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七十七章豪杰(一)
蒙古人要赵石来点评蒙古人,其实也不怎么好说,话在他嘴里转悠了一圈,却是说道:用我们汉人的商人来比喻吧,有些商人家财万贯,两天宅院无数,这是大商人,而蒙古人就像是白手起家的散商,辛苦奔忙,未必能成多大气候,但这些人不会像那些养尊处优久了的大商人那样衣食饱暖,不思进取,因为本来他们就什么也没有,一旦有了机会,就拼了命的想要赚到自己那份儿,他们的活力和进取之心都不是大商人可以比的
阿剌儿和额勒古勒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都沉了下来,赵石这话他们自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说蒙古人是那些散商的话,他们鞑靼人以及乃蛮部看样子就是那些大商人了。
不过阿剌儿随即笑了起来,赵将军的意思是我们汪古部不能向蒙古人挥出我们的弯刀吗?
鞑靼诸部的首领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商议这些事情,,但无非就是结交乃蛮部或是蒙古人两种选择罢了,由于鞑靼诸部与乃蛮部世代相邻,以为兄弟,其中很多首领都和乃蛮部结过婚姻,结果自然不言自明的,想要帮助乃蛮部攻打蒙古克烈部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这种部落盟会,众位首领一起商量鞑靼人的大事的制度已经持续了数百年,鞑靼人的权力也就分散了数百年之久,就算是他这个鞑靼人的王者,也不会轻易驳斥部落长老们的决议,不过这次他很是不愿意在金国战败,鞑靼人压力一空的情形之下,却分散鞑靼人的力量,却帮助乃蛮部打仗。
好在反对之人也不在少数。理由嘛有很多,一个是鞑靼草原刚经历了一场百年罕遇的风雪,南部的部落损失惨重,这些部落地首领们正在为自家部落里的事情发愁,哪里还有心思派出战士去打仗?
再有就是乃蛮部自从那位年轻气盛的塔阳汗上位之后,便越来越是骄横,一些牧民的羊马若是过了界限,多数都被乃蛮部的人抢了去。再不归还,随着乃蛮部人口日多,他们也有南移的趋势,一些本属于汪古部的草原被他们占据,自然也就有很多部落首领对乃蛮部这种蛮不讲理的行为很是不满,这次借机便将这些不满发泄了出来。
这便给了阿剌儿一些选择地余地,其实他在心里已经决定了下来,汪古部现在既不会去打蒙古人。也不会给蒙古人帮什么忙,现在金国的情形还有些不明朗,若金国表现出自己的虚弱和无力,他不介意在和乃蛮部疏远甚至是打仗流血之后,率领所有鞑靼人南进。回到那温暖湿润,草场丰美的云中故地去,那是汪古部几代汗王们的梦想,如今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
他现在最头疼的还是怎么应付即将到来的两拨使者。可想而知地,乃蛮部会旧事重提,向汪古部提亲,一旦答应下来,也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蒙古人那边的条件可能会很动人,但他想不出现在的蒙古人有什么条件是能打动汪古部的,不过在长远看来。蒙古诸部地崛起,将压制或是转移那位野心勃勃的塔阳汗的目光,对汪古部是有好处的,但对于汪古部来说,和乃蛮部交恶将对鞑靼人产生不可估量地影响,所以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听了赵石的话,虽然不很中听,但却正中他的心思。看了一眼额勒古勒。作为部落里的别乞,额勒古勒是很称职的。严厉而又耿直,很得其他人的敬重,又是亲附于汪古部的人,作为部落里地长老到也合适。
不过到了塔赞这个位置上可不比部落长老,额勒古勒虽然去过很多地方,被誉为汪古部最博学之人,但他还欠缺很多东西,比如长远的目光,有益的谋略等等,如果不是麻里孩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他更愿意听到那位智慧的老人的声音的。
赵石除了想知道蒙古人的消息之外,可不会想太多,如他所说,鞑靼人也好,乃蛮人也罢,就算是蒙古人,现在也跟他一点关系也无,他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想改变历史的妄想狂,就算蒙古人以后再是强大,如今也不过是些生活在东北外蒙甚至是e国境内地野人罢了,蒙古帝国?还早着呢,如今中原都还不是大宋地地盘儿,乱七八糟的分裂着,谁知道那位成吉思汗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
见到赵石漠然不语,并不答话,丝毫没有想要说上几句,帮他出出主意地意思,阿剌儿心中不由一叹,他如今已经预感到草原上将要刮起的狂风暴雨,鞑靼人在这风暴之中能否独善其身?会不会成为别人的奴隶?这些想法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有时都让他喘不过气来。
严格上讲,在赵石眼中,这位忧心忡忡的汪古部汗王实在缺乏些气魄和威严,他见过大秦正德皇帝,和大秦当今圣上李玄谨也算是熟人,更和魏王李玄道打过交道,这几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不容别人忽视的威严,或心机沉重,或春风化雨,或刻薄冷厉,或杀伐决断,性格各异,但却有相通之处,都是控制欲极强,野心勃勃之人,和他们比起来,汪古部的汗王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手握重权,决于生死,气度自生,这并不是什么假话虚话,在乃蛮部,蒙古诸部之间犹豫不决,在气度上就已经落了下乘,鞑靼人的前景也就没什么可以看好的了。
几天之后,乃蛮部,蒙古部的使者将到汪古部,到时我派人来邀请赵将军参与宴席,请赵将军不要拒绝。
天色渐渐晚,阿剌儿心情又很沉重,本想给自己找个有用的辅助之人的希望也落空了,也就不愿多留,最后留下这么一句,带着额勒古勒转身出账,之前又吩咐不颜惜班和琴其海这些日子照看赵石起居,失望是有的,但却没什么失礼的地方。
赵石再次摇头,见过这个鞑靼人的汗王,看来这次汪古部之行却是有些失望了,淳淳有礼,细致周到可不应该是草原人的作风。
到了帐外,寒风立时便无孔不入的侵袭了上来,在帐内有些燥热的阿剌儿紧了紧衣领,向身后的额勒古勒苦笑道:看来咱们汪古部这棵金梧桐,招不来凤凰啊。
额勒古勒愣了愣,这句汉家的俗语说的有些似是而非,不过却可想见他的失望之情,不由劝道:大王啊,这个汉家人眼中有着火焰,身上更让我闻到了豺狼的气息,这样的人若是留下来,有那么一天,终会将我们都撕成碎片的
您是这片草原的主人,咱们鞑靼人中的年轻人很多,为什么非要请外人来帮助我们呢?这些外人袖口中都藏着利刃,他的话语中都带着伤人的箭矢,他们是不能轻信的啊。
额勒古勒。阿剌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严厉,不过随即又放缓了下来,我的塔赞,是该到揭去我们眼前的云雾的时候了,我们鞑靼人在这片草原上已经生活了数百年,就像躲在杂草里的兔子,早已经忘记了外面的天有多大,地有多广,汉人,女真人,契丹人,都有自己的英雄,我们呢?这些年只是任由那些贪婪的豺狼压在头顶,那些心中有着不屈的怒火的人都快死光了,乃蛮部瞧不起我们,因为我们接受了金国人的官职,我们瞧不起蒙古人,但蒙古人却让强大的乃蛮人忌惮,而我们呢?
乃蛮人抢夺我们的草场,占去我们的溪流河水,却没有一个人想着去反抗,帐幕内的客人眼中的轻蔑让我刺痛,我知道,他是不屑于帮助我们啊
派个人去告诉克勒达儿黑,在客人没有离去之前,让他们多多与客人交往,请教一下打仗的事情,若有谁能和他结为安达,我将赏赐他一百个奴隶,二十匹骏马,五个美丽的女人,若有谁能说动他留在汪古部,我立即封他为百夫长,已是百夫长的立即升为千夫长
可是大王
不要说了,我们鞑靼人要给子孙后代留下这片丰美的草场,我们就必须做出改变,便是豺狼,只要能帮助我们,我也会给出鲜美的肉
草原上的风真是越来越冷了啊。
一声轻叹瞬间被寒风吹去,两个人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七十八章豪杰(二)
尊贵的阿剌儿汗王,我叫桑昆,克烈部王罕的儿子。
可容百余人的大帐之中,蒙古汉子声音洪亮的说着话,赵石坐在阿剌儿汗的下首,,精神不觉一振,能够列席这样的场合,可以说是一种代表着尊贵和荣耀的事情,对于他这个外人更是如此。
周围都是汪古部的长老和部落首领,足足有十几人之多,看见赵石出现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些惊讶,尤其是还坐在了阿剌儿右手边最尊贵的位置上,若不是阿剌儿汗对他和颜悦色,并特意为众人介绍了赵石的身份,表足了自己的态度,不然有人可能就会立即站出来表示质疑了,虽是如此,很多人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不满之色,这也便是在如今,阿剌儿汗在这个冬天里雷霆般的处死了很多人,让所有人都见识了这位在草原上素有宽容之名的汗王的血淋淋的手段,不然这些长老和首领们也不会如此的老实,但对于赵石来说,这都无关紧要。
听见桑昆这个名字,心头不由一震,桑昆的名字在后世的蒙古人中流传广的很,不过大多都是以反面角色存在,作为成吉思汗的安达和敌人,桑昆的形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但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活生生站在眼前,穿着满是污迹还有凝结的鲜血的破烂皮袍子,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脑门和头顶都秃着,满脸乱七八糟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过了,都粘在了一起,身体强壮而又高大,粗大的手掌握着腰间的弯刀把柄,虽然面对着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有不屑和轻蔑,有谨慎的审视,也有充满了敌意,保持善意者几乎没有,但这个蒙古汉子却是站的稳稳当当,声音粗豪而有力量,和流传地形象可是大不相符。
他身后的两个人也都显得有些狼狈,一个肩头上还渗出血迹。虽然透着一股疲惫,但目光却依然沉稳而又锐利,透着一种深深的野性。
上首的阿剌儿心中叹息了一下,果然被赵石说中了,这些蒙古人就像是白手起家的商人,乃蛮部离汪古部如此之近,但先到的却是这些蒙古人,看这样子。路上还经历了厮杀。
他们两个都是乞颜部的,这个是我安达铁木真的弟弟合撒儿,我们蒙古人当中有名地神箭手,这个是铁木真的安达,他叫博尔术。是我安达铁木真的鹰犬,也是我们蒙古人中有名的把阿秃儿。
尊贵的汗王,谢谢您的药草和食物,让我们的疲惫和伤痛因为热情而消散。愿长生天保佑您和草原同始同终。
又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合撒儿地名字好像也听说过,但并不熟悉,但博尔术是谁赵石是清楚的,最早跟随在铁木真的身边,帮助铁木真夺回战马而和铁木真结为安达,之后数十年不离不弃,杀人如麻。灭国无数,战功彪炳,是成吉思汗最信任的人之一,更是和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三人并称为成吉思汗帐下四杰。
仔细看去,如今这位蒙古名将还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有着一张蒙古人常年地面孔。面目扁平。眉眼细小,臂膀粗壮而有力。腿部打着罗圈,肩头虽然看上去伤的不轻,但身子已经站的笔直,眼睛之中的光芒明亮而锐利,虽是形容狼狈了些,气势也还不是很足,但峥嵘已露,赵石不由暗自点头,这些蒙古人到是没有让他失望。
他旁边地合撒儿身材却是蒙古人中少见的魁伟,身上的鲜血比其他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多,身上煞气毕露,一双满是野性的眸子逡巡四顾,好奇的打量着帐内的陈设,显然对这装饰华丽的鞑靼王帐的兴趣多过了对在座诸人地关注。
好了,我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请入座吧,草原上有句俗话,进入一个毡帐的便都是兄弟,兄弟之间,有什么可以感谢的呢?
三个蒙古人都笑了起来,低头向这位友善的汗王表示了自己的尊敬,这才走到早已安排好的座位坐下。
阿剌儿微微笑着,观察着在座的这些鞑靼长老们地脸色,迎接蒙古部地使者,这个阵仗显得过于隆重了些,有很多人都是不以为然。
这些顽固的长老们还保持着鞑靼人脆弱地高傲和自大,视这些蒙古人为野人的,蒙古人好像刚经过了厮杀,一行十几人各个都是血满衣袍,这让阿剌儿很吃惊,也很愤怒,不用多猜什么,肯定是乃蛮部的人半路劫杀了这些蒙古人,让他愤怒的是,这些蒙古人既然只是使者的身份,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就是汪古部的客人,乃蛮部这种蛮横而又无礼卑劣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汪古部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让他更加恼怒的是,肯定是部落里有人事先通知了乃蛮人,就像通知那些马匪一样。
他有意命人草草医治了这些蒙古人,便立即召开了这次宴会,甚至没有给他们换上新的衣服,有意的将这些蒙古人的彪悍和勇武显示在各人面前,但效果却不尽人意,从这些长老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的欣赏或者是戒心,更多的还是轻蔑,这些蒙古人不懂礼节,穿着脏乱,有些人更是在心里撇嘴,这些野蛮的蒙古人,活该都死在草原上
听说这些蒙古人一年也不洗一次,以前还不相信,瞧瞧他们的样子,真是肮脏
连烤羊肉的香气都掩盖不住他们身上的恶臭,跟这些蒙古人坐在一起,简直是一种耻辱
大王也真是的,这些蒙古人简简单单的打发走也就是了,为了他们,召开这样隆重的宴席,若是消息传到那些乃蛮部使者的耳朵里。怎么跟人家解释呢?
几个蒙古人刚刚坐下,伴着这些部落长老的窃窃私语声,一个脸上满是皱褶,身子也佝偻着的老鞑靼人已经站了起来。
我地大王,我们早就听说了铁木真,王罕的名字,也知道蒙古人中的把阿秃儿是说他们部落中最勇猛的战士,我请求大王您允许我卡勒部落的战士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向这些客人们提出挑战。让我们见识一下蒙古勇士的勇武。
赵石摸了一下下巴,不用看也能知道听了这番话之后,阿剌儿汗那难堪的脸色,觉得这个场面十分有趣儿,客人还没等喝下一杯奶酒,就已经有人跳出来找茬,这只能说明一点,鞑靼人地王者阿剌儿汗对于鞑靼人的控制已经薄弱到了极点。看看这十几个老头子,虽说老人的经验注定要比年轻人丰富许多,但老人的顽固也是可怕的,对于一个部落来说,大权都被这些老人控制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暮气沉沉这四个字最是合适不过了。
就算他这样对于各种礼仪场合的理解都很欠缺的人也知道,挑战虽然是草原上盛行的一种风俗习惯,但在这样一个场合。挑战不管成败,都将是如同当众给了阿剌儿汗一个耳光,这些鞑靼长老们显示威权地心思太重了些,还是说他们根本没将阿剌儿放在眼里?
赛尔乎别乞,我们的客人刚刚来到,还没坐下歇口气,更没有一杯奶酒入口,我们鞑靼人难道是这样接待客人的吗?
在这样一个场合。说出这番话,已然是十分严厉的了,但那个站起来的老头子却是丝毫没有当回事,呲出斑驳不全地牙齿,笑道:我的大王,野蛮的蒙古人进了我们的毡帐,他们地脚踩脏了我们的皮毯子,难道还要我们卑贱的笑着献上我们的食物。奶酒和女儿吗?
