佩不合,这个是明摆着的,,赵石为大军副帅,有奏事之权,于此事上,是有说话的权力的,当然,说起来,张大将军以及观军容使段德两人说话更合适一些,但这两人和他折汇可没那个交情,许多手段在这两人面前,也使不上。
所以,人家的心思也就打到了赵石的身上,之前那番作为,看似儿戏,其实皆有深意,一个嘛,赵石想的不错,隐有威胁之意,二来嘛,人家送来这许多粮草,更是想告诉你,此事若成,这个人情人家心里也就记住了,之后必有回报便是。
当然,你不明白没关系,接下来自然还有手段等着,实在不成,找人传话也不是难事,但官场之上,那么做,可就落下了痕迹不是?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二十九章决断(一)
折汇的算计被南十八剖析的明明白白,引得赵石大怒也就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大军征战,怕的其实就是这种来自后方的掣肘,而大将争功,有的时候确实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到了这个时候,赵石也再不能确定,若是折汇被功名冲昏了头脑,之后会不会干出别的事情来。
为折汇上书说话?别开玩笑了,别说赵石心有不甘,便是越过大帅张培贤以及观军容使段德,而去攻讦于王佩,就有些得不偿失,这个都不用南十八说,他自己就能想的明白。
再者说了,一旦开口,别的不说,在旁人看来,不定就得说他赵石党附于折家,折家虽然是一棵大树不假,但到得如今赵石的位置,这样的大树可未必能为他遮风挡雨,反而很可能招来天雷的。
明白了这些关节,深藏于其中的恶意也就不言自明了的。
大人将如何应之?临了,南十八问道。
恼怒过后,赵石也平静了下来,沉吟良久,摇头冷笑道:折家人打的到是好算盘,其人用心如此险恶,我又怎能如了他的意?不须理会,我自有计较。
南十八微微一笑,也便不再说话,不过心里却道,这位可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反观他们几个,说话的余地却是越来越少,反而是手中的庶务越来越多,长此以往,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对于南十八来说,这次大秦兴兵东进,他虽身处河中,但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河洛之间,更是恨不能插翅飞到开封城下,多年之夙愿,心结已深,荣华富贵,名利权势,皆不能动其分毫,但他也明白,诸侯林立久矣,根基已深,大秦兵戈虽利,也不能轻易言胜的,而王佩之败,虽说其因乃王佩轻敌之故,但细究起来,未尝没有后周立国百年,根基稳固的原因在里面,逢有国难,定有忠臣俊杰挺身而出,扶危济难,奋不顾身罢了。
兴兵亡之,怕非是一时之功,着急不得。。。。。。。。。。
但对于赵石来说,河洛战局如何,却是次要的,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汉家阔别百年,沃土千里的河中故地,虽说为女真所据百年,田地荒芜,人烟稀少,贪官污吏横行,百姓困苦无着久矣,看上去很像是一副烂摊子,但却不能否认,这作为汉家发祥地之一的地界,如今实在是个挥毫泼墨,纵横开阖的好地方。
若说之前赵石还有些顾忌犹豫,不想于这河中,领一支孤军与金兵纠缠,那么现在被折汇一番挤兑,赵石这里却是拿定了主意。
晚间,原解州知州于云成府邸。
知州于云成领兵守解州,兵败身死,秦军入解州,这里靠近城北,地方很是不错,也就被秦军占了,当做大军中军所在,其实,解州这些年几经兵祸,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城里女真贵戚是一个也没有,百姓也只剩下了不到两万户,与其说是守河重镇,不如说是弃子。
与十年前相比,金人的衰落几可用一泻千里来形容,军纪败坏,贪贿成风,别说不能与女真开国时相比,便是与当年东征时相较,也有天壤之别的。
