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章明尊
张承的信虽然很是简单,但却派自己的一个族侄将信送来,很是郑重,信上没什么客套话,直奔主题。
许是知道赵石也是带兵之人,对军中之事清楚的很,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根本没提,第一个便说到如今南军的兵马招讨使吴宁,评语却是不低,调度有方,有大将之风。
赵石也就明白,这位将门之后很是有些手段的,试想一下,大军云集,各路将领汇聚,能让像张承这样的悍将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没些手段怎么成?
吴宁这人他却也打听过了,吴家和杨家有姻亲关系,可以说是杨家一系的将领,当初同门下平章事杨感被贬到南方,能安安稳稳呆了十年,得吴家助力良多,想来吴宁这个兵马招讨使也是杨相推荐,不然大秦良将不少,也不会轮到偏居于一隅的吴宁。
信上接下来说的便是军容士气之类的事情,也能用信上的一句话来代替,所视之处,皆我大秦之精锐,百战之劲旅,禁军镇军间次分明,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皆枕戈以待南向……
看到这里,赵石便也知道,军队虽杂,但士气却高,估计众将也没将后蜀军旅放在眼里,而且都认为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东征之后,大军就开始调动,到现在已经数月之久,眼见春暖花开,可能这些亟待立功的将军们已经快要憋不住了吧?
信中接下来说的都是粮草军资的事情了,金州已然成了一个大粮仓,民夫络绎于途,金州的粮草已经足够十五万大军半年之用,大秦南方更是在征发众多的民夫以及团练输运粮草军械……
赵石眼前浮现出道途之上,人山人海的情景,第一个反应便是这赌注算是赌大了。简直就是孤注一掷,此时正是春耕之时,,征发民夫如此之众,今岁大秦地粮食出产肯定要受到影响的,至于会减少多少,这就要户部的人来计算了。
若是川中战局胶着,在川中得不到一点好处。士卒死伤还是小事,大秦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一旦消耗干净,必定是个元气大伤的结局,结果如何实在难以预料。
这信里面充斥着一股隐隐的狂热,很容易就能想见张承如今是如何的心情,开疆拓土,定一国之功,恐怕没有哪个将军能禁受得住这样的诱惑地……。
和上信笺。赵石的心情却别有一番滋味的,想的却是如果他如今身属后蜀,这一战将是个扬名天下的最好机会,面对几乎是倾国以战的秦军,只要挡住他们开始时疯狂的进攻。逼其退兵,再趁势大军掩杀,必定能一役以竟全功的。
身为军人,能参加这样地大战。便已是幸事,成败却已经不在考虑之中了,想象着数十万大军在川中之地杀的天昏地暗的场景,赵石胸中热血也是翻涌不已。
可惜,从得到的信息看,后蜀的胜算实在有些低,君臣暗弱,军队更是纪律松弛。能挡住这些年和西夏,和金国打出来地大秦精锐之军?他对历史虽然并不怎么熟悉,但宋末,明末,清末,有军队吗?有,有名臣猛将吗?有,但却都无回天之力。为什么?身处末世。人人皆有私意,大将出征。掣肘于后,朝堂之上纷争不断,战机稍纵即逝,怎能容得了如此折腾?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真到了时候,却都又身不由己,这就是末世,后蜀恐怕就是这样的情形吧?
回信之上,赵石也并不多说,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审时度势,善自保重而已,隐含的意思就是不要头脑发热,至于正在兴头上的张承能理解几分,却不是他能左右地了的了。
又过几日,正式到了回京的时候了,临走的时候,他那位老实巴交的姐夫也从大牢里放了出来,到也没吃什么苦头儿,人还胖了许多,可见那位县令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知道留上一步余地,只是将人关了小半年,虽说多数是放也不舍得放,只有硬挺着的心思多些,但这个怨却是结的不小。
王览办事也是阴损,先是那位县令地侄儿在妓馆跟人争执,殴人至重伤,后又不知怎么,竟欲上门杀人灭口,正巧被人逮个正着,闹到了公堂之上,一番纷乱下来,王览却是买通了县里的文书,传出风声说那位县尊大人要一力将案子压下,于是便有人状告到了观风使衙门,这下那位县尊大人算是吃了个大大的挂落。
焦头烂额之下,也无心再管其他事情,估计这个官位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于是这边交上五十两纹银便将人顺利赎了出来。
张锋聚那边办起事来丝毫不让,那位使君大人的陈年旧事都被一一掀了出来,坊间谣传一日甚过一日,偏在这个时候,又查出这位使君大人的妻舅暗中买卖僧人度牒之事,更有交通匪类,窝藏凶犯之嫌,观风使衙门这次算是热闹了,牵连到一府之尊,那位使君大人也算是一方大员,观风使衙门不好做主,已经上报朝廷。
张锋聚和李博文回来之后都是笑容满面,细细分析之下,此时正值南征在即之时,又有巩义冒官一案做底,那位使君在府中得罪的人也着实不少,官场之上,锦上添花者众,但落井下石之人也是不少,想来朝廷刑部压官很快就会来到府城的。
这些都是赵石派人弄出来的,这时听来便也觉着理所当然,手里有着充足地人手,如今地他又有身份地位,开口说话办事自然便是效果不同,又是以有心算无心,若不是这样的结果,只能怪手底下地人没用了。
大秦的官吏还算清廉自守,在赵石眼里,多数也是因为疆域太小,官吏中间环节便少了许多。有了什么风声,京师便能做出快速的反应的缘故,不然大秦承平已有百年,这些地方官吏衙门很难保持如此形象的。
不过这些人为官日久,只要细心查探,哪个身上又能没有些阴司龌龊地事情?就拿他自己来说吧,当初刺杀曾度还可以说是隐秘的话,与西北马匪交通往来就很难瞒的住所有人。他为官才多长时间?这样的事情以后估计也不会少了,其实看的就是有没有人一直盯着你,而你犯下的错误又足不足以致命罢了。
经此一事,别的到也没有什么,到是让他对权力的了解更加深刻了几分。
这些先且不说,回乡地时候闹出的动静不小,启程回京的时候场面却更大,自有一场喧闹不提……
……
于此同时。金州汉阴凤凰山下方家坪,这里南临汉水,凤凰山横亘东西,风光秀美,物产丰饶。实是不可多得的福地。
汉阴自古以来迭更其名,直到后来因你在汉水之南,所以被成为汉阴,数十年之前。地方治水不力,汉水泛滥,汉阴古城被毁,所余百姓皆迁往汉水以北,汉阴之名却未曾更改,而方家坪就是那时一些方姓之人聚居而建,如今已经聚居成村,颇见规模了。
村中最大的一处宅院就是村头方老爷子的宅邸。方老爷子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名声不可谓不响,坐拥田宅,家资丰厚,当初汉阴初建之时,方家出钱出力,实是有惠于周遭百姓甚多,自不必提,大秦南来。与蜀军战于汉水之畔。百姓大恐,皆欲弃家而去。当时方老爷子正值年少,却是胆气雄豪,自组乡兵,很是与蜀军败兵见了几仗,保得一方安宁,后在大秦治下,安竟地方也出力良多,在这汉阴德望不做第二人想的。
兵事过后,这里地百姓也知道了刀兵之苦,所以这里好武成风,民风日见彪悍,因是新占之地,山间匪盗颇多,大秦地方官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自组团练,保其乡梓。
此时方家大宅后院的密室之中,气氛却的沉凝到了极点,十余个神情体貌各异的蒙面汉子正容端坐,而上首正中间坐着的正是头发已经雪白地方老爷子。
若是此时有熟悉方老爷子的乡民在场,便可发现,往日总是笑眯眯,对谁都是和蔼有加的方老爷子此时却是一身青衣,头上戴着紫金冠冕,一团赤金色的火焰状图形刻在冠冕正中,闪闪发光,身上气度沉凝,不怒而威,双目更是精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很难想象一个年近七十地老人却还有这等威势的。
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众人皆是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半晌之后,老人厚重的声音才响彻室内,“我等苦心经营数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两国交战,顺势而为,火中取粟,当年若不是蜀军败的太快太惨,我等也不用等到今日,但今日之情形,却比四十年前的机会好过千倍,可谓是天赐良机……
众家兄弟,我圣教延续至今已有数百年,然佛道大昌于天下,而我圣教却是日渐势微,我教教义本为济终生之苦,还我光明愿,与佛道又有何异?但官府却以食菜魔教呼之,何其不公?
先祖方腊公不堪其辱,起于两淮,欲传教义于天下,然却功败垂成,教众死伤狼藉,剩余皆是隐姓埋名,官府还是追索日急,只有避于这偏僻所在,放得一时幸免。
如今数十年已过,我教元气已复,本教欲借此良机自立一国,传我教义,昌我圣门,众家兄弟以为如何?”
“那还有什么说的?明尊当了皇帝,咱们就都是开国功臣,大家伙儿自然是要跟明尊干到底地……”第一个说话的却是个小个子,声音却洪亮的惊人,满身的匪气遮也遮不住,他一开口,立即便有几人附和连声。
上首一个身形瘦消,眸光幽深的汉子却是皱了皱眉头,声音清越,却立时将下面的嘈杂声盖了过去,“明尊,我等在蜀中经营多年,众家兄弟都还算卖力,荣华富贵还不看在兄弟眼中,唯有传我教义才是大事,这也是我等立国的根本之意,若是不知此点,众家兄弟如何齐心合力?
当年方公事败,明尊和众家兄弟难道没有警醒?一旦得了荣华富贵,便没了半点兄弟情义,相互猜忌,铲除异己,更对属下教民横征暴敛,若是只为这些,大风堂的兄弟恐怕难以调遣,往明尊明察。”
“方公也是你可以编排地?”话音未落,立时便有人斥责道,“哼,咱知道,大风堂地兄弟们都是做官的,向来瞧不起咱们这些草莽中地豪杰,但要知道,咱们都是教内兄弟,当初也是喝过血酒的,难道起事在即,大风堂的兄弟要反悔?”
“就是,你们大风堂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时候顾过咱们草木堂兄弟的死活?怎么?做官做出瘾头来了?想叛教不成?”
一时之间,室内人等鼓噪一片,他们大多都是草莽之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是难以入耳,那消瘦汉子却是一言不发,默默枯坐,但眼中寒光闪动,显然也是怒到了极点。
“住口。”方老爷子一声断喝,震的室内嗡嗡作响,众人一惊之下,却是安静了下来,方老爷子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眉头紧皱,厉声道:“都是教内兄弟,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我等同举大事,事成自然会论功行赏,让我教教义为天下人所知,这有什么好争的?
如今大事在即,正需齐心合力之时……”
说到这里,语气却是转为森然,眸光之中也带了杀气,“本教有一言,众家兄弟需要谨记于心,若大事起时,有谁因为私愤而不尽心尽力,说不得也顾不上什么情义的,只要让大祭酒定其生死,你们明白?”
听到大祭酒这个名号,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方家三郎的名字,在教内那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之上便称无敌,群雄但闻其名,莫不惊惧,生恐这人找上门来,若是惊动了此人,定生死?恐怕是阎王册上马上就会填上自己的名字吧?
“谨尊明尊法旨。”众人立即轰然应诺。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一章明尊(二)
方老爷子疲惫的舒了一口气,慢慢将身子靠在椅子上,所有的威严和精气神好像都随着这一口气而呼出了体外,脸上的纹路好像也深刻了几分,一双本来精光闪闪的眸子也黯淡了下来,在这一瞬间,那个威风凛凛,统率群雄的江湖大豪又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模样。
岁月不饶人啊,方老爷子暗叹了一声,自从得了大秦有意于蜀中的消息之后,就开始精心布置,如今也有一年多了,终于等到了图穷匕现之时,他虽是常年打熬身体,本身又精研道家练气之术,但这一年多下来,殚精竭虑,唯恐哪里布置不周,最后像先祖一般弄得一个功亏一篑,这番折腾下来,身子已然觉着有些承受不住。
这一次冒着天大的风险,将教中各堂堂主召集来此,也是因为大秦攻川在即,教中这些年教众日多,来历却比当年杂了不少
说起来,如今的神教其实便是祆教,祆教由波斯胡商人在隋唐之时传入华夏,在教义上也继承了许多波斯古佛教的东西,苦行,结社等等,这些波斯胡商人并不为传教而来,发展教徒也是漫不经心,所以规模一直不大,直到唐朝盛世时,才有了些气象。
不过天宝之乱后,中原战火绵延,祆教的一些教义终于发生了改变,开始像普通百姓倾斜,比如提倡食用果蔬,少食肉类,百姓本来便吃不上肉,吃菜自也无所谓了,又提倡入教便如兄弟,相互扶助,同气连枝。以为自保,在这一点上,却是犹能为乱世之百姓接受,于是也便在穷苦百姓中间传播开来。
但后来佛道相争,祆教也被牵累其中,根基又不比佛道两教源远流长,底蕴深厚,一场场清洗下来。祆教教中又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组织松散,于是便也势力渐消,到了终至近乎绝迹的地步。
不过这三四百年,中原诸国林立,战乱频仍,又让教派得了机会,死灰复燃。不久便成燎原之势
想到这些,方老爷子却是叹息了一声,如今的神教,普通百姓信教的却是越来越少,教中占了八成的都是草莽间的豪杰。和当年地情形已是大相径庭,不过也没有办法,后周,南唐官府对神教深恶痛绝。一直没停过追索,西秦那里也在庆阳兵变时得了风声,密谍四出,再加上西秦有曳落河之例在,教派一直不敢在西秦境内肆意传教,方才那几人都是自小送入西秦军中,这些年过去,到也算小有成就。不过比起川中布局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堪当重任的李继祖一去,这些人的心思着实有些难测,西秦军旅之精锐他早就耳闻目睹,这几人地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校尉,连将军的边儿都不沾,但给人的感觉却精明强干,与当年的那些毛头小子可是半点边儿都不沾了的。由此也可见西秦军力之强了。
秦军在西北和西夏人连年交战。去岁又在河东之地打地十几万金兵丢盔卸甲,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西秦军威如此之盛,这次却是要虎口拔牙,却是要慎之又慎的。
正浮想联翩之际,吱呀一声,一道暗门打开,一人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室内。
瞅着眼前这个满身阴沉之气的中年人,方老爷子神色却是一点未动,这人也静静站在那里,背对着灯光,脸上有着大片的阴影,只是一双如同冥火般的眸子闪闪发光。
半晌过后,方老爷子才开了声,半儒,你你看这次咱们成算几何?
中年人明显愣了愣,不过随即便也有些恍然,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尖锐,但语气却透着一股沉郁,义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教中人物心思各异,咱们安排的再是妥当,也难免出什么差错,就如此次召集众位堂主来这里相见,便冒了很大的风险,只要其中有一人事机不密,后果便很难预料,但当此之时,这一面却一定要见地,宣之以威,予之以利,成大事者不外如是罢了。
义父也不必忧虑,西秦攻川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咱们只需顺势而为,事之成败在此一举。
成王败寇,大不了咱们再隐姓埋名个数十年,以图再举,当此之时,义父您却是要定下心来的
方老爷子自失的一笑,到没想到这个向来阴沉的义子能说出这番话来,随即便也知道,这是在安他之心。
摇了摇头,想起自小便存下的志向,心中豪气渐升,腰杆也是直了起来,面对这个倚为心腹地义子,却也无需顾忌什么,随即大笑道:半儒说的不错,乱世出英雄,当初汉高祖也不过是乡间一无赖儿罢了此时只需尽力而为,成败却无需挂怀的了。
只可惜了这川中的万千百姓,经此大劫,也不知能剩下多少
中年人有些妖异地眸子却是变得冰冷异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九鼎之尊的位置本就是万千尸骨堆积而成,日后义父得了川中之地,只需约束臣下,善待百姓便是,这个时候却是存不得半点妇人之仁的
说到这里,便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多作纠缠,直接道:大哥他们已经传回消息,在川中布置妥当,只待时机一到,便能起事响应
还有,这些堂主身边的人手也已安插妥帖,断不会让他们有什么反复,不过。义父要成大事,却得多寻些人才才是,如今教中人物多是良莠不齐,我看事成之际,义父却要整治一下了。不用义父亲自动手,我愿代劳之
再有,三叔那里行踪不定,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前些时传回了消息,说是碰到了西秦的密谍,杀了几个,听说还有些在成都府附近出没。我觉着他们却是在收买后蜀官吏,此事对我却是有利无害,所以擅自跟三叔通了消息,让他手下留情义父您看
方老爷子微微点头,这时两个人脸上的神色却都有些相似,透着一股无奈,这位方家三郎,惊采绝艳。不作第二人想的,但一门心思都铺在了武艺上面,为人狂傲,行事不羁,谁也约束不住。当年在江湖上可是闯出了老大的名头,如今沉寂了二十年,武功更上层楼,当年地性情有所收敛。但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又哪里不明白,表面上虽然谦和了许多,但那孤傲之气却已深入骨髓,只有比当年更盛的。
不过也亏有他在,掌管教内刑罚,震慑群雄,不然以那些桀骜不驯地草莽豪杰的性子,教规又哪里约束的住?
吴宁此人如何?
世家之子。熟知兵法韬略,有大将之才,性情沉稳坚毅,秦军精锐尽集金州,骄兵悍将,却能相安无事,兼且士气高昂,此人之才可见一斑。到时先除的便是此人。不然已秦军之精锐,只要调度得法。我教很难用事的。
好,刺王杀将,先声夺人,我调内堂几位供奉于你,你三叔那里也要派人找到他,告诉他,这事一定要有他参与我才放心
还有,秦军一旦群龙无首,必定要有援军入川,领兵之人你心里可有分数?
中年人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沉吟半晌才缓缓道:西秦将领颇多张祖镇守西北,不可轻离,张培贤镇潼关,属下多为魏王李玄道旧部,更不可轻动,折种两家如今就剩下了一个折木清,到是有可能为帅,不过此人年纪老迈,若是派了他来,川中的天气就能要了他地命,不过此人若是为帅,却须慎重
还有就是魏王李玄道,此人领兵大胜金军,不过随即便被召回长安,想来是被忌惮兵权过重地缘故,这一辈子估计是不可能离开长安了,更不可能任其领兵来川中,可以除去不理。
剩下地李敢当,折汇,王缨,段其豹,程顺等人虽都是猛将,但还不足以领军挂帅,可以不计,不过以我看来,到时剑门天险易手,川中更是遍地烽火,只要再顺利夺下秦军在金州囤积地粮草,便是武侯重生,对此乱局,也要束手无策的,义父又何必多虑?