阿剌儿的脸色已然铁青。这个卡勒部的首领赛尔乎的女儿嫁到了乃蛮部,这次更是极力想要亲附之。甚至已经到了不顾汪古部在这片草原上的权威地地步。
好,尊贵的大汗,我们蒙古人也正想看看鞑靼人中的雄鹰是什么样子。已经坐下来的桑昆大声笑道,他在蒙古人中是正经的贵族,本来形象也不会如此不堪,但路上遇到了麻烦,一路追逐下来,死了十几个人,就算是他也受了些轻伤,这形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的。
听见这些鞑靼人的对话,心中已是恼怒的直想杀人,但头一次来到强大地汪古部这里,心里却也未尝没有一丝怯意,就像是一文不名地穷人乍然来到家财万贯的富翁家里一样,就算表面上没让人看出来,但总是怀着些敬畏地。
强自按捺住心里的怒火,摆手让站起来的博尔术坐下,笑声洪亮,博尔术受了伤,合撒儿,我的兄弟,还请你给在座的尊贵之人们展示一下你那过人的武勇吧。
阿剌儿好不容易缓和下了脸色,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阴森森的道:赛尔乎,既然客人已经答应了,你叫人进来吧,希望卡勒部的勇士不要丢了我们鞑靼人的脸
赵石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这时合撒儿已经站起来来到大帐中间,目光掠过合撒儿,和桑昆的目光对在了一起,这个粗豪的蒙古汉子楞了一下,赵石在这满是鞑靼人的主帐之中很好辨认,虽然他穿着鞑靼人的服饰,但头上的发髻却是挽在头顶,和其他鞑靼人截然不同,再加上就坐在右首最尊贵的位置上,想不引人注目也不行的。
赵石微微点头,将酒杯举起来稍稍一敬,仰首喝干,蒙古汉子楞了一下,咧开大嘴,也是笑了,抓起桌上的酒杯,示意一下,也一口喝干,随后便移开了目光,不过在鞑靼主帐中碰见这么一个奇怪的人,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帐帘一挑,几个身材雄壮的汉子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个最是显眼,二十多岁的年纪,身子好像一堵厚厚的墙壁,身子更不是一般的高大,赵石目测了一下,这个大汉起码有一米八几的身高,皮袍子敞的开开的,露出健壮的胸膛以及上面乌黑的毛发,脑袋前面毛发皆无,只在脑袋后面编了一条辫子,这形象却是像个女真人多些。
进得大帐,几个人都是弯腰施礼。
原来的思都啊,你也来了。阿剌儿淡淡的点头,对为首的大汉道。
叔叔说蒙古人和乃蛮部的勇士会来汪古部,所以思都就来了。
这个叫思都的大汉全名叫麻里思都,在座的鞑靼长老们都认识,和他身后的几个鞑靼汉子不一样,他并不是卡勒部落里的人,他是这位卡勒部落首领赛尔乎的外甥,他的父亲乃是如今仅存的鞑靼五姓之首麻里氏的首领麻里黑的儿子,鞑靼五姓都亲附于汪古部之下,麻里黑如今作为使者被派去了金国,没想到该死的赛尔乎却将他的儿子唆使了来。
你就是蒙古人中的勇士?个头儿也太小了些。大汉的目光很快就落在站在大帐中间的蒙古汉子身上,对方的体形虽也堪称强壮,但在他的身前,却足足比他矮了半头还多。
合撒儿挥动了几下肩膀,丝毫没有将眼前几个鞑靼汉子放在眼里,我们蒙古人有句老话,狼再是矮小,牛羊也是他们的猎物,来吧,让我见识一下鞑靼勇士的厉害。
这种挑战在草原人宴饮的时候十分常见,规矩也很简单,草原人都擅长摔跤之术,一般不动兵刃,谁被按在地上起不来,谁就输了,不过也不是一点危险也没有,一旦有人下了死手,就会折断对方的脊梁骨或是腿脚,会不会出现死伤,这就要看比斗双方的仇恨程度了。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七十九章豪杰(三)
嘭的一声,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雄伟的鞑靼汉子像城墙一样倒了下去,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不等他挣扎着起来,一条粗壮有力到极点的大腿已经跪在了他的腰上,膝盖处顶住的腰眼儿,一双仿若铁钳般的粗糙大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的脑袋渐渐扳高,此时这个强壮的鞑靼大汉就好像被卡住脖子的鸡,翻着一双白眼儿,脖颈关节处咯吱吱作响,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折断开来一般。
满头大汉的蒙古汉子终于将一双已经遍布杀气的眸子看向桑昆处,手上却是一点也没放松,只要桑昆一个点头,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对方的脊梁骨折断,蒙古人和人争斗,只要不是游戏,多数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从来不会有什么手下留情的事情发生。
桑昆微微摇头,合撒儿不甘心的舔了舔嘴唇,眸子中的凶厉之气渐渐收敛,他在乞颜部中乃是第一勇士,天生神力,向来是他哥哥铁木真的左膀右臂,随着铁木真部众越来越多,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为领兵打仗的大将,塔塔尔人,蔑儿乞人都曾吃过他的苦头,若不是上面有他素来敬服的哥哥压着,乞颜部汗王的位置便是他的了。
他没将这些鞑靼人放在眼里,就好像蒙古部那些穿着华丽的贵族,没别的本事,只知道欺压盘剥部众,给女真人像狗般驱使却没一点怨言,这里有丰美的草场,这里有成群的牛羊,还有这么大的描金帐篷,懦弱的鞑靼人根本不配享有这些长生天的恩赐,他们被女真人压在头上那么久,他们的腰已经弯曲地不能直起来。但他们却视蒙古人为野兽,若不是离这里太远,不然他一定会带着手下的蒙古勇士杀死他们所有的战士,夺取他们的草原,抢走他们的妻子,哼,这些女真人的狗
便是他的哥哥铁木真对女真人也太顺从了些,塔塔尔人蔑儿乞人都是乞颜部的世仇。他地父亲也速该就是被那些卑鄙的塔塔尔人毒死的,蔑儿乞人还抢走了铁木真的妻子,攻打塔塔尔人和蔑儿乞人是长生天的旨意,这没什么,但若是他的哥哥铁木真给那些女真人当鹰犬,他便会带领着自己的部众离开乞颜部。
桑昆这人到是不错,比他那位靠着身份当上汗王,对女真人卑躬屈膝却连自己的部众都保护不了地父亲王罕强的多。扎木合那小子也不错,可惜正在和哥哥争夺肥美的草场
看也没看那些瞪着眼睛,好像要将他吃了一般的鞑靼老头子们,将已经晕过去了的所谓鞑靼勇士扔在地上,站起身来只是向上首地阿剌儿汗微微躬身。便自顾自的回到了座位,大笑着拍打着博尔术的肩头。
可惜你受伤了,不然让别人记住名字的一定是你。
这场闹剧结束地很快,在阿剌儿汗挥手之下。几个鞑靼汉子愤怒的盯着几个蒙古人,但还是无奈的退出了大帐,部落长老们的脸上都是无光的很,蒙古人并未赢得他们的尊重,反而敌意更浓,那位卡勒部长老赛尔乎也许是自恃有强大的乃蛮部为后盾,并不像是那些失去了主人的颜乎勒部等人,会被毫不犹豫地处死。所以并不怎么在乎阿剌儿汗的愤怒,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狂妄而又无知的蒙古人虽然没有被当场打败杀死,但却使所有长老都厌恶反感,等到过几天乃蛮部的使者来到汪古部的时候,相信阿剌儿汗会屈服在众位长老的愤怒面前地。
请约束住你地马驹,进入我们鞑靼人的毡帐,并不是就能肆意侮辱毡帐地主人。阿剌儿汗的声音中终于带出了愤怒。幸好对方没有杀死思都。不然不管出于什么考量,他也不能放这几个蒙古人离开的。
我尊敬的大汗。请宽恕他的无礼和傲慢,没有谁愿意和主人家争斗,那样会被长生天惩罚的,汪古部的强大我们蒙古人都知道这次我们来到您的草原上,带来了我父汗克烈部大汗王罕以及我的安达铁木真的问候。
我们虽然相隔遥远,但我的父汗和铁木真都希望强大的鞑靼人能够视蒙古人为兄弟,若是那样,我的父汗和铁木真都愿意在我们有了余力时,为尊敬的大汗您催动我们的战马,挥起我们的弯刀,去攻打您的敌人
多数长老的脸上都露出了讥笑之色,蒙古汉子这番话也注定不会得到明确的答复,他们的实力在鞑靼人眼中过于弱小,许诺也过于长远了些,没有人会看得那么远,那么准,只有近在眼前的利益才会让人心动的。
阿剌儿汗敷衍了桑昆几句,接着便命人端上食物,桑昆虽然有些失望,但却并不着急,鞑靼人在传闻中确实强大的很,他们蒙古人无论在人口还是其他方面现在都比不了,他此行主要还是想要看看鞑靼人中的王者汪古部是否确实如同传闻中的那样强大,看着这群鞑靼人的长老,再看看依旧微笑着的阿剌儿汗,丝毫没有意思将忤逆他的部落首领杀死的意思,桑昆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印象,鞑靼人就算强大,但他们却少了自己的英雄,羊群中还有头羊,没有一个使人敬畏的大汗带领,鞑靼人就算强大又能强大到哪里呢?
喝了几杯奶酒,吃了些鲜美的羊肉,桑昆将注意力终于落在了赵石身上。
对面那人是谁?桑昆向身旁这位叫做额勒古勒的相陪之人问道。
他啊,也是客人,汉家来的客人。
呃?是个汉人?蒙古汉子有些惊愕,这样的场合却将一个汉人放在大汗之下最尊贵的位置上,确实让他有些吃惊。
他听说过汉人,但见过的却没几个,只有在金国来使的身边才会看到这些汉人的身影,蒙古诸部还十分闭塞,南方的情形并不清楚,他只以为汉人也是金国人,是女真人的鹰犬呢。
是金国的官员吗?
额勒古勒笑了笑,他虽然少了些远见,但走过的地方多了,还在蒙古人的部落里呆过一段日子,对这些蒙古人便不如其他人般鄙视。
他是汉人没错,但却不是金国的官员,他的身份也很尊贵,勇力嘛,没见过,不过我看也是汉人中数一数二的勇士了,他救了我们的额浑,再加上身份尊贵,所以才能进入主帐的。
汉人也能拿的动刀枪?拉得开弓箭?合撒儿已经吃的满嘴流油,毫无顾忌的在身上将油乎乎的双手擦了几下,晃着脑袋凑过来道。
额勒古勒板了板面孔道:只有蒙古人中才有勇士吗?别的我不知道,但他在救我们的额浑的时候,亲手杀死了一百多个强盗,是个真正的汉人勇士。
合撒儿立即变得跃跃欲试,却被桑昆拦住,挑战比自己强大的人无论生死,在蒙古人眼中都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但在这样的场合,则无比愚蠢,他对铁木真的这个弟弟有些头疼,就像是一匹野马,总想撒欢儿。
但这个合撒儿却是和铁木真吃一只母乳长大的,在乞颜部中有着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就连一直都让桑昆忌惮的铁木真有时都约束不住他,不过这一路上虽然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但遇到敌人的时候,这人却是最好的帮手,合撒儿这次在一路追逐中,可是射死了十几个人,让他都有些嫉妒铁木真竟然有这么勇猛的兄弟了。
合撒儿,收起你那好斗的心思,我们是来做客的。
低声训斥了一句,这才转头向额勒古勒笑道:汉人。不是金人?
额勒古勒笑了笑,这个蒙古人却不像他的外表般粗豪啊,却是答非所问道:听说您的父亲王罕和铁木真正在帮助金人攻打塔塔尔人?你们的弯刀都斩获了什么?听说您的父亲得到了金国的册封,而铁木真也被封取了官职?金国可真大方啊
桑昆愣了愣,他找不准这位汪古部的塔赞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道:塔塔尔人是我们的世仇,攻打他们是长生天的旨意,金国离我们蒙古人很远,但听说他们比我们草原上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强大,获取他们的官职不是很荣耀吗?鞑靼人不也曾得到金国的册封?
金国人恐怕没有想象中强大,他们现在被汉人打败了,如果金国要求蒙古人帮助他们攻打西夏人或者那些汉人,蒙古人会不会派出自己的战士呢?
被汉人打败了?这不可能蒙古人的消息闭塞,又离得很远,这个消息还没能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在如今的蒙古人眼中,金国人无疑就像一个巨人,但他们却被那些好像根本拿不动刀枪的汉人打败了,这个消息让蒙古汉子有些难以接受,脸上都是不能掩饰的惊讶和愕然。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章豪杰(四)
罡风呼啸,卷过大雪过后的草原,将浓浓的寒意吹向远方。
山丘之下,几个百人队来回驰骋,演练着各自的队形,鞑靼汉子们裹着皮裘,全神贯注的握紧马缰,生恐出现差错,就连平时纵马奔驰时常有的呼啸之声也消失了个干净。
山丘之上,数人并马而立,寒风吹起他们的衣襟儿,在风中发出烈烈响动,几个人坐在马上却仿佛雕塑,纹丝不动。
这就是汉人的军阵?年轻的蒙古汉子吐出一口白气,盯着下面随着号令,不停变换的阵型。
赵石眯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聚在他周围的这几个人无疑都是这个时代蒙古人中的豪杰,说话的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叫木华黎,现在还不能说他是蒙古人,他是札剌亦儿人,现随父亲寄居于蒙古主儿勤部,这次是跟随主儿勤部首领泰出出使乃蛮部的。
由于对历史并不算了解,赵石费了好大功夫才明白,这个随着乃满人的使团来到汪古部的年轻人确实就是传说中那个成吉思汗手下的四杰之首,封左手万户长,称中原王的那个木华黎。
传闻中,木华黎性情沉毅而多智谋,是蒙古人中最杰出的名将,对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帮助可谓巨大,在蒙古人中拥有着不可动摇的威望。
对于他出现在与铁木真敌对的扎木合阵营里,赵石到并不奇怪,铁木真手下的很多战将都曾和他作战,他手下四狗之一的折别更是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如今乞颜部的实力还很弱小,这些蒙古豪杰们还没有都拱卫在他身边也是常理。
木华黎身旁的人中有桑昆,博尔术。合撒儿,还有汪古部地小王子不颜惜班,以及琴其海这位汪古部的额浑,这些无疑都是草原人中的精华所在,对于这个随从姗姗来迟的乃蛮部使者来到的年轻人,合撒儿和桑昆等人却并没有什么敌意,初见之时,合撒儿还大笑着说他见过木华黎的父亲。是个不错的老人。
随着两家使者的到来,汪古部地形势变得有些微妙和复杂,乃蛮部和汪古部时代交往,所以使团中很多人都与汪古部有姻亲关系,这个时候正忙着结交和劝说那些乃蛮部的长老,每天都是宴饮不断,很是热闹。
于是这些蒙古人便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冷落,木华黎在使团中无足轻重。这次来到汪古部,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雄鹰只有离开巢穴才能翱翔于天空,换句话说就是来长长见识的,札剌亦儿部人数虽然不少,但却分散于各处。在草原上实力弱小,他的父亲还是用两张上好的熊皮,十匹骏马作为礼物,才让他能随着扎木合的时节们来到这里地。
乃蛮部的傲慢也让赵石见识了草原人的另一面。普通牧民家里困苦不堪,贵族则是他们天生的主人,他们的贪婪和奢侈和汉族地那些贪官们没什么两样,但他们顶着一个血缘的由头,所以更加的肆无忌惮。
汪古部的贵族和他们比起来还要差地远,乃蛮部到汪古部也可谓是长途跋涉,来的是乃蛮部的两个大贵族,由千多人护卫。车辆就有数十之多,快赶上小部落迁移了,里面装的除了美酒和其他用物之外,还有不少的女人,使团后面跟着的是一些奴户赶着的羊群,以保证他们总有新鲜的肉食可以随时吃到嘴里。
贵族们尽情地显示着自己的奢侈,但跟在他们身边的士兵却一个个冻的嘴青唇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和他们比起来。这些蒙古人确实像叫花子一样了。
但从年轻的木华黎嘴里,赵石也知道。乃蛮部确实强大的很,作为突厥血脉的分支,他们和汪古部干系极好,却又不和金国接壤,西边的契丹人建立地西辽也时常和他们交往,他们所占据地也是草原上除了河套之外最富饶和关键的地方,北方草原上众多地小部落都要靠他们来和别人交易往来。
他们人口众多,牛羊成群,他们的影响力遍布整个草原,从数十年之前,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千里之外的蒙古诸部那里,就连蒙古克烈部这样的大部落继承人的更替也要受到他们的影响,可见他们实力之强大。
在后世的蒙古人嘴里,乃蛮部总是一笔带过,并不多加描述,其实在这个时候,乃蛮部才真正是草原上的巨无霸,听到木华黎不厌其烦的描绘,赵石这才对这支部落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他们就像就像是唐时的突厥。
既然乃蛮部的使者来到了汪古部,这些蒙古人自然也就被冷落了起来,他们几个为首的又不是什么专职的使者,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来打动汪古部,几个人情绪都有些低落,但在阿剌儿汗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之前,他们也不会离开。
也许被冷落了几天的几个年轻的蒙古人都明白,这次最好的结果也许就是能让他们活着回到东北草原了。
不过事情到了现在却好像出现了转机,这位在汪古部地位十分特殊的汉人少年却是出人意料的向他们表达了善意。
邀请他们出外游猎,几个蒙古人一商量,反正在汪古部呆着也是呆着,没多少人来和他们说话,阿剌儿汗自从他们来到之初宴请了他们之后,就再没有露面,于是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甚至都没带上随同他们前来的那些蒙古护卫。
意外之喜的是,参加游猎的竟然还有汪古部的小王子不颜惜班,他是汪古部大汗阿剌儿的长子,日后是注定要接任汪古部汗王的位置的,让几个蒙古人看到了此行成功的可能。
至于样貌艳丽无双,带着草原的清新芳草气息以及初为少女的妩媚的琴其海,几个蒙古人在初时的惊艳过后便都没了什么反应,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这位汪古部的额浑和这个浑身都笼罩着神秘的汉人少年有些非常亲密的关系,几个蒙古汉子都是粗豪人物儿,理所当然的认为琴其海便是赵石的女人了,对于蒙古人来说,觊觎朋友兄弟的女人是会被长生天惩罚的,所以蒙古人这时的习俗中虽然兄弟可以接受父亲或者兄长至亲的女人进入自己的毡帐,但绝对不会发生在对方活着的时候抢夺对方的女人的事情。
他们这一队人已经在草原上游荡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赵石将这五个百人队编列成组,组成大秦常用的军阵,这些在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并不算困难,又为这些鞑靼人讲解军阵好处,往来配合,再加上这些鞑靼人本来就是从小生活在马背上,调教起来分外容易,只近一个月,这些鞑靼护卫就已经能组成锋矢队形进行冲锋了。
不过在这些蒙古人眼里,这种有理有据的军阵之法却是新鲜的很,蒙古诸部现在混乱的很,部落间的厮杀无日或无的,就连年纪轻轻的博尔忽,合撒儿,以及木华黎都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合格战士了。
他们轻易便能看出这些汉人常见常用的兵法之道的好处的,他们蒙古人不像是汉人般在兵法上有着一整套定制,从练兵,到治军,再到打仗,都有着明晰的脉络可以遵循,他们蒙古人打仗靠的是经验,在战场上摸索着前行,在这一点上,他们比之汉人要落后的多的多。
赵石自然也不会倾囊相授,别看在这些用兵之道上他每每说的都很详细,并不厌其烦的讲解其中的优点和缺点,总是说的几个蒙古人频频点头,就连最是桀骜不驯的合撒儿这些日子之后,在他面前也是尊敬有加。
但这些东西就好像是练武,花架子固然好看,但却并不实用,在赵石看来,兵法中最核心的不是那些五花八门的阵法之学,也不是那些奇谋妙计,而是历代人总结出来的一整套军法以及如何指挥军队的心得,这是一切用兵之法的根基所在,没有这些,就算阵型练的再熟,将士再是勇猛,都无法称之为雄兵的。
这些东西他自然不会跟这些蒙古人提及,蒙古汉子也是糟然未觉其异,反而对他越来越是尊敬。
木华黎,你们的草原虽然广阔,但总是在兄弟之间杀来杀去,没多大的意思,怎么样?跟我回去,我将待你如同兄弟,还会给你统领一军的机会,都是不比这些鞑靼战士差的汉人勇士
瞅着满脸都是求知欲望的年轻蒙古人,赵石终于说出了自己想了多日的提议,在确认了这个年轻人就是日后的蒙古名将之后,他就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这个年轻的蒙古人眼神灵动,心思也很敏捷,性格中又不少坚毅沉稳,是难得的人才,如果跟他回去,不但可添一助力,也让那位成吉思汗日后少了一只有力的臂膀,何乐而不为呢?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一章豪杰(五)
年轻的蒙古人皱了皱在男人来说颇有些秀气的眉头,显示了自己的为难,但却也颇为心动,札剌亦儿人是游牧民族中的游牧民族,他们的弱小也使他们居无定所惯了,可以这么说,他们并没有汉人般的乡土观念,蒙古人中有这么一句话,只要白云之下,响起札剌亦儿人马蹄声音的地方,就是札剌亦儿人的牧场,流浪是这个民族的主题,他们是蒙古人中的吉普赛人。
青年人总是雄心勃勃,汉人的地方虽然遥远,但赵石的话确实打动了他的心,他不怕路途遥远艰险,也不怕人地生疏受人欺负,只是年轻的蒙古人随即便爽朗的笑道:我很愿意跟随在您的身边,受到您的指点,更愿意为您挥起我的弯刀,但我必须得到我父亲的同意而且,为了说服我的父亲,您的身份
旁边的几个蒙古人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对汉人了解的很少,更不知道汉人国家的情形,就像是闭关自守的汉人不知道草原上的胡人的复杂关系,所以只统称他们为胡人一样,通常只有吃过敌人的苦头,才会记住敌人的样子,这句话适用于大多数民族。
嗯,汉人除外,因为汉人在唐代之后,便很少再有人关注中原之外的民族了,在那些汉家士大夫面前,关注那些胡人显然是自甘堕落的做法,所以时间长了,便只剩下那些所谓名将们在边防上苦苦挣扎,还要不断受到来自后方的轻慢和猜忌,不论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和折辱,天朝上国这个词儿总在所有汉人脑海中盘旋不去。禁锢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和思想。
话说的有些远了,当然了,汉人这个名字在此时这些蒙古人脑海里也都十分抽象,这种情形只有等到他们击败不可一世的金国,视线才会变得越来越宽广,他们如今甚至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在汪古部中通行无阻,很受尊重地汉人到底来自何方,又有着怎样的尊贵身份。
不颜惜班。你去告诉克勒达儿黑,这么个阵型都演练了四天了,还是如此散乱,按照我们的那里的军规,我会夺了他的领军之责,然后抽他鞭子,但这是在鞑靼,我再给他一天。如果还练不好,我就另选人来领军了。
赵石皱着眉头瞅着下面的小小军阵,锋矢阵型却没了排头,他告诉这些家伙要保持间距,这下可好。中间不是能塞进十个人进去就是挨的过于紧密,让这些鞑靼人一窝蜂的进攻他们是士气高昂,但编列了阵型,反而使这些家伙们缩手缩脚。好像快连马都不会骑了似地,让见惯了秦军的整齐森严的军阵的他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
回过头来,脸上的厉色还没怎收的干净,语气却是缓和了些,木华黎,你告诉我,你打仗是为了什么?