不说这些闲话,待得秦军入城,萧条冷落的解州也就整个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而找来找去,也就这处所在还有些样子,所以也就成了赵石驻跸之所在,而原来知州府邸一应人等,却已经被拘押于别处,其中包括知州于云成的老母以及几个妻妾,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当然,因为军务繁忙的缘故,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处置,而如今赵石一旦拿定主意,这些人的命运其实便已经注定了的。。。。。。。。。
大人先在这里等等,待回禀大帅,再请大人进去。
无妨。
种怀玉跟赵幽燕客气着,疏无多少欢容,赵幽燕转身离去,只留下他等在灯火明灭的院落之中。
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遭,月光如水,灯火招摇,暗影之中,一个个人影如钉子般立在那里,好像一根根毫无声名迹象的柱子,使这布置的颇为雅致,颇得清幽之妙,应是文人静夜怅思所在的地方平添了几许凛然之气,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三十年来家国,云蒸霞蔚山河,一旦起兵戈,残垣断壁流落,种怀玉牵了牵嘴角,心里有些乱,经此一战,早年间飞鹰走狗,聚众邀朋的日子好像已经远的摸不着了,六七年间,恍然便如隔世一般。
他本胸无大志,平平安安也好,庸庸碌碌也罢,但能富贵一生便好,但如今。。。。。。竟是。。。。。。。。真的统领虎狼之师,来到这异国他乡,杀了个鲜血淋漓,想到解州城下那一幕,黑暗中,他的脸又白了白,手掌不自禁的有些发抖,这六七年军旅生涯下来,一直未去的那点子玩世不恭,却早已不知不觉间不见了踪影,年轻的面庞上,只剩下了几许后怕和茫然。。。。。。。。。。。
脚步声打断了他这乱七八糟的思绪,抬头看去,猛的一惊,反射般的躬身下去,大帅。
昏暗中,瞧不清赵石脸色,只是挥了挥手,片刻间,人影晃动,护卫在这里的牙卫们便都退了出去,小院宁静了下来,高大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压抑的威严在黑暗中扑面而来,让种怀玉心头一跳,嘴唇蠕动,却不知说什么好,这些日子,屡次请见,都被挡在外面,使他心思越来越重,无所适从之间,胡思乱想便也难免,说到底,还是心怀忐忑罢了。
而这会儿真个见了,除了心虚惭愧之外,其他的到是都没了踪影。
赵石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秋衣已浓,天气渐转寒凉,再过些日子,恐怕就要着冬衣了,想到这个,赵石心情也不甚好,折汇那里若再借故拖延一下,说不定就能让大军冻上十天半月的,这种被人掐住命脉的感觉,真真的不好受的很呢。
静默片刻,赵石收拢心思,这才开口道:这些日子不见,种将军可还好吗?
种怀玉头皮一麻,来了,他出身于国武监,后又掌猛虎武胜军,一路上来,别人多少年才能走到的位置,却被他几年就走完了,说起升迁之速,除了眼前这位,又有哪个人能比的了?
所以,虽说时常心里要嘀咕上几句乱七八糟的,但对赵石之敬畏,实不比旁人少了,再加上简拔之恩,师生之谊夹杂在其中,不论其平时怎么想,但实际上,对这个妹夫,那是怕到了骨子里的。
而这话听着就能感受到其中深含的讥讽之意,一听之下,之前那点莫名其妙的感慨唏嘘真真是变得微不足道,更没了半点恍惚,赶紧低头俯首,心思电转,应道:末将让大帅失望了,这些日子,每每思及,皆愧疚欲死。。。。。。。。
行了。。。。。。。赵石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头,转身在院内缓步而行,种怀玉在后面亦步亦趋,片刻间,已经绕着这不大的小院溜达了一圈。
初经战阵,就敢抗命而行,种五,你好大的胆子。
慈不掌兵,别说你这从国武监出来的,便是在军中呆个三五天的粗汉,又有谁不懂这个道理的?心软?也亏了你好意思说出口。。。。。。。。。。
赵石顿了顿,语气却越发的严厉,兵权在握,你去问问,多少人想有这么一天?我却偏偏将兵权交在你手上,你知不知道我寄望于你有多深?