方老爷子这时才微微点头,这些事他又如何想不到?准备了这些时候,西秦的情形也大多了如指掌,只是此事太大,让其总有不堪重负之感,生恐有想不到的地方,听了义子这番话,心中才安定了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中年人明白他的意思,默默退向门边儿。
手刚扶上木门,身后却是传来方老爷子的声音,半儒,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年纪已老,诸子当中,就已你最是聪敏决断,此事一了,我看这教尊地位置就传给你吧
中年人身子一僵,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脸色变幻,慢慢转过身来,脸色却是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了,义父何出此言?您的养育之恩孩儿是万死也报答不完的,您便是叫孩儿赴汤蹈火,孩儿也没半句怨言,不过教尊之位孩儿却万万不敢受之,孩儿觉得二哥之才胜我百倍,定能使我神教大兴于天下
嗯方老爷子淡淡应了一声,双眼微微闭,出去吧,好好做事,义父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是。中年人转身开门,又悄无声息的将门关上,到了门外,他地呼吸却才粗重了起来,双拳慢慢攥紧,却又松开,如此几次,呼吸才平复了下来,只是背后凉凉的,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二章杂事
回到长安,却未如赵石所料,能闲下来些日子。
先就是兵部左侍郎李严蓄的消息,也不知李士芳在景帝身边说了什么,李严蓄却是得了诏谕,任职金州兵马观军容使,已经南下。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赵石琢磨了半天,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观军容使其实便是监军,其实汉唐以下,在军中设置监军已经是常例了,而其身份不是文官便是太监,以为主帅之掣肘或者辅助,无掌军决议之权,却有建议规劝监视之责,主帅也往往不敢忽视这些监军的建议,威权不可谓不重。
也许人们听到监军这个名字就会想到那些贪得无厌的太监或者总要指手画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迂腐文人之类的人物,但那样的人到底是少数,大多数负有监军之责的人在临走之前,却都会得到皇帝的严令,不得干涉军务,如果延误战机,一经查实,下场往往凄惨无比,所以大多数的监军们都能恪尽职守,小心翼翼,更不敢胡乱上奏惹事生非,那样的话,考验的不仅仅是将帅在军中的前程,考验的还有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实是你死我活之局,没有哪个聪明人会无端端这么干的。
李严蓄本已得罪失宠之人,非但没剥了兵部左侍郎之职,却还委以重任,这让朝廷上下确确实实感到了君威难测。
赵石回京之时,从陈惜寿那里也听到了一些传闻,不过都是深悉内情之人,对这些自然也就不很在意,好处不几日便体现了出来,李敢当派了自己儿子上门。名为为赵石成年贺礼,催促赵家这边前去商议婚期,其实却是来答谢的,李家到了这个时候,才算真真正正缓过了一口气来,也表示着自从当今圣上即位以来,对于李家的种种不满之处成为了过去。
李敢当的儿子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了,按理应该是和赵石同辈。但对赵石却是恭谨有加,言语之间透着亲热的意味,隐约之间更是透露出,对于李赵两家联姻之事的热衷,还毫不避讳地谈起是不是将李金花调回京师,或是干脆辞官不作,小心翼翼之处不下于面对官长。
但赵石也从他话里听出,李家这边是想尽快完婚的。京师之地是繁华之所,也是是非之地,自从赵老爷子前去李家求亲之后,外间便有很多传言,称许者少。诋毁者多,传言里面对于赵石这个朝廷新贵到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不过对于李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加上李严蓄立即被委以重权。就更让这些传言变得真实了起来。
对于李家这样的世家官宦之门来说,名声有时候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估计李敢当的意思也是尽快将此事了结,谣言自也会慢慢平息下来。
事情虽说就是如此,但赵石一想到一年之内要结上两次婚,刚刚经历了繁冗的成年礼的他,却是头皮一阵发麻,但这样背景复杂地婚姻大事却是拖不得的。于是便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既然有了默契,投桃报李的举动便也在所难免,对方又提起家中许多在军中任职的子弟,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赵石也明白,这些人以后便可为助力的了,世家联姻。强强联手便是为此了。
接下来便去拜见赵老爷子。不管是作为长辈,还是媒人。商议婚期彩礼的事情非此老莫属的,老爷子这里到也答应地痛快,没费什么周折。
之后的日子,赵石便也按照自己最初的设想,先叫李博文去聘几个先生,自然是要那些腹中有墨水,却又不那么呆板迂腐的,他自己也不是想着穷研经义,,只是抱着多读些书,不会有坏处的心思。
不过听到这个地李博文和陈惜寿却有些惊愕,不知这位大人又闹的哪一出儿,要说读书吧,他们两个难道就教不了了?还有张世杰,都是饱读之人,还用去外面请人?
两个人惊讶之余,却是不啻于用他们的阴暗心思想上一番的,最后得到地结论都很相似,做给外人看罢了,至于这位大人读书能有什么收获,看那一笔怎么练也是那个样子的字就知道了的。
张世杰这里却是欣慰的很,觉着这个表弟虽说已经身居高位,却还知道上进,这份心思却很难得,于是将自己历年读过的书本都拿了出来,里面自也有他的读书心得之类的笔记,好让赵石少走些弯路。
再加上他心里未尝不觉着,这个表弟也算是朝廷大将了,有如此地位,却少了许多忠君为国之心,与人勾心斗角,只为富贵忙碌,身旁的人也都是这般急功近利,没有半点堂堂正正地样子,长此以往,可是不行。
书中微言大义,希望这位表弟读多了书,能去了这一身的浮躁之气,多做些为国为民的大事出来。
不说他这番苦心孤诣,以赵石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安静下来却也很难,聘用先生的事情还没有眉目,香侯府中人便已经找了上门儿。
香侯府自组一百女军,归羽林左卫统辖,赵石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的,他去了巩义,杜山虎等人也不敢擅专,更不敢讲这些女军弄进军营,不然出个什么事故,所有羽林左卫上下将校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所以便也拖延了下来。
如今赵石回转,却是忙于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在意此事,香侯府府主,现任地香侯陆飞翼却是呆不住了,费了老大地力气,走了宫中多少贵人的门路,才从枢密院要下了军书战策,将这一百女军归了军制,这个赵石可好,一点过问地意思都没有。
亲自找上门来的她自然是满腹的怨气,心里更是发着狠,若是这个鹰扬将军反悔。或者没有孙子调教宫娥的手段拿出来,总归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不过到了赵石这里,说出来意,赵石却是想也未想便答应了下来,让她一肚子地怨气都憋在了心里。
说实话,赵石却真是未将这一百女军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香侯府弄出来的女兵。称其量不过是一些摆设罢了,还能真让她们上战场了?
女人和男人相比,本来就是天生弱势,打仗更是如此,热兵器时代女人还可一用,而如今是真实的冷兵器时代,打仗靠的是什么?不是一股狠劲就完了的,最主要的就是体力。在这个上面,四五个女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有一个男人来的有用,到了战场上,女人只会让自己人心猿意马。而敌人说不准却能立即兽性大发,士气高昂,在这个时代,带着一群女人上战场绝对是一件愚蠢的不能再愚蠢地事情。
既然作如此想法。这一百女军也就只需稍微磨练一番,对这些在朝堂上有些深厚人脉的香侯府有个交代也便罢了。
既然和香侯府有了接触,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对香侯府保持一无所知,香侯府这样一个地方,在大秦自然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稍微打听一下,便也能了解个大概。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陈惜寿和李博文这样的人精。
说起来香侯府的势力比之那些传承已久的朱紫世家来的却是一点不小,香侯府虽然承自香侯陆闻香,但这么多年下来,就算陆闻香犹有余泽,许多开国元勋之后都顾念其情义,到了如今其实来自这些故人之后地照看也没剩下多少了,真正说起来,她们的实力却是来自宫内的贵人。
自陆闻香之后。香侯府又出了几个惊采绝艳的女子。第三代香侯眼见皇位更迭,对香侯府的恩宠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便上奏当时地世宗皇帝,也无什么乞怜之言,更不夸耀祖上之功,只说香侯府女子各个自小习武,却又不愿秉承先祖余烈,入军旅报效,很是愧对国朝之恩宠,加之府内人丁日多,维持生计也日渐艰难,所以愿意接下后宫内卫之责,也好过坐吃山空,兼可为国家分忧等等。
世宗皇帝欣然应允,于是许多香侯府女子入宫当起了后宫近卫,一直至今,这还罢了,到了第五代香侯,在宫内见到一些失势宫妃无人问津,苦守岁月的可怜之处,便在府内僻静处建了一座尼庵,奏请后宫之主,仿效唐制,允许这些犯错女官或是妃嫔出家为尼,由香侯府代为看管,不多时,皇后允之。
也许只是怜悯之举,却是无心插柳,之后便陆续有厌倦了宫内纷争,或者是犯错的宫人贬入府中,到得后来,一些被发出宫外的年老无依地宫人也凭着关系找上门来,愿在香侯府终老。
这一下,却是为香侯府奠定下了根基,那些普通宫女也就罢了,之外的那些贵人女官,哪个身后没有些亲朋子侄?在宫中又都有些人脉,既然得了香侯府照看,这些亲戚便也代他们受了人情,长年累月积攒下来,香侯府在宫里宫外的影响力实已不可小视,到了如今,香侯府内还有十一位宫内贵人在香侯府静修,其他女官宫女之类的人物怕不有百人之多。
不过接下来历代香侯都是恬淡之人,不愿借此招惹是非,一直到了如今,陆飞翼才第一次动用了宫里的人脉,又促成了一件对香侯府来说意义非凡的事情。
既然知道了这些,对于这些女子便也不能寻常视之了,能办到的赵石自也不会推辞,只是跟陆飞翼将练兵的苦处略微提了提,意思自然明白,若这些女子吃不得苦,便也怨不得他了。
陆飞翼这里却是自信满满,言道这些姐妹都自小练武,身体强健有如男子,怎么会吃不得苦?
赵石心里则是暗自冷笑,练兵和练武完全是两码事,训练一个合格地士兵也许只需要半年时间,这其中吃的苦哪里是练武能比得了的?
一个负重越野,也许只要几里,就能让一个新兵壮汉累的吐血,女人若是能禁住这样的折腾法儿,那可就了不得了,不说别人,就算是李金花,别看战阵之上生龙活虎,,但若没了马,不用十里,就能被他训练出来的士卒抛个无影无踪,更不要说旁人了。
心中虽然做如此想法,但嘴上敷衍,将这位尊贵的香侯打发走了,之后便将杜山虎等人召来,让其安排这些女兵进西山大营,吃住都按左卫普通士卒一般,也不用什么优待,等过上几日,他亲自去瞧瞧这些女兵再作打算。
杜山虎等人都是神色古怪,这样成建制的娘子军他们真还没见过,不过想像一下麾下地那些兔崽子见到这些女人地时候的情景,几个人却都有些头疼,不过既然赵石已经决定,他们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依令行事便是。
接着说起一些军务,赵石离开以后,那些前一阵子调离左卫地家伙又都被调了回来,不过杜山虎等人还是有些忌讳,没有开杀戒,而是按照情形轻重,赏了这些家伙无数军棍,一番作为下来,到也起到了震慑之效,军令通行无阻。
之后几个人便将左卫分成了两部,一部便是又从京兆禁军中抽调人手,重新扩充组建的锋字营,进驻西山大营,一部则留在京师,轮值皇宫,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进入西山大营的便是左卫的精锐了,剩下这些人则是看门守户做做样子而已,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了,没了兵部掣肘,这些事情枢密院都照准不误,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按照赵石的意思,西山大营这里七日一休,允许士卒回家休息两日,其余时间都在西山大营受训,这样一张一弛下来,却很是得军兵们的喜欢,训练起来比起东征之前,却要主动了许多,很是让杜山虎等人松了一口气。
正在赵石处理这些杂事之时,大秦景兴二年四月二十日,准备了数年之久的攻川之役终于开始了,十余万枕戈已久的秦军精锐就像出笼的猛兽般席卷向川中大地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三章来客(一)
咱们是自家人,但有些话我却必须事先跟你们说明白。
赵石端坐在椅子上,他如今身子越发的壮健,将一身便装撑的紧紧的,经过了东征之役的洗礼,草原上猎猎罡风的吹袭,早些时候,身体还没发育完全,带着的那么一丝稚嫩终于再也看不出痕迹。
本来好像天生带了杀气的眸光也变得收敛了起来,定定看着旁人的时候再无初来之时那般有侵略性,只让人感觉到专注,凝重中透出来的威严。
赵石面前垂手而立的是几个年轻人感觉尤为的清晰,他们为首的正是赵幽燕,和初时相比,几个人此时的举止却都恭敬了许多,他们已经在赵石府上呆了近一个月了,之所以将这几个人放任不管,一来是赵石确实讨厌他们的世家子弟的做派,二来却是就近观察一下几个人的品性和潜力,在军中量才而用永远是他的第一准则。
他们和赵石算是第三次面对面,第一次是在宫中,几个人对赵石的生平到是了如指掌,但他们是世家出身,又在自己的地方呆的久了,对于这个在他们眼中是强自攀附上赵家的年轻新贵的印象着实不大好,先入为主,嫉妒羡慕中再加上不服气,只想着若是自己有了际遇,绝不比此人差了,哪里会细心体会这个年纪比自己等人小上许多的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第二次见面却是在府中受了那些老兵的欺辱,又正逢老爷子来访,着实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事,更是没有好好想想,这个未来的顶头上司为何在积威如此之重的老爷子面前坐的稳稳当当,明显有着分庭抗礼的自信和气度。
直到如今,这一个月来在府中和那些显锋军老兵接触日多。面对这些混不讲他们当回事的百战老卒,他们才知道往常那种除了家中长辈,就是老子天下第一地念头是多么的无稽和可笑,但这些老兵对他们不怎么瞧得起的阿附子却是各个推崇备至。
说起当年在庆阳,巩义县时的逍遥痛快,一分功劳也能被他们吹出十分来,几个年轻人却最喜欢听这个,傲气一消。除了为首的赵幽燕之外,其余几个人却都是很好相处的性情,之前听那些传闻哪有亲身经历的这些老兵们说来那般真实?耳闻目睹之下,几个人却是心中敬畏之情渐渐起,再见到赵石的时候,觉着就是对方说话,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地威严味道,这一个月来心态转变之巨。恐怕赵石都未见清楚的。
不过赵石虽然有大半时间不在府中,但这几个人的一言一行并不能逃过他的眼睛,在和王览等人比武吃了苦头之后,这几个人分作了两伙儿,一伙人开始接近府中人物。一伙人却是锲而不舍,几次三番的去撩拨府内护卫,好像隔上三五天不挨上几下就浑身不舒服,其中尤以这个赵幽燕为最。好勇斗狠的劲头让这些显锋军的老兵也称赞有加,都说这人若是不当兵,简直就是浪费材料,只是这人心性太傲,旁人都能在比斗之中结交上几个人,他却是一无所获,有人私下里已经给他起了个怪异的绰号,棺材。其中有好像棺材一样生人勿近地意思,也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意味在里面。
话传到赵石这里,赵石却是觉得这几个家伙到还算不错,世家子弟,总有些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到不是一味的公子脾性,有圆有方,都有自己出彩的地方。
今日将这几个人叫到跟前。一来是觉着这几个人到也是块当兵吃粮地料子。二来他承了赵老爷子老大的情,在情在理都应该有个交代了。
不过他的治军之法。想来严厉,虽说很大程度都是受了前世时那些粗野到极点的教官们地影响,但本身也是个生冷的性子,要想在他嘴里听到好话却也不易。
你们不要妄想着一步登天,不过你们都已是官身,要是从普通士卒做起,那是我不近人情,这样吧,赵幽燕就入羽林军作个队正,其他人都是什长。
你们要知道,在我麾下效力,第一个要的不是敢打敢拼,吃苦耐劳,而是服从军令,不要把这里当成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按理说你们还都长着我一辈儿,都是亲戚,但到了军中,我只认军法,不讲情面。
如果谁不愿在左卫吃粮,现在就说出来,我好令给你们找个舒服养老的地方,实话实说,我练的是百战不殆之兵,用的都是坚忍不拔之将,若想在我麾下崭露头角,无非就八个字罢了,身坚如铁,心若磐石,若要懂这八个字的意思,就要下得去辛苦。
少再拿你们地身份出来说事儿,没本事的,我一样会赶他出左卫
我知道,你们私下里说什么要当我的亲从,自己好像也觉着十拿九稳,但我这里要告诉你们,不是瞧不起你们几个,你们还差的远,我的衙兵如今都是东征时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战士,二百人随我被围,能活下来的就这么几个,每个人身上都有十余处刀伤箭疤,你们自忖能比得上这些在阎王爷那里转了一圈又回来的百战之卒?