年轻的蒙古人几乎没有犹豫的答道:我们打仗自然是为了草场和女人还有那些牛羊了,还能有什么?
赵石笑了。指点着这茫茫草原道:你瞧,草原虽然广阔无比,但我们汉人地地方却要比这里大的多
那里有数不尽的人口,和好像没有尽头的土地,黄金白银以及闪烁的珍珠能耀花人地眼睛。
不过我们汉人现在分裂成几个国家,不过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统一起来,在这期间。要死很多人。更会流出能将草原整个染红的鲜血
蒙古人的一个部落有多大?
几个蒙古人眼睛中已经出现了掠夺的光芒,听到打仗。他们没有半点顾虑,只会想到得胜之后能够得到什么东西,他们打仗就是为了掠夺。
人口,牲畜,一切能够使自己地部落更加强大的东西都在这范围之中,他们是天生的强盗和战士,他们和鞑靼人大不一样,也许鞑靼人的祖先曾经也和他们一样,但现在鞑靼人已经失去了贪婪给他们带来的动力,可以说这些落后而又野蛮的蒙古人才是如今草原胡人的代表。
年轻的木华黎有些骄傲地道:最强大的蒙古部落有几万人。
赵石又笑了,他的轻蔑让几个蒙古人既感到愤怒又有些尴尬,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汉人和金国人打上一仗,死的人就不只几万人,这些人当中没有老人和孩子,更没有女人,都是强壮的战士。
我们和金国人在河流旁边展开决战,二十多万人展开厮杀,你能想象那时的情景吗?
刀光能耀瞎人的眼睛,马蹄声和喊杀声能震聋人的耳朵,尸体将河流阻断,整个决战之地地土壤都被鲜血所淹没。
而在这之前,我们已经连续杀死金国地战士几万人,加上最后的决战,双方死伤不下于十万,而我们击败了金国地大军,我还亲手捉到一个金国的万夫长,金国千夫长之下死伤更是无数。
几个蒙古人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们蒙古人的战斗,多则数千人,少则几十人就能称之为一场战斗。
就算是像合撒儿桑昆这样参与了征伐塔塔尔人战争的人,也觉得一场大战的模样也就是几千人展开厮杀,在他们没有击败乃蛮部和金国人之前,他们何曾敢于想象数十万大军的决战场景?
桑昆更好像初次见到金国使臣的仪仗时那般露出了不可思议,羡慕,或者更可以理解为嫉妒的复杂表情。
他听额勒古勒说起过汉人国家击败了金国大军,但却没能问出根底来,没想到这一战却是二十万大军的决战,想都不敢想这一战是怎样一种惨烈和残酷,长生天啊,死了十万人,可能整个蒙古部族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吧?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接触。这些蒙古人想的什么,以及他们的性格,赵石再是清楚不过。
在他们没有露出锋利的爪牙之前,这些蒙古人更像是一些刚刚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初生儿,他们地处世逻辑很简单,不是对你挥起弯刀,便是和你交为朋友
他们对于战争的狂热多数来源于那些战利品,也可以将他们看成了一群穷疯了的穷人。看到什么都想着要据为己有才甘心,他们甚至无法想象不通过弯刀还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真的?桑昆终是忍不住,有些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嘴里的唾沫里都好像泛起了一股血腥味儿。
既然已经将这些蒙古人从根子上研究了个透彻,赵石便也不会无的放矢,这一战规模如此庞大,北方草原上应该已经传开了地,打听一下便也知道真假。
这时候便能看出各人的性格来了。桑昆疑心甚重,在蒙古人里数那种心思比较重的人,合撒儿虽然也是震惊,但随即便也满不在乎,这是个没心没肺的。
博尔术眼光沉沉。他的话一直很少,但这人眼中那股野心和欲望组成的火焰赵石怎能看不出来?不叫的狗会咬人,这人却是和现在的赵石很是相似地。
而年轻的木华黎性子要活跃很多,很多事情都会追根问底。从来不会恶言伤人,但你若以为这个家伙好欺负就大错特错了,藏在骨子里的凶狠和狰狞甚至要比博尔术还要多上几分。
这时明显已经信了赵石的话,心中更是大动,对于战争的向往和普通蒙古人并无二致,赵石知道,再使一把力气这个未来地蒙古豪杰当是跑不出他的手心了的。
我只是个统领几千人的将军,和你们地千夫长应该算是差不多吧。但让你进入我们的军队很容易,以后是作个千夫长,还是万夫长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你知道我们汉人的千夫长都有什么吗?在数十万人的大城市里有自己的住处,城外也会有自己的田地和宅院,数十户人家会为你耕种,保你一家衣食无忧,我们汉人的朝廷还会给你很多俸禄银钱。
我们汉人地城市里什么都有,美酒佳肴。金珠财货。最重要的是那里有成群的女人,恐怕你在蒙古一辈子也不会见过的那么多的美人儿。
只要你立下足够的战功。你会比一个部落的首领得到的东西还多,过地还要好上百倍
木华黎啊,你要知道,当你回到部落去和你父亲商量,我已经启程回去了,你若再想找到我也许就不可能了,从蒙古诸部地东北草原到鞑靼草原,这一来一回就得要多少天?你知道我们汉人的国家离这鞑靼草原有多远?得要翻过多少高山和大河?我们汉人有句老话,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也许是一个不会再有地机会,我希望你能考虑现在就跟我回去
显然,这些东西在这几个从没见过大城市模样的蒙古人脑海中是无法想象的,就像是向土包子描绘亿万富翁的生活一样,有些难以理解但却可以充分的打动对方的心。
就连桑昆这样的蒙古贵族也被赵石说的满是心酸和艳羡,就像看到了一个神仙的居所,更何况是木华黎这样的年轻人了?
就像是受到了魔鬼的诱惑般,毫不犹豫的吞下了也许是毒药的甘美果实。
当这位蒙古豪杰郑重的跪在他的马前,用长生天的名义发誓效忠,赵石心里也不可避免的升起了几许自豪的感觉,因为跪在他马前的这个人是蒙古人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开国元勋嗯,改变历史的感觉真是很不错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二章豪杰(六)
感谢您对我们蒙古人的帮助,我回去会告诉我的父汗王罕和我的安达铁木真,在那遥远的南方,我们蒙古人有一位曾经帮助过我们的汉人兄弟。桑昆挽着赵石的胳膊,说的很是真诚。
他们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说起来这里面赵石到的出力甚微,因为鞑靼人和乃蛮部的使者先就闹了起来,因为乃蛮部塔阳汗的幼子,也是他最钟爱的儿子在鞑靼草原上失踪了。
这位身份尊贵的小王子就像是一头顽劣的马驹儿,背着他的父汗和兄长先来到了鞑靼草原,乃蛮部的队伍之所以走的那么慢,多数却是派人出去寻找他的踪迹。
但他和他的随从们却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于是来到汪古部的使者,也就是塔阳汗的长子先就提出让汪古部帮助他们寻找弟弟的踪迹,本来这也没什么,这里毕竟是汪古部的地盘儿,这个要求也算合理。
但半个月之后,赵石的几个护卫终于养好了伤,来到汪古部寻找他们的将军的时候,一群鞑靼人兴高采烈的压着他们捉到的马匪想要向阿剌儿汗请赏,这些马匪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却也不是这些鞑靼人心慈手软,而是想要讨他们的汗王的欢心罢了,但那些乃蛮部的使者却是惊讶的发现,这些蓬头垢面,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所谓马匪竟然竟然是他们小王子的随从。
于是真相明了了起来,这位乃蛮部的小王子竟是听说了汪古部的明珠琴其海的艳美,大概想来个先到先得,或者是想在他父汗面前立上一功,竟然打起了劫人的主意,于是悲剧发生了
不提阿剌儿汗在得知真相后的震怒,这简直就是在挑战鞑靼人地神经的做法实在让人感到难以忍受。那位失去了弟弟的乃蛮部大王子更是愤怒的像一头凶兽,他简直没法想象父汗在听说幼子死在这里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提出要求,请阿剌儿汗严惩凶手,或者是让他将人带回乃蛮部处置。
严惩凶手?难道让汪古部将他们的额浑交给乃蛮部吗?这时便是连那些和乃蛮部交好的部落首领们心里也升起了愤怒,说起来乃蛮部虽然强大,但汪古部一样是草原上的大部落,更是整个鞑靼人的首脑。这个要求简直就在扇所有鞑靼人地耳光,如果他们连自己的额浑也无法保护,他们懦弱之名将传遍整个草原,这是一个让人发狂的要求。
再者说了,那位乃蛮部的小王子竟然到鞑靼草原来劫持汪古部的额浑,还有比这更横蛮无礼的事情吗?这次就算是那位和乃蛮部有着不一般的姻亲关系的卡勒部首领赛尔乎也缩起了脑袋,不愿再为乃蛮部说话了。
于是乎,阿剌儿汗下令驱逐乃蛮部使者。怒发如狂地他到还没有失去理智,不然他会砍下这些使者的头颅,而不是只驱赶他们离开,但他还是趁势下令,断绝汪古部与乃蛮部的一切来往。经此一事,可以想见的,乃蛮部和汪古部交恶已然不可避免。
这其实和两部的意愿并不相符,不过既然结下了这等不可解地仇怨。两部便谁也不会向对方低头,这样的事情在草原上几乎天天都有发生,只不过这次结怨的却是两个实力雄厚的大部落,对于整个草原不可避免地会产生连锁式的影响,而在现在看来,最后得到便宜看来只有这些蒙古人了。
事情急转直下,之后阿剌儿汗召见蒙古人,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再对联结蒙古诸部。牵制乃蛮部有什么话说了。
至于汪古部以后是整军备战,还是别的什么,赵石也不愿参与其中,说到底,他还是个汉人,草原上不管是鞑靼人打乃蛮人,还是蒙古人之中的内战,其实都是胡人自己打自己。和他关系不大。再加上他来草原可不是为了打仗的,更没有要在草原上搅风搅雨的念头。
至于这些蒙古人的感谢之言。他更没放在心上,那位赫赫有名的成吉思汗可是杀了自己地兄弟,打败了自己的义父,踏着遍地的尸体登上汗位的,这样一位雄才大略而又残暴异常的君主,什么诺言和感谢都是一句空口无凭的虚话,只有强横的实力才是得到他们尊敬的最佳途径。
不过最后他还是饶有深意地对合撒儿以及桑昆说道:两位一旦厌倦了草原上地纷争和厮杀,可来大秦,也就是我们汉人的国家来找我
这话也不是无地放矢,桑昆自不必说,以后注定将是铁木真的敌人,后世的蒙古人口口相传之中,对桑昆的评价大多都是一个被父亲宠坏了的纨绔子弟的形象,再加上对铁木真的妒忌,是个完美的反面角色。
不过这些天接触下来,这个克烈部的王子骑射纯熟,勇猛而又坚毅,对待自己的朋友也算真诚热情,心机也不算太重,称之为豪杰一点也不为过的。
不过他这话多半是向合撒儿说的,作为铁木真的兄弟,这个人是一个典型的猛将,臂力雄浑,骑射之术堪称一绝,他曾当着赵石等人的面,在疾驰的骏马之上,一箭射下一只俯冲觅食的黑鹰,毫厘不差的从双眼穿过,这样的准头和技巧便是向来对自己箭术十分自负的哒懒也要甘拜下风的。
而且这个粗豪的蒙古汉子对行军打仗之事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和敏锐,这样一个人,在后世的蒙古人口中竟然流传不广,是光芒被他的哥哥铁木真完全遮掩住了吗?这好像不太可能,成吉思汗手下的四杰四狗的名字都能脍炙人口,何况在他们之上的合撒儿
无端的猜测并不是赵石的风格,在不经意的询问之间,那些蒙古人说起了一些传说,合撒儿地两个弟弟合力才能吸干他们的母亲的一只乳房,而铁木真据说一人便可吸干一只。但传说合撒儿却能一人吸干两只。
这种传说无从考据,但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乞颜部中,这位合撒儿的影响力竟然不在他的兄长之下,甚至可以说犹有过之。
这便很好解释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那位蒙古人中的雄鹰就将会将他的弟弟当作敌人了吧?雄才大略地君主一定不会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并不介意在合撒儿感觉到兄长杀机的时候接受一个有力的臂助。
其实他的猜想虽然不中却已不远。成吉思汗铁木真对这个弟弟确实忌惮非常,连蒙古史上也记载着铁木真曾经受人蛊惑想要杀死这个弟弟,据记载所说,他已经领兵冲进合撒儿的营地,将合撒儿捆绑起来,但在这个时候却被他的母亲拦住了,但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合撒儿失去了兄长的信任,他手下多数部众便纷纷离去。从那以后,实际上铁木真已经达到了他的目地,削弱合撒儿在蒙古人中的威望和权力。
历史上虽然说他是受了通天巫阔阔出的谗言,才想杀死合撒儿,其实试想一下。如果他心中没有猜忌的种子,一个性情坚忍不拔,一生都征战在马背上的马上君主怎么会被同样被他忌惮地阔阔出所蛊惑,就要杀死替自己立下无数战功的弟弟?