猛虎武胜军是什么?不光说我,多少人身家性命都在其上,你整日里油嘴滑舌,行止孟浪,我都不去说你,本是想着多些磨练,也就成了,但我现在瞧着,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就没想过身上担着的干系有多大?
今日一句心软,就敢偷奸取巧,明日呢?是不是又一句心软,就敢率人临阵脱逃?愧疚欲死?你们这些世家子,还有愧疚二字可言?凭你的聪明劲儿,应是知道我令你率军攻城的本意,而今解州轻易而下,哼,真真是事与愿违,岂非更增军中轻慢懈怠之气?
你既然知道,让我失望了,嘿嘿,我这里却也有个法子,让你之后再不令人忧心,我明日便拿你来行了军法,也好让众军明白,战阵之上,开不得玩笑,便是你这个领军大将,生死也不过是转瞬之间而已。。。。。。。。。。。
那边厢,种怀玉冷汗涔涔,身子越弯越低,等到听到最后一句,却再也撑不住了,双膝一软,已经矮了半截下去,他这人本就有些贪生怕死的毛病,哪里经得住这么恐吓,心里已经跳成了一个个儿,脸白的和死人差不多了。
他这人心性跳脱,颇为轻浮,即便在军中磨练了这些时候,也没脱尽早日习气,而之前临阵违了赵石心意,虽说有些心虚,但解州已下,心底里却也难免有些得意,觉着即便是有些错处,却也难掩其功的,再者说了,临阵之时,想也没想便将赵石亲卫硬顶了回去,这样的胆魄,国武监出来的,又有谁能比的了?
若非攻城那一幕确实让他揪心不已,依他的性子,不定会得意成什么样子呢。。。。。。。
但他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就这一回,这位大帅竟然就要砍了他的脑袋,论及生死,他也顾不得再分辨赵石所说的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只被吓的六神无主,全没了半点主意。
大帅。。。。。。。。大帅,我。。。。。。。。种五该死,还请。。。。。。。大帅念在。。。。。。念在家妹面上。。。。。。。。。手下留情啊。。。。。。要不,让种五。。。。。。。。。。滚回长安也行啊。。。。。。。
说的是如泣如诉,又兼语无伦次,就差抱着赵石大腿求饶了,而黑暗中,听得赵石脸皮也是一抽一抽的,直想将这个没骨头的家伙一脚踩死了事,都说秦川男儿勇毅刚烈,而种家又是英杰辈出,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惫懒之人?
这会儿,赵石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当日不该瞅着这小子用兵有些章法,就点了他来领兵,照他这个样子,没准真能干出临阵脱逃的事情出来的。。。。。。。。。。。
不过这会再后悔,也是晚了,猛虎武胜军自成军以来,便是此人统领,到了用到的时候,哪里真就能如此轻率的砍了他的脑袋?
之前不过是按照军中惯例,敲打一下罢了,只不过这效果。。。。。。。好像有些过了,没见把人已经吓成这个样子了吗?
滚起来。。。。。。。。暂且饶了你这一次,回去好好给我想想,今日因你一时心软,看似伤亡轻了,但之后呢?若逢恶战,得多伤亡多少?到时,这猛虎武胜军上上下下,是会感激于你这个心软而又怕死的家伙,还是怨恨居多?