说到这里,眼睛扫过神色各异地几个人,只有赵幽燕还微微昂着头,其他几人都不由自主地将头低了下去,姿势也越发的规矩了起来。
这时赵石才放缓了口气,软硬之间地拿捏已经不需他刻意去想,做出来已是自然而然,这几个人都是赵氏子弟,虽无真正的亲缘血脉上的联系,但他们身后的家族却确确实实能给他不少助力,再说,如今在外人看来,他赵石和赵家也是一体,所以这几个人一旦入了左卫,是要下力气磨砺的。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你们知道天下有多大?如今大秦打的是川中,也许明日就要下荆湖,我们如此年轻,又赶上这武人用命的好时候,若不能建一番功业出来,不说愧对列祖列宗,又如何对得起自己?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番话虽说有些老气横秋。却正说中了几个世家子地心事,之前听说要入左卫当个队正或是什长的些微不满却也消去不少,只是这样的空话他们在家中也听到过不少,虽有触动,但却并不能真正深信眼前的少年有这样的野心和实力。
说了这许多,赵石却也不欲与这几个人多说,响鼓不用重锤,若是聪明人。说到这里已经够了,若是蠢货,真以为自己治不了他,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后日早晨,我带你们去西山大营。瞧一瞧军演,好了,都出去吧。
几个人鱼贯而出,外面隐隐传来几个人的低语声。显见是迫不及待的争论了开来,这些都是世家子,在军中得到优待在以往是理所当然地事情,如今却与期望所差甚远,也难免会起旁的心思,但赵石并不以为意,他已经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这么久过去。也自然而然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治军之法,并不会因为几个人身份特异便有所改变。
眼神幽然,望向厅外的天空,大秦以吴宁为诸路兵马总制,李严蓄为观军容使,平凉防御使老将陈祖为金州经略,以为留后,齐子平为随军转运使。兼粮草督办。
十五万大军分三路进入川中。打着的旗号却颇为的可笑,却是以蜀中不竟。以军人充盗匪侵扰边境为由入川。
近日已有邸报传来,汉水之南的数千后蜀守军一触即溃,杀敌数百,俘获三千,领兵将军却是早早的逃了,之后秦军已张承为西路兵马招讨使,顺汉水而上,直指汉中,一路则吴宁自己统领大军主力,向西南,兵锋直指剑门,第三路则以庆阳指挥使李任权为东路兵马招讨使,南下东川。
征川之役却是开了个好头儿,后蜀军旅之羸弱也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据说,后蜀守军连军械也不齐备,刀枪生锈,弓箭腐烂,军中竟然有七旬之老者充为戍卒,听了这些,赵石也不由暗自摇头,这还是边境守军,地方军队那还能好到哪里去?看来之前是想地有些多了,如此戍军,便是天府之国再是富庶,,大军一到,也无半点顽抗之力的了。
和这样的军队对阵,军功再多,也要低上一层,于是也没了多少兴趣再去关注川中战事,开始专注于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
按照兵书战策,再加上前世时的一些治军经验,赵石已经开始在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在军中作些变动,让军队指挥起来更加如臂使指,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地事情,不过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个心思。
军制变动是一件大事,以他如今的身份,还没这个能力去推动一件如此重大的事情,不过有些事情却可先做起来,那便是武学。
武学本就是试行,那些孩子的可塑性要强上一些,一些些微地变动也不会惹人注目,这些事情却要跟折大将军先商量一下,反正他还挂着一个武学教授的头衔,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说起学校来,首先想到的便是桃李遍天下,为日后多结援引这些东西,但对于他来说,却还没有以此扩展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这样的念头。
这些天杂事渐渐安排完毕,和他之前的料想也相符了起来,满朝廷的目光都注视着南方,对于京师各军却再无什么变动地意思,宫里再没人到府上传唤,街头巷尾的传闻却也多了起来,几次和李全寿相约出去闲逛,听到京师百姓的议论,多数都是一脸的兴奋,李全寿说起朝堂之上的官员们的言行,也和这些百姓差不多,好像蜀中乃是大秦囊中之物了一般,对于这种乐观的情绪赵石也没什么好评说的,川中大势也确实如此。
近日还听闻蜀中求和地使臣已经到了前方军中,正在解送长安地路上,据说后蜀孟氏要称臣者有之,说割地求和者有之,也难怪朝堂上下都认为此战已定了的。
尤其是昨日还听李全寿说。城东正在建一座宅子,紧靠皇城,由朝廷内监督造,也就是说皇帝自己掏腰包建地,这是一处王宅,至于说给谁住地,赵石也明白几分,自然是给那位后蜀君王的。
听到这个。赵石也是暗自一笑,这到是个不错的激励士气的方法,不过若是蜀中战事顺利结束,将后蜀君臣都抓回来,这事自然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但若是嘿嘿,那可就成了笑柄了,这次那位陛下好像是连自己的名声都赌上了的。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了。
抛却这些杂乱的心思,回到书房所在,却是将一个新近聘到府里地先生叫了来,读了一个时辰的书本,这才施施然回了后宅。
在惜红的伺候下。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其间兴致起来,旖旎之处自然不能为旁人道了。
穿上一身清爽的衣服,自有惜红领着几个长相俏丽的小丫鬟将他身上弄的整整齐齐。温香暖玉,挨挨碰碰,到也说不出的舒服,这样奢靡地生活他却也日渐习惯,并不如何抵触,权力带来的自然是更好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对,只要自己能拿捏的住。并不沉溺其中也就是了。
几个小丫鬟自然都是精挑细选,十六七的年纪,不是从景王府出来地,便是宫中出来的,青春靓丽之处自不待言,府中只有赵石这么一个男主人,刻意逢迎讨好也在所难免,不过这位男主人却并没动手动脚。几个人无奈离去之际。却都有些哀怨在眼中。
不过赵石哪里会在意这个,对柔情脉脉。好像眼睛中全是他的影子一般的惜红说道:咱们府里地人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应该立些规矩了,嗯,过几天好像还有香侯府的人过来,专门保护内院家眷,这么多人在一起,没有个管事的不成。
这样吧,内院的丫鬟杂役你都管起来,景王府那时是怎么安排处置的,就怎么安排处置,到时候弄个章程出来给我看看就行。
至于那些香侯府的女子,你不用去管她们,交给陈先生那位夫人,他们应该能相处的下来。
外院的事情你跟老齐商量,给他出出主意,多提拔几个信得过地管事,不然一进府里就闹哄哄的,也不是个事儿。
是,老爷,不过香侯府的人?惜红睁大了满是媚意的眼睛,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香侯府的名声她自然是如雷贯耳的,但到这里来干什么?除了皇宫大内,可真没听说香侯府的人会给旁地什么人看家护院地。
嗯,这个你不用管,你见过香侯府的那些女人没有?行事怎么样?别来了把府上闹地鸡犬不宁的赵石轻轻扬眉,到是有了些不放心,印象中一些如同健美冠军似的女人在家里横行无忌,那可有些不妙。
惜红掩嘴轻笑,老爷,瞧您说的,香侯府的人真要是到府上来了,还不得让满京师的达官贵人们眼睛都蓝了?就是京里的各大王府恐怕也没这个荣耀呢,您还嫌弃这嫌弃那的,旁的人可是求也求不来呢。
这下可得好好准备一下,让这些姑奶奶们住的舒服一些,不然会坏了咱们府上的名声的。
赵石不由一笑,不过是些女人罢了,不闹事就成这事就交给你了。
老爷,听说您要结亲了?收起了如花般的笑容,惜红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心里却不免有些沉郁,到不是为了别的,已经得了老爷的承诺,一个妾侍应该是跑不了的了,不过这些时日过去,自己的肚子还没个动静,到时候老爷结了亲,就更。想到长远之处,心里自然有些难受。
赵石点了点头,想起婚事的事情他也有些头疼,婚期一个定在九月,一个定在年根儿上,也不知结婚的时候是怎么样一副情形呢。
这事你去跟老太太商量一下,再找人问问,该怎么准备就趁早准备一下
说到这里,心里也有些荒唐的感觉,眼前的女子和他的关系又与夫妻何异,他却吩咐人家准备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婚礼,不过府内也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操办此事。
抬起手轻轻按了按惜红柔软滑腻的肩膀,辛苦你了,等年后,也该是给你个身份的时候了。
惜红眼眶微红,她知道,眼前这位老爷性子最是疏冷的,能说出这么一句让人感觉亏欠于她的话来,着实是难得的很了,心中柔情涌动,不由轻轻环住对方强壮的腰身,老爷,妾身一定将婚礼给您办的风风光光的
就在赵石有些哭笑不得的时候,羽林左卫都指挥使赵府门前,却是来了两个他断然不会想到的人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四章来客(二)
和尚死了?
对于生死之事,赵石最为敏感,看见眼前一老一小两个人,他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
两个人衣衫齐整,不过在赵石印象中,素来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的清虚道士却是脸色蜡黄,瘦的已经成了皮包骨头,一双本来清冷锐利的丹凤眼也黯淡昏黄的不成样子,整个人都仿佛老了有二十岁,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但赵石何其敏感,一见到这个人,虽然看上去病骨支离,只剩下了几口活气儿,但那股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蓬勃杀气还是刺的他汗毛直竖。
方一见面,就听见赵石嘴里冒出这么一句,道士仿若鬼火燃烧般的眸子已经死死盯在赵石脸上,里面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仇恨和杀机毫无顾忌的宣泄而出。
赵石却并不畏惧,只是心中一黯,看来他猜对了,不过他这样的人,对于生离死别的态度早已经迥异于常人,也早有预感,十年之约,恐怕和尚未必能活着来见自己,或者自己也未必能活着见到他。
道士身旁站着一个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虽穿着一件道袍,但古铜色的肌肤闪耀着健康的光泽,身子虽然矮了些,但身上肌肉虬结,将本就不很合身的道袍涨的紧紧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一身的野性让人能清晰的闻出山林的味道。
和尚是怎么死的?
哼,你如今有了荣华富贵,还关心这个?道士地声音有些嘶哑,一双眸子在赵石脸上扫来扫去,仿佛想将赵石看穿。悲伤心痛等情绪在赵石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丁点的痕迹,那就更别说仇恨了,道士失望更甚,怒火也更炽,心里咒骂着,和尚,看看你收的好徒弟,薄情寡义之徒以此人为最。传道授业之恩恐怕已经记不得了,还提什么帮忙报仇雪恨,你真是瞎了一对招子,怎么就能看上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石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流泪悲伤这些东西只是弱者的专有权力,他也早就忘了这种感觉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都有一死,只是早晚罢了。人生存下来很是不易,死了也就万事皆休,不过死人留下的一些东西却必定要活着的人去背负,这个道理赵石在前世很小地时候就已经理解的很透彻了的。
这个时候,他毫不怀疑。如果眼前的道人身边带着一支长剑的话,已经拔出来给他一下了,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这次道人来的是如何匆忙。又抱着多大的希望了。
赵石一边等着客厅里的仆人将茶水等物摆放妥当,看着道士忍住怒气拉着身旁地少年坐下,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想法。
他如今早已不是那个便是身旁围满了人,也缺乏起码的信任以及安全感的战士了,更不是那个揣着一把杀猪刀,就敢找上门儿去,跟人血溅五步的血性少年了,他手下人手渐多。许多事情已经不用他自己去办了。
如果我没猜错地话,你们都是内衙之人吧?待得厅中之人都离了开去,赵石才沉声问了一句,其实也并不用对方回答,这个答案早已经是确定了的。
道士身子有些佝偻,时不时的还要咳嗽上几声,身子看上去已经虚弱到了极处,虽是满腔的愤怒和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和尚这个徒弟确实已经成了气候,和之前那个小小地团练是不能同日而语了。便是他没受重伤,眼前这个坐的稳稳的,气度端凝的朝廷新贵也不是他可以动的了的了。
但这些时日以来,他无时无刻不被当日的情形煎熬着,仇恨,懊悔,羞愧等等复杂的情绪弄地他没一晚能睡的安宁,不然虽说受了那人一掌,若是静心休养,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么一副凄惨模样。
所以心中虽是知道,若想为和尚报仇,还得落在赵石身上,毕竟两个人有传业之实,自己又找上门儿来,对方再是薄情寡义,也不得不考虑到名声的关系,也不用这个家伙亲自出手什么的,以他如今的地位身份,手下必定有些人脉和好手在,只要给他一些人调遣,再弄上些军中的弓弩,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人给找出来。
但这个时候郁结于心,却就是不能有个好声气,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怕被毒死在这里。
正在狼吞虎咽的少年动作立时僵住,不过举止堪称怪异,眼中凶光立即闪烁不定,看向了赵石,却是把这话给当真了,若不是从小在山里与猛兽为伍,天生就对危险敏感异常,总觉着赵石身上有些东西让他忌惮,估计已经扑上来厮打了。
师傅你不是说他是我师兄吗?干嘛要毒死咱们?不对呀,山里的毒草咱也尝过不少,好像好像没这么好吃啊最后却是憋出来一句憨话。
道士差点被气地吐血,这个憨头憨脑地兔崽子,就知道丢人,若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早将他宰了,省地以后像傻子般让人耍的团团转。
本来初见这个家伙的时候,见其在林中有若猿猴,身手敏捷异于常人,还以为捡到了一块宝贝,自己的剑术正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要的就是这份灵敏和柔韧,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家伙在林子间呆的久了,脑子早成了榆木疙瘩,对剑术之精义完全不能理会不说,到是无意间露了些和尚的本事,让这小子着了迷,对这打磨身体的笨功夫痴迷的不得了。
偏偏这小子还是一根筋儿,倔的要命,怎么说都不听,等于是给和尚又收了个徒弟,若不是他受了重伤,这小子对山林间疗伤的药草熟悉的不得了,他又得有人照顾服侍,不然早就将这个野小子扔在山林中不管了,最多给些银两了事,才不会带出来丢人现眼。
不过这时候可不是教训这个憨货的时机,闷哼了一声,瞅见了没有,他叫赵石,咳咳本事现在可是不小,就你这样的,人家一只手就能捏死你,你喜欢的那个笨功夫,人家会的可是全套,练了也有五六年了,估计也有了些名堂,就你怕的不得了的熊瞎子,人家面对面估计也能搬得倒。
你说的没错,我和和尚都是内衙之人,那又怎么样?和尚死了,没人再念着他的好处,内衙?那些狗娘养的东西才不管旁人的死活
我想从你这里借些人,不用多,给我找二十个机灵些的,人人都要配上弩弓,之后所有事情都与你无关,以你如今的权势,别跟我说两二十个人都调遣不了
赵石皱了皱眉头,道士和和尚在他眼里都是强横之辈,这样的人却是一死一伤,再看道士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些底。
人我现在不能给你,你受了重伤,应该先养好伤再说。这是你的徒弟内衙的人知道你来这里吗?若是不知道,现在就不能随便出去见人,和尚的事情你得跟我详细说说,他死在哪里,是什么人干的。
以和尚和你的本事,不会是一个人干的吧?他们是什么人?在哪里能找到土他们?此事是不是和内衙有关?
别说了。道士眼中又射出了恶狠狠的凶光
寻仇和打仗是一个道理,都要谋定而后动,你这个样子自己的命都快没了,还怎么去杀人?人给了你也是白扯,不如先在府内住下来,什么事都不做养伤也行,不瞒你说,我手下也有几个江湖汉子,你看着顺眼指点他们几下也成。
等你养好了伤,事情也查的清楚了,杀人这种事情我自忖应该比你在行,若是你知道对方住在哪里就更好了,对方有没有妻儿兄弟?亲朋好友?你知不知道?
横冲直撞的那是军队,你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吧?江湖人解决恩怨难道和军队一样?明刀明枪?我和你这个徒弟虽然练的都是笨功夫,但我们这里却是不笨
赵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却是接着说道:和尚是我的老师,既然有我这个徒弟在,又有你这个朋友,自然不会让他白死。
你说了这么多,只有一句话说对了,我现在属下不少,有这么多人在,又有什么仇是报不了的?
这番道理说下来,道士怒气渐熄,闷着头也不说话了,到是他身旁的少年瞪着一双大眼,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你。你会那个什么般若禅功?这你可得教我,练完了浑身是劲儿,比师父那个拿着个树枝比划的功夫可是强多了。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五章军务
咱们左卫的战马现在太少,旅帅你得给想个法子出来,不然大伙儿也只好靠两条腿蹦跶了。
还有,这一千二百人的军服粮饷,刀械箭矢现在都缺,兵部那里他们以前方战事正急为由,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旁的到也罢了,但这粮饷却不能一直拖着
听老李和老费打听,还有御史参咱们左卫军制混乱,一个营便要千多人,与军制不符的,咱们是不是将锋字营给拆开,分为三营,再从禁军调三百人出来
那样恐有不妥,咱们左卫现在就已经比雄武军多出千人了,再多?恐怕朝廷也不会答应,这毕竟是京师,不是边镇瞅着的人多着呢
不过咱们这里这么多的校尉,将军,就领着一千二百人,也怪不得人说咱们军制混乱,要不,咱们再把京师里那些家伙调回来充充数?面子上也好看一些不是?
那些惫懒家伙,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弄回来也是些废物摆设,调他们回来只会扰乱军心
大人,那些女军您打算怎么安置?这事可不能再拖了,您练兵用的那些法子可不能用她们身上,她们哪能吃得消?
是啊大人,一百个女人聚在军营里可不是事儿,有些家伙就喜欢往那边凑合,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一旦出了事情,咱们可不好交代
怎么?看咱们女军不顺眼?大人。您可别忘了答应过我们香侯
一群人簇拥着赵石从辕门处走进西山大营,西山营盘还是那么阔大,只是房子还是那么破旧,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变化,只是大营后面多了一处女营而已。
这到也不怪左卫众人不上心,只是赵石率兵东征之后,西山大营便也又没了人,这次连些看门的老卒也没剩下。
等到杜山虎等人带兵回京。这西山大营已经被兵部收了回去,所以现在还是保留原貌,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和不远处渐渐已经有了些规模的武学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赵石心里暗叹了一句,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话他都听在耳内,这些军务上的事情之前杜山虎等人也跟他商量过,此时与当初新掌左卫时已经不同。那时也算得上是临危受命吧?最重要的就是练出一支可用之军,让旁人无机可趁。
如今却有不同,他在左卫的根基渐深,这个羽林左卫都指挥使算是坐实了的,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便也不能再如往常般忽略过去。也是到该有个长远打算的时候了。
众人在大营正中的大屋内坐定,这是以前地中军大帐,虽然几经修补,但黑黑的房梁。柱子上剥落的漆皮,吱吱呀呀的椅子,看上去还是有种陈旧不堪的感觉。
杜山虎,张锋聚,段瑞,段从文,李存义,折沐。杨胜,赤魔,狐狸,王览,陆飘等人都在,从河东带回来的武文焕作为记事文书也在其中,其余还有十几个军中的带兵校尉,有跟了他已经数年的显锋军旧部。有当年武举上拔选出来地武举人。也有这次东征才刚提上来的禁军之人,更有当初左卫的原班人马。形形色色,可以说是济济一堂,赵石带来的哒懒,宋人逢,铁彪,木华黎带着十余个亲兵守在屋子外面,里面自然也缺不了几个赵幽燕几个人。
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面前的这些人也是他在军中地所有根底了,聚的如此之齐还是头一次,有了这些人,他才能牢牢的握住左卫的兵权,这里除了陆飘这个女军统领之外,剩下地都是熟面孔,也都知道赵石的规矩,这时都是身子拔的笔直,双手放于膝上,和之前不同的是,赵石没有说话之前,这时却是再没一个人先自开口。
陆飘不安的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这时她才清晰的感觉到赵石在左卫的真正威势,肃杀的气氛给她地压力不言而喻,沉重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石语音放的很是缓慢,吐字清晰,却更增添了其中的凝重,从今日起,挑出二百人来,组成斥候营,由赤魔,狐狸分别统领,其余一千士卒分为两营,杜山虎,仍领锋字营,段从文副之,张锋聚统另一营,名字自己取一个,报上兵部就成,段瑞副之。
折沐,杨胜领参军,我命你们在军中挑十人,同样有参议军事之权,练兵,粮草补给等军中诸事,皆由你等和统兵官儿规划之后,再报于我知。
王览,统领亲军,铁彪,哒懒,木华黎副之。
这也算是新一轮的权力分配,众人都是听的仔细,除了张锋聚,杜山虎等聊聊几人之外,其余都算是稳稳升了一格,自然都是欣喜有加,虽然如今左卫在这里的只有一小半儿人马,但这才是左卫的精华所在,剩下地那些人,叫他们一声看门狗再是合适不过,能在这些人当中占上一席之地,说明已经得了指挥使大人地信任,和之前是大不一样的。
众人都是凛然遵命,只有屋内唯一地女人蠕动着嘴唇,左右看来看去,好像有话说,但一帮男人烘托出来的气氛实在够她受的,平日也算是个大胆之人,但这个时候就是说不出话来。
赵石看见了,也不去管她,女军他早有安排,并不急在这一时,这些任命出自他口,到那还得报上兵部才成,这都无关紧要,如今兵部对左卫已经没有多少实实在在的约束力。也就只能在后勤支应上跟他们打打官司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手段虽然少了,但这样的小麻烦也足够让人恶心头疼,这也是中央制约地方武力的一贯做法,你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尤其是随着赵石对这个时代体制越来越熟悉,也明白了枢密院和兵部两个机构的差别和关系,说起来枢密院更像是后世的军事委员会,一些大的策略以及高级军官地任免都得枢密院点头。在这个上面,兵部只有建议之权,很像是军官参谋团,没有多少的实际权力。
但要说轮到其他事情上,比如说低级军官的任免,各军粮草的支应,军队的实际调动上面,兵部这个执行权却是绕不过去。
只能说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们很聪明。设置了这两个机构,互相牵制,互相对抗又相互协助,却是将平衡的手段用到了极处,对于皇位的巩固有些莫大地好处。
只要运用的好了。便不用担心一手遮天的情形发生,便像是当初太子谋乱,却是未能调动军中一兵一卒,只是买通了宫中的太监以及内衙侍卫。便是枢密院和兵部的大臣能影响上一个两个,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样一来,这时赵石也就头疼了,说起粮饷战马,如今南方战事正急,卡一下左卫的脖子,你真就找不到理由跟兵部打这个官司,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不给工资就能不干,个人权利的问题已经越来越是完善,这个时代最大地就是君王,再次才是国家,忠君报国,别说拖欠你一下粮饷,便是在忠君报国这个大前提下,要你去死。也没话说的。何况是小小的拖了一下粮饷?