这些事情赵石并不知晓。但却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合撒儿并没听出这句话中另外的意思,他是个将征战看做生命的人,对战争热衷而又有天赋,但对于这些勾心斗角地事情却显然并不在行。
不过听到赵石的话,合撒儿还是咧开大嘴笑了起来,这个汉人给他的印象不错,虽然骑射不行,但行军打仗却好像很有本事。酒量也比他大的多,如果近身搏斗厮杀,他不是眼前这个汉人的对手,但若拉开距离,他却也有九成把握在对方冲上来之前将对方射死。
只有能胜过这个蒙古汉子的人才会得到他的真心尊敬,无疑,赵石如今在合撒儿眼中是一个可以交结为友的人了。
赵兄弟,这次汪古部没有白来。结识了像赵兄弟你这样地汉人英雄。我想和赵兄弟结为安达,不知道赵兄弟愿不愿意?合撒儿是个粗豪汉子。说起话来直爽的很,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神情,说完看着赵石,等待赵石的答复。
赵石到是愣了愣,到是桑昆在旁边拍手笑道:不错,我也正有这个意思,是长生天的旨意让我们聚在这里,赵兄弟是汉人中的勇士,合撒儿也是我们蒙古人中的把阿秃儿,还是草原上有名的神箭手,都是值得桑昆敬重地人,如果能和你们结为安达,将是桑昆地荣耀。
赵石也笑了,安达?就是结义兄弟的意思了,但成吉思汗铁木真给他地印象太深,对于安达这个东西在蒙古人心中的地位也有些摸不着底,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想拒绝。
好,能和两位蒙古豪杰结为兄弟是我的荣幸。
三人把臂而笑,旁边的博尔术,木华黎两个两眼放光,也都意动的很,但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比这三人都要差上许多,这时也不好上前参与。
既然是在草原上,这规矩便也按照草原上的风俗来了,也不摆什么香案,烈烈寒风之中,在众人面前,三人跪倒在草原之上,两个蒙古人都郑重的向长生天起誓,愿意与赵石共享他们的猎物和收获,而赵石也信口说了几句,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话,之后便是互换信物。
蒙古人没什么好东西,合撒儿将自己的弓箭给了赵石,赵石则叫过哒懒,将他的那只五石硬弓送给了合撒儿,桑昆则牵过了自己的马,赵石送出的则是贴身的匕首,两个蒙古人之间却是换过了箭头儿而已。
我也想和你们结为安达犹自带着些童音的话自然是出自于不颜惜班这个汪古部的小王子之口了,他是代父亲阿剌儿汗来送这些蒙古人的。
没等别人说话,他脑袋上已经挨了自己姑姑一巴掌,小孩子掺和个什么?
不颜惜班揉了揉脑袋,撇嘴嘀咕道:哼,你想嫁给他,自然不想我和他结为安达了。
隐约听见的草原少女大羞之下,立时恼怒,一把揪住他的脖子,你说什么?
积威之下,鞑靼少年立时缩起了脑袋,我可什么都没说
周围之人都是大笑,合撒儿拍了拍他的肩头,等你长大了,能骑得动烈马,射得下雄鹰的时候,来蒙古找我合撒儿,我一定会和你结为安达的。
桑昆到是颇为意动,他贵族出身,能和他结为兄弟的不但要看人和不和他的眼,还要看对方的身份,不颜惜班身为鞑靼的小王子,这身份已然足够,但这话却不好出口,以免被新结的两个安达笑话了去,所以只是微笑不语。
合撒儿,别忘了我的话,一旦有事,就到大秦来找我。
蒙古人走的颇为爽快,随着马蹄声,隐约传来合撒儿的声音,我的安达,别忘了蒙古草原上还有你的兄弟,再来草原的时候,更别忘了来我们乞颜部做客,木华黎,若是我的安达出了一点意外,我一定杀光你们札剌亦部的所有男人雄壮的声音连震天的马蹄声都掩盖不住,顺着草原的罡风传入耳际
直到两个蒙古豪杰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赵石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转头看看身边犹自盯着远方的木华黎,这感觉相当的奇妙。
这趟草原之行,不但招揽下了一个日后蒙古人中的英雄,而且还和另外两个蒙古豪杰结为了兄弟,也不知这两个安达能不能再活到和他再次见面的那天,合撒儿还好说,桑昆的大祸可是不太远了吧?
十三翼之战后,便是克烈部和乞颜部的冲突,希望这个家伙能活的长些吧。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三章商人
冬天的草原寒冷而又乏味,动物都迁往南边更为暖和一些的地方,便是打猎也是收获甚微,不过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后世人口膨胀到将草原都变成耕地的时候,大多都还保持着原始的特色,动物到也不算少见,不过都是些小东西,打打牙祭自是不错,但却没什么打猎的趣味。
鞑靼人在这个时候大多都呆在自己的毡帐里,草原上并不是没有煤炭,但草原人却不会开矿,木头更是少有,一些干草都是准备给牛羊马匹过冬用的,不能用来取暖,大多数牧民毡帐里都是冷飕飕的,温度刚够人们来生存而已,草原人生活之艰辛可见一般。
在这样的条件之下,在冬天出生的孩子多数都熬不过去,这也是制约草原上胡人人口的一个自然因素了。
这一个冬天对于鞑靼人来说可不算好,南边草原上的一场风雪,让鞑靼人许多部落都是损失惨重,接下来又和乃蛮部结下冤仇,谁也不知道那个以暴躁闻名的塔阳汗在明春会干出什么来,所以还要为明春可能发生的战事做好准备,更是加重了各个部落的负担。
不管普通牧民如何,他们一般都不会有自己的主张,但部落的首领们却必须为自己的部民着想,自是一个个都愁白了头发,这是一个鞑靼数十年来形势最严峻的时刻,在这个时候,汪古部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决定他们部族的未来。
不过不管鞑靼人如何忧虑,赵石的生活反而过的悠哉游哉,隔上些天就和琴其海结伴出外游猎,闲来便训练一些身旁的这些鞑靼战士,对年轻的木华黎灌输一下军事思想,这个年轻地蒙古人对于骑战的兴趣远远大于其他兵种。而且并不是一味听到什么就是什么,年轻的蒙古人有着自己对于战事的敏锐触觉,不时都能让赵石暗叹,蒙古人果然都是天生的骑兵领袖。
不过他到也不是无事可为,随着琴其海不断出入他的帐篷,一些鞑靼人贵族年轻人们终于忍不住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有年轻的鞑靼小伙子向他提出挑战。也许是得到了长辈们地警告,他们到也不敢太过分,没有闹出什么生死对决的场面出来。
赵石也知道草原人的规矩,避战不会被当作有度量的忍让,而是会被当作怯懦而受到所有人的鄙视,再说他也没什么事情,既然不是生死对决,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将几个来挑战的年轻鞑靼人打的鼻青脸肿。这才让这些只听到传闻,却没有亲见地贵族子弟们知道,这个汉人确实不怎么好惹。
后来肉搏既然打不过,便开始变起了花样,骑术。弓箭也搬了出来,在这个上面赵石确实不很擅长,不过他到是有一匹好马,赛马也就无忧。至于说弓箭嘛,凡是到了他手里的弓箭都是一拉而断,只要你找不出他拉不断的硬弓,弓箭比试又从何谈起?
这些鞑靼年轻人骇然于他的巨力之余,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落他地面子,于是,一段日子过后,再没人上他这里来自找没趣儿了。
再有就是草原上动荡在即。对于草原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打仗除了有战利品之外,总是要死人的,鞑靼人渴望战斗的情绪并不高。
但对于来往于草原的商人来说,这将是个难得地发财机会,再加上鞑靼人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风雪,需求必定胜于往年的,得到消息的商人不顾草原上的寒风和凶险。趁着金国新败。根本无力封锁边关的机会,蜂拥而入草原。一些跟各部首领有些不错的交情的大商人更是活跃非常。
代表着各自背景势力地商人便像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从各处冒了出来,聚集到了汪古部。
草原上除了价格低廉的兽皮和药材之外,最让人眼红的就是马匹了,草原上的野马群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个草原独有资源,稍加训练,便是上好的战马,这便是草原得天独厚的地方。
草原地马匹也堪称低廉,草原人需要南方地盐茶香料以及御寒的衣物甚至是米面等等东西,几斤粗盐便可以换取一匹好马,到南方转手便是成千上万两地银子,这差额巨大的利益,足以让商人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来到这遥远的草原上。
如果是往年,只有那些熟悉草原,并和草原上的贵族们有着关系的商人才可能获得收买马匹的权力,数量也有严格的限制,多则数十匹,少则数匹,少的让商人们难以忍受,而且这些交易也都是秘密进行,毕竟鞑靼人不会冒着触怒金国的危险,而明目张胆的和商人们交易。
如今不同了,金国在云中草原上的大军遭受了西夏大军的重创,几个月的战事下来,整个云中除了守卫西京大同府的金兵主力之外,金国的军队几乎被西夏人一扫而空,河东太原那边就更不用说了,金兵一战而败,被大秦打的溃不成军,传闻若不是大秦统兵元帅,大秦皇帝的哥哥,魏王李玄道受了重伤,估计如今大秦的兵锋已经到了太原了。
在这一年,自大秦起兵,在汾水之畔一战将十万金兵打的大败亏输之后,实际上金国强大无比,不可战胜的光环已经在他们头上坠落,这绝不是一场局部战争的失利可以概括的,影响必将深远无比。
比如说现在的鞑靼人,失去了金国陈于长城的重兵压制,便也没了多少顾忌。
在将一群怒火中烧的乃蛮部使者送走之后,阿剌儿汗便召开了部落盟会,第一件事情就是决定明天春天在鞑靼草原上大开边市,盐茶,刀枪弓箭生铁等等所有东西都在贸易之列。
只是没想到商人们来的这么快,草原还在深冬之际,便已经有商队成群结队的涌入汪古部,几乎之前几年加起来的商队也没有今年这么多。
其实草原人和中原汉人的区别之处绝不仅仅在于他们是游牧民族,不事耕种而已,他们对于商人的尊重也远远超过中原最懂得变通的官吏,在草原上更有不成文的规矩,可以劫掠敌对部落的马匹牛羊,也可以杀死那些可着不顺眼的无辜之人,但绝对不会去打商队的主意,因为那样会让商队远离他们的部落,得不到来自南边的美酒和盐茶,这对于部落来说是致命的,而除了这些东西之外,他们最需要的还是铁器。
商人们来到汪古部,虽然正值严冬,他们在这个季节带来大宗的货物,草原上的牛羊马匹都很瘦弱,这个时候交易让双方都不可能满意,但这些商人大多都是先来探探行情,瞅瞅鞑靼人需要什么,价格又该定在什么位置上,等到来年才是交易的好时候。
这些本与赵石无关,但从古到今,商人都是个除了官员之外,最懂得钻营的群体,他们甚至比一些官员更加知道权力带来的好处是多么的巨大。
而这些来到汪古部的商人虽然有来自金国的,有来自西夏的,更有来自南边汉人国家的,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商人都不会是单纯的散商,所以他们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们无一不是消息灵通的人物儿,身后自然便有着各式各样的背景和势力的影子。
不过,不管他们来自哪里,其中汉人却是占了绝大多数,这不难理解,汉人人口即多,经验又足,不管是在哪里,都能看到汉人商人的影子。
他们来到汪古部,受到了鞑靼人的热情款待,一些熟悉草原,而又心思灵敏的商人从鞑靼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上就已经知道,这次看样子是来对了的。
而随着不停的打探消息,赵石这个特殊的存在也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一个汉人,在汪古部却是畅通无阻,无论是部民还是那些鞑靼贵族,都对其尊敬有加……
所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汉人在草原上毕竟并不多见,遇到一个两个可不就和故知差不了多少了吗?
一些汉人商人立时大喜,不过这些人不管心性如何,却都是些老于事故的,到也没急急的上赶着来找赵石,先就派了人四下打听赵石的身份。
听到回来的人一一转述听自各处的传闻,各人更是大喜过望,也暗叹这个家伙运气太好,汪古部额浑琴其海的美艳之名传于草原,怎么就没叫自个遇到对方落难的时候呢?说不准就能弄个财色兼收呢。
这还不算,眼见对方来去皆有王帐护卫随行,支使起来更是如对家人奴仆,身旁不是跟着那位额浑琴其海,便是汪古部的小王子不颜惜班,又盛传对方勇力天生,是天神赐下的使者云云,众商人这才确定了对方在汪古部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于是乎,到赵石这里来请见的商人越来越多,弄的他是不厌其烦。
好像现在,眼前就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人,“河东崔适,凤翔赵光见过鹰扬将军……”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四章来客
一个来自金国的河东,一个却是大秦的凤翔,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而且好像是一道来的,神态间也没什么敌意与戒备的意思,看上去多少有些怪异。
来自河东的崔适是个看上去颇为文雅的中年人,一点也不像是个商人,到像是饱学的儒士,虽是垂着头,表示了一定的恭敬,但骨子里那种文人的傲气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河东?这些日子找上门来的商人是越来越多,目的无非就是想让他帮忙说话,如今汪古部要开边市,这个消息已然确凿无疑,但这里面的道道却有很多。
金国和西夏鞑靼的边市时开时停,限制也是极严,而鞑靼人自开边市还是头一次,这回是要什么货物,给什么价钱,在哪里开放边市等等,对于这些商人来说都是极力想要知道的,其实这些消息便等于是金钱的,这还不算,最重要的便是战马了,鞑靼这边不可能无限制的提供足够的战马,这是一定的了,那么谁能得的多,谁又得的少,可能还会有人根本买不到战马,这中间的关节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并不是大家的身家如何,而是有没有人为他们说话,人家信不信的过你的问题。
为了求他一句话,这些日子送到他这里来的厚礼已经堆满了小半个毡帐,甚至有几个更是许下了让他凭空抽上一成的纯利,也算是下了血本,毕竟他们辛辛苦苦跑来跑去,最后落在手里的真金白银最多也就是两成到三成罢了,赵石什么都不用出,更不用费事,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但赵石是礼物全收。但在不颜惜班和琴其海面前却是连一个字都不带提的,最后反而是琴其海有些看不过去了,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石也只是淡淡一句,商人逐利,不可轻信。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敷衍之词,这是赵石心底里的想法,这不是受到什么儒家保守思想的影响,认为商人见利忘义。无徳无行地思想产物,而是在经历了后世现代商业大潮之后,对于商人们为追求利润,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以及他们穷奢极欲的生活发自心底的厌恶。
商业战争,这个名词在他脑海中最是深刻,商人们对世界性范围内的资源的渴求,导致了自二战之后的一系列战争,现代战争已不是征服为主。而是对各种资源的掠夺,所谓地大国政治,多数便是商人政治。
经历了国内八九十年代的商业大潮之后,对于闭关锁国这一过于极端的国策的彻底摒弃,使人们开始疯狂的迷信商业和金钱。这只不过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罢了,导致的不仅仅是人们道德理念的倒退甚至是崩溃,还有随着商人们贪婪的目光而出现地一系列社会问题以及越来越近的全球战争的脚步。
而对于赵石来说,这些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是出自军人本能的对这些惟利是图,见缝插针的商人感到反感和不信任。
说他偏执也好,说他不懂得利用机会也罢,反正他压根就没想和这些商人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眼前两个人不同,两个人虽然都是商人地身份过来的,但不管是一脸斯文气的崔适,还是一身贵气官威的赵光,在气质上和之前那些商人可都是大相径庭地。再加上这两人一开口就叫出了鹰扬将军几个字,其中赵光又来自大秦的凤翔,身份上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小人出自河东崔氏,今岁随军而入大秦早就听闻将军威名,今日幸得一见将军虎威,果然名不虚传。
赵石恍然,这人是今年大战之后随军迁入秦境的,也算得上的大秦的百姓了。
这位崔适一脸的淡然从容。便是口中恭维。也看不出半点的谄媚,这样的人物儿也就是汉家才有。在这草原之地,赵石可是没见过半个,君子守内而虚外,一看便知这人是个读老了书地文人了。
相比崔适,三十多岁的赵光便显得有些拘谨,斜着身子坐在那里,便是眼珠转动瞧过来,也并不直视,赵石熟悉这种神态,这是下官见到上官之后,常有的做派,即显得恭敬,又不过于低三下四。
末将赵光,有口信带给将军大人,崔兄,可否避让一下?
崔适微微一笑,微微行了一礼,起身出帐。
直到帐内只剩下两个人,赵光才肃容起身,将军,末将这里有皇太后娘娘的口谕,您看是不是跪接一下。
赵石暗自骂了一声娘,到也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只是心里有些诧异,到也不是因为别的,这两个人来自大秦,传什么命令过来到也不奇怪,只是怎么传信过来的成了皇太后了?
赵光微微一笑,缓声道:太后娘娘说了,赵石,你怎么跑到胡人的地界去了?听说那里天寒地冻地,人们还在吃生肉是不是?胡人一年都不洗上一次澡可也是有地?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呆地?
皇帝听说你失了踪,还着急的很,后来听说你去了胡地,却又恼火的紧,朝廷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也在拿你擅离职守做文章,皇帝虽然想派人出来寻你,但却碍于物议,但哀家这里没没这个忌讳,所以派了赵光出来找你,按辈分,你们同辈,不过他官儿小,你愿意叫他声三哥是抬举了他,不愿意就当手下使唤,他要有什么怨言,回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还有,赶紧回京,不用怕,那些个嫉贤妒能的再多嘴,有我给你撑腰,你这次出去也受了不少委屈,回来跟我说,姨奶奶帮你出气
国家正值用人之际。皇帝的性子哀家清楚,总归不会让功臣没个下场的。
既然是口谕,这里面也就没什么文绉绉的话语,不那么正式,也亏这个赵光记性不错,竟是把这么大段话几乎重复的一字不差,就连里面关切的语气都学了个七八分,复述完毕。立马上前一把将赵石扶了起来,笑语连珠,大人这恩宠实在是让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地卑职现任羽林右卫仓曹库官,沾了皇亲的光儿,才弄的这个差事,这次可是太后娘娘亲自将卑职叫进宫里当面吩咐的,为了不落人口实,太后娘娘也就没写手书。
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周折。没想到到了这里,就已经听到大人之威名,啧啧,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吧?大人的名字就已经遍传草原,这等才干。着实让人钦服啊。
赵石也笑了,来草原已经数月之久,扎一见到秦国来人,到也觉得很是亲切。自家人,就不必客气了。
李将军他们已经回京了?