赶紧起来,给我滚。。。。。。。。。明日整军开拔,这次若再出纰漏,道我真顾念你有个好妹子吗?对了,顺便让江游来见我,还有,再有这般丑态,我敲断你的腿,让你一直就这么跪着回长安。。。。。。。。。。
大帅。。。。。。放心,种五虽然怕死,但。。。。。。。。为自家性命着想。。。。。。。再不会让大帅失望就是。。。。。。。。
躲过了这一遭,种怀玉心惊胆战之余,嘴皮子到又渐渐利落了起来,不过经此一吓,初经战阵的种种杂念却都没了。。。。。。。。。。。。。不过脸皮确实也厚实的可以,出去的时候虽说颇为狼狈,但脚步轻快,显然,生死事小,颜面事大的道理在他身上是不怎么管用的。。。。。。。。。。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章大防
(晚上值班,偷空看了一部名字很怪的片子,好像叫阿拉斯加耸耸肩,没想到的是,片子拍的真不错,很有深度,可惜只是第一集,结尾留下了很大的悬念,让人不上不下的,有些郁闷,所以虽然很困,又拽出来最近好像很火的那个什么飞虎神鹰出来瞧了瞧,天啊,倒胃口了,典型的国产垃圾,提前声明,不是崇洋媚外啊,就事论事来说,这种片子拍出来,竟然还能火,真的让阿草很不理解,导演演员什么的就不说了,就是一群弱智在装十三,根本没法来评价,小孩过家家都比这个有看头,其实阿草最奇怪的是,这个片子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说很好,难道阿草落伍了?搞不懂。。。。。。。。。不过说起来,昨晚实在被恶心的不轻。。。。。。。。。郁闷之下,啰嗦两句,大家不要见怪啊。。。。。。。。。。。)
江游江顺水看上去还是那副斯文模样,清秀的面庞,整洁的官服,安安静静的,一身文弱之气,很难让人将那个在解州城下,挥手之间,十余颗人头落地而面色不改的冷血虞候和现在的他联系在一起。。。。。。。。。。
和种怀玉完全不同,横流的鲜血以及那令人惊怖的奇形怪状的尸首好像并未在他心里造成多严重的冲击,面色如常,行止安然,并无异样,很是难得,旁的不说,只这份心性,便为常人所难及。
赵石也很是满意,此人若非天生冷血,便是性情深沉,喜怒不行于外了,无论哪一点,却都足以胜任中军虞候一职,李存义眼光到是不错。
而国武监出来的几个人,种怀玉先且不说,木华黎精于骑战,生性坚韧强悍,又多智计,天生就是军人的料子,杜橓卿稳重务实,精于细务,王胜保生性倔强,却勇悍绝伦,脾气虽说暴躁了些,但却是实为锋将不二人选。
加上这个江游,各个皆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假以时日,不定便都可开创一番属于自己的局面的。。。。。。。。。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没经过风雨,任你惊采绝艳,最终的可能,也只能是泯然于众,只有在风霜雨雪中打磨掉那些斧凿痕迹,才能脱颖而出。。。。。。。挫折,永远是各人人生当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居高临下的审视,多少带着些期望以及得意,如今同样年纪轻轻的赵大将军却很有了些为人师者所特有的感触。
不过感慨唏嘘之类的情绪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永远比不得正事重要,江游到后不久,南十八,孙文通,杜山虎等几个也陆续到来,显然,赵石思之再三,临机决断之下,却是将心腹都召集了过来,将这次约见变成了军议。
见到陆续而来的几位,各人脸色也都渐渐凝重凝重了起来,这里面的人没一个是心里不够数的,杜山虎几个带兵的,更是从其中隐约嗅到了战火硝烟的味道,,心情立转振奋,经惯了战阵的他们,对于功业的渴望那就不用说了。
等到众人到齐,将这不大的原解州知州府书房挤的满满当当,赵石才清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但他说的第一件事,却有些出人意料。
江虞候,现在于云成家眷押在何处?
众人一愣之间,那边江游已经答道:回禀大帅,原解州知州府上下三十四人,现皆羁押于府中东边侧宅。。。。。。。。。。。
显然,江游也拿不准其中的意味,顿了顿,这才又加了一句,人都好好的,未有慢待,只等大帅发落。
好。赵石正容道,但话语间,却有一缕杀气萦绕,明日大军开拔,正好用这三十四颗人头,来壮我行藏。
一室皆静,便是杜山虎几个见惯了战阵杀伐的领兵大将,脸色也是一变,就更不要说南十八,孙文通了。
不过只片刻之后,南十八便急声道:大帅,不可。
哦?