报上枢密院,让枢密院跟兵部去讲可能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他也想的清楚,,有些时候,权力这个东西和人情一样,用的多了,人情便会越来越薄,同理,权力也要用在关键地地方,枢密院毕竟不会给你解决所有麻烦,这次行了,下次呢?还要报给枢密院?这和小孩子告状有什么区别?只会让自己在旁人心里的份量越来越轻,直到不厌其烦为止。
既然已经想到如此深处,便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段从文,你父亲是兵部右丞段德段大人吧?你在我麾下也有两年了,军务繁忙,也一直没想到去拜会一下不如这样,我听人说,长安东市新开了一家狮子楼,你带着我的拜帖回去,邀段大人后晚申时在狮子楼一聚,你看如何?
段从文头皮一阵发麻,自家老爷子那脾气他是清楚地很,这差事的难度和上阵杀敌也差不了多少了。
大人,这话末将一定带到,但家父能不能来,末将却不敢作保。他也知道赵石的脾气,有话直说便也无妨,决不能吞吞吐吐,不然之前的辛苦很有可能就尽付流水了。
果然,赵石微微点头,张嘴想叫张锋聚,但顿了顿,却是改口道:陆飘。
下官在。白皙有加的脸上微微楞仲了一下,接着便娇声应道。
你拿我的拜帖去请兵部左丞成大人,能将人请到吧?
陆飘微微咬了咬嘴唇,心里已经恨恨有声,这个家伙还真会支使人,让她去请人,这代表的不但是左卫了,还有香侯府的面子也在里面,成栾那里却是要好好掂量一下地,让她最是恼火的就是这人竟然敢光明正大的把主意打到香侯府的头上
心里暗骂了几句狗胆包天,嘴里却是干脆的应道:是,下官必定不辱使命。
好。赵石笑道。
杨胜,折沐,你们两个在兵部也有些朋友的吧?再到军中找找,应该还有些与兵部有关联的将校兵卒才对,都挑出来,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为了咱们左卫地衣食住行,都尽尽力,我这里给你们都记上一功。
是,大人。两个人哈哈一笑,满脸地欣喜,对于常年驻守京师的左卫羽林军来说,最不愁应该就是粮饷了,这里面地原因可不都是因为左卫是皇帝亲军,最主要的却是因为羽林军大多都是朝廷勋贵子弟,这才是羽林军被称为天下第一军的依仗。
虽说左卫自赵石上任之后,经过几番去芜存菁的折腾,许多人不是离开左卫他去,就是被排除在了核心之外,但这种隐藏的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视的,两个人欣喜的是,这次只要把差事办的漂漂亮亮,以后左卫中,勋卿子弟必然便以他两人为首,以后也就能和杜山虎,张锋聚等人持平了。
可能又要与那位尚书大人过过手了,虽然这些龌龊事可能不是那位尚书大人交代下来的,但既然已经给了对方一巴掌,他也不在意再在对方脸上来一下。
再有就是战马的事情了,这次东征左卫这里是下了很大本钱的,最直观的就是人人配马上了,几乎掏空了赵石所有家底,剩下的战马到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些矮小的川马了,他们躲进吕梁山,虽说保住了人,但战马却算是丢了个精光,再怎么凑出一支马队来,赵石这里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就算没得罪李承乾,估计也不可能给常驻京师的羽林军配这么多马的。
在李匪那里买马?钱也是个问题,当初有些战马是他自掏腰包买的,那也是在情形特殊之际,才没那么多的顾忌,现在可不成了,不光兵部在那里盯着,御史台那里好像也没闲着,自己掏钱购买来历不明的战马?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都是轻的看来只要先放一放了。
好了,陆飘留下,其他人都去校场等着,召集全军,准备演武
是。众人轰然领命,转身快速离去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六章演武(一)
你们香侯那里有没有说女军要怎么安置?要我说呢,女军冲锋陷阵肯定是不行了,这个道理不用我跟你特意解释吧?等到大帐之中只剩下陆飘和他两个人,赵石才慢慢说道。
陆飘眼光闪动了一下,也明白这位大人心里估计是有了安排,香侯府的女子虽然骄傲,但却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女子天生羸弱,想要真个组成军阵上沙场,不异于痴人说梦,这个道理她们清楚的很,尤其是陆飘,也曾跟在李金花身边当过护卫衙军,对军中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更是明白此中的道理。
女军到了这里如何自处,也费了香侯府中众多女子的不少心思,也不是没有反对的,不过就像是对待自己顽皮而又倔强的孩子,府中的老人们自然狠不下心来拒绝年轻的府主第一次坚决提出的请求的,于是只好集思广益,将事情办好为准了。
这第一个,当然是练出个样子来,也能更好的护卫后宫所在,第二个当然是最好能出些人才,能如现在那些军中女子般走正途,博个功名回来,不然便给人当个扈从卫士也是可以的。
这一百女子当中,多数都是这些年府中收养的孤苦无依之人,其余也是平民中的良家子,有些身份的,她们也不敢将之放在这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中间,惹恼了那些女子的家里人,朝野物议一起,她们香侯府也要面上无光的。
至于这一百女军练出来,到底对府中有什么好处,又给什么人当护卫,能不能出个像当年香侯陆闻香般惊采绝艳的人物,她们也没底,更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也不得不说,香侯府确实封闭的太久,已然成了一群女子的避难之所,想要恢复当年之荣光,只人才一项上,便有着先天不足之处,更遑论其他了。
我们侯主吩咐,一切全凭大人做主。既然自己都没个定议。虽说心里不愿受一个男人任意摆布,但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赵石微微一笑,这些女人到也有些自知之明,没弄出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来给他添麻烦。
既然如此,我到有个提议,女军呢,分成两部,我会找些精研医术地大夫来。教以雌黄之术,将来也许可为军中医官,你看如何?当然,想学的便学,不想学的入另一部也成。不过我这里要说一句,我在随军时却是有些发现的,我军阵亡将士有八成皆是伤重不治而死,军中医官配给太少。若真有志于在军中效力,加上女人比男人总要细心些,学习医术是有其用武之地的。
这个想法却不是他临时起意,当初景王问他建立武学的意见时,他就已经有了增加军中医官数量的想法,东征时这个念头也变得更加清晰,在他看来,一营只配两个医官简直就是在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后勤和医疗,永远是打仗制胜地基础,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个时代。
不过他还有些不明白,在这个时代,为什么医生会如此之少,是因为传播不便还是因为愚昧,敝帚自珍等其他什么原因,他不太明白。医生少。而女医师更少,三百六十行。其他行业还有女人或多或少的参与,但就是这医生大夫,女人却是绝无仅有,即便是皇宫内院,给那些宫里贵人们看病的医官也没一个是女子之身的,这其中的原因他到是隐约明白,医生面对接触的人物极杂,又有望闻问切之说,难免和陌生之人近距离接触,对于良家女来说,传出去,这名声和青楼女子又有何异?只这一条便很难得到世俗的认同
不过这一百女军又当另论,反正估计她们也已经准备好了在军营中跟一些男人们摸爬滚打,抛开了许多的束缚,又不是去外面悬壶济世,用来当做军中医官,却也合适,至于名声上的一些事情,左卫这里是无所谓的,和那些闻风奏事地御史打官司,赵石也不怕,剩下的其实就看香侯府有没有这个决断了。
不过显然香侯府的女人们没有想到女子在军中还有这么一条出路,眼前这位更没这个决定的权力。
黑白分明,流露着女人特有地细腻的眼神在赵石脸上扫来扫去,里面有不满,有古怪,也有惊讶,反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不过却能让人一看便知,这是犹疑不定的表现。
回去问问你们香侯,这只是一个提议,不同意便算了至于另外一部女军,我打算训练她们,但练兵之苦估计远超你们想象之外,在这期间,估计要裁汰一些体质太弱的,不过这还是要问一问你们香侯,这些女军训练出来要干什么?当兵打仗?还是给人护卫?总要能做到有的放矢才可。
如果是想当兵打仗,我想这一百女军能挑出三五人就算不错,而若是想给人作护卫,那就要简单许多了。
至于你们香侯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你还是回去问一问为好,你说呢?
说着已经站起身来,现在,你去召集女军到校场待命,先让她们看看军中演武,也好知道个轻重,好了,咱们出去吧。
校场之上,众军环列,千多人聚集于此,声音却是微不可闻,各人静静肃立,阵列严整,间隔有序,不期然间,一股肃杀之气便充斥开来。
赵石立于高台之上,看着底下这多士卒,一股豪情也是油然而起,这里的伍长什长。队正,旅帅,以及各个领军校尉都是他东征之时的旧部,又经杜山虎等人这些时日地整治演练下来,已经颇有些精锐劲旅之姿了,和之前那支没经过血火淬炼的羽林军已然大不相同。
东征时虽然没经过什么苦战死战,但见过血腥以及和敌人面对面拼杀过的军人在气势上就是不一样,虽然还可说是新军。但有了这些经过战阵厮杀,亲手砍下过敌人的头颅地低级军官充斥其间,无论是在忠诚度上,还是在战力上,与之前都已不可同日而语,经过了这数年的打拼,到了此时,才算是真正有了一支可以期待的自己的力量。
环视一圈。这才扬声道:众军分为四部,杜山虎,张锋聚,段瑞,段从文各领一部。虞侯李存义为执法官,开始演武。
是。底下众人轰然领命,回转军阵之中。
校场之上,众军迅速分为四部。各有三百,在军官地传令声中,迅速成阵,只留下一百穿着羽林军服,颇有些杂乱地聚集于校场边上的女军愣在那里。
赵石稍稍向站在他身后地李存义摆了摆手,李存义这才大步上前,高声道:各军听着,演武乃军之要事。但有疏忽怠慢着,皆军法从事
先就是军中唱名,以验军中人等是否齐整,顷刻便完,随着李存义一声,各军归列,演武开始
众军都是大吼了一声,武威
声音震动天地之际。众军已然散开。将校场中间地空地露了出来。
阵演。李存义洪亮的声音立即响起,在赵石手下这几年。不管什么原因,其执法严厉之名却已传了开来,又随赵石东征,在军中行军法杀的人也不在少数,砍下的金兵头颅更多,身上已然不自觉的带了杀气,和当年初见时,那个唯唯诺诺的军中虞侯已经判若两人一般。
陆飘没有下去跟女军在一起,依旧陪在赵石身边,演武在军中到也平常,多数都是为了振奋军心士气,或者是督促士卒,让军中将校不至懈怠的一种手段罢了,所以大大小小规模不同的演武到也常有。
不过从演武当中却能窥见一些东西,她到着实想见识一下,曾经圣上亲口赞许,被誉为练兵干才地这位大人到底有何练兵的独到手段,怎么就能让羽林军这些惫懒家伙们在一年多时间内脱胎换骨,不但立下拥立之功,而且在东征之役中大放光彩,搁自家香侯的话说,那就是能人所不能,是为奇才。
还有就是方才这位大人的一番话,军中医官?女子担当是否可行?就算是香侯本人答应了,府中那些长史,知事们能答应?不过细想下来,这到未必不是个好主意,此事若是能成,是不是在军中可占一席之地?定位范例之后,确也开了自古之先河,不过知易行难,这里面的重重阻碍,就算她脑筋不怎么灵光,也能明白一二地,女子要想成就一番功业,真是太难,太难。
下面校场上却已经有了变化,一队队士卒在军官带领之下入场,让陆飘有些诧异的是,人马分为两边,泾渭分明,分明是对阵的样子,这和平常演武可不大一样,阵演说起来便是演练军阵,从隋唐开始,对军阵的阵型已经有了严格地规制,最有名的恐怕就是李靖摆下的六花阵了,以其破骑卒冲击,最是实用,也就成了军中历来必定操演的阵型。
而阵演之时,各军列阵,变幻阵型,以阵列严整有序者为先,但今天看这架势,好像是两队人并演?
再看这些士卒手里拿着满满裹着白布的木刀木枪,参演军卒麻利的换上了厚重的衣服帽子,连脸也遮的严严实实,她已经隐隐约约明白,这其中和平常演武地区别所在了。
果然,两队百人,摆下阵势,阵型却是一攻一守,高台上,李存义手中令旗一挥,下面的左卫军卒们扯着脖子一阵大吼,接着校场之上便是尘土飞扬,两队人立时纠缠在了一起,军官传令的声音,木刀木枪相互交击声,嘶叫怒吼声,以及旁边记事官,不停的叫出名字,让判定为阵亡的士卒出列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不啻于是一个小型战场的景象,看得陆飘长大了嘴就再也没有合上。
百人的交锋,不一时便分出了胜负,攻地一方碰了个头破血流,守地一方以伤亡过半为代价,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两边变阵都极为迅速,显见已经不是第一交手,攻地一方以十个大汉为锋矢,快速冲开对方阵型,但在对方最后一道防线上却顿住了脚步,未能将对方分为两半。
接着攻方便立即变阵为横列,想将冲开的地方撕开,守方却在此时变阵,两旁军士退后,瞬即组成了一个锋矢阵型,迎头冲上,此时攻方再想变阵却已晚了,也只两个回合,各自变化两种阵型,胜负已定。
杜山虎所部却是输了第一阵,张锋聚那边则是欢声雷动,不过看的陆飘却是目瞪口呆,虽说都是木刀木枪,又多防护,但场中士卒还是不乏血流披面之人,军中医官迅速上前包扎治疗,一个伤的比较重的,却是被抬着非也似的走了,半晌过后,场中却是出了些血迹,又都空了出来,这样残酷的演武却还是让她震惊非常,瞅着那些犹自挥舞着手里的兵刃,眼睛中全是狂热之意的健壮汉子,她却是觉着嘴唇一阵发干,多多少少起了些畏惧之意。
这时她才想到,当今圣上登基之前,京中却是盛传这位大人治军刻酷,今日一见,果然并非空穴来风,若是女军也这么练,那可。
若想成精兵,便要行非常之法,我这军中都以实战为先,便也是我的练兵之法了,不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经此磋磨,上阵之后才能减少伤亡,你也不用害怕,女军不在其列的,不过这只是开始罢了
陆飘心中一凛,身旁之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好似在自言自语,但一种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此人的感觉在心头弥漫了开来。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七章演武(二)
山林之间,一条山泉白练般从山壁上直挂而下,带着些气势咂在下面形成的一个小潭之上,溅起碎玉无数,此时已是深春时节,几场春雨之后,冰雪消融,翠上枝头,正是一年之间,最是生意盎然的时节。
潭水旁边,几只经过寒冬之后,饿的有些皮包骨头的山间麋鹿在潭边饮着泉水,几只豺狗在不远处徘徊,一边在饮着甘甜的溪水,一边低声咆哮着,贪婪的望着不远处的鹿群,一只年轻的灰熊挤开越来越密的草丛灌木姗姗来迟,一露面便将几只豺狗惊的四散而去,半晌之后才远远的又聚集在一起。
鹿群却并不惊慌,只是机警的抬起脖颈,有些不安的打着响鼻,一直到灰熊理也不理这些在潭边饮水的小东西,来到潭边,低下硕大的头颅,大口饮水,这些麋鹿才又安静的呆了那里。
这样奇异的画面并不稀奇,只要是老猎人都知道,山间总有那么几个地方是野兽们常去饮水的所在,在那里,除了山中一些饿极了的虎豹之外,很少有动物会在饮水的地方捕获自己的猎物,就像是一种潜在的默契。
猎人们也尽量不会在这里展开杀戮,只是偶尔家中有了事故,这才会在这样的地方打猎,以应不时之需,猎户们都知道,若在这里常常出没,野兽们便会远离这个危险之地,也许就再没有野兽会来到这里休憩饮水,那么在应急之时,便会束手无策了,也许那些山中猛兽也是如此的心思吧?不得不说,有些时候,人和动物也没什么区别。
山间安静祥和的气氛在片刻之后便被打的粉碎,潭水旁边密林之中。一声低沉的弓弦响动,箭矢带着厉啸,闪电般穿过二十余步的距离,准确的从那只体型庞大地灰熊的耳后穿了进去,巨大的力道和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让那头隐然带着山林王者气势的庞大灰熊摇晃着滚倒在潭水之中,鲜血立时将清澈的潭水染红了一片。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响起,灰熊摇晃着身子又站了起来。嘴里不断发出令人惊凛的咆哮,即便是受了重伤,这头刚刚成年地灰熊也是山林中令人畏惧的百兽之王,而且受伤之后的它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可怕。
常在山林中打猎的猎户们都知道,狗熊虽然体型庞大,看似笨拙,但奔跑起来的速度有时比虎豹还要快上许多。狗熊和野猪是山林中最难招惹的猛兽,发了狂的它们甚至比虎豹还要可怕的多,不然猎户中也不会传出宁遇二虎,不斗一熊地说法了。
但这只灰熊注定没有了发威的机会,刚刚直起身子的他立时便成了最好的靶子。几支利箭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便深深扎入他地身体,都是三石以上的硬弓,距离又近,钉在身上。立时便是直没至羽。
一支最致命的箭矢更是准确的穿透它地眼睛,从后脑处带出一片血雾,露出血淋淋的箭头儿。
灰熊悲嚎了一声,不甘的嚎叫声穿透丛林,在山间回荡好久,雄壮到极点的身子却是一头栽倒在潭水中,溅起漫天的水花儿。
这时潭水旁边早已经没了那些麋鹿豺狗的踪影,茂密的灌木丛中一个个身影渐渐显露出来。十几个人渐渐汇合在一起。
赵石漫步来到潭水之旁,看着手下人等围着庞大的灰熊大声谈笑,身形看上去与这灰熊有地一比的哒懒上去给了身体犹自在颤动的灰熊致命的一刀,然后在其他几个没来及动手的人起哄声中,抓住灰熊的一只前腿儿,奋力将其拖到岸边。
和木华黎两个人操着声调怪异的汉话,争论着是谁射的最致命地一箭,其他人地箭术既没有木华黎的准头。又没哒懒地力道。也就插不进话去,唯有张锋聚在旁边凑着热闹。时不时逗引两个家伙说几句不着调的汉话,引的其他人都是忍俊不禁。
在赵石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一身蓝靛色劲装,脚上瞪着一双虎皮胡靴,双腿修长有力,胸脯高耸,一身的妩媚风致却是遮也遮不住的,只是脸上半边银色面具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英媚之气中不免带了些生硬,一双满是英气,带着微蓝的眼眸定定注视在赵石身上,片刻也不愿离开一般。
这人自然是不用猜了的,自从和赵石定下了亲事之后,知道赵石要回乡祭祖,便片刻也不愿在京师多呆,她不同于寻常女子,身有官职,却要比平常女子多了许多的自由,悄然出京尾随而来却也没有多少人管得了她,这些日子和心上人朝夕相处,以前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让须眉的英气当中便也多出了许多妩媚出来,再加上这样一身打扮,却是犹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望,这不,在潭水边的十几个军中汉子虽是不敢有什么表示,但目光却都似有似无的不时瞄过来,好像她要比地上那头巨大的灰熊还要来的有吸引力一些。
看着那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灰熊,赵石却也有些感慨,当年在这牛头山上,冰天雪地之中,自己一人独行,餐风饮露,最终才艰险万分的猎得一头黑熊,由此也得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机会。
到了如今,不论是地位还是心境都已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这打猎也不再是为了保暖和生存,而是为了闲来取乐,锻炼士卒,人之际遇这个东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看他有些神思不属,旁边一只雪白的纤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咱们上山已经四五日了,眼看也快到了你加冠的大日子,咱们也该下山去准备一下不是?我知道,你不喜热闹,但这可是人伦大事,不能有什么轻忽的
赵石轻轻嗯了一声,顺手将她的手掌捏在手里,女人脸色一红,轻轻挣动了一下,却也由着他了,跟在他们身后的王览忙转过头去,作四处张望状,这一对男女实在不能以常理测度,身为下属,他不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种有位礼仪的男女亲昵举动,他更愿意这个时候自己是瞎子是聋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吩咐下去,今晚在这里宿营,派人轮值,告诉他们,他们是军人,不是猎户,嘻嘻哈哈的,成个什么样子?