李金华将军?两个月之前李将军便已带兵返京,啧啧,当时那场面卑职可是去了的,百战之军果然不同凡响,皇上更是亲自下旨,诏枢密副使汪道存汪大人亲自率众官亲迎,大人率一只孤军。转战千里的故事已然遍传京师,圣上也是龙颜大悦,赐下地恩赏也尤为丰厚,私下里谓大人为第二个勇毅侯的。
不过大人行事也太过出人意表了些,一些御史台和兵部的跳梁小丑参大人擅离职守,又临敌畏战,弃众军于不顾之嫌,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有人嫉妒大人的功劳而已,陛下圣明。哪里会为他们所惑?
之后更有李将军力陈大人于数万金兵围追堵截之中,率兵亲自断后,最后溃围而出的功劳,现在估计朝野物议已然平息了的,不过卑职被太后娘娘催促出京,并没听到陛下对大人的封赏
魏王殿下
这人到也机灵的很,眼光一闪,马上便道:魏王殿下劳苦功高,又受了伤,已然回京述职修养,也许在枢密院任职,也许是武学,也许是兵部,陛下地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
赵光神态之间尊敬中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讨好之意,也许赵石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太后那里对他如此关切的原因,但赵光心里却是明镜一样。
赵氏一族也可以说是世代将门,但从大秦立国以来,却从未出过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便是当今太后被选为妃嫔,如今更已贵为太后,赵氏一族也未见有多少起色,纠其根底,还是族内子弟不成器的缘故了。
而这个本路冒出来地赵氏远支子弟,从一介寒门,不数年间便已经贵为羽林指挥使,若说之前还有人说这个年方十五的少年是走了运道罢了,之后东征之际,这人率兵连破金兵,屡建功勋,就已经不能用运气来形容了,隐隐然,此人已是大秦年轻一代将领之首。
这样一个人,不管这亲戚关系是怎么来的,如今也总算是赵氏一族中人,自然便有许多族中之人对他寄予厚望,给以关注的,听说赵石陷于河东,很可能已然战死,失望之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据说那位在凤翔掌管团练,当今太后地父亲大人更是在得到消息之后破口大骂,小人妒才,陷大将于敌阵而不救,着实该死云云,可见其痛心之处了。
不过峰回路转,这人竟然活的好好的,消息传回京师,自然便牵动了许多人的心,太后这边更是大喜过望,召他进宫不过是因为他是赵氏长房三子,值得信任罢了。
不过他心里也没底,胡人的地方是那么好去的?还要路过金国境内,一个不好就得把这条命给丢了。
还好,身在河中,他远支的一个侄子保举来了一个人,这人出身崔氏大族,才入大秦不久,在崔氏族内,对河东的山川地理熟悉地人大有人在,于是先到河中,在崔氏族内找了个靠得住的人带路,这才出关东向,一路上没少担惊受怕,不过,这差事到现在看来,是办下来了,只要跟着这位看上去活蹦乱跳的大人回去,这功劳总自然也就少不了他赵光一份的了。
赵石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道了句果然,那位圣上心机城府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怎么会给魏王谋反的机会?
大人,您看咱们是不是早日回京为上
不急。心情放松之下,到也不急着往回赶了,好好休息几天,这一路上很是辛苦吧?
赵光苦笑,这一路上哪里是辛苦两个字可以概括得了的?这简直就像是在提着脑袋赶路,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为了少些麻烦,连个护卫都没敢带,他虽是将门出身,胆气到也不是太小,但身处敌境,人生地不熟的,路上遇到哪个都好像不怀好意一般,这等地煎熬着实考验人地神经坚韧程度。
不过这些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听见这位还要呆上些日子,心中也唯有苦笑,这穷乡僻壤的,周围都是些浑身散发着羊膻味儿地胡人,到处都是冰雪,有什么好呆的,真难为了这些胡人,竟然在这里生息繁衍至今,怪不得从古到今,胡人们总是免不了南侵呢,但眼前却是闪过那个靓丽的好像让人不敢逼视的少女身影,心中到也有些恍然。
想到这个,面色不禁有些古怪,还好就是草原上风太大了些,也过于寒冷了些,卑职身子骨虽然也称强健,但还是有些受不住这里的风雪
这里冷是冷了些,但这里的风光人物都还可以,等到天气稍微暖和些,咱们就启程回去,你是不知道,这草原上的风雪着实可畏可怖,之前就遇到过一次,我是不想再遇到第二次了,安心住下,也许将来咱们还有再来的可能的呢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五章归去
你真的要走?并马而行之中,草原少女终于忍不住,转头突然问了一句出来,眸光中的意思复杂的让人看不懂。
嗯。赵石随口应了一句,此时年关已过,这里天气虽还冷的厉害,但也已经能感觉到春天的脚步了,今年他十六岁,在这里算得上是成年了,也就是说正式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在汪古部呆了一个冬天,所谓无事一身轻,整日喝酒游猎之外,也很少想及其他,心情开阔了不少,笑容也比以前多了起来,如今归期将近,悠闲的日子也就要结束了,想的也就多了起来。
这次回去,有太后作保,就算有些处罚估计也没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成亲的事情,李家是大族,之前他对李敢当也很不客气,估计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这个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若是对方极力反对,还得费些周折,但他赵石想娶的人,什么人拦着也不成,这些事情他不熟悉,要找人商量一下,不过得先找个有份量的媒人是正经。
再有就是家里还有个娃娃亲颇让他头疼,这门亲事退是不可能了,到时候再说吧。
成家立业,前世时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好像也已经水到渠成,让他颇有些感慨。
再有就是今岁大秦可能出征川蜀,他要不要随军呢?这个也颇费思量,以前是身不由己,如今隐约间已然有了选择的权力,要说他现在也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了,但享受权力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权势得来不易。不享受又有什么用处?这在于他来说,却是个全新的思索了。
大秦伐蜀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他对如今的那个什么蜀国根本谈不上了解,不过总听人说巴蜀虽然富庶,但积弱已久,想来军队谈不上精锐地,大秦又已经准备多时,像齐子平这样的皇帝心腹都已经派了出去。那里到是捞军功的好地方。
不过行军打仗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蒙古铁骑横扫天下,攻取无算,南宋弱的是一塌糊涂,但蒙古人却在襄阳城下顿兵十数年,就是拿矛盾重重,已然日暮西山的南宋没折,打仗嘛。向来就不是单纯的军事对比在产生作用。
巴蜀山川险峻,这个时代的道路应该更是艰险难行,大秦兴兵攻蜀,必然是要速战速决地,若要是他来做这个守方。就囤重兵于要隘,跟秦军对峙,再派精锐袭扰秦军粮道,秦军一旦深陷敌境。战事拖延,加上水土不服,损失必大,多数就会不战而退。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危险,还要算上将领的战局谋划,临阵指挥,将士的忍受程度,后勤辎重能否顺利供给等等因素。东征之役虽是和强大的金国作战,但河东之地多为平原沃野,能战能退,总有机会寻找金国决战,而在四面群山环绕的川中,却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想来想去,与其跟着旁人再次身临不测之地,到不如静观其变。如今天下纷乱。战事一起,还怕结束的早了?上战场有的是机会。这个热闹就先不去凑和了。
再有就是朝中局势,他是领兵将领,朝局之事他不想多去掺和,但是现在看来,朝中却是有人对他不利,会是谁呢?
李家?应该不会,如今李严蓄自顾不暇,李敢当不过是雄武军指挥使,想为难他也不会走上书弹劾这条路,毕竟这是兵部地事情,他若是这么做了,痕迹太重,反而自讨没趣儿,那位老将军可是个老滑头,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万万不会去做的。
兵部?还是御史台?他自进京之后,得罪的人着实不少,光梳理羽林左卫,在宫门之前镇压羽林右卫叛乱,就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不然他这次也不会带兵跟随大军东征的,有人趁机兴风作浪也在情理之中,回京到要好好查上一下,面对面地敌人往往容易应付,潜伏在暗处的冷箭才是要注意的。
他在朝中根基还是太过浅薄,回去之后是不是要经营一下?不然朝堂上没个帮自己说话的人,总靠着什么圣眷过日子,早晚得出事,这个时代地军人和后世的军人可是大不相同,在政局上是有自己的发言权的,他可不想当什么岳飞,名气是有了,但最后的下场还不是个死字?
不过想到这些,却又茫然而没有半点头绪,经营?怎么个经营法?交结朝臣,又怎么去结纳?
细算起来,他和朝臣照面的机会到是不少,但有交情的却一个都没有,到是东征之后,和军中将领的关系还算不错,再有就是那位钦差李士芳了,这个翰林待诏大人是皇帝身边地人物儿,官职虽小,又没有实权,但位置却很重要,此人临去的时候很有些结纳的意思
还有他的那位表哥张世杰,好像应该是要参加科举,也不知考成了没有,张世杰性子有些古板顽固的迂腐气,但怎么说也是自家人,以后到是可以帮他一把,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个助力。
想起这些,他脑袋便有些大了,远不如想起战事来西路明晰,看来回京之后要找人商量一下的,府里有李博文和陈惜寿,都是那种心思极重的人物儿,到也不愁没人商量,反正大不了就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为什么?草原难道不好吗?少女眼中黯淡了一下,却是转开了头去,心中反复纠结,该死的,琴其海,你地心儿在为一个男人跳动吗?他是个汉人,又对你不好,有什么能打动你地心?
她是心动了,听说他要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确实为这个男人心动了,是什么时候地事情估计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是初见时对方力举奔马的英姿?不是,那个时候她还根本不认识他。只不过觉得这人好大的力气,比部落里最勇猛的战士还要威风罢了。
是他视她地美貌如无物的时候吗?也不是,那个时候她只是有些恼怒,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本应该是惊艳,接着便想将所有世上所有赞美的言语加在她的身上以博得她的欢心,而他的眼中却只有淡淡的疏离甚至还有些警惕,简直不是个男人。
是他侃侃而谈,只片刻间便能为部落除一大害吗?也不是。那时她只觉得汉人果然狡猾,算不得什么本事,整日只知道算计别人,草原上地男儿可不会这些阴谋诡计的。
是在风雪之中,救了她,还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躯吗?也不是,她那时只有感激,还有愤怒。他的无礼和他的傲慢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是他忙忙碌碌,使他们能度过那可怕的风雪的时候吗?也不是她只觉得这个汉人本事好大,在那样地风雪中活下来已是天神的恩赐,他却能轻而易举的带着她度过那风雪。
是在被恶狼围困中,他独力支撑。仿若天神,护得她安然无恙吗?也不是,她那时只觉得这人好生残忍,杀起人来好像专门和天神作对的魔鬼般可怖。他的性情更是比草原上地饿狼还要凶狠百倍,便是面对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也要拼命挣扎,那时候的他实在让人感觉畏惧多过于钦佩。
那是什么时候?她也想不明白,反正如今碰上部落里的年轻人们,总要拿来跟他比上一比,结果却颇为令人沮丧
正心思潮涌之间,却听赵石笑道:我是个汉人。自然要会汉人地地方,哪有什么为什么?不是舍不得我了吧?
随口调笑了一句,却看对方颇然转头,面色古怪,眼神中满是被人道破心事的羞恼,脸上也浮起了两朵红晕,看上去妩媚异常。
愣了愣神儿,少女的心思好像都已经放在了脸上。他怎会不明白?想想自己前世可没这么好的女人缘儿。半辈子过去还是孤身一人,到如今三妻四妾都快满额了。再想想自从见到这位汪古部的额浑之后发生的一切,心中也自了然,患难之间结下的情谊总让人割舍不去罢了,这种情谊虽然宝贵,却最不稳定,也许他离开草原一段时日,这位额浑心里也就没了他的影子。
再说,他地脚步注定是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停顿的,说他无情也好,其他什么也罢,女人在他心里总不会占据最重要的位置就是了。
停下马来,也不再看对方神色如何,挥手让跟随在他身后的众人先行,然后笑道:我们汉人有句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感谢这些时日以来汪古部的盛情款待,替我转告阿剌儿汗,等我重来的时候,希望汪古部还能雄踞于草原之上,更希望那时我们还是朋友告辞诸位不用送了,我们知道路
你
草原少女惊愕的瞪大眼睛,这本是一次普通的游猎之行,没成想赵石却是说走就走,楞然之间,对方调转马头,挥了挥手,座下战马已然撒开四蹄,如箭般奔驰而走。
额浑,我们。我们是不是追他回来?旁边地克勒达儿黑也没料到会是这般情形,急急说道。
望着赵石一行人渐行渐远地身影,少女眼圈已是红了,喃喃道:追上又能怎么样?他终究不是我们鞑靼人啊
双腿猛的一夹马腹,战马长嘶,猛地窜了出去,却不是去追那可恨而又无情的男人,却是向侧后一处山丘奔去。
山丘之上,少女驻马远眺依稀还能看见赵石一行数人的影子,这时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喃喃低语了几句,伸手狠狠擦去泪水,愣愣的看着远方,半晌过后,却是扑哧一笑,顿时笑颜如花,大秦?很远吗?偷走了草原女儿的心,便是飞到天边,也要找到你的
人生大事,买房子,要断更几天了
这几天就要把阿草自己的房子敲定下来了,人生大事,不能马虎,诸位见谅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六章回京(一)
纵马奔驰的感觉很舒服,将马速提到极限冲出去,如雨点般密集的马蹄声在耳畔回响,体会着座下战马起伏的腰身那雄健的肌肉的律动,迎面而来的狂风像一张大网,搂头罩了上来,一切都显得原始而狂野,这可要比坐着性能最好的军车飙到二三百迈还要有滋味。
一行十人一路并不停留,直向南行,不几日便出了鞑靼草原。
随着路程的缩短,不管是年轻的木华黎,还是随行的宋人逢等人,心底自然都既是期待又有些紧张。
崔适赵光两个也是归心似箭,草原上的景色也无心看上一眼,在他们眼中,草原之地就是蛮荒所在,并不值得他们关注上哪怕一下。
不过这一路有了赵石,自然不会让他们舒服了,宋人逢等人轮流值夜,完全是军中的规矩,在赵石眼中,这几个家伙身上匪性很重,不服管束,就说这次草原之行,几个家伙明明伤势并没多重,只因为所在部落盛情挽留,这几个家伙便在那里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还有女人随时伺候,逍遥快活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竟然过了数月,才到汪古部与他会和,若是行军打仗,早就被他砍了脑袋。
一身江湖气息的宋人逢等人确实也不对他的眼缘,要不是几个家伙一身功夫在他眼中堪称神奇,他早将这几个家伙扔在汪古部不管了。
于是这一路上几个绿林中出来的好汉都好像吃了黄连,被折腾的胆战心惊,终于在一次宿营的时候,蔡老三正睡的香甜无比,猛不丁却被一双大手卡住了脖子,差点没把蔡老三的魂儿给吓飞了,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短刀。却是摸了个空,这一下更是惊破了他地胆,之后就是亡命挣扎,大手却是如同铁钳般卡的他直翻白眼,直到呼吸越来越是困难,他心里只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被人黑了。
直到对方的手离开了他的脖子。他才真正清醒过来,劫后余生,让他浑身上下都酸酸软软的,但瞬间升起的能淹没人的理智的怒火,硬是让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拉开了架势,铁彪。真有你地,摸黑下冷刀子,怎么着,当了官儿,连心都变黑了?
铁彪搓着大手。常见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有些尴尬,又有些别样的复杂,不过听了蔡老三的话。眼中寒光一闪,有些着恼,你也不用恼我,没别的意思,大人的吩咐罢了,大人说了,做他的护卫,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散漫惯了,刀不磨不快,人不磨不出头,今天只是给你个教训,睡的别那么死,刀被人摸走了没什么,头没了才是要命。
一路上本就被折腾地够呛的蔡老三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这时险些没被自己人掐死。末了还要被教训一通。他性子本就火爆,再也忍不住。上去就跟铁彪扭打在了一起,铁彪自是不惧,他也不是吃素的,轮拳踢腿,和蔡老三打在一处,蔡家兄弟的功夫都在刀上,这般肉搏自也不会是铁彪地对手,几下子便被铁彪按倒在地,吃了一顿痛打。
这官我们不作了。
被打的满脸是血的蔡老三在赵石面前咆哮道,他的两个哥哥对铁彪怒目而视,刀子也摸了出来,大有一言不合,便即上前火拼地架势。
桀骜不驯之辈赵石见的多了,尤其是前世所呆的地方,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也是放进人群里就不让人放心的狠角色,哪里会在乎这几个人的愤怒。
淡淡道:强扭的瓜不甜,我手下也不缺你们几个,当兵吃粮是那么容易的?给我做衙兵就更不容易,当初没给你们说透,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跟在我身边,如果几年之后还没死的话,我许给你们个前程,最不济也能领个百十人,弄个校尉当当,这个你们自己掂量,在我手下,有本事地人总不会饿死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手下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们今天敢当着我的面亮刀子,明天说不准就敢在背后给我一下,这样的人我不敢收,也不想收,我也不为难你们,跟我走到黄河边儿上,我放你们离开,这句话对铁彪你和小宋一样管用
我们现在就走你又能怎么样?既然撕破了脸皮,话也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蔡老大瞪着眼睛道。
赵石笑了,眸光清冷如水,你说呢?