赵石目光移过来,灯火之间,眸光泛着一层隐隐的暗红,并不凌厉,却也让人悚然,南十八非是胆气虚弱之人,但这个时候,在对方注目之间,到了嘴边的话,却还是噎在了喉咙里。
但他身侧的孙文通,这个时候却接过了话茬,大帅,于云成此人,虽冥顽不灵,以卵击石,拒我王师,然其人官声甚佳,深孚民望。。。。。。。且。。。。。。。。所谓各为其主,其人刚烈,殁于阵前,于民无愧,于国。。。。。。如此。。。。。。忠贞之士,当厚葬其人,以安民心,怎可祸及家眷子孙,区区几个妇人孺子,斩之虽易,但。。。。。。。。还请大帅三思。。。。。。。。
说的有些吞吞吐吐,毕竟是敌国臣子,就算佩服其人气节,却也不能赞的太过,不过意思却明白的很,这样一个人,正是忠臣之典范,按照惯例,正应示之以仁厚,才得民心民意,再说深些,大秦吊民伐罪,恢复汉家故土,行的是堂堂正道,若杀伐无忌,坏了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其实好理解,正是儒家的仁恕之道深入人心的表现,这里面的意味,只要不是愚钝之人,其实都能明白,而于云成这个人,也正符合儒家守土尽节的教条,所以很容易得人宽恕同情,即便是敌人,也要存上几分敬意,而稍有理智的,便不会将事情做绝,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儒家大义名分之类的道理在起作用,各为其主嘛,就是最大的开脱了。
而所谓深入人心,可不是一句废话,便是杜山虎等人,这个时候也都暗自点头,觉着孙文通说的很有道理,大帅这次行事,好像有些欠思量了。
转眼间,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赵石摇头,沉声道:孙司马这性子到是急的很,是不是还要说我太过残暴?长此以往,必定弄的河中天怒人怨,不可收拾啊?
怎么可能?杜山虎见赵石越说越重,而那边孙文通却梗着脖子,板着一张丑脸,一副硬顶的架势,赶紧笑着打圆场,这里数他跟随赵石时日最长,更是知道,像这样的军议,这位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会是随随便便说出口来的,怕是心意已决,断不容人更改,硬劝只能适得其反。
大帅这般做,必是已经有了计较,我等听着便是。。。。。。。。孙司马是心急了些,但所言。。。。。。。到也不无道理,嘿嘿,请大帅万勿动怒。
哼,大帅说怎么做便怎么做,杀几个人罢了,哪那么多的说辞?大帅率我等南征北战,立下功勋无数,难道在这等小事上,还能犯错?杞人忧天。。。。。。。。。。张锋聚冷哼了一声,对杜山虎这种和稀泥的做派嗤之以鼻。
孙文通本来就不白的脸上却越加的黑沉了下来,抗声道:张将军说的轻易,但就文通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错了,不但于大帅有损大帅声名,于将来战事,也无半点益处,何言小事?
孙司马。。。。。。。。稍安勿躁,大帅此举也许。。。。。。。。另有深意,还请大帅明言。南十八却是插嘴劝了起来。
见众人七嘴八舌,但意思都很明白,便是张锋聚,估摸着嘴上虽那般说法,心里也揣着嘀咕呢,这个到也不出赵石意料,等到书房之内重又安静下来,这才重又开口。
孙司马说的确有些道理,若是往日,人死了也就死了,拿旁人家人眷属做耗,若非丧心病狂,谁又有那个兴致了?