啊是,大人。王览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不满意,他跟随赵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他为人严厉,这一趟虽是游山玩水的意思大些,,但这些家伙太放肆了还是惹得大人不高兴了,忙答应了一声,掉头离去。
你还是这般李金花本想劝上几句,军中士卒要时常安抚,不能一味刻酷待之,尤其是这些衙兵,更是主帅之心腹,到了战场上就是主帅最倚重信任的一支力量,更不能叫他们寒心,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若是之前,还能直言不讳,如今和他已经定了亲,却要比之前患得患失之情更重,想起汾水之畔,赵石身畔的那些衙兵前赴后继,尽皆身死的忠烈,这话便也说不出口。
话锋一转,却是笑道:这个王览也是之前显锋军的人吧?年纪可要比胡离他们小上许多,以前还真没看出来,此人这么干练,怎么到现在还只是个旅帅?
他年纪轻,心思却要比胡离他们重上一些,还得多磨练磨练。赵石淡淡道。
听他说的老气横秋,李金花却也不以为意,只是温柔一笑,那个叫木华黎的是草原的胡人?箭术可真不得了,你从哪里找到他的?怎么人才都让你得了去,我可是有些嫉妒呢。
赵石牵着她的手,来到水旁,他是蒙古人,听说在他们那里各个都是射箭的好手,我这次去草原,还和两个蒙古人中的贵族结拜为了兄弟,一个叫桑昆,一个叫合撒尔,合撒尔的箭术才叫可怖可畏,骑着马能射下天上的雄鹰,可惜不能多带一些这样的人回来,不然组一队弓骑兵让你见识一下,那才叫真正的厉害呢。
李金花笑了笑,眼前之人说什么话都是一本正经,本来无趣的很,但她心中偏偏宁静安乐,一股淡淡的喜悦在心中流淌不休。
淡蓝色的眼眸一转之间,却是露出些狡黠之色,那位鞑靼公主可是美的很,后来怎么样了?听说你我为了救她,可是差点她就没有芳心暗许,跟你一起回来?
听了她的话,赵石扫了她一眼,看她神色间没有半点嫉妒和恼怒,只是露出了小女儿般的俏皮神色,心中这才舒坦许多,人家公主当的好好儿的,到咱们这里来干嘛?
随后却是笑着加了一句,也就是你能看得上我,旁的人嘛,都是恨不能敬而远之的,还谈什么芳心暗许?不过她要真能不远千里来找我,说不准我就真的娶了她,到时候你可不能吃醋
李金花皱了皱挺直的鼻梁,这句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但她却是咯咯笑了够,笑声清脆,却是为这潭水之畔增添了几许生趣和活力。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八章游园(一)
山水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园修日月光辉里,景夺文章造化功。
好,好一个园修日月光辉里,景夺文章造化功。
微风轻拂,湖水荡漾,湖畔之上的凉亭之中,景帝李玄谨微微仰着头,笑着赞叹道,身旁的四五个身穿朱紫袍服之人也都纷纷迎合。
这几人都是朝廷重臣,但若说文章锦绣天成的,却还要数当年曾一篇华文动朝野的同门下平章事杨感,他此时虽未附和,但半眯着眼睛,心中也暗自点头,大秦朝野之间,向来不以文章取胜,但这个翰林承旨待诏,不论诗才还是文章,却都数不错,最难得的还是这份灵性。
之前其人还有些酸腐气,侍上随意,有些文人的狂狷,在朝野间不是保身立命之道,说是份属弄臣也不为过的。
但自从去东边军前传旨回来,却是变了许多,气度内敛,便是这不着痕迹的逢迎之道也能用了。
想到此处,嘴角却露出些笑意,看着周围几个人微微含笑,看向李士芳的眼神也透着些古怪,估计心里和他想到的差不多,无外是听闻这位待诏李大人在东边差点陷了贼手,不过是为了要跟些和尚谈经论道,没想到却是遇到一群贼和尚,险些把命给丢了。
这在朝野已经不算秘闻,大家私底下更是传为笑谈,不过宝剑锋从磨砺出,对于李士芳到未见是件坏事。
此时日然入夏,圆日当空,碧空万里,清风徐徐,湖波荡漾。满园翠绿,欣然而有生机,天气又不太热,正是游园的好时候。
景帝李玄谨兴致也好,周围相陪人等也是欢喜,得了赞语的李士芳抿嘴一笑,也不谦逊,而是笑着提议道:陛下。此时春光大好,诸位大人也都是文章圣手,陛下既然说今日不谈政务,正好赋诗作乐,若是陛下允准,这个彩头
他和身旁几人相比,官职却是低的可怜,不过向来翰林承旨都得皇帝亲近赏识。能时常走动于皇宫内院之间,只这个身份便也不会被人轻视,今日又逢陛下高兴,周围几人立即纷纷点头附和。
景帝不由笑道:好吧,今日难得清静。几位卿家到也不必忌讳,随性一些就好,李士芳到是什么时候都不愿吃亏,总要讨些好处
听他这般一说。诸人虽都是心性沉稳之人,不过也难免有些羡慕,李士芳官职虽然不大,但只这一句话,就已显示出在皇帝心中不一般的地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了的。
只能李玄谨继续说道:前方军情正急,宫内诸事都是从简,朕这里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样吧
方要说出那些小巧玩意当做彩头,转眼间看到随在诸人身后的赵石,却是微微一笑,招手问道:赵石,你过来,朕知道,你虽不常说话,但却每有奇思地你来说说。朕这个彩头怎么给?
众人都是转头看向这位少年新贵。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和先帝在待人上完全不同。先帝待人接物,很能明白远之则疏,近之则亵的精髓,有宽和之名,但却积威深重,只因大公之下,无有私意罢了。
而眼前这位陛下却是不同,旁的不说,只在任人上便有唯亲之嫌,御下多是严刚可畏,杀伐果断,但对待这些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却多是和颜悦色,亲近赏识之意从不掩饰,和先帝御下之道大相径庭。
赵石微微一愣,他回到京师已是多日,见过了成栾,段德两个兵部重臣,但说起收获来,并不算大,成栾要痛快些,答应在兵部稍为转圜,不过前方战事正急,一应支应却要比平日减上两成,说的到也合情合理,到是段德疏拒之意甚浓,好像丝毫不为正在他麾下效力的儿子担心。
这里面的关节在陈常寿嘴里就简单多了,成栾乃兵部左丞,李严蓄失势之下,除了兵部尚书李承乾外,兵部当以成栾为首,奈何成栾在兵部日久,和兵部左侍郎李严蓄交往甚密,若李严蓄离职,李承乾自不会在兵部再扶植起另一个李严蓄来的,到是对向来公事公办地段德颇为属意,至于兵部右侍郎的位子,既然李严蓄还未曾去职,那么也就压了下来,由此可见,当今圣上对李承乾还是信重有加的。
这样一来,成栾心中能无怨气?如今李严蓄出京任职,但还挂着左侍郎的职衔,看样子又有起复之望,看这情形,成栾这位兵部左丞在近些年是不可能再有进一步的可能了,稍微向和就要成为李家的女婿的赵石示好,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再加上去请人的乃是香侯府地人,试问京师这些年,能支使香侯府之人的能有几个?看到这个,成栾也不可能一口拒绝的。
至于段德,本就是有清名之人,李严蓄得任重职,李承乾为了拉拢他,兵部右侍郎一职当已是囊中之物了的,这个时候和李家撇清来来不及,又怎么会为左卫说话?能赴赵石的邀约,大多还是看在儿子地面子上,给赵石一个暗示,不要难为人家的儿子而已,至于其他,自不用提了。
对于这些朝堂上勾心斗角的东西,以及这些朝廷命官心里复杂到极处的想法,赵石估计自己一辈子是别想都弄明白地了,不过陈惜寿却是信手拈来,好似天生就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般。
其实真说起来并不复杂,只是见一斑而能窥全豹的本事并不是人人能有,这也便是人才能显示其作用的地方了。
既然成栾这里答应了,兵部那些乱麻相仿的事情赵石也不想掺和,左卫这里说是大权独揽也不会错,也就不用常年在军营看着,索性便在家里让几个新请来的先生教他读书习字。顺便琢磨一下去见折大将军时应该说些什么。
不想今日却被突然叫进了宫里,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却原来是皇帝闲着没事游园,至于说攻川战事正是如火如荼,这位素来勤勉的陛下怎么就有这个闲心了,赵石到也明白几分。
说起来一场战事,最麻烦的当属准备阶段,规划战略。排兵布阵,后勤供应,人员任免等等可谓是千头万绪,不过等到战事开打,事情反而便少了许多,有功得功,有过得过,再保证粮草供应就算完了。
这当然指地是一场准备完善的战事。不过攻川之战好像就是一场这样的战事,大秦准备了数年之久,这时要看的也就是众将临阵指挥的才能了,后方也不是没有插手的余地,相隔千里。后方再胡乱指挥,恐怕这样愚蠢的事情大秦上下还不会做的出来。
如今捷报频传之下,这位皇帝陛下一高兴,休息个一两日到也不算什么。
游园之际。诗歌唱答,这样地情形本是常见,自古君王身边也总不免有那么几个文章练达之辈,应情应景,若是偶得些佳句,流传出去,难免又是一番佳话,皇帝喜欢。臣子也喜欢,君能臣贤,在百姓眼中莫过如是地。
被几个重臣瞅着,赵石到也感到些压力,他又不熟悉什么文会之规,本想着推辞了事,不过转眼间看到几个重臣都是面露微笑,一副沉稳自若模样。好似人人带了一张脸谱。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尤其是侧前方。李承乾眯着一双鹰眼,似笑非笑的,怎么看都让人难以顺眼。
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上前一步道:陛下,臣到是有个主意,臣小时家贫,与同村孩童玩乐之时,总是输了地人在地上爬一圈
周围人等立即脸上变色,即便是有撑船度量的杨感这时也一下直起了腰杆儿,眯缝着的眼睛瞬间睁大,试想一群朝廷大臣,在地上爬的情景,到不如杀了他们来的轻便些,几个人心中都是不寒而栗景帝李玄谨脸色也是一沉
所幸赵石继续说道:几位大人都是朝廷重臣,自不能效那孩童之举,不过诸位大人得了彩头之类也是无谓,不如这样,输了地人说一件平生最尴尬之事,也能博得陛下以及诸位大人一笑臣肆意妄言,还请陛下恕罪。
众人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李士芳更是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他自然不在乎什么君前失仪,因为他还没有到能在乎这种小事的位置上。
景帝李玄谨也笑了起来,指着赵石道:无趣之人却能说出有趣的主意,朕就知道好了,诸位卿家,如此可好?
这个时候众人还能说什么?都是苦笑着点头称是,接下来,估计除了杨感和李士芳,其他人根本没什么心思想什么好诗好词,多数都在想输了之后又该如何了。
既然如此,还请陛下出题,这个评官也请陛下任了,也好让诸位大人心服。杨感笑眯眯的说道,众人也都是点头,心说,让陛下出丑是万万不行地了,杨相不愧是四朝老臣,只这份心思便堪称玲珑剔透,旁人比也比不得的。
好。景帝李玄谨也不推辞,今日闲来相聚,又不是考文会诗,不宜弄些刁钻的题目,大家寄情于景即好,谁愿先来?
臣愿抛砖引玉,望陛下允准。
众人看去,却在排在最末的一个礼部郎中,以其品级,自是不会有资格随君游园,不过正逢他入宫禀事,也就跟了来,至于此人叫什么名字,朝廷各部郎中数十人,非是礼部之人,就算面熟,这里几个人中,也少有人能叫出他地名字的。
在众人注目当中,小小的礼部郎中有些战战兢兢也就属于正常了,不过能在君前露上一次脸,对他来说可属难得的很了,见皇帝陛下微笑允准,强忍住心中的激动,颤声道:臣学识浅陋,只是百愚一得,还请陛下,诸位大人雅正。
园成景物特稀奇,奉命羞题共诗怡,谁信世间有此境,游来宁不畅神思
众人听罢却都一笑,这诗也就是中平之作罢了,到是读来颇有性情愉悦,心胸阔达之意还算有些让人眼睛一亮的地方,不过礼部出来之人,才学本不只此才对,这人到是生了一份好心思,诸人不禁多注目了几眼,不过试问大秦上下,能让这些人注视上几眼的又能有几人?到也不枉了这位郎中大人的一番作为。
诗才到是有些,但称不得既然在朕和诸位大人面前献了丑,朕却要罚上你一罚了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哈哈一笑,心道,这个赵石,出地好主意,真是有趣儿,好似又回到了当年万事不管,只想着兴风作浪的年纪一般。
这位郎中大人也知道这话的意思,到也早有准备,红着一张脸却是瞅了瞅杨感,见对方笑的有些古怪,他这里好像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最后才一咬牙说了起来,原来是他当年赴京赶考时候的事情,来到京师,自是闭门苦读,想要一举得中,但文会之类的却不能不去。
一日,他与同窗好友参加文会回转,天色已晚,醉醺醺的回归宿处,黑暗之中,却见数条黑影翻墙而入一户人家,两人醉意本浓,这时却是清醒了许多,他到是为人机警,怕是大呼小叫,惊走了贼人,却让好友急急去报官,自己则顺着贼人留下的梯子爬了进去,想要看看贼人去了哪里。
只不过喝地确实有些多了,腿酸脚软之下,在墙头一个倒栽葱便掉了下去,这下动静可不小,自然惊动了人。
倒霉地是那些贼人好像都溜走了,等他好友来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左三圈右三圈地围满了人,他却是被人捆了个结实,怎么解释人家也是不听,更加让人羞的差点钻地缝的是,原来这家白天结亲,他翻墙而入的地方却是人家的洞房所在,听房之事,本是关内之习俗,估计那些黑影也是人家年轻亲朋子弟,进去听墙角的,但他这么一个外人,说破了嘴,也让人难以相信他是路过的,再加上一身读书人的打扮,这户人家的主人可是恼了,非要送他入官不可。
听到这里,众人已都是笑不可抑,最后才听他说道:幸亏杨相路过,好言驱散了乡邻,又有同窗好友作证,这才免了斯文扫地,遣送回乡的结果,之后再不出门,只顾读书,科考中一举得中,以后每遇事端,也常以之自醒,不敢妄决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二十九章游园(二)
众人虽说都是养移体居易气之人,这时却都是憋笑憋的满脸通红,像是李士芳这样的,早已笑的打跌,他如今在礼部任职,到是认得此人,却没想这个平日里最是严谨之人早年会遇到此等匪夷所思的尴尬事儿。
一边笑声不断,一边凑在上前,笑道:徐大人,你那同窗好友可是李师雄李大人?
见被众人笑的手脚也没个放处,脸红脖子粗的郎中大人讷讷点头,李士芳这才转头又道:这到也难怪,陛下有所不知,徐大人和李大人在礼部都是出了名的老实人,文章都是不错,难得的是两位大人都能实心任事,遇事也不苟且,很得旁人敬重的,却不想还有这等这等际遇,可见杨相眼光之准,随手点拨,即是人才,下官实在是佩服的紧啊
他这话到是说的滴水不漏,虽说他官阶比郎中还要低上一些,但品评起两位同僚来,却也无人觉着不对,毕竟是皇帝近臣还有着一个世袭渠远伯的虚爵,如此说话也是恰当,这里不但保了徐郎中几句,还着实恭维了老相爷一下,真可谓是玲珑剔透的心思,杨感只是微微一笑,但那位郎中听了,心中自是对这位李大人感激莫名的
赵石听到李师雄几个字却是心中一动,和尚的儿子?这才往那位郎中身上看去,诗词他听不出好坏,更不明其中意境,笑话虽然好听,但唯独他没有笑,在他来说多少凄惨之事都经过了。什么笑话在他耳朵里也就失去了本来应有的效果,到是这些大臣们的答对很是引他注意,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都好像充满了秘密
这时李师雄的名字传入耳际,他想到的却是和尚地死讯还没有告诉他,转念一想,也就放了下来,人死如灯灭。又何必让活人烦恼?
景帝李玄谨此时也是心情大好,抚掌笑了几声,微微摆手道:都说经一事而长一智,但知易行难,律己更是不易,虽是趣事,又有些但能从中得益,这才是难能可贵之处。你退下吧,以后用心做事,用心为官,只要做到不亏于心,也就不用怕其他什么
徐郎中这时却是高兴的眼眶微红。半晌才道:谢陛下教诲,臣定谨记于心,不敢或忘
下一位该是谁了?李玄谨兴致高昂,眼睛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对于这些平日讲究正身正己,威严持礼的大臣们能有什么尴尬的趣事却是更为的期待,如不是身为帝王,时刻都要保持着自己的威严和君王气度,这个时候估计脸上已经乐开了花儿的,不过此时却也是在心里大赞自己英明,这个赵石果然如自己所说,很有些奇思妙想。这等有趣之事还真亏他想的出来。
既然已经有人抢先,还得了好处,众人都是官场沉浮日久之人,自然知道方才这位郎中大人算是得了大大地彩头,日后升迁已在预料之中了,心中好笑之余,却是用心思索起什么事算得上尴尬,却又能发人警醒了。
这时杨感微微躬身。清朗中带着些慵懒的声音响起。老臣想好了一首新词,请陛下。诸位大人品评。
景帝李玄谨虚扶了一下,喜道:谁不知杨爱卿文章华美,浑然天成,心中更有千般锦绣,诗词冠于朝野,快快吟来,让朕听听。
众人也都不自禁竖起了耳朵,杨感早年,文声鹊起之时,当真可谓是惊采绝艳,大秦不作第二人想的,如今为政日久,却是少有诗词传诸于外了,今日御前赋词,能与闻其间,何其幸也?
不想这时却有人笑道:杨相且慢。
众人看去,却是兵部尚书李承乾,他笑着先是躬身一礼,接着才又笑道:杨相之文名我等尽知,有杨相珠玉在前,我等岂不是都羞于献拙,未战而败了吗?