蔡氏兄弟瞳孔都是一缩,粗糙的手掌更是紧紧握住了刀把子,这位大人的狠辣他们是见过的,心里都是一紧,蔡老大却是将目光看向宋人逢,光他们三个人还真没有把握走得了,加上宋人逢就不一样了,宋人逢可以缠住铁彪,他们三人围住赵石,还能一战,其他三个人无足轻重,到是那个长地好像狗熊一样地哒懒有些难对付,但也只是个空有蛮力的家伙罢了,只要别让他拿起弓箭,也是好对付地紧。
赵光和崔适方才还在看热闹,这等窝里反的事情可透着新鲜,也不知道这位大人从哪儿弄来这么几个家伙,几个人还都属于那种身怀绝艺的异人之列,这种人物和豪门大户里看家护院的可不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叫做野性的东西,就好像好勇斗狠却吃不饱肚子的野狗和懒洋洋的家猫的区别,一看就知道是杀人放火没少做了的主儿。
到了后来,剑拔弩张,崔适这样的文人自然是脸色发白,赵光毕竟是将门出身,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胆气却还够用,慢慢抽出腰间的佩刀,站在了赵石的身后。
木华黎和哒懒都是两眼放光,慢慢围了上去。在年轻的蒙古人心里,背叛主人的家伙最好是砍掉他们的脑袋,让天空的鹰隼啄食他们地尸体,或者拖在马尾巴后面,磨烂他们的皮肉才算得上是惩罚。
宋人逢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却是握紧了铁枪,向前一步,一言不发的站在了铁彪的身边。态度已是十分明显。
好好。蔡老大苦笑了一声,一把拉住两个兄弟,我们兄弟本来也不想去当什么官儿,也不想阻了大人的行程,就跟着你们到黄河边上,不过大人说话可要算话,到时候放咱们兄弟平安离去
也不用他放什么狠话,赵石已经说道:你们本就无足轻重。说句你们不愿听的话,就你们三个,早晚得横死异乡,还用得着我动手?哼,绿林豪杰?匪性难除而已。大伙儿都散了吧,明天还要赶路。
之后的数日还算平静,蔡氏兄弟虽是不甘,但到底还有些理智。也没找什么麻烦,赵石也再管这三个家伙如何的难受,这就和练兵一样,去芜存真罢了,若不是怕杀了他们会让剩下地人心寒,他可不介意手上再沾些血腥的。
路过吕梁山之时,也没去天王岭见那位光头寨主,这些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们可没什么慈悲心肠。更谈不上什么交情,犯不着再去那吉凶难测之地冒险了。
一路上赵石向赵光仔细打听朝廷上的变化,赵光自是知无不言,这半年时光,朝廷中变化确实不少,光巩义县令徐闻禀刑部玩忽职守,匪人冒官之事便使朝廷震了几震,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太子一案的余波罢了。总是免不了的,那个胆大包天的巩义县令不过是适逢其会。给当今圣上一个不错的借口罢了。
明白归明白,但大案既起,陷于其中地官员也只有自认倒霉,最后一番清查下来,牵连刑部兵部户部官员数十人,直管刑部签押事宜的官员杀了几个,其他人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处置的分外严厉。
不过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除了太子余党有些惊心之外,到也不算多大地风波,几月之后便也平息了下来。
还有就是魏王回京,表面上却没撕破脸皮,那位陛下代魏王这个兄弟甚厚,言语殷殷,关切的很,不过魏王初一回京,便使其到西山陵寝代为看望废太子李玄道,魏王从西山再回到京师之后,便立即闭门谢客,说是专心养伤,不论是以前的旧部,还是朝中亲近的官员都是一律不见,熟悉其中曲折地人也都明白,这位一直镇守潼关的魏王殿下恐怕是再无领兵的机会的了。
其余就是一些琐碎事情了,问到自己家人是否安好的时候,赵光却是给了他一个坏消息,石头娘据说是病了,其他到是没什么,赵石也自明白,估计是听说他陷于敌境的消息把老人家给吓坏了,不过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之后行程便加快了许多,到了黄河边上,也没难为蔡氏兄弟,任他们自去,众人渡过黄河,更是归心似箭,在潼关也不停留,不数日间,便已经能隐约看见长安城那雄浑博大的身影了。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七章回京(二)
进城门之时,并未怎么张扬,也就是打头的赵光上前检验公文路引,守卫城门的兵士便也放了行,一行人悄然而入,并无多少波澜。
长安依旧繁华似锦,虽说已不是深冬,但街角房檐处依稀可见残雪处处,天气还是冷的厉害,但街道之上的行人却不见少,从塞外苦寒之地归来,见到这样的场景,无疑便好像从穷乡僻壤终于回到了正常世界一般。
相比木华黎以及铁彪几个啧啧称叹,什么地方都看着新鲜,赵光眼眶都红了,这一趟虽然谈不上是九死一生,但从小到大,便是西北边寨也不曾吃过这等担惊受怕,餐风饮雪的苦头,乍一回到这繁华世界,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心中也是暗道,若是再有这样的差事,说死也不能往自己身上揽了,回到家里,第一个先去拜一下佛祖和列位先人,谢谢他们保佑自己囫囵个儿的回到长安,再有就是让屋里的那几个婆娘好好伺候着,有什么好吃的也得多吃些,这些日子耗去的元气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补的回来的。
不过这次出去也算是开了眼界,交卸了差事,就得叫上三五好友,给他们好好说说在外面的见闻,准保能听的他们直瞪眼,想到这里却又有些得意。
大人,卑职先进宫给娘娘和万岁那里报个信儿,卑职以为,您也不用忙着去兵部,这一去半年总得先回家看看不是?估计到了晚上,宫里自会召您进宫赴宴,大人功高,又圣眷正隆,封赏自重,卑职在这里先恭喜大人了。
赵石在年纪上几乎和他儿子般大。又和他有些亲戚关系,论起来得管他叫上一声三哥的,但在这一路上,赵石并没提起这茬儿,他更好像忘了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一口一个大人,态度上也是恭谨备至,丝毫没有一点在乎赵石年龄的意思。
崔适在旁边见了。心里虽多少有些鄙夷其为人,但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这就是官场规矩了,崔家虽是百年大族,唐时更曾风光无两,名相重臣屡出其家,英才俊杰行于门下,簪缨世家之说正为所设。
然世事无常。如今的崔家虽也不曾香火断绝,但黄金为梁,玉为肌的官宦豪门早已是风流云散,最多也只是存在他们这些后世子孙的梦里面了。
官场离开地太久,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虽然子孙后人还保持着起码的书香传家的祖训,但官场上迎来送往,笑里藏刀的手段和为官之术却已经随着渐渐衰颓的家声而消失不见了的,剩下的到多数都是文人地根骨傲气。
崔家虽然已经败落。而且还在异族治下,但崔家毕竟是数百年的大族,不论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当初抵御这些异族入主河东的义军从不乏崔氏子弟的身影,死国难者之众多,每个崔氏子弟说起来都会含着一汪眼泪。
契丹人到河东,杀的人多。女真人来到这里,杀的人一点也不比契丹人少,宁肯站着而不屈膝的崔氏子孙死的差不多了,剩下地人看着祖坟所在垒起的一座座坟头,掉着眼泪终于认了命,再成长起来的孩子就不让他们摸什么刀枪,不甘心的人便远走他乡,再无消息。恋栈乡土的留下来。老老实实将崔家地香火传下去,不过几经战乱。还能矗立不倒的地方豪族也是寥寥无几,有的家族选择屈从于这些外族,以为走狗,换得荣华富贵。
但他们崔氏一族之前死的人太多,即便家族之中再不愿子弟流血,这仇恨却已种下,于是便也有了崔氏子孙不得为胡人效力之说,之后子孙便也从不出仕为官,饶是如此,每次金国出兵,还是要从这些地方大族里征发粮草壮丁,多数都是有去无回地了,由此崔氏一族的壮年男丁也是越来越少。
大秦东征,河东之地终于再见汉家军伍,本是一件振奋人心之事,但那位长相凶恶,不知为了何事断了一条胳膊的族叔却是断言秦军必定不会尽占河东之地,多数还是会退回关内去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颇让族中一些年轻后辈对这位平日不发一言的族叔刮目相看的,族老们显是知道这位一生未娶的族叔的过去,也不管秦军正连战连捷,咬着牙决定,除了走不动地,所有崔氏子孙无论老幼妇孺皆迁入大秦。
都说人离乡贱,也确实如此,他们这些算得上是流民的百姓迁入大秦,自然不会被当做平常百姓般对待,颇多警惕和戒备,连分得的田地也只是些贫瘠之处,但让人安心的是,没有什么人借机行那盘剥压榨之事,各处官吏也堪称和善,和女真人对待汉人百姓如猪如狗可是差的远了。
初步安定下来之后,族中到也没缺了什么丁口,到得大秦河中,因为事物繁杂,官府人手并不充足,从流民之中拔选些人出来帮忙也就在情理之间了。
而崔氏一族子孙大多都是读书之人,这么一来,有那么几个幸运之人便被选了出来,任职虽然不高,都是流外官吏,甚至还带着暂代等头衔儿,多是书记,文案等职,却也让族内的年轻人活络了心思。
他们这支人更是幸运,有子弟被推荐去长安做事,不几日便回转来,之后他便糊里糊涂的随着这位在长安为官的大人跑回了金国,再到草原,之前还不明白,这番奔波到底是为了个什么,等到见到这位在鞑靼草原混地风生水起地鹰扬将军,什么事情就都明白了。
这位将军大人的身份到也颇为让人好奇,官职也不算很大,却能让一位正经地皇亲国戚奉太后意旨不远千里寻找归来,从赵光嘴里他多少知道了一些,这位年轻的将军大人的经历也堪称神奇,寒门之子,不数年间就身居高位,领兵作战武勇无双,又得大秦皇帝陛下赏识,在赵光说来,便是前程未可限量的一个人。
一路上赵光也从不掩饰自己对赵石的敬畏,崔适对这种官场习气还很不适应,不过夜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初来大秦,便能接触到这些皇家贵戚着实也算得上是个千载难逢的机缘,天予弗取,反受其祸
想到这里,心思顿时火热了起来,他正值壮年,哪里可能一点野心和欲望都没有,以前是女真人当政,崔氏子弟恪守祖训,并不愿给残暴的女真异族皇帝当官为奴,如今到了大秦,家族上下刚解决了居所温饱,年轻子弟都在可着劲的想要恢复家声,他又怎能一点都不动心?之前不过是强自按捺着,不愿让人当成谄媚小人,如今来到长安,差事算是办完了,自己如何分处?
是强自攀附,还是掉头飒然离去?或者是想到这些,之前初入长安的新奇以及见到赵光言行的些微不快早就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有心想放下身段,却又不好意思,正没个趋处的时候,却是见前面的少年将军在马上微微抱拳说道。
三哥尽自去就是了,半年未回京师,确实对家人颇为想念,这就打算回去看看,还劳三哥进宫传禀一声,此事一了,赵石在家中摆上一桌宴席,请三哥喝杯水酒,三哥可不能不来。
再有,崔先生也是一路辛苦,在长安没有自己的居所吧?
崔适一愣之际,心中却是一喜,这位少年将军一路上虽然话少了些,待人也显得分外疏离淡漠,但这时看上去却是个细心人,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辈,赶紧微微躬身笑道:崔适初来长安,可以去住客栈
赵石却是微微一笑,对方的态度变化却又怎么能够瞒过他的眼睛?文人就是这般侨情,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的。
崔先生不远万里去草原寻我,此时到了长安,怎么能不让人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时赵光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儿,一句三哥叫出自对方口中,他是心知肚明,这份交情便算是结下了的,心中自然高兴,也暗道对方沉得住气,一路上也不见亲近,这时却来了这么一句,这样的深沉心性可真不像个少年人。
不过却也并不托大,抱拳道:好,过些日自要到大人府上讨杯水酒的,告辞。
不提赵光进宫复命,赵石带着一行人穿街过巷,不一时便已经能远远看见自己那座没回过几次,却着实不小的宅子了,半年未曾回来,此时看见家宅,赵石也是眉头轻扬,却是觉得心中瞬间就好像踏实了很多,毕竟这里才是他的根啊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八章回京(三)
赵石的这处宅子以前本来就是一处王宅,宅子占地宽广,位置也是极好先不去说他,门庭高峻阔大,等闲之人到了前面,见到如此气派的门户,腿脚就得先软上三分的,更何况门前还钉子般站着几个身着羽林军服的兵士,手握刀柄,目不斜视的瞅着前方,煞气十足,遍京师找一找,恐怕除了皇宫所在,便是算上那些皇亲贵戚,,世家豪门,也再没一处宅子有这般的威风气派了。
门前的青石板宽道一直延伸到府门前的台阶,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点尘不染,京师已经下过几场大雪,清扫出来的积雪都堆在府宅周围的杨柳下面,这里不比草原,已经有了些初春的气息,积雪初融,让空气中满是春天的味道,就连那随风飘荡的柳枝好像也在期待着什么。
一行人多数都是异地为客,长安的繁华差点让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家伙将眼珠子瞪出来,就算是去过上京城的宋人逢也是东瞅瞅西看看,觉着这汉家世界实在是百闻不如一见,这样的繁华去处可不是金人说的那般不堪的。
别人到还罢了,木华黎可是正经的来自东北草原,那里地广人稀,人烟罕至,有些牧民可能一年半载也看不到一个生人,到了汪古部已然觉着是不可多得的人烟密集,如今到了长安,这一路上见到的人可能比他从出生到现在见到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上不少,再加上高大到不敢想象的城墙,坚实的房屋等等等等,让他觉着便是长生天的住处可能也不过如此了吧?
待得到了府门不远处,看见这几乎将整条街都占住,气势雄浑,也巍峨到了极点的大秦羽林左卫都指挥使府邸。众人震惊之余,却都是有些惊喜,看这府邸的气势便也大约能知道此间主人地身份地位非同小可了,对于铁彪,宋人逢和木华黎来说,赵石之前的许诺若还有些虚无缥缈,看见这座府邸之后,心里便都踏实了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风尘仆仆。形象特异,尤其是木华黎,虽然已经换过了衣服,穿着平常百姓服饰,但一头乱发披散在肩头,头顶之上却是光秃秃的不见一根毛发,一张迥异于汉家百姓的面庞上,精光闪闪的眸子透着一股草原人特有的粗野和横蛮。便是像只狗熊般骑在马上的哒懒和他站在一起,也不如他来的吸引眼球儿。
一行人又都骑着战马,身上带着刀弓,除了崔适之外,各个体型强横。想不引人注目也不行地,若不是有赵光带着,估计连长安城的城门都进不来,一路上也没少承受路过百姓的目光。
隔着老远。守卫在府门前的几个军兵就已经瞅了过来,为首的结实汉子眼神儿好,先还皱着眉头,等看清楚骑马走在前面的赵石,眼睛猛的睁到极限,眼珠子差点瞪出眶外,之后揉了揉眼睛,嗓子里咯咯有声。半晌才嘶叫了一声出来。
是是旅帅回来了
一声旅帅出口,便也能清楚这人是当年巩义县团练出来的老人儿了,如今留在赵石府邸地确实都是些当年团练出来的老兵,这些人大多都顶着羽林左卫都指挥使衙兵的身份,和赵石可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也不怪这个叫吴旭,当年曾在巩义县和景王府护卫都头王虎交过手,拼成平手的显锋军老兵如此激动。赵石随军出征。身边除了杜山虎,以及十几个当年地团练老人儿充为衙兵外。还有数十个在京兆军中任职队正,旅帅甚至是营头的老卒,其余都留在了府邸。
其实这已经超过了朝廷规制,便是如今赵石已经是鹰扬将军,又领着羽林卫指挥使的职衔,衙兵之数也不能超过二十的,但赵石情况特异,当初随当今圣上进京,身边带着百余护卫,后来陆续来京地还要多些,这些人除了进入羽林军任职的之外,由于赵石迭遇变故,所以留了百多人在家里,有的不愿再在军中为官的,便散入城南的那处庄子。
这些都是经过当今圣上默许的事情,再加上朝廷规制虽然明细,但镇军将校大多身在军前,传令兵,亲信将校等等加在一起,绝对不只此数,所以御史台的御史们整日盯着朝里朝外的官员将佐,在此事上却也多言不得地。
他们这些留在京里的,对于东征军前的消息自是一条也不会放过,先还是人心鼓舞,后悔不迭,恨不能追随在大人身边上阵杀敌,到了后来,听说京兆军陷于敌阵的消息之后,整个赵府可谓是人心惶惶。
赵石就是指挥使府的顶梁柱,但根基却浅,柱子一倒,对于这许多人也就好像天都塌下来一般,便是府里的几位先生极力安抚,也是无济于事,内府女人的哭声更是让人听着揪心。
还好的是,宫里地皇上以及皇后,皇太后都念着赵石地旧情,又是赏赐,又是下旨抚慰,让府里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来。
不过大伙儿也都明白,这也不过是暂时的,赵石一去,他又没有兄弟子嗣,赵家也就算是绝了后,朝廷加恩也有限度,过上一两年,圣上以及宫里地贵人是否还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就不好说了,没了赵石,这个家算是彻底的败了。
不过朝廷邸报发下来才没几日,李全德带着两个人悄然入京,他这人虽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到也没将赵石的嘱咐给忘了,自己依照辰王的吩咐在府里老实的呆着,却将陪着他回来的两个人派到赵石府中传了个口信儿,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总算是将内府给安定了下来。
到得魏王进京,李全德也知道赵石这人不好糊弄,对自己家小也极为看重,于是跟家里说了一声,干脆住在了赵石府上。无事便跟府里的府卫们闲磕牙,到也是赵石多虑了,这个时代自有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他入京之后虽然结怨甚多,但却少有死仇,在这个时候,没人会冒着遭人诟病的风险去找府里这些女人们的麻烦的。
长话短说,直到李金花率兵回京。见到那些旧日同袍一个个生龙活虎地回到府中,这些府卫们才彻底放了心。
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于赵石一身,听闻赵石去了草原,草原是什么地方?没见过难道还没听说过?那里都是些茹毛饮血的胡人,据说身边只带了几个新收的山匪,这其中的凶险也就可想而知。
杜山虎等人带兵回转,私底下也没少受了这些当年旧部的埋怨。
羽林左卫都指挥使府如今虽然平静了下来,在府中陈惜寿。李博文以及杜山虎等人安排之下,显得井井有条,但诸人心里都是拎着的,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杜山虎如今已经实授羽林左卫副都指挥使一职,暂领羽林左卫。算是在仕途上着着实实迈出了一大步,这次东征随军归来地各人都有封赏,朝廷待之不可谓不厚。
唯独赵石,赏罚没个准信儿。让人担足了心事。
这时几个府卫乍一见到赵石,都仿佛见了鬼一般楞在了那里,接着而来的就是狂喜,吴旭缓过神儿来,抬腿就给了身边的家伙一脚,嘴里都岔了声儿。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你们几个兔崽子愣着干什么?快快叫人开正门快。给府里传话,老天爷保佑,将军可算是回来了快啊你们
立时两个府卫便像是中了箭的兔子般跑进了偏门儿,接着门房上就是一阵喧闹,吵闹声一直顺着府门处向府内方向传了过去
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还没等赵石下马,吴旭已经一个标准的军礼跪下去,眼眶一红。声音已是哽咽难抑。
赵石挥手让身后之人下马。见到这些相处了几年的老部下,心中也有些激荡。再想到那十几个在万马军中,不顾生死,几乎是用自己的尸体将他护住的衙兵,饶他再是铁石心肠,也是明白,这些随他日久地团练旧部才是如今他最可信任之人。
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搭手已经将这两个壮实汉子拽了起来,神情之间也多了几许欢悦之色。
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却是笑着问道:家里怎么样?可有什么变故?