但在我看来,大军征战在外,若都守着那些条条框框,疏无益处,时移事易,如今我军孤悬于外,你等或身经百战,或心思机敏,应能看出,如今我军所处之险境,前途莫测,后有掣肘,一旦金人聚兵而来,退路是没有的,唯有与其死战一条路可走。。。。。。。。。
说到这里,赵石声音渐大,心意也越来越是坚定,金人,胡虏也,茹毛饮血,暴虐成性,而这河中千里江山,皆我汉家之故地也,万千黎民,皆我汉家之百姓也,两次东征,赵石皆有幸参与其中,女真暴虐,视我汉家百姓如猪狗牛羊,任意役使,随意杀戮,实乃我汉家之大仇。。。。。。。。。。
于云成何许人?既非女真,又非胡人苗裔,却甘为女真鹰犬,役我汉家百姓,拒我王师,伤我士卒。。。。。。。。。。各为其主?可笑,此等猪狗不如之辈,何有刚烈二字可言?若河中百姓皆有此心,我便屠尽这满地牲畜,又如何?
今日我便斩其满门老小,为来者戒,为后人戒,为那些所谓的忠义之臣戒,不但如此,我还要立碑于解州城门,历数其罪,让这河中百姓皆知这胡汉之防乃我汉家大义,不可轻违,一旦有失,则祸及子孙宗族,万人唾骂,遗臭万年。。。。。。。。。
语声不高,但其中的慷慨激烈之意却浓的让人透不过气来,脸上狰狞隐现,其中却多有凛然正气,南十八惊愕的捋着胡须,孙文通满脸涨红,也不知是怒还是羞,杜山虎等领兵之人则眼睛放光,显然,这等民族大义之言,更能激起这些将军们的热血。
自古以来,汉胡便于北方纠缠,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汉人强了,便挥兵北进,胡人强了,也是一心南下,民族家国的概念虽然并不甚清晰,但实际上,不用旁人教导,在这千多年来的胡汉之争中,便早已刻在双方的骨子里了。。。。。。。。。
而赵石这一番话,虽多有其目的,但也算是有感而发,没人能辩驳得了,而只要一想到这位竟然还要弄块碑,立于解州城门处,让于云成这样的人永世不得翻身,像南十八,孙文通这样想的又多又深的文人,更是感同身受,一脑袋的冷汗。
要知道,在当世,立碑刻传,非是大忠,便是大奸,显然,要是赵石真这么干了,于云成这个名字,不定就能留名青史,当然,不出意外的话,留的必然将是千载骂名,对于像于云成这样的文官来说,这一招尤其狠毒,南十八,孙文通两个想了想,若换成是自己,有于云成殷鉴在前,还敢不敢在大秦挥兵压境之时,率兵顽抗?
答案显而易见,在胡汉之防这样的大义面前,所谓忠君或是各为其主这样的遮掩就并不足够了,可以说,流芳千古是文官们最向往的,遗臭万年却是文官们最恐惧的,而两个极端,达到哪个都不很容易,当然,相比较而言,达到后者,好像更轻易些,也许一道圣旨,或是史官大笔轻轻一挥,也就成了,于是,不但给了所有读书人一个奋斗的目标,且还给他们套上了看不见的枷锁,这是古代官员体制最成功的地方,显然后世在这一点上,要逊色的多了。
一旦虑及于此,两位文人中的尖子便有了恍然之感,显然,赵石之前的一点铺垫是很有必要的,大军孤悬在外,用这个法子来凝聚河中人心,不但迅速简洁,而且好处多多,即便是动摇金国之根基,也不是不可能的。
卑职明日愿为监斩。年轻的面庞上有血色奔涌,显然,性情再是内敛,年轻人也终归是年轻人,被这一番激的有些不可自制了。
看着年轻的中军虞候,赵石微微摇头,这一番话的效果很是不错,看杜山虎等人的神色便知道,这个时候杀什么人,怎么来杀都已经不重要,其实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悄然赋予了这支深入敌境的大军一个完全不同的作战意义,非为开疆拓土,而是要驱除鞑虏,恢复汉家河山,而这,也正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到的唯一一个迅速稳固河中情势的法子,若非折汇闹了那么一出,也定然不会逼得他另辟蹊径,打定主意先在河中扎稳脚跟,与金人硬抗一下。
你不合适。。。。。。。
言犹未尽,那边的孙文通已经站起身来,躬身一礼,文通愿代大帅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