他这话看似恭维,又合情合理,但在场诸人哪个不是精明到骨子里的人物儿,枢密院与兵部之争向来曲折琐碎,以往杨感德高望重,坐镇枢密,兵部很难争锋,但如今心新皇登基,气象不同,杨感又已年迈,精力大不如前,有同门下平章事的重任在肩,枢密院的许多事便也无力顾及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老相爷即便是荣宠不衰,过上个几年,也该是退位让贤的时候了,再加上如今兵部尚书李承乾是皇帝宠臣,摆出这么一副模样出来,并不只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地位,而是要在说,兵部如今和枢密院地份量已经等同。
本来还很轻松的气氛,一下便沉默了下来,景帝李玄谨的脸色却也不见异样,更增诸人联想,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好像变细了许多,也许这时只要皇帝一句话,以后朝堂上将又是另一番局面的了。
那边参知政事,兼任户部尚书地李圃却是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和杨感同殿为臣已有多年,佩服杨感才干为人的同时,也很是看不惯李承乾这难看的吃相,微微动了一下脚步,就想上前说话。
但此时杨感眼光波动了一下,之后却只剩下了云淡风轻之色,微笑道:陛下,老臣老了,到真是不如李大人想的周到,不过老臣这些年已经疏于文事,却当不得李大人盛赞地,也罢,老臣就再想想,若是输了,有什么事才是老臣这一辈子最觉难以启齿的
这算是退了一步,众人总算将一口气呼出,不过心中却都多了一份儿心事,这之后,若是老相爷真的老了,这朝堂之上,该如何应对?李承乾功利之心虽是急了些。但却并不能引起所有人的反感,毕竟官场之上,可不是非敌即友那么简单的。
景帝李玄谨这个时候却是好似对众人的心思根本未曾察觉一般,摆手笑道:杨爱卿之文章诗词,人所共知,也不怪旁人惧怕
说到这里,哈哈一笑,指着李承乾道:既然是你起的头儿。那就你来吧。
这样一来,偏袒之意已明,众人心里都不由暗叹了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四朝老臣在位子上地时日恐怕无多了吧?
这时靠近赵石,将赵石遮住半边身子地一位大臣也不自觉的悄悄挪了挪步子,将赵石整个儿露了出来。
李承乾心中一喜,却也不欲将杨感得罪过甚。毕竟这位老相爷主持朝政达三十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即便是有皇帝信重,若是将对方得罪的狠了,也是得不偿失之事。
微微躬身。向杨感一礼,笑道:杨相,那下官就逾越了。
直起身子,微微沉吟。这才朗声吟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生死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骁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控,斗城东。轰传酒芦,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间呼鹰唤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阴阳顿挫,一气之下,众人都觉词间豪气逼人,有让人热血沸腾之感,不自觉间,一副少年任侠。呼朋唤友。鲜衣怒马的出猎图已经生动的展现在了众人眼前,众人心中都是暗赞了一声。好,之后才觉出了古怪。
却是李承乾脸色微红,躬身道:臣是武人,不学无术惯了,急切间哪里能想出什么好诗,也就将这些年做出来的最好的一首挑出来,以博陛下,诸位大人一笑,望陛下恕罪
这番话一说,众人心里又暗自道了一声好,这样地答对和机敏心思,在朝中也是少有地了,圆了方才稍微有些过分地话不说,有些示弱,又有些藏拙,却能博得其他人的好感,再加上这首佳作啧啧,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好像只是半阙吧?
是,臣少年时也曾效那游侠儿行径,轻狂恣意,每每想起,都觉虚掷了许多光阴,,后来从军,才归正途,不过臣实在文才有限,如今也只得了半阙,下半阙却总是不得下笔,如今被杨相一吓,也只好拿出来献丑,实在让陛下见笑了。
众人都是滋味莫名地笑了起来,杨感也是摇头道了一句,后来之人果然可畏啊也是微笑点头,也不知是在赞这首词,还是说的其他。
不过一句玩笑话,却是将之前的那些许不愉快都扫了个干净。
李玄谨也是摇头,脸上喜色却是浓了起来,词是好词,朕细品下来,也有不能自己之感的,不过说好了地,寄情于景,这题目本就宽松,你却全然不理,却是说不过去,这样说来,你这惩罚也是逃不了了
李承乾赶紧接道:臣自知不擅于此,这里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说来听听。
众人都是竖起了耳朵,这个游戏虽说掺杂了许多其他的东西,但也着实有趣,众人到都是兴致盎然。
瞅了其他人一眼,李承乾老脸也是一红,硬着头皮道:陛下也知道臣去过边寨的,臣还记得,那处寨子在秦霞边境的一处山上,寨子里有百余兵卒,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寨子了,没到边寨时,臣是满腔地壮志豪情,但到了那里
说实话,第一次面对西夏兵的时候,臣却怕的厉害,西贼的人数多出我们许多,也不是西贼主力,和我们差不多,抢下寨子地话,就地固守,这样的阵仗一年中总要有数十次之多的。
两军对阵,只守不攻,早晚会被人破了寨子,于是领兵的校尉一声令下,大家就都冲了出去。
那位校尉看臣身强体壮,也就把臣也算在了里面,臣那个时候可是怕的要死,眼见前面的人肢体横飞,竟是被吓的不敢稍动地方,后面的一个老兵见了,大怒之下,一刀就扎在扎在臣地这里
李承乾脸红的也不下去方才那位郎中大人,稍微转身,众人也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有人当即忍不住,扑哧就乐了出来。
李承乾也是不管,自顾自又接着说道,臣那时吓的厉害,身后一痛,哪里管那许多,回身就是一刀,接着就就发了疯魔似的冲进了西贼堆里
那一战,臣斩首三级,其中就有西贼的统兵官儿,至于杀伤多少西贼臣那时迷迷糊糊的,哪里知道?最后反正是被人抬回寨子的,那个校尉对臣十分赏识,亲自过来给臣包扎伤口,但看了一圈,也是这里受了一处刀伤,臣却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大伙儿这才明白,原来是脱力了。
后来大伙儿都拿这事儿取笑那些新兵,尤其是那位被臣在脸上划了一刀,留下一道疤拉地老兵,更是给臣起了个绰号,火牛。
也不知他大字不识一个地人,怎么就听说了乐毅火牛阵大破敌阵的事情,说是和臣当时到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臣当初年轻气盛,听不得旁人取笑之言,每每都要和那老兵扭打上一番,后来官职渐高,这个绰号更是甚为忌讳,有时连牛字也不愿听人提起。
但如今嘛,却是想听也听不到了,当年那百余守寨同袍,也不知如今还剩几人在世,不过当年那个老兵现在就在臣府上养老,但火牛这两个字却再也不敢说出口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三十章游园(三)
湖畔吟哦之声不断,间或笑声频传,其情其景,到是其乐融融。
不过大秦文风本就不盛,这些大臣们忙于政务,哪里有空闲去吟风弄月,悲春伤秋?三四首小诗,五六首婉词,却多有些生硬,寄情于景到还不算艰难,只是君王之前,总要逢迎奉承上一句半句的,这可就难坏了他们,做出来的诗词自也就不会精绝到哪里去。
景帝李玄谨到也不以为意,只是稍加点评,故意放过几个年老德高的,其余却是都要说说自身的尴尬之事,这些大臣作诗作词虽是生疏,但一个个却都经历了不少风雨,像李承乾便曾在边寨爬冰卧雪,征战杀伐,其他诸人地位相当,自也不会差了。
虽然这些陈年往事多数是不堪回首的,不过能博得君王一笑,也数不易,自便都挑选些寓教于乐的,一个个缓缓道来,言之有物,却不知比他们作诗作词的本事高明了多少,所说之事各个不同,稀奇古怪者有之,匪夷所思者有之,但却都让人忍俊不禁,回味一番的。
终于轮到了同门下平章事,兼枢密院杨感这里,这位老大人却是笑道:方才听李大人之词,颇有感怀,愿为李大人补上这下半阙之词,只是怕扰了陛下和诸位大人兴致
无妨,今日之会,君臣相聚,笑谈无间,朕甚欢喜,老大人只需自舒胸臆,不用顾忌。李玄谨脸露笑意,轻轻颔首道。
众人却都收了笑容,静静聆听,有些人心中已是担心,这位老相爷德高望重。若是在诗词中隐隐讥讽上几句,今日之局面便有些不堪收拾了
杨感直起身子,轻咳了一声,这才缓缓吟道。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薄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悲思翁。懒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余音未歇。老人却是站起身子,又接着吟道:山秀芙蓉,湖明如画。真游洞穴沧波下。临风慨想斩蛟灵,长桥千载犹横跨。
解组投簪,求田问舍。黄鸡白酒渔樵社。元龙非复少年豪。耳根清净功名话。
文字功底浅的,此时便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觉前一首词意甚悲,有一股郁气于胸。李承乾此时依然面沉如铁,他这人自诩文事武功,不让于人,是个自傲于心之人,不然这些年在兵部备受打压,也不会深自隐忍,也不愿投向李严蓄。
杨感补的这半阙词,他听了并不能深懂其中意境。但也知其中意思之深,实不可是自己上半阙能比得了的,这还不算,其中的郁闷之气更是让人心堵,上半阙意气豪飞,实被他誉为平生之力作,正如他此时之心境,正准备再接再厉。一飞冲天。展平生抱负之时,下半阙自应抒己之志。一展胸怀,所以有乐匆匆之语在最后,以为后边留下余地,想说的是,这只不过是少年游戏,建功立业,裂土封侯还在后面,不成想人家给他接了个似黄粱梦,不但转折之间,天衣无缝,更将意境弄了个急转直下,差点没让他气的吐血。
至于后面那首词,他压根没注意听地了,心里有恼怒,更有些惶恐,看来真是惹动了这位老相爷的性子,这位老相爷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也由不得他不忌惮畏惧的。
这是功底浅的,至于几个功底深的,听了前半首,却是暗自点头,老相爷还是老相爷,愈老弥坚,这半阙说是给李公亮补的,其实还是为自己做的,大秦三十年承平天下,这位老大人自负才高,有匡扶明主,扫平天下之志,然世事不如人意,这三十年,虽说助君王将大秦调理的政通人和,国库充盈,但到了用事之时,他却已老了,加上看到年轻地帝王显是雄心勃勃,却要弃置他们这样的老臣,胸中之郁闷也可想而知了,借词直抒胸臆之余,更是让李公亮面目无光,这等手段,确实
至于听到下一首,这些人却都一惊,这是有了退隐之意啊,前半首叙景,后半首舒志,很平常的词牌构架,周处,西晋阳羡人,少年时凶强使气,与南山虎,长桥蛟合称三横,为乡里所患,后幡然自新,杀虎斩蛟,终成一段佳话,词中提起此人,却是意气于胸的意思了。
后面的元龙二字,不用问了,指的肯定是三国智谋之士,陈登陈元龙了,陈登忧国忘家,名重天下,为刘备所激赏,以此自比,却是说元龙非复少年豪,又有黄鸡白酒渔樵社之语,明显已是有了退意,几个人暗自揣摩,却都拿眼望向端坐不动的景帝李玄谨。
景帝李玄谨本来脸色有些阴沉,但环目四顾,亭台绿水,杨柳依依,这里他很熟悉,凝翠之园,却是父皇生前最喜欢游栖的所在,时常他也会随行来此,想起父皇一生为政,宽和仁厚,对臣下更是体恤有加
这些老臣虽然并不得他心意,但毕竟是父皇留下地老人啊
想到此处,心中默默一叹,脸色却是缓和了下来,瞅着神色各异的群臣轻笑道:杨爱卿好文采,元龙非复少年豪,元龙非复少年豪
说到此处,却是摇头一笑,但使元龙今犹在,宁知今世使为何?
白发披肩上,鱼纹鬓角生,心怀天下事,林泉或容身?持言金殿上,跃马逞威风,黄金台上坐,齐臣怎不羞?
杨爱卿雄心犹在,朕心甚慰,又怎是那些衰翁老叟可比?切勿有自沮之心。待那后蜀君臣来京,朕还要用老大人之文笔,羞他们一羞呢
群臣此时却是心情激荡,诗乃言志,这首五言绝句虽然对仗并不十分工整,但其间意气恢弘,有金戈之音,尤其是出自皇帝之口。更属难得。
那边厢,杨感却是眼眶微红,之前的稍许萧然之意已然不见踪影,躬身哽咽道:陛下教训的是,老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老臣斗胆劳烦陛下,能否亲自默下这首五言。赐老臣拿回去,以为自励
李玄谨笑道:好,到是杨爱卿不要笑朕这手字才好啊
众人心情起伏跌宕,到了此时,才都松了一口气。这才醒起,纷纷恭维。
景帝李玄谨却是摆手,转圈看了一眼,笑道:杨爱卿之诗词。实在让人无话可说,如此嗯,赵石你上前来,这里可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可想好了?朕可听说,你这些日子颇为用功,还请了几个先生,不错的紧啊。居功而不自傲,难得地是少年人还能耐下性子,知道进取之道在于才干学识,而不是苟且钻营,难得难得。
朕想知道知道,你这里有没有长进?上前来吧。
他这里又是不错,又是难得的,。却真好像见到了自己喜爱的子侄一般。和声细语,温勉有加。这些大臣们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心里却都一阵酸涩,隐隐更有些嫉妒,不过这个朝廷新贵确实不是旁人可比,就说际遇上吧,道左相遇,之后便风虎云龙,一路走来,却是干下了不少大事,从龙拥立之功,在场之人无一人能比地了他,更兼东征之时,破敌杀将,如若反掌,大秦年轻一辈,当以此人为首地,能得皇帝如此殊遇,确实也是实至名归。
赵石正听的入神,不成想却是叫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愣之下,心里也是苦笑,本来想这里这么多的大臣,他自己又是个标准的武人,不用掺和进去,听听罢了的,不想还是没有逃掉。
他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记得有限的几首到是后世脍炙人口之作,比如什么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或者什么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类地,但要他将这些剽窃来,一个根本不可能和了眼前景致,二来也许要犯忌讳,那才是大麻烦呢。
坐游戏,出了个损主意,却将自己绕了进去,他这里却也只是心里苦笑了一下,迈步来到前面,躬身施礼。
之后沉吟了半晌,就在众人以为他也要吟一首诗词,也打定了主意,这首词不管好坏,陛下那边不说话,自己就绝不开口,经过了左卫地人大闹兵部之事后,众人对这位新贵的性子却是觉着多少了解了一下,恃强蛮横,多少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不过等于当面给了李承乾脸上一巴掌,最后却是一点事都没有,这才是众人最顾忌的地方。
手握兵权的宠臣与李士芳这样的近臣完全是不同的,相比之下,前者要危险地多,这样地人可没有杨相那般地度量,不管不顾起来,尤其让人头疼的。
不过众人到也没想到赵石如此干脆。
陛下,臣想不出来,认罚就是。
听他这么一说,景帝李玄谨也是不由一笑,看来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不学有术,心机城府并不少,但有时却是直爽地让人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遇到过什么奇事吧。
是,臣到是想起了一件,也就是不久之前地事情,是在吕梁山中,臣带兵不得已入山,吕梁山山高林密,盗匪横行,进山自然也就难免与这些盗匪打交道。
详情就不说了,之后臣偶遇一些鞑靼人,跟随他们北去,不过路上并不安宁,过了关帝山,就又碰到一伙儿贼人,足有数百之多。
这些山匪悍野难当,短道杀人那是家常便饭,遇到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拿刀说话就是了。
不过对方人数太多,又都是追踪好手,不杀怕了他们,他们就穷追不舍,很是让人头疼的。
后来臣便和那些鞑靼人商量了一下,准备设伏取之,让他们见识一下厉害。
那些鞑靼人都是罗圈腿,虽然也是凶悍,但也就是在马上还能逞一下威风,在山林里却怎么也走不快,这诱敌之人自然也就非臣莫属了。
臣到是不怕,便单独前去诱敌,到也好办的很,瞅准了机会,杀他们几个,掉头逃跑就成了地。
不过臣也是将这些山匪想的笨了,我们在谋算人家,人家也在谋算我们,早有盗匪在林间设下了一些陷阱机关,臣一时不慎,却是整个人掉进了一个瓮坑。
陛下可能不知,这瓮坑就是口小肚大,臣是猎户出身,自然明白,这瓮坑是专门用来逮些大猎物的陷阱,掉进去就别想自己爬出来,那些盗匪中一定是有老猎户,不然坑也不会挖的如此有模有样儿,还就放在臣的必经之路上,还真把臣给当大猎物给逮了。
那些鞑靼人到还讲义气,从埋伏的地方冲出来救臣,但山匪人多势众,又不在平原上,他们哪里会是敌手,不一时就被人杀的四散奔逃。
臣掉到坑里,就已经后悔了,本不应如此大意的,却是轻视了这些山匪,也有些绝望,臣杀了他们不少人,这要是他们在坑上一阵箭雨设下来,自然这条命也就保不住了地,不想没死在战阵之上,却是死在了这些平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盗匪手上,心里别提多窝囊了。
不过也是臣命不该绝,这些盗匪也是得意洋洋,并没有当时用箭射杀,而是说什么要抓回去,刨心挖肝,活祭他们那些死了的弟兄。
臣自信还有些勇力,他们大意之下,却是让臣得了机会,趁他们放松之际,暴起空手杀了他们几人,夺来兵刃,趋前又杀了他们首领,臣也没想到,一伙儿悍匪,竟是顷刻间被臣杀的抱头鼠窜,竟然无人再敢挡上臣一挡
此事有些侥幸,更有损臣的领兵威严,所以也未曾跟谁提起不过臣后来思及,这一场遭遇起伏,不过就是四个字罢了,骄兵必败,不过就如陛下所说,知易行难,却是要为为将者忌的大事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四十一章游园(四)
骄兵必败景帝李玄谨又沉声念了一遍。
游园之会已经结束,众臣陆续辞出,如此这般的君臣相聚,到也别开生面,虽说伴君如伴虎,自古皆然,君王之前,万没有一个人能放下心事,尽享欢悦的,不过千万人中,却有多少人想要亲近君颜而不可得?更兼此会有许多趣事可为谈资,想必不久之后,便能流传朝野,虽然其中涉及许多重臣的私隐,看似有伤官声,不过这些大臣们心中自有分寸,说出之事自然不会流于下乘,多数都能为自己留些余地。
这些事流传出去,也大半儿都会成为朝野间之佳话,与自身并无多少损伤,反而有益于声名也说不准的。
如此聚会,也够这些朝廷重臣们品咂许久,除了记于起居注中之外,有些礼部大臣已经决定,这些事回去之后也要记录下来,或存于礼部密处,或束于自家高阁,说不准多年之后,便成珍本呢。
对于最后赵石说的这一段儿,景帝李玄谨当着众人的面,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像其他人般要加以点评激励,多数人也就没当做一回事,有的心里还在暗想,眼前这人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少年,经历有限,说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与此情此景可是有些不妥,不过到也不失武人本性,多数呢,少年心性,以此彰显自己的功劳也是难免,却是不知,此等时候,收敛一些才是为官之道。
其他人等皆去,这里却有四五人被留了下来。
同门下平章事杨感,参知政事,暂掌户部事李圃。参知政事,政事堂秘书监,大学士施颂,兵部尚书李承乾,还有就是赵石了。
人数少了,又听皇帝嘴里念叨着这么一句,气氛也就凝重了下来。
几个人不时将目光投在赵石身上,神色各异。但这几人却都是精明人物,自然知道这四个字意有所指的,只是不知道是赵石有意为之,还是随口所说,却触动了陛下的心事。
但几个人的脸色却都不算好,兵部尚书李承乾自不必说,瞅着赵石便觉不顺眼的,其他几人也多少有些不满。骄兵必败?暗指的是川中战事?政事堂,枢密院难道不知?还用你一个羽林军指挥使来指手画脚?真真是骄狂
见众人都是垂首不语,同门下平章事杨感目光闪烁了一下,却是沉声道:陛下可是为攻蜀战事忧心?