吴旭站起身来,心中激动之余,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此时听这一问,心里也是苦笑,这位大人在他们眼中什么都好,对下属赏罚分明,看顾周到,又很大方,如今身居高位,却少有官气,从不虚言糊弄他们。
心性沉稳果毅,尤其得属下敬畏,他是个粗鲁之人,并没读过什么书本,但他也知道,这样一个人不当将军实在是老天瞎了眼的。
但在他们私底下说来,这位大人对于家室却太过看顾了些,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唯一让他们有些郁闷的就是,他们本都是些厮杀汉,如今却都成了看家护院的家丁
自从大人走后,到是一切都还好,不过前些日子现在好了,杜将军和张将军轮流在府内值守,老兄弟们也都不是丧良心之辈,常常回来照看,如今大人又回来了只是老太太那里病情有些反复,不过也不打紧,宫里来的太医院地大夫说将养上些时日便无碍的,大人回来,老太太一高兴,保不准这病立马就好了呢
眼角眉梢透着喜气儿,将府中情形大略说了一遍,眼角余光却是不停打量赵石身后诸人,哒懒自不必提,这个女真汉子跟了赵石也有将近两年光景了,府内诸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其他诸人却是一个都不认识,还有一个明显是胡人打扮,长相也是特异,虽然远远算不得英俊,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彪悍和野性的味道。但那东张西望地好奇神情却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在赵石不住点头当中,朱红色的府门已经缓缓打了开来,之后便热闹了,门房上的家人一窝蜂地拥了出来。
恭迎大人回府。
老天爷保佑,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乱纷纷间,七八个家人离着老远便跪了一地,府内还不断有人涌出来,这景象若是放在真正的豪门世家眼中。必定是要说上一声没规矩的,但赵石身后诸人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豪门气象,,却被震地有些手足无措。
府门之前便是长街,过了这条街道,便是长安最繁华的东市所在,这里行人自不会少,行人百姓被这里热闹景象所吸引。不一时便远远的聚了很多人观瞧,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赵石本不欲张扬,这样的场景却让他有些无奈,不过心里却也暖融融地。这个家算是他一手建起来的,他的根就扎在上面,虽是回来的时候少,但和前世不同。这里有他地家人,还有他地亲朋故旧,哪里是前世可比?
并不在府门前多呆,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进了府门,府门随即关闭,隔断了外面好奇的目光。
进得府内,先是李博文和陈惜寿迎了出来,文人看重上下尊卑。礼节繁琐,很是闹腾了一阵,这两人都可谓是赵石地心腹之人,这些时日很是有些焦头烂额,如今这位不知野到什么地方地大人终于回来了,这心里的高兴劲儿可一点都不比旁人差了。
到了前面花厅,赵石吩咐吴旭等人带铁彪,木华黎。宋人逢。哒懒四人下去洗漱以及安排宿处。却是将崔适留了下来。
花厅之中也只剩下了四个人而已,李博文和陈惜寿都是文人气度。这位大人既然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也就不着急问这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有哪些凶险,最重要的却是为什么没有随军回京,而是跑去了那万里之外的瀚漠部不毛之地。
和这两个无论是才学还是见识都是一等一地聪明人物比起来,崔适虽说家学还在,但河东之地,历经数百年战乱,辽金两国又不懂什么蓄养民力,大族豪门纷纷凋零衰落,便是像崔氏这样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大族,也面临着子嗣断绝,无以为继的局面,更何谈什么风仪气度了。
和陈李两人言笑自若比起来,他便觉着有些局促。
几个丫鬟仆役带着只有世家大族里才能熏陶出来的含蓄笑容,上来斟茶递水,接着便端上佐茶点心,这些人大多都是景王府旧人,景王登基为帝,这些人却不好都安置到宫中,遣散了一些,又赶上赵石府邸缺人照料,管家老齐那里便聘了一些回来,使起来到是得用地很了。
赵石方自端起茶碗泯了一口,茶这个东西对他这种人来说和水也没什么区别,真正说起来好像还不如草原上那虽满是羊膻气,喝到肚子里却暖烘烘的奶酒来的味道好些呢,不过这是在家里,自己的地方,游子归乡,喝上一口家乡的溪水也要比外面的山珍海味来的舒坦的,这是个心情问题,仿佛这一口茶水下去,紧绷了也不知多少时候地心弦终于整个放松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不过看着身高好像整整窜了一截出来,不过依旧满脸跳脱的李全寿牵着他妹妹翠儿的小手急急跑进来,赵石这脸色不由一黑。
说起来,他虽然来自国内国外都叫嚣着什么x解放的时代,但性情却偏向于保守,李全寿这个皇长子为什么这么巧会出现在他府里他不去管,但在他看来,顽劣到股子里,身上却又有着一些成年人都不具备的深沉冷酷性子的家伙也就是皇家才能产出的怪物,和世事不懂的妹妹搅和在一起前景着实不怎么美妙,虽然两个人看上去都还是孩童模样
大哥乍一见到赵石,半年多未见,却已初见少女模样地翠儿眼睛已经红了起来,甩开李全寿,一头便扎了过来,血浓于水,赵石心中也是一暖。
陈惜寿和李博文两个赶紧站起来给李全寿见礼。这是个活脱脱地小祖宗,宫里宫外都已经传开了,将几位闻名长安的饱学之士都折腾地焦头烂额,现在那些王爷家的世子们见到这位都是绕着走,前些时还将跟着父亲进宫面圣的六哥给扔到了池塘里,那可是数九严冬,人被宫里地太监们七手八脚弄出来的时候,也只剩下了一口活气儿。如今还在府里床上躺着呢,最后外面只不过说是失足落水,想大冬天的,池塘都结着冰,谁能落水砸出一个诺大的冰窟窿来?
不过谁让这位是当今圣上的独子,如今太子位的唯一人选呢,便是想要重处,一群大臣也是拦着阻着。最后落在这位头上的也只是在宫里禁足了半个月,这不,什么事儿都没有的跑出来了?
这样一位到哪儿哪儿不得安宁地皇子谁能得罪的起?只有像祖宗一样供着呗。
崔适不知李全寿身份,也只有跟着行礼罢了,李全寿却根本不在乎这些。眼睛紧瞅着赵石,外面好不好玩儿?听说你去了胡人的地方,有什么稀奇事儿没有?听说
一连串的话问下来,崔适愕然。陈李两个唯有苦笑,这位果然没心没肺的很,不是谣传来的。
赵石很想上去给这小子一巴掌,但瞅着李全寿渐渐壮实的身板儿,以及眼睛含而不露的锋芒,虽说行径一如当初,但毕竟已是不同地多了,他也不是当年那个赵石。随意而为的事情再也干不出来,也只是说话应付罢了。
半晌过后,已经是在府里常住的张锋聚也赶了过来,花厅外面人群远远聚集,都是他从巩义县带回来的旧部,满脸兴奋的紧瞅着厅内。
半晌过后,赵石这才向陈惜寿李博文两人问道,我娘那里怎么样?听说病了?
陈惜寿点了点头。却并没什么紧张之色。缓缓道:自从大人带兵出京之后,老人家身子就时好时不好地。等到听到大人,京中有许多传闻,府里也不很安稳,我们想瞒也瞒不住,于是就病倒了,太医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内火儿有些盛罢了
内院的人都尽心在照看,如今大人回来了,见到了大人,这病说不准马上就能好的,大人不用多虑,只是大人回转的消息没敢告诉老太太,怕是一惊一乍地,病情起了反复
到是大人的姐姐前些日子来了京师说是大人家乡出了些事情,不过那时老太太病着,大人又没个消息,巩义县又离着远,我们也不好分处
哦?赵石愣了愣,巩义县那边能出什么事情?不由问道,是什么事?
李博文和陈惜寿对视了一眼,还是陈惜寿道:好像是大人的姐夫出了些变故,新上任的巩义县令说他强占田亩详情我们没敢细问现如今把人关在了县衙的大牢里
见赵石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陈惜寿有些尴尬,离家半载,方一回家,就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儿,不尽显得他们这些人无能,心情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的。
李博文却知道这位大人不明白其中的关节,身边这位河中来地大少爷虽然人事通达,才学也不让人后,就是有些迂腐气,私底下他们两个和张世杰也商量过,但其他两个人都认为为官怕的就是亲朋牵连,那县官若不占理,也不会将官眷拿问,这事最好等赵石回来再说。
但他却不同,他才学上可能不如这两人,但却曾出外游历了很长时间,对于这些地方官吏的心思想头都知道的清楚,明白其中的曲折,但在此事上却不说破,两个人别的说的可能不对,但等赵石回来再处置却是对的。
大人不妨到老夫人那里先去瞅瞅,大小姐就在那里日夜照看,详情一问便知,大人也不必恼怒,照鸿儒看,只是鼠辈作祟,当不得什么大事,如今朝中有人与大人为难,这才是着紧处,不过大人一路劳苦,还是等进宫回来再商议对策也是不迟。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八十九章绝顶
青城山自古便是天下难得的幽静所在,此时一场小雪过后,满山银白,银装素裹,和他背后巍峨高耸的岷山比起来,就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小姑娘在搔首弄姿,自有一股迷人之态。
不过此时临近青城山山脚的密林当中,两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在林中急急穿行,川中虽算不得寒冷,但小雪过后,林中的阴寒之气却是深入骨髓。
两个人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身上的鲜血粘结在衣服之上,又被身上的汗水侵入伤口,饶是两个人都是铁打的汉子,也时不时皱起眉头,但让两人更是心惊的是,这已经是一夜过去,按照两人的脚程,却总是无法甩脱后面的那人。
两人一僧一道,这在青城山里并没什么稀奇的,青城山之内多的是寺庙道观,青城山天下名山,寻幽探胜之人不绝如屡,佛道两家在这里扎根已有数百年,和尚道士在这青城山里自不会少。
但佛道两家自古便是水火不容,两家竞于江湖,逐于庙堂,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冤家对头,此消彼长,自古也不知上演了多少冤仇故事。
青城山中的这些方外之人也不例外,辩说佛经道藏乃是常事,两家的护持高手也时不时的动动手脚,见面和气打招呼的到不是没有,但多也是笑里藏刀,可真还没见过这等一起被人追杀的。
和尚身材魁梧,空着双手,受的伤要轻些,道士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犹自带着血迹的长剑,但脸色却是煞白,呼吸急促。别的伤处到还罢了,胸口上挨了那人一下,若不是和尚疯了般拼死上前救助,这条命当时就得交代在青城道观之内,不过就算那人看似轻飘飘的一掌,也整整把他打出十余米,肺腑如焚,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想起那人地可怖可畏之处。道士脸上浮起一抹苦笑,两人纵横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但合两人之力,竟不是那人一招之敌,还是仗着两人身上的秘制弓弩才得以侥幸逃生,但那人还是紧紧跟了出来,昨晚还能凭借夜色和那人忌惮两人手中弓弩而不敢靠的太近的缘故,多躲避些时候。但却总也甩不脱这人的追踪,到了天明
哼,青城山上的那些臭道士欺软怕硬,算我看错了他们。
值此生死关头,那和尚却是恢复了当年的豪气。此时还能笑的出来,臭道士?难道你就是秃驴来地?
两个人一个骂臭道士,一个骂秃驴,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两人相处多年,这一笑之间,对方心意都已明了于心,这遭怕是两人都要丧命于次,却再也不怕暴露了行踪。
秃驴,你我相交这些年,就算今日死在这里。过那奈何桥时,有你相陪,到也不怕寂寞。
臭道士,和尚是要去西天极乐世界的,你独自走那奈何桥去吧。
呸,你杀的人比咱少了?还是和咱到十八层地狱见见那阎罗王有什么本事吧。
臭道士,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
哼,提这个干嘛?咱家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便也死了。到是你,有儿有女。死了怕有些不甘心吧?
哈哈,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那个私生儿子可也有儿有女了,你就不想去看看?咱家虽然有儿有女,但却收了个好徒弟,有他照看,我也心安,你呢?不如咱家在这里断后,也好叫你见见从未谋面的孙子。
少打这个主意,道士的事儿不用你来操心。
两人既然抱定了必死之心,索性停下了脚步,大声谈笑,旁若无人。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曾到过巩义县赵家村的了然和尚与清虚道士,大秦攻川在即,他们这些内衙之人自然先就充为牒探进入巴蜀,不成想却是在这里遇到了对头
你们不用争了声音飘飘渺渺,带着金属之音传了过来,伴随着这个声音,密林之中已经缓缓走出一人。
秦川男儿果然不同凡响,功夫虽然稀松平常,但这份儿不惧于生死的豪气却是让方某佩服地紧呢,好好,不虚此行。
从林中走出的这人长相粗豪,满脸的络腮胡子掩盖之下,也看不出他多大的年纪,身上随随便便套着一件青衣,上面颇有些脏乱,一双胡靴也满是泥泞,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是这人负手而立,一双幽深地眸子定定的看着两人,说不出的专注,此时还露出些许欣赏之色,随着他淡淡而又清晰的浑厚声音,一种引而不发地孤傲气势却是呼之欲出。
没想到你还没死,本以为拜火魔教已经销声匿迹,江湖之上再也听不到方火羽的名字,不曾想,那个当年让江湖豪杰束手无策,闻声丧胆的大魔头不但还活着,还干起了这样一些鬼祟勾当,当真是好笑的紧啊。了然和尚面无惧色,大声笑道,不过眼神之中却疏无半点笑意,而是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那人对他的讥讽之言却是满不在乎,只是微微有些愕然,二十年不出江湖,潜心武学之道,没想到初一露面,便被人认了出来。
在了然和尚脸上微一打量,哦你认得方某啊,对了,二十多年前,在大秦还曾会过一个使般若禅功的二十多岁,能有那样的功夫也属不易,所以放了他一条生路,难道就是你了?
说到这里,却是微微摇头,若真是如此,这二十多年,你地功夫可没什么长进。般若禅功前面靠的是苦练,后面靠的是悟性,当年那个老和尚悟性欠佳,不过练到了第三层,已是当世一等一的好手,不过他壮年时当还堪与方某一战的,但今日嘛,若是他还活着。可也不是方某地对手了,到了你这里,却越来越是不济
青城山本是人杰地灵所在,但今日遍访青城七十二观,二十三家寺院,却颇为让人失望,所见皆为鼠辈,不堪一顾到是你们两个。胆气颇佳,又能相互扶助,不惧生死,这份豪气便已胜却那许多所谓世外高人,可惜武功太差。又为敌手,不得不杀
话到此处,微微摇首,语声颇显寂寥。但一身孤绝傲岸之气却是愈盛,杀气也慢慢凝聚起来,随后便摆手道:你们是束手待毙,还是拼死一搏?方某敬重你们也是豪杰之身,死后自当为你们掘土为坟,不使你们暴尸荒野
这人自小嗜武成痴,年轻时走遍大江南北,会遍天下豪杰。一身武功当年便已是无双无对,这二十多年隐居不出,潜心钻研武道,如今虽是壮年已过,但身体却不见丝毫衰老,可见武功更是精进,若是拿现代的话说,此人已是将浑身潜能都激发了出来。
和尚和道士两个人在心底里是即羡且慕。见对方一说到武学之上。便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让人反驳不得,说起两人的好处来也是语意真切,并不作伪,若论起两人见过地江湖豪杰,风姿气度更是当已此人为最,虽是敌手,那些诋毁之言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为豪杰,哪里有束手待毙地道理?和尚哈哈一笑,旁边的道士也手握长剑,浑身绷紧。
不成想,了然和尚却是怒吼了一声,闪电般抓住冲虚道士地衣领,不等对方挣扎,又是一声暴喝,双臂用力,瞬间已将冲虚道士诺大的身子甩了出去,他习练般若禅功日久,这一身地巨力非同小可,道士清消的身子立即便腾云驾雾般飞进了林木之中,伴随着冲虚道士惊怒交加的嘶吼,眨眼不见了踪影。
对面那人同时脚步微动,身影如惊鸿掠地,数米的距离,好像一步而过,一只白皙修长,却宽大无比的手掌已经悄无声息般按在了了然和尚的胸口之处。
了然和尚蓦然回头,高手相决,本就不容疏忽,他却将身旁的道士扔了出去,仿佛一开始就已经将自己的一条命交在了别人地手上。
一刹之间,那人却是看见了对方一双如两团火焰在燃烧般的眸子,眉头轻扬,手掌之上凝聚的力道立时消逝无踪,脚步错落,颇然之间,又退了开去。
这一前一后,他身子仿若乘风而行,又好像深渊鬼魅,飘忽来去,几乎已经到了肉眼难寻的地步。
眨眼功夫,两人依旧对面而立,仿佛谁也没有动过一般。
你这又是何苦,那个道士已经受了我一掌,跑也跑不多远,若是你转身就逃,说不准还有几分生机状似惋惜,又有些羡慕,他这半生,嗜武成痴,眼界又高,虽说武功绝顶,但却没有半个知心换命的朋友,见这两人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舍命维护,羡慕之余,却还带了几分嫉妒。
了然和尚虽是衣衫破碎,形容狼狈,此时挺身而立,听了对方这似惋惜,似不屑,又似赞叹地话语,却纵声长笑,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对眼前这人恨之入骨,积郁难消,但今日再见,几句话说下来,却是觉得眼前这个大对头不但武功绝顶,这胸襟气度也实在让人难以企及,二十余年之恨意却是颇然消逝,再无半点痕迹。
但即为敌手,这拼死之心却是愈盛,也不说话,脸上一阵涨红,浑身上下骨骼好像暴豆子般噼啪作响,下一刻,他身上的血管便蚯蚓般凸了起来,脸上青筋暴露,越来越红,最后好像滴血一般,看上去狰狞之极,本就高大魁梧的身形却是瞬间仿佛又大了一圈儿,撑得衣服都碎裂了开来。
对面这人却是并无动作,只是淡淡摇头。漫声道:你强行催发气血,如今心已经碎了,血脉也快要爆裂,好好,秦川男儿果然刚烈霸道的紧,方某这时若是抽身就走,你也再无生理地,不过方某就接了你这一击。也好叫你死的瞑目。
此时了然和尚胸膛剧烈起伏,一呼一吸之间,好像拉风箱一般几步之外就能听见气流呼啸之音,身上的肌肤已然慢慢龟裂,残留的衣服渐渐染地通红,便是脸上也开始渗出了鲜血,一双本来满是凌厉之气的眸子中疯狂之色越来越浓,但他身上骨骼爆响之声再也没有停下。身躯也越来越是庞大,站在那里,此时已经仿佛一个血战过后的远古巨人一般。
啊半晌过后,饱含了痛苦和疯狂之意的呼啸之声乍然响起,仿佛龙吟虎啸般回荡于密林之中。便是周围数木也被震地簌簌而抖,树上的积雪残枝纷纷落下,一啸之威,竟至于斯。
了然和尚终于动了。这是拼死一击,一动之下便是惊天动地,地面之上的泥土积雪被趟的四处纷飞,如同疾箭劲矢。
裹着风声,一拳已然击出,看似缓慢清晰,却是飘忽即至,这一拳裹带着地锐利风声还在其次。上面凝聚的必死之下,而带出的一往无回,让人觉得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凛冽杀气才是让人丧胆之处。
对面这人身在其中,直面这惊天动地地一拳,看似漫不经意,但这毕竟是一个武人地决死一击,再加上对方习练的本就是至刚至烈地般若禅功。他也是不敢怠慢。深吸一口长气,胸膛瞬间鼓起。就像是鼓起了一个气球,手掌也立时变得通红如血,迎着对方地拳头缓缓推出。
拳掌相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很难想象,两个血肉之躯相互碰击,竟然能发出这等好像金属爆裂的声音。
一击之下,气流在两人周围盘旋往复,周围积雪全被猛的吹开,那人脸上瞬间浮起一层红晕,身子微挫,好像慢镜头般退后了三四步。
但了然和尚仿佛巨人般的高大身躯却像是炮弹般向后飞了出去,身在空中,一条右臂上地肌肉便已纷纷炸开,好像在原地下了一场血雨。
他身后是一颗参天古木,了然和尚的身子撞上去,却好像豆腐般毫无阻挡的陷入树干当中。
那人终于站稳身形,负手而立,胸膛慢慢平缓,一口长气呼出,却带出了淡淡的血腥气,一双黝黑地眸子定定看着不远处浑身浴血,已经圆睁二目,但生机已绝的和尚,半晌过后,脸上慢慢绽开笑容,和方才不同,这笑容看上去,却有着说不出的纯真质朴。
般若禅功,般若禅功,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可惜,多数要成绝响了
石头啊,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房间之中药香渺渺,石头娘在榻上半支着身子,脸上带着些病后的苍白以及虚肿,一只手紧紧抓住赵石的手腕儿,一只手在赵石脸上抚摸,乍见儿子回转,初时的惊喜和不敢置信过后,却只剩下了这恋恋不舍的舔犊之情,也没问儿子在外面受了何等的苦楚凶险,但这句话中所蕴含地浓浓亲情傻子也能体会的到的。
赵石心中温暖,瞥了一眼侍奉在旁的姐姐,几年不见,这个姐姐或是因为生活不如当年艰辛,看上去却是要比当初少女之时还要容光焕发上许多的,只是眉宇之间罩着一层愁绪,却也将少妇的风韵显现无疑。
不走了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你这一去啊,娘这心里可每一刻是踏实的,睡觉都睡不安稳,若说这大宅子住着,吃饭睡觉都有人伺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不过娘这心里就是没个底细,总觉着提心吊胆地。
要不咱们还是会赵家村吧,娘也不要你光耀门楣,你们老赵家本来就是猎户,跟着你爹这些年,操劳是操劳了些,但却是过地安稳日子,可不像在这里这官儿咱不当了行吗。
娘,你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的这官儿想当上不容易,但也不是想不当就不当地,外面的事情有儿子在呢,不用您操心等您病好了,我陪着您到处走走看看
石头娘微微叹息了一声,却不再劝,对了,今年你也十六岁了,娘想着呢,不管你这官儿当还是不当,咱们都得回赵家庄一趟,一来给你爹上柱香,二来呢,你这冠礼还得到祖宗祠堂举行,再有就是你的亲事,冠礼之后就把亲事办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哼,不准推三阻四的,娘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老子也不能断了别人家的香火不是?等你给我生个孙子,,娘就守着孙子过日子,不用你再操心了。
第五卷万里征途会英豪第三百九十章为官
已经有些后继无力的北风呼啸着刮过雄伟的皇城,在皇城的楼台殿阁之间挤过身躯,将一东天的残雪吹的纷纷扬扬,也将冬天仅余的一点寒意送到人世之间。
乾元殿前,几个小太监缩手缩脚的站在檐下,身上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但依旧被冻的面青唇白,偶或有一人被传叫进殿中,便惹来所有人羡慕的目光。
今年冬天天气并不比往年稍冷,若是搁在先帝在的时候,天气太冷的时候,是允许太监们偷些懒,进得外殿躲避一时的,有时还能让厨房的偷着送来些热气腾腾的汤水,和厨房关系好一些的时候还能弄些美酒来暖暖身子,太监嘛,本来就少了些阳气,许多人都好这杯中之物,那时三五成群,躲在个没人能看得见的地方,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吃着煮的稀烂的小牛肉,别提有多快活了,便是总管太监们看见,大多数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都是从这个位份上苦熬过来的,谁都不会狠下心来就这些小事发作不是?
但如今却是不同了,当今皇上可没有先帝那么宽和,他们这些小太监平日都在宫中充为杂役,对于朝局大事以及宫中的变化并不敏感,但两年一过,宫中各紧要处的总管太监大多换了新人,规矩也渐渐越来越是严厉,他们这才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思所在,一朝皇帝,便有一朝皇帝的气象,这个只要是脑袋稍微活络些的人便能感觉的到的。
所以这大冷天站班的时候也再无人有什么怨言,毕竟大秦在东边打败了金国,这等振奋人心的消息便是这些太监也是满心鼓舞,他们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一统宇内,匡扶六和地大志向。也不懂这次打败了强敌对于大秦来说真正意味着什么,只是觉着大秦兵强马壮,在这宫里当差便也安稳。
大秦承平百多年,战事虽是不断,但多数以防守为主,不光是那些朝中的大臣们,便是他们这些太监也都觉着据敌于国门之外便行了的,新帝登基。就擅起兵戈,很有些穷兵黩武的架势,早些时候,不光朝堂之上一些大臣出来劝谏不止,便是在这宫中,许多太监私下里议论,也是惶恐居多。
但大秦一战而胜,掠获无算。不说宫外人心振奋,宫里的太监们也感扬眉吐气,心底里那丝不满和惶恐也消失了个干净,便是规矩严些,也算不得什么。毕竟银钱俸禄一文不少,规矩也是以前的规矩,不过是办事要比以往认真仔细些,麻烦也就找不到你的头上。
更有人在想。这位陛下正是壮年,又英明神武,说不定也要像先帝般当上三十年皇帝的,此时新自登基,宫中人事变换,许多年老体弱地太监都纷纷辞下养老,说不准在这个时候还能更进一步呢。
不过相比较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宫中的人心还是要安稳许多的。毕竟国朝以来,鉴于前朝太监后宫弄权,太监的权力在大秦开国之初便被限制的死死的,除了一个由皇帝心腹掌管的三司衙门,可从没出现过什么大将军高力士,李辅国之类地角色,如今三司衙门也在宫里剥离了出去,太监们的盼头也就小了许多。相互倾轧争斗也大多都是各位贵人之间的小心思在作祟。大事是一点也没有的了。
这些都是闲话,不必细数。
此时乾元殿中的谈话已经到了尾声。殿中十数人,,有一半都是顶盔贯甲地将军,剩下的也都是朝廷重臣。
景帝李玄谨居中而坐,没有美酒佳肴,也没有歌舞助兴,一殿君臣都是神情肃穆,,殿上气氛显得分外压抑。
李玄谨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心中微微有些忧虑,这是最后一次商议攻川大计,之后这里一多半人都要赶回南边儿,明春天气转暖,就是征蜀之时。
一次东征便耗费了百多万两银子,数不清的米粮,征发民夫,也让河中之地地粮米减产数成之多,所耗极为惊人,这让没经过一次如此大的战争的大秦朝堂上下都是触目惊心。
所幸大军得胜,占据河东约有半年,金国的地方,大秦自然不会有什么客气,所过之地立即便将各处府库搬了个精光,一些女真人官吏则毫不犹豫的处置了,抄取家产,这些女真人贵族在河东搜刮日久,家里钱财无数,有的女真人家中的银钱甚至比府库还要多上许多。
抄掠之下,总计竟得约四百万两银子,除了犒赏将士,抚恤阵亡官兵,安抚河东流民所费,竟然还能剩下一百多万两的银子,这样一笔买卖让朝中反对东征地大臣们都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还只是河东一地,若是打下来的地方再多些,抄掠再凶狠些,当还不止此数的。
不过让人心疼的还是东征精锐损伤惨重,十万大军,回转来的不过七万之数,实在让人难以衡量其间得失。
这次攻打后蜀,准备更是充分,只是经历了东征一场大战,这位锐气逼人的皇帝陛下却也谨慎了许多,战事毕竟不如他之前想象般轻易,战事一起,牵涉到的绝不止军旅,而是方方面面,一个不慎,局面就难以收拾。
所以他才在数月之前,借着陈年旧案,再将朝中梳理了一遍,东征或许还可失败,但攻取巴蜀却不容有半点失误,这一整个冬天,兵部之人忙的都是脚不沾地一般,已经没必要遮掩什么,谁都明白大战在即,谁都明白皇上那里不容有失……
虽说诸事都已布置妥当,但李玄谨心里还是忧虑万分,旁地到还罢了,东征一役,让大秦朝廷上下都明白,兵戈之事耗费虽多,所得亦是不少。巴蜀号称天府之国,物产之丰饶实不是金国可比,在金国一地竟能得四百余万两白银,何况巴蜀了,战事若是顺利,足抵军资有余。
但巴蜀自古便是易守难攻,战事又不易拖延太久,这次更是将西南诸府郡军力抽了个精光。再加上陆续抽调地西北边寨士卒以及一些东征归来的精锐秦军,十五万大军,几乎已是大秦能抽调地军兵的极限,说是倾国之力也不为过的。
这真是一场豪赌啊……
景帝李玄谨心里暗叹了一声,此战若败,大秦又得修养生息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他是不是真地太急了些?
这些担忧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但脸上却不露分毫,转念之间心思便定了下来。准备了这些年,已是如箭在弦,担忧也是无用。
“诸位爱卿,你等都是大秦栋梁之才,朕以重任相托。大秦之兴衰全系此时,望你等以国事为重……功成之日,你等不负于大秦,不负于朕。朝廷自不吝官爵之赏,到庆功之时,朕亲自为诸位爱卿把酒,望诸位爱卿珍之重之……。”
……
“姐,怎么回事,现在说说吧。”安抚好了石头娘,老人家这一段时间焦虑担心,闹些毛病出来也是正常。此时见儿子平安回来,满怀惊喜之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说,赵石也不言语,只听石头娘一个人在唠叨,也是他好耐性,足足卧房呆了有大半个时辰,老人家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让惜红带着几个丫鬟在那里伺候。却是将他的姐姐以及一直伺候在外间的张世杰带到了偏房说话。
两姐弟已经两年多未见,赵石的变化自不必提。已经挽着头发,作妇人打扮的少妇眼圈一红,怯怯的瞅了满脸威严地弟弟一眼,讷讷的不敢出声,这个弟弟当了老大的官儿,实在已经不是当年村中那个野小子了。
赵石确实有些恼火儿,侵占田地?他也没去深想,只以为是那个赵狗子家的小子仗着他的权势胡作非为,语气便也含着些愠怒。
张世杰在旁边笑了笑,看表妹马上好像就要哭出声儿来,这才轻描淡写的缓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表妹夫在村子外面占了几亩山田,都是贫瘠的没人要的,表妹夫也是闲着没事,侍弄一下,以为能产些粮米……”
他这里大致说了一下,赵石地姐姐也在旁边哽哽咽咽的补充着,赵石才明白事情的缘由,要说也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亩没人要的山田,多数占了也就占了,但那个新上任地县官到出了个鹰扬将军的赵家庄瞧了瞧,硬是抓住这个不放,赵石如今在巩义县可谓是根深蒂固,团练都是他的部下把持着,县里还有张世文帮衬,还有皇后亲族赠送的几处庄宅,如今俨然已是巩义县了不得地一个大族了。
但那县令好像专要与他为难,依大秦律,擅自占地者,刑二十,或交赎取人,或流放,这个时代以农为本,这样严厉的惩罚到也没什么稀奇的。
但那里是赵家庄,团练们也不是吃素的,那县令要将人带走,自然有人不让,口角之下,那县令带去的几个差役还都受了些伤,那县令大怒,厉声呵斥,还口口声声要将谋反的罪名加在旁人头上,最后终是镇住了团练和乡民,将人给带走了,之后关在县衙大牢里,什么人求情也是不放,那情形好像是非要论出个子午牟酉来才成,还将前去求情的张世文骂了个没脸。
等到事情说完,赵石的姐姐眼巴巴瞅着弟弟,赵石则是皱起了眉头,最后才来了一句,“那个王八蛋莫不是疯了?还是受人指使……”
“他可没疯。”门外地李博文推门进来,笑着道。
径自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赵石姐姐脸上一红,旁边的人一个是他弟弟,一个则是表兄,都不是外人,这位府里的李先生可不是亲戚,就这么闯进来好像有些不对。
李博文却不管这些,笑着为赵石解释道:“那县令我也打听了,四十多岁的人了,才出任一县之长,大人以为这位的仕途还有什么指望?
说是受人指使,鸿儒也以为不对,大人那时正在东征军中,便是有人想找大人错处,也不会到巩义县去找的,与大人无关痛痒不说,还招人记恨,朝中的大人们可没那么蠢。”
“有话直说,别绕来绕去的。”赵石地脸黑了下来,这些文人擅长卖关子,张世杰如此,陈惜寿更是个中翘楚,加上那位陈老先生,相府地那位,文人们总是这个德性,不阴不阳,很是让人想朝他们脸上来上一拳。
“照鸿儒看,这位县令大人无非是想走走捷径,什么是捷径?这在地方官吏那里并无多少稀奇之处,无非是在官员考绩之时,博个不畏权贵的好名声罢了。
四十多岁,没多大地本事,既然升官已然无望,进御史台当个言官到也不错,大人想想,在这之前,是不是得找一家穿红戴紫的人家立上些威风?
吃这个亏的可不只大人一个,不过也不全都是坏事,那些王孙贵戚在乡间战战兢兢,多数不敢横行霸道,其实就是托了这一条的福,一个县令拼着官帽不要,说不准也能让他们褪下一层皮来的,让他们也谨慎许多,不敢随便胡作非为。
御史台正堂的几位大人都是正班出身,但底下的那些人来历可是纷杂的很,进了京,挣扎个几年,说不定令有出路的,这样的机会谁不想要……
我敢保证,大人若是能当即给这位县太爷弄的府郡里的别驾当当,别说立即放人了,就算让他给大人先看上一年的门子,他也愿意。”
赵石楞了半天,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他已经见了不少,底下下层官吏们的挣扎却从未想过,听起来很是新鲜,不知为什么却有些堵的慌,让人当做梯子的滋味不好受,但想想若是搁在无权无势的人看来,这又是件能令人拍手称快之事,着实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官场啊,果然是一篇大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