李玄谨用手揉了揉额头,他方当壮年。才三十出头地年纪,但这几年操劳下来,额头之上却已生出了细细的纹路。
微微颔首,却又摇头一笑道: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朕也知道,既然付重任在这些朝廷大将身上,便要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
说到这里顿住,站起身来,在湖边踱了几步,之后便停住脚步。看着碧绿的湖水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过后,李承乾才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大军行进是太速了些,要不下旨申饬上两句,以免
不必。吴宁等都是大将之才。自会处置得当,朕在千里之外。稍有言辞,顾虑,怎就能传达军前?如此岂不是容易坏事?
朕这里清楚着呢,不用妄自揣摩
李承乾立时闹了个大红脸,简直便有种一事不顺则事事不顺的感觉了,不过却不得不立即躬身道:陛下英明,如此信重真乃是前方将士之大幸。
前方将士为国征战,不计生死,是朕之幸才对,只是前方军报皆是奏捷,可知士卒情形如何?士气高昂否?衣甲可全否?还有川蜀天气温润,多有瘴气,易生疫病,这药草大夫兵部一定要支应好了。
都说蜀军一触即溃,后蜀真个积弱如此?阿斗之下,还有姜维廖化,朕却是不信,蜀中人杰地灵之所,如今就没有忠臣良将?
众人算是听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这位陛下还是在为蜀中战事担心,不过却也不能说是多余,这里谁又真能做到稳坐钓鱼台?此战对于后蜀来说是生死存亡之战,但对于大秦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杨感心中也是默默一叹,他明白赵石骄兵必败此语为什么能触动圣上如此,前几日已经得内衙密报,因大秦兵锋太锐,蜀中战和两派已然都慌了手脚,内争却也停了下来。
之后开国侯赵氏子,理国公赵方为行营都统,枢密副使苏方重为兵马都监,率兵四万迎敌。
对于蜀中君臣,内衙谍报已经查的颇为仔细,不过川中承平日久,一些人的才能便不好说,据说赵方此人深通兵法,是蜀中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事实上也是似如此,得知后蜀援兵地消息,吴宁立即令大军缓行,以为诱敌之策,并命张承大军急进,以逼迫蜀军出剑门,救援汉中。
然赵方率大军至剑门,却丝毫不理汉中频频告急,一面命大军紧守剑门重地,一面派大将王海率兵出守金山寨,王海一到金山寨,便命人烧毁栈道,收缩大小漫天寨之兵力,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到了此时,秦军才好像真正遇到了对手。
杨感斟酌了一下,才道:陛下说的是,国难出忠臣,兵危思良将,蜀军势穷如此,国中自有英杰试图力挽狂澜,并不出奇。
便如三十年前,金国大军南下,围后周都城数月之久,但后周内有辅政王赵乾一力主战,凭城坚守,外有岳氏子汇聚援军。水陆并进,大破金兵于开封城下,金兵一路北逃,遗尸无数,精兵强将,破围而出,过河归国者,十不存一。创金朝立国之后未有之大败
其他几人听到这里,都是皱了皱眉头,心说这是说的什么,可不太吉利吧?这不是火上浇油呢吗?
却听杨感继续说道:不过陛下非是金国蛮夷之君,蜀主更非英明之主,栋梁之才,若无明主善用之,便有诸葛孔明之智。万夫不当之勇,又有何足惧?
如今后蜀行营兵马都总管乃理国公赵方,其人出自蜀中大族,自小聪慧,善谋于人。曾平蛮乱,土司敬服,称之为武侯再世,如今其方当盛年。又与后蜀齐平郡王交好,素为后蜀太子一党所忌。
行营兵马都监,枢密副使苏方重,出身蜀中世家苏氏一门,曾为太子舍人,御前说书,后迁礼部尚书,知贡举。后罪于诗案,贬于外方,履任蜀中各州数载,制政得力,百姓称颂,然后又得太子之力,回转中枢,迁龙图阁大学士。任职枢密副使
话音微顿。却是有些感慨的笑了起来,见其他人都静静聆听。皇帝脸上也有沉思之色,这才接着道:此人经历到是和老臣颇为相似,从未领过兵权,却窃居枢密要职,如今更是履任军前,为大将掣肘。
老臣以为,此人实乃治政干才,但对于领兵作战,却是一窍不通,又为太子心腹,赵方便真个是武侯再世,有此人在侧,也难有施展手脚的机会。
再观我大秦,上下一心,君明臣贤,将士不畏生死,军心士气都非后蜀可比,再加计划周详,圣上用人得当,托大将以腹心而不疑,用其才智而避其短,制胜之机不外如是,如此又有何忧?陛下只需坐等前方捷报便是
赵石在旁边听了,也是暗自点头,这位老人虽从未领过兵权,但纵观全局,条理清晰,分析得当,非是他人可比,估计除了其人之才外,也很是在后蜀君臣身上下了一番功夫。
他之前那个故事自然都是编的,骄兵必败之语更是有意为之,川中战局顺利与否如今与他没多大关系,,但他却早已想好,找到时机便泼些冷水,战事顺利也就罢了,大不了给人说上几句罢了。
但川中山川险峻,丛林密布,兼民族复杂,他真就不信秦军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打到成都,而在这个大秦上下都弥漫着乐观情绪地时候,多说些这样地话,没有什么坏处,不定川中战事胶着之时,便有了领兵的机会呢。
半晌过后,一直沉思的景帝李玄谨却是笑着点头,老大人这番话却是使朕受益良多啊,是朕想的多了,想我大秦励精图治,却一直为北方诸胡所苦,令历代先皇郁郁者,不外是我大秦将士浴血边关,舍生忘死,却是为南方诸国作嫁罢了。
今胡夷势弱,正是天赐良机,怎能放过,朕心之感奋实不足为外人道也,然朕也知道,兵凶战危,后蜀,南唐虽无边患,但却都据有形胜之地,不可轻取
当此大秦百年未有之局面,朕却也难免患得患失,让诸位卿家见笑了
说罢,却是又来回走了几步,来人啊,传旨,宫中所有用度从简,除太后皇后那边儿,贵妃之下,所有内官月俸皆减一等,传谕宗府诸王,及有爵位在身者,当此之时,爵俸皆减两等,为朝廷之表率,所得皆发往军前,以资犒赏有功将士之用。
陛下英明这个场合,定然不会出现谄词如涌地局面,也唯有这四个字最是容易出口的了。
之后李玄谨又挥手道:三司已经并入户部,李圃李爱卿,可有了主官人选?怎总不见户部报上来?
李圃楞了楞,却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是说及此事,随即便上前一步,躬身道:盐铁之利甚厚,有中官贪贿之事在前,曾度为三司使不及几日,便所以近些年三司衙门内颇为混乱,难免有人在其中谋以私利。积弊之多,不可不察。
臣前些时忙于大军粮草之事,也顾不及此,也不能轻易设其主官,此时南方粮草多以运抵,臣正想知会御史台,大理寺,并召集户部算官。彻查三司衙门账目,然后再与政事堂诸位大人商议选一贤良之臣任之。
还请陛下容臣数月
不待他说完,景帝李玄谨已经摇头道:是啊,户部本就积弊日久,李爱卿上任之后,才梳理开来,此时又加上三司不过此时户部不能有什么动荡,朕晓得。你一心为国,并无私意,但这事却得缓上一缓,先设一主官管着,到时安定了蜀中。再行彻查不迟
可是,陛下,蜀中之盐茶之利,更厚于我大秦。到时恐怕
朕信得过李爱卿之才干
李圃心中微热,垂首道:是,微臣遵旨
其他几人却是都投去羡慕的目光,本来李圃在枢要之中并不十分出众,又有惧内之名,人也显得有些木讷老实,但此时主理户部,又并三司衙门。一时间在朝野内外就显得分外炙手可热了起来,有些人更是在私底下说其今后定要接任杨感的位子,主政政事堂地,这时看来,却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啊。
接下来,李玄谨又问及其他各部情形,但再不提战事上的事情,众人也纷纷作答。到了这个时候。之前游园的欢悦也就消失了个干净,分明变成了一次议事之会。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赵石站在那里,无所事事,耳朵里听着众人议论着这些好似都关乎大秦国计民生的大事,眼睛则已经没了焦距
正百无聊赖之际,却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地名字,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瞅了瞅周围,也不知何时,那些大臣们都已经没了影子,只余下了他与李玄谨两人,还有就是几个眼睛睁的老大,面带错愕的小太监了,想来是还没有见过哪个朝中大臣会在面君地时候神思不属,连皇帝叫他的名字都没个反应。
赵石心下苦笑,这情形要是被当年的教官看见,一定是劈头盖脸的一阵咆哮,接着估计便是各种严厉地体罚了,不过当年那种时刻处于危险之下,锻炼出来地警觉确实是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玄谨却并未发怒,眼前这个刚成年的少年人是他一手从一个小小的团练一直提拔到今日地羽林将军地,这个少年也确实没给他丢脸,虽说屡屡要出一些麻烦,但在大事之上可一点都不糊涂。
看着这个身材日渐魁梧,气度也是渐渐内敛深沉的少年,一股自豪地感觉从这位帝王心里慢慢溢了出来,瞅着这个当年笑容僵硬,仿佛天生就不会笑地少年嘴角微翘,却扯出一个让人无法形容的笑容,躬身道:陛下叫臣?
李玄谨也不禁乐了,这个少年他一直有些瞧不懂,这在一个帝王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一个瞧不懂而又有才干的臣子,对于帝王来说就像是鸡肋,最后的结果往往都会是弃之不用地,就像是正德皇帝,对于赵石的评价就充满了担心和忧虑。
但李玄谨不是正德皇帝,他和他的父皇有着很大的区别,他是一个自小便有野心,但却蛰伏了二十多年地人,二十多年游离于权力之外,对于他这样一个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容忍的惩罚,由此,他更执着于恩怨一些,对于那些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他下手毫不容情,甚至可以称之为刻薄,但对于那些曾经帮助亲近过他的人,他会给予很大地宽容,就像赵石。
一笑之间,却是挥了挥手,走,随朕去见一个人。
赵石默默跟在李玄谨身后,却也没问要娶见什么人,不过却觉得这位帝王只登基了一年多,但面容却好像已经老了有五六岁,举手投足之间,威势确实不是当年可比,但那深深地疲惫之色却时常流露于鬓角眉梢之上。
皇帝啊,虽说当皇帝有莫大的好处,颐指气使,无人可管,后宫三千佳丽,予取予求,权势美人,两者兼具,人间再无人能比,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地境界,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皇帝地位置也确实是个苦差事,就算天下太平,皇帝也未必能安安稳稳的过的过日子,何况现如今这等的情形,能享人间至福,但也得担下天下最大的担子,其中的滋味是好还是不好,恐怕只有这些帝王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赵石啊,朕有些奇怪,当初攻川之议出自你口,入朕之耳,怎么到了如今,朕怎么好像觉得你从来没说过这话的样子呢?是怕担这天大的关系,还是时过境迁,根本不记得当年之事了?挥手让身后跟随地太监宫女远远跟着,这才状似随意地向跟在身后的赵石问道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四十二章楼台
“臣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再说,打仗这种事情,在臣看来,八分凭的是实力,还有两分则是运气,就像庆阳一战,庆阳失陷只在早晚,最后却能惊退西夏大军,得以保全庆阳重镇,其中多数就是运气使然,所以有时候想的周到,做起来却漏洞百出,川中之战事关重大,臣也就想多说上几句,至于说对不对,臣可不敢担保……。”
“嗯,作臣子的本应如此,你到是学的很快,听说全寿经常到你那里去?”
“是。”
“他和你向来交好,朕到是放心,不过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你们前些时去的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让御史台的大人们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你也已是朝廷命官,身上爵位也越来越高,怎么做事反不如之前稳重了呢……临敌之际,撇下自己所率军兵,跑去胡人的地方厮混不说,就说你回京之后,闹了多少麻烦出来?
派人大闹兵部重地,在朝堂上生生让朕处置了一个从六品主官,如今……如今又要娶李家的小姐,朕就算是在宫里,也听说了外面不少的风言风语,还搅和着太后那里往里掺和……
李金花……也是个将军,又比你大上许多,你怎么就……
唉,你娶谁家的女儿不行?当初巩义县时,杨相家的小姐和你是怎么回事?你这岁数不大,风流债到是不少……”说了这许多,恐怕也只有最后一句是这位皇帝想说的,当年巩义县那一幕他可一直记在心里,如今却是终于问了出口。
不过赵石却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那位相府大小姐他到还记得,只是压根就没什么别的心思,自然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所思所想了。
“臣和李金花是在战阵上结下的情意,臣答应了咬娶她,就一定做到,至于旁人怎么想,臣不想管,也管不着。”
“你……这是在跟朕说话?”
“臣怎么想地便怎么说。不然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哼……”李玄谨被噎的一愣,心中也是微恼,什么时候这个小子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闷哼了一声,不过这么两句针尖对麦芒的话说下来,到也没发什么大脾气,多数还是觉着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小子的脾气倒是和他的名字一样,像块顽石。有心想磕打上两句,之后却又觉着有些可笑,这事儿确实……他身为帝王,哪里有什么闲心却管臣子们的婚丧嫁娶,即便是管了。那么不是这事事关朝政,便是一时兴起,当做游戏之作罢了,像这般纠缠不清。却是有损他的帝王威严的。
“这事朕就放过了,最好结亲时不要再弄个满城风雨地……”
结个亲能弄出什么事情来?说闲话那些家伙还敢上门叫嚣不成?赵石心里也哼了一声,要是那样,看不打断这些家伙的狗腿。
“朕想听听,你对川中之战到底有何想法,也不用时不时的在朕面前冷言冷语的了。”
赵石沉吟了一下,这才回道:“臣还是觉着大军进军太速,后蜀孟氏在川中经营多年。这般打法很容易出乱子的,不如稳扎稳打……”
说到这里,却是顿住了,此战本就应速战速决,稳扎稳打?那还怎么个速战速决法?这却是个两难的命题。
景帝这里也是一笑,多数也明白了赵石的意思,城池打下来,把蜀军击败了。并不算是胜了。占了的地方还要地方官进行治理安抚,如此数载甚至十数载下来。方算尽有其地地。
稳扎稳打到也不是不行,川中富庶,粮草囤积必多,便是河东一战,还搜刮了数百万两银子,想必此战所获更多,但唯一可虑者是西夏及大金两国罢了,一旦两国罢战,适时来攻,大秦陷入南方战事不可自拔,国内空虚,这才是大秦身处四塞之地,却百余年未有作为的关节所在,此战必定也不能稳扎稳打,这便是大势。
“这样吧,朕许你建议军事之权,军情邸报也可随意查看,有了什么好的建言,便可直接递给枢密院,也不必再如这般见到朕才说上两句了,你看如何?”
“是,谢陛下。”
两人一路说着话,顺着宫中道路迤逦而去,不一时,已经来到一处楼台所在……
……
魏王李玄道默默扶着栏杆,极目远眺,小半个皇宫的景色尽收眼底,微风拂过,卷起他的衣襟,头上赤金王冠上地徽缨随风而动,飘动着划过他的脸庞。
这里是日月争辉楼所在,每逢年节,此处都会成为大秦皇帝宴饮近臣之所在,楼高十余米,分四层,除了西边儿的麒麟山,这里便是整个皇宫的最高处。
从这里望下去,楼台殿阁,起起伏伏,皆入眼底,湖如泼墨,山若坟茔,人也仿佛蝼蚁一般,李玄道第一次来这里,便喜欢上了这种居高临下地感觉,那时他才四岁……
最后一次来到这日月争辉楼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先帝二十二年,也就是差不多十年前,父皇大寿,一时兴起,却是抛却了寿元殿,而改在此处宴饮群臣……。
那时这里灯火通明,群臣汇聚,饮酒邀朋,听歌看舞,目光所及皆是朱紫,交杯往来尽是高朋,现如今想来。却如一梦,似真似幻……
可惜……那时跟三哥斗的正紧,满心想着的都是拉拢人心,如何跟三哥在父皇面前争在高下,哪里顾得上享受?估计那时三哥也差不多吧?
之后潼关生变,匆匆离京,这一晃就是十年,十年啊。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誓要与人争个雄长的青年王爷也已经有了白发。
几缕发丝在眼前飘过,却是见到里面的一丝银白,一声叹息随风飘散,顷刻间,心中已满是苦涩。之前种种,现在种种,都如同走马灯般在他心里一一掠过,此楼犹在,此景犹存。但人事已非的感慨却是久久不去。
最终在眼前飘过的却是三哥那张苍白地仿若死人般地面庞,他才悚然一惊,想到那日相见的情形,两人争斗了二十多年。自然不会有什么兄弟之情,也更激不起他的怜悯之意,但身为敌手,十年之后相见,却都大败亏输,落得任人鱼肉的下场,怎能毫无感触?
但这位当初风光无两,却让他恨之入骨的太子殿下已经是满头白发。苍老的如同垂垂老朽一般。
前车之鉴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和这位三哥唯一不同之处便在于他和那位七弟并无私怨,而且已经十年未见……虽说皇位之争必是你死我活之局,但他从未在意过这个在京师很有些纨绔之名地七弟,再加上他领军在外,秉性也多刚烈之处,很少用上一些阴私手段,除了这位太子三哥。更不曾与兄弟撕下过脸面。如此这般,也就有了些转圜地余地……
在那一刻。他地心思是如此的清明,若是让他像老三这般孤零零地,像个游魂野鬼般活着,他是宁愿去死的。
本来还想着回京之后,满腔愤恨,只怨当初那支利箭没有夺去他的性命,不然战死沙场,终究痛快上一些,不若这般灰溜溜的被人挟持进京,低头俯首,钝刀子磨肉,真不如一刀下去来个痛快,琢磨着怎么也要在御前闹个轰轰烈烈,让人知道大秦魏王到底是个什么样地秉性。
但那时见到这位枯槁如同游魂的太子三哥,却如兜头一盆凉水,将他什么心思都浇没了,之后安安静静的见驾,安安静静的回府,那位七弟怎么安排的,他就怎么做,那些大臣们都很吃惊吧?但谁又知道,他眼前不时晃动着地那张苍白的面庞,才是让他这个曾手握千军万马,杀伐决断的大秦魏王惊惧的根子。
这位七弟地手段啊……可要比父皇狠辣的多呢……
今日进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他暗自揣摩了一下,却也不得要领,叙叙兄弟之情?心中不由一笑,皇家哪里有什么兄弟父子?今时今日,他早就已经看透了,当年父皇那里压根就没有让自己五子继承大统的意思,之所以能和太子三哥争斗这么多年,其中推波助澜的能有谁?
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同父异母的兄弟们能有什么情谊了?
正浮想联翩之际,脚步踏在木制的楼梯上,响起的悾悾之音传了上来。
“陛下驾到……。”太监尖利的嗓音拉着长声传入耳朵,让人感觉甚不舒服之余,却是也感觉出了其中地威严和力量。
半晌过后,楼下才传来声音,“都留在这里吧,赵石……你也等在这里,等待传唤……。”
与此同时,李玄道和在楼顶伺候的几个太监却早已经拜伏在地。
“王兄免礼,看座。”
起身,瞅了一眼一身鹅黄便服,看上去清清爽爽,但眼角眉梢之间隐着些厉色以及疲倦的景帝李玄谨,微微躬身,“陛下叫微臣来……”
“坐下说话吧。”李玄谨淡淡道了一句,去岁秋天时,这位王兄可是统领大军,居心叵测,如今只过去多半年,感觉上却好像过了许多年一般,但他对这位王兄可是一点也不放心,他的旧部还多数都在潼关,京师之内也有些亲近的大臣为之呼应,虽说回京之后,这位王兄看上去很有些认赌服输的样子,但人心难测,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打的又是哪般地主意呢?
“王兄回京也有大半年了吧?”
“是,陛下。”
“你常年领军在外,朕等兄弟却在长安坐享其成,想来总是有些愧疚于心地,如今朕将你接回京师,总算是做了些事情……不过如今朝堂上政务繁冗,所以自你回京,朕还没跟你叙叙,你不会怪朕无情吧?”
这话款款道来,若是不知内情的外人在此,还以为又是一幕兄友弟恭地好事呢,但魏王李玄道听了却只觉得心惊肉跳,他锐气已挫,只要低下了头,再想昂起来,却是有些困难了,可怜这位当初在万马军中,指挥若定,杀的金兵尸横遍野的东征大元帅,魏王殿下,如今却只因为一句话,便好像屁股底下针扎一般,坐卧不安了起来。
“微臣不敢,陛下为国事操劳,微臣只苦无机会为陛下分忧,又怎会起那怨望之心?”
李玄谨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又何必谦逊,父皇在时,就常说,五郎有将帅之才,朕也是深以为然的,如今大秦正用事于蜀中,值此用人之际,你可愿为朕分忧解难?”
李玄道闻言,眉头跳了跳,眼光一闪,却是瞬间便有了些振奋之意,他如今虽然如同幽禁,意气消沉,已有得过且过之心,但二十多年沙场生涯,又怎能是说忘就忘的了的?
不过旋即眼神便黯淡了下来,却是默默摇头,语气中也带了萧索之意,“沙场催人老,微臣已不想领兵了,只想过些安静的日子……”
李玄谨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想错了,朕又怎么舍得让你再去受那风刀雪箭之苦?不过你毕竟是我李家难得的将才,朕也不会不用,如今枢密使杨感年老,精力大不如前,朕有心让你入枢密院,参议军事,你可愿意?”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四十三章楼台(二)
赵石临风而立,景色尽收眼底。
这日月争辉楼他是头一次上来,在楼上的布置自不必提,雕梁画栋,斗角飞檐,在他眼中自然是古色古香,满是一种来自于这个时代的古老而又华美的气息。
尤其是木制为主的建筑,能有四层之高,建的又是如此宽敞宏大,在整个长安也难以寻到这样的高楼了,凭栏临风,登高望远,比起后世动辄数十百十层的高楼来,虽然有些微不足道,但在此时此刻,却是有一种别样的感受的。
大人,可要坐下歇歇?喝杯茶水一个贴着墙壁而站的卫士凑了上来,轻声问道。
转头看去,却是觉着有些眼熟,他向来认人都有过目不忘之能,只一回想,便想起了在哪里曾经见过此人了。
赵飞燕这个满脸精悍的汉子他是见过的,当初太子谋逆,内衙卫士为其收买,围攻乾元殿,其中就有这个赵飞燕在里面的。
乾元殿上浴血搏杀,就此人在最后关头,倒戈一击,让太子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后来更是此人带领内衙卫士抄的太子府,据说也是毫不留情,将太子府抄了个干干净净,毫无疑问,此人是个小人,阴狠毒辣,加上很有些见风使舵的本事,更是小人中的机灵人物儿。
听赵石叫出他的名字,赵飞燕脸上立时露出了受宠若惊之色,微微躬着身子,笑的分外谄媚,大人竟然还记得小人?小人这福气可是不浅,不过小人见到大人可是腿肚子有些发软,还记得当初在乾元殿上。大人威风凛凛,有若天神的样子啧啧,当年那些参与那事儿的弟兄,之后可是连大人的名字也都不敢提呢。
今日一见,大人还是风采如昔,当真让小人有些胆寒,不过大人当初对小人有不杀之恩,再造之德。小人虽是怯于大人威严,这个礼却是不得不见的。
这人嘴巴到也好使,奉承起人来却是直搔痒处。
但赵石却并不吃这一套,转过了头去,你在这里是
赵飞燕却是越发地恭谨,小人本来是随韩文魁韩大人在西山陵寝值守,如今换了差事,做了魏王殿下的贴身亲随。今日陛下召魏王殿下入宫,小人也就随了来,所以才有幸能见到大人。
如此赵石到是恍然,这个赵飞燕经了那次事之后,却是得了信任。也可以说是倒了霉,以前看守太子,如今却轮到了魏王,表面上看来是信任有加。但这可都不是什么好差事,做好了是理所当然,但只要出了纰漏,这条性命却是难保。
赵飞燕说到这里,却是越凑越近,声音低的不能再低的说道:听旁人说,大人府上收留了一位内衙的大人物,这位身上可是有些麻烦。照小人看,大人应早做处置,不然那些人报给了陛下,与大人很是不利的。
赵石心里一惊,对方却是将脑袋又缩了回去,低着头,好像方才的话根本没说过一般,赵石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清虚道士。
他前世时没少和一些秘密部门地人打过交道。毋庸置疑,他不喜欢这些活在阴影中的家伙。那些家伙也不怎么喜欢他们这些浑身都是硝烟味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这些人,一群比野狗还难缠的家伙,没有道德准绳的约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实和他们那些同样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很有些共同点的
据他地判断,内衙这些人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和他们纠缠在一起,总要沾上些腐烂的味道,道士和和尚算是例外吧?
清虚道士几乎是大摇大摆的进了他的府邸,这事根本别想瞒过有心人的眼睛,他府内人等地来历极杂,尤其是宫里几次赏赐下来的宫女,还有景王府转过来的仆役,这其中谁知道有没有内衙的眼线?
不过他也明白,就算是知道其中地关节,也是不能随便处置的,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情,监视者和被监视者心知肚明,却又相互依存,关系奇特而又合情合理。
收留了道士,自然会有些麻烦,但说起来,内衙好像很是不如后世的锦衣卫来的威风,有些麻烦估计也是有限,大不了在李全寿或者是当今圣上面前说上那么一句,估计也就没什么后患了。
尤其是内衙的保密工作好像做的并不到位,眼前这人在魏王府,竟然还能打听到这个消息是试探还是买好?思索了一下,却是问道:内衙如今的统管太监是不是姓曹?
赵飞燕脸上掠过一丝喜色,事情没有赵石想象地那么复杂,当初参与太子谋逆一案的内衙侍卫们如今都不怎么好过。
他们这一部人,自王灵鼻死后,便成了后娘养的孩子,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不然他是川中人士,对川中风物了若指掌,大秦攻川,也就不可能放着他这样的人不用的,还能用他们这些人看管太子,软禁魏王,不过是如今内衙人手太紧,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不过他在内衙日久,为人又很圆滑,交下的朋友便也不在少数,他这人又一门心思的想摆脱如今地境遇,有事没事便钻营上一番,一些消息也就瞒不过他。
如今再见到赵石这位朝廷新贵,却又起了些心思,若能和这位正红地发紫的大人结下些善缘,好处嘛,以他地眼界如今也看不出来,但总归比没有好的。
见这句话说出来,对方果然上了心,心中自然一喜,赶紧回道:如今小人等正是受宫里的曹公公辖制。
想起那位被自己打了个半死的大太监,想想当年在景王府那些经常出现在景王身边的人物,如今好像都发达了起来,齐子平是整个东征大军的后勤总管,只要拿下川中,以后前途自是不可限量的,而这个曹太监也已经成了内衙的大总管,宠信之重自然是不言而喻,而王虎如今也是羽林右卫的副都指挥使了,再加上一个自己,简直就是人人显贵,一个都没落下。
至于那些当年景王府里的幕僚侍卫,外放的外放,留京的留京,也都有了出身,要这么看来,当今这位皇帝陛下,对待旧人到也着实不错。
只是这位曹总管嘛,却是暗地里给他找过些麻烦的,可能是还记得当初被打的吐血的事情,不过太监心眼儿小,他到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沉吟了一下,却是觉得还是找李全寿将这事了了为好,从内衙夺个人下来,应该不算太难,想在此事上做文章的,他也不怕,这等知恩图报的事情,到了哪里,也占住了道德的制高点的,不过回去之后,却还得找道士详谈一下,了解些内衙的规矩为好。
正思索间,楼上已经有人高声道:宣赵石觐见。
赵石假意整了整身上的官服,却是朝赵飞燕点了点头,低声道:有事可来寻我这才迈步上楼。
那边厢赵飞燕心中已是大喜,不过瞅了瞅在这一层伺候的几个小太监,心中警觉,只是躬了躬身,便又面无表情的束手立在了那里。
上得楼来,却是见魏王李玄道垂着头坐在下首,半年不见,这位曾经领兵千万的大将军却是好似衰老了许多,不过也是,任谁到了这般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于这位魏王,他没什么好感,东征之役,这位魏王殿下颇多私心,行事便也失之公允,更是置京兆军于险地,虽说这位殿下以皇子之尊,督军阵前,不畏生死,胆气雄豪,在指挥打仗上才能也是卓著的很,颇多让人敬服之处,但赵石心胸却并不宽宏,会去佩服一个欲要置自己于死地之人。
不过对于这位殿下,到也没多少恨意,恩怨两字用在魏王这样的人身上并不合适,和那位阴柔狠毒的太子不同,魏王到还算得上光明正大,赵石也算是看透了,夺取皇位的斗争实在不用定义其好坏,纯粹是胜者王侯败者寇,而如今,太子和魏王先后败北,都成了笼中之鸟,除非这位陛下死了,不然这两个人别想再有复起的机会了,如此,也便无恩怨可谈了。
见过陛下,魏王殿下。
躬身施礼已毕,便垂手肃立于一旁,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魏王,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奇怪,也是暗自凛然,不是又要叫自己来处置这位魏王吧?
却听景帝李玄谨悠然的声音响起,赵石,朕命你选二百勇健之士,随于魏王身前伺候,魏王府邸之安危朕就交给你了,不得有半点疏忽,不然魏王这里饶的了你,朕却是唯你是问的。
还有,魏王今后将入枢密参议军事,你以后也可尽自随行前往,你也是朝廷大将了,又曾在魏王麾下效力,以后要向魏王多多讨教朕给你两日时间调拨军士,不得怠慢,好了,你现在就可出宫去了。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四百四十四章可笑
画桥流水,雨湿落红飞不起。月破黄昏,帘里余香马上闻。
徘徊不语,今夜梦魂何处去。不似垂杨,犹解飞花入洞房。
琴声叮咚,女子的声音娇娇软软,回肠荡气之余,便好像一根细丝,缠的人心尖儿都是痒痒的。
余音未落,鼓掌之声已然响起。
有人便即笑道:雨湿落红飞不起,帘里余香马上闻。好词,果然是好词
也有人附和着,不愧是太子府上的人,啧啧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
上首一个青年,一身丝织便服,腰悬佩玉,头顶明珠,面容清秀英俊,这时懒懒的斜靠在椅子上,脸上带着些矜持的微笑,也是轻轻击掌。
下首坐着的是几个宽袍大袖的儒士,都是满脸的赞叹,摇头晃脑之际,也是赞语不断。
在场诸人皆是轻松随意,周围伺候的十余个美丽少女,穿着清凉的夏衣,扭着细软的腰肢,与这些放浪形骸的贵人们调笑不断,间或假嗲做痴,咯咯娇笑,穿花蝴蝶般游转于桌宴之间,却是为这初夏的后园宴会,增了无边的春色。
也不用问,如此婉约细美之词,一定是出自李凤景之手了
不错,李凤景词风委婉,读之总让人回肠荡气,欲罢不能,功底之深厚,实不让于柳屯田,不愧是我蜀中雅士之翘楚
可惜,李凤景随苏安国出征御敌去了,不然有其在此。醉熏之余,填词数首,当为乐事的
李凤景弱质之身,怎去了刀兵险地?难道也想学一学那班定远
年兄差矣,李兄出征之前,却是与子佢秉烛长谈了一番,李兄言道,温柔之乡。做出来的词句皆有脂粉气,不亲闻画角之音,金戈之鸣,他这一生,也不过是第二个柳三变罢了,此次若能得些许杀伐之气,必能发雄健之音,做边塞之曲
诸位。这次李凤景回转之后,词风当另有一番境界,诸位拭目以待便是
众人恍然大悟之余,却是连连赞叹。
李凤景果然好气魄,当为我辈之楷模
若真能如此。实为我蜀中文坛之幸事啊
正纷乱之际,却是有个尖锐的声音道:李凤景,其心可诛也
此话一出,一时间。场中却是鸦雀无声,众人皆是惊诧莫名,接着便都对说话之人怒目而视,便是上首的青年贵人,也是脸色一变,眼中寒光顿露,威势立显。
这个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后蜀太子孟谦。后蜀孟氏祖上乃是后唐蜀中节度使,后羽翼丰满,后唐又是积弱不堪,根本无力约束这等封疆大吏,于是称王称帝也就理所当然了。
如今大秦兴兵攻蜀,太子孟谦此时与同门下平章事王槠一党有隙,王槠更乃齐平郡王舅父,两家正斗的不亦乐乎。秦军入蜀。如入无人之境,两党皆惊。算是暂时放下了恩怨,协力退敌,这才有了理国公赵方统军,而枢密副使苏方重为监军的折中决议。
而昨日太子孟谦上书要亲统援军,往援剑门,却为王槠一党所阻,心情不佳之下,今日这才召了一群近臣在这里作乐。
虽说前方战事如火如荼,但众人也知道太子殿下心绪不佳,便也避而不谈战事上地事情,只是说一些风雅之事,以娱太子。
其实在这些人心里,却也并不为前方战事着急,有剑门天险在,又有蜀中名将赵方统兵把守,料来秦军也到不得京师这繁华之地,蜀中重文轻武之风在这片刻之间便已显现无疑的了。
说话的是个黑脸的中年人,身子不高,相貌却丑陋的紧,嘴唇很厚,偏偏生了一张大嘴,鼻子塌塌着,眼睛很大,眉毛却很短,再加上一张黑脸膛,一身儒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没有半点文雅之气,反而有沐猴而冠之嫌。
众人惊讶过后,却是都露出带着嫌恶的恍然之色,纷纷将目光移开,显是知道此人的秉性,不欲与其争辩的。
到是太子孟谦轻笑了一声道:孙文通到是每处惊人之语,此话又怎么讲?
既然太子殿下问出了口,众人虽都暗自嗤笑,却也不得不将心中地鄙夷藏起来,露出倾听之色。
说起这个孙文通来,也算是个异类,二十岁上中进士,却因容貌丑陋,被考官笑语曰,可有凤雏之才?
孙文通却是当即答道,汝非曹刘,安识贤愚?
考官大怒,立将其划为末等。
这个孙文通当时便道,这官儿不作也罢,之后数年也就没了消息。
不过数年之后,再次入京之时,却已经是靖安军参军事了,却原来是投笔从戎,当兵吃粮去了的。
据说很得理国公赵方之赏识,有意让其为自己府上之司马从事,但这人性子别扭,不几,便又在一次宴会上得罪了当今同门下平章事王槠,更是指着对方鼻子大骂对方为祸国之臣,下场自然不用说了,未几,便被贬为庶民。
太子跟王槠斗的正烈,颇已有了些对方反对的我便同意,对方同意的我便反对的意思,于是孙文通摇身一变,便成了东宫侍讲,世事无常,在他身上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当过兵,与南蛮着实见过些刀枪战阵的孙文通在太子近臣之中,自然是格格不入,颇有些形单影只地意思的,一来因其长的太丑,二来嘛,众人皆是自诩为高雅之士,也耻于同一个曾在军营中与一群粗汉摸爬滚打的家伙为伍的。
孙文通此时扫视众人,眼中也有鄙夷之意,眸光却是亮地让人不敢逼视,此时沉声道:李凤景酸腐之人,视军国大事为儿戏,其罪当诛诸位竟还以此等样人为荣,宁不耻乎?
秦军锋芒正盛,入川以来,却与百姓无犯,所图非小,可笑诸位还在此处听歌看舞,宁不知秦军兵临城下之时,诸位便皆为阶下之囚可叹啊可笑
孟谦眉头跳动了几下,却早有人跳了出来,住口,大言之狂生,无君无父之匹夫,殿下之前,竟敢出此逆乱之言。
秦国者,不修文德,穷兵黩武,蛮夷之邦也,今无故犯我疆界,名即不正,言亦不顺,不应天时,不占人和,不知地理,有何足惧
在座皆我蜀中之精华,国家之栋梁,太子殿下更是英明神武,挥手间便能让秦军灰飞烟灭,竖子咆哮于其间,出此狂悖之言,是何道理?
那人说的慷慨激昂,一路脸红脖子粗的说下来,其余人等都是击掌叫好,便是太子孟谦也是频频点头,显是大为赞同的。
孙文通却是哼了一声,与这些人词辩,却让他感到分外地恶心,他也明白,和这些人争辩无益于事,这些家伙吟风弄月的本事都是不小,引经据典辩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让这些家伙听进一些道理的。
他们不通军事,不问疾苦,哪里会明白秦军的可怕,他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见那位太子殿下也有附和之意,立时满腔的郁闷都化为了灰心,闷哼了一声,重重将酒樽在桌上一顿,站起身来,也不再辩解什么,微微向太子方向躬身一礼,转身便即离去,丝毫不理身后此起彼伏的狂妄,竖子之类的大骂声。
孟谦微微摆手,众人这才纷纷收声,那自觉将孙文通辩地无颜而去的东宫执笔张观更是得意洋洋,心里话,都说那孙黑脸辩才无碍,当年更是将同门下平章事王槠骂的哑口无言,原来也不过如此。
得意之余,却是不忘躬身道:狂生无礼在前,臣一时激于义愤,口不择言,望殿下恕罪。
孟谦微微一笑,神色分外和煦,孙文通就是如此,每每之言不忌,我也甚为苦恼,有人能挫其锋芒,是求之不得之事,不过其人到是不错的,尽忠职守,也很有些才干的,只是狂妄了些,诸位可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啊
这番话说下来,众人却是纷纷赞道:殿下果然仁厚
殿下宽宏,竟能容下此等样人,实为社稷之幸,国家之福啊。
孟谦微笑摇头,虽然作谦逊状,但脸上浮起一片潮红,显见此等恭维之语,却是甚合其心的了。
正纷扰间,东宫总管大太监于富却是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跑了过来,也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满头大汗地来到孟谦身前,在孟谦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孟谦脸上地血色立时褪尽,惊声道:这这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