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亲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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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的时候正碰见杜山虎带着十几个人急急下马,这些人当中多是一些熟面孔,有以前羽林左卫的军官,也有随京兆军东征的几个校尉,其中还有那么两个显锋军中的人,也不知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这些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汗,显是经过一阵急赶,见到一群人簇拥着赵石出来,,有那么几个还犹豫了一下,不知是上前见礼还是候在一边,其余人等却是不管那么多,呼啦啦一下子拥了上来,到了近前,却都是一齐跪倒在地,军礼参见。
那个传旨的小太监本来还笑着走在赵石身旁,这个阵势却是吓了他一条,但宫中出来的,也是机灵,身子一抖,脚步就已经落在赵石身后,接着便闪到了一旁。
虽然看着这些身体强壮,穿着军服,满身煞气的军中将领有些畏惧,但心里也自啧啧赞叹,这位大人传闻很多,他在宫里也听见过不少,不成想都在外面半年多了,方自回京,这些羽林卫的将军们还是立即赶来拜见,这位大人真不是一般的人物。
再转念一想,若真是寻常之人,还能让皇子如此亲近?皇上如此赏识?
不提这个传旨小太监的心思,赵石在府门前却没有多作耽搁,也没怎么说话,只是挥手将人叫起来,嘴里淡淡道:“有职司在身的都散了吧,闲着的在我府里等着,我有话问你们。”
十几个人凛然称是,站起身来让开道路。
李全寿大为羡慕的瞅了这些人一眼,他在西山大营中呆过一段日子,虽是以打闹不务正业居多,但军中之事却并不陌生,这些人和当年在大营中见过的将军们却又大不相同。至于哪里有什么不同来,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些人比之当年可是威风的紧了。
看见赵石只是一句话,这些人便都凛然从命,自是羡慕有加。
这到皇宫的一路之上,除了琐琐碎碎念叨一下别后情形,便是问赵石在外面的经历了,反而那个传旨的太监有些插不进话来。
谈话之间。赵石也知道这小子虽然还没有开府称王,只是挂着一个皇子地身份,但已经进入户部学习处理政务,过些日子还要到兵部枢密院走上一圈,也算是初步接触政务,为日后太子那个位置作准备了。
说起这些事情来,却是将那个传旨的太监以及护卫人等赶的远远的,向赵石大倒起了苦水。说自己除了每天睡觉吃饭,听几个满肚子书本文章的糟老头唠叨,便是如厕的空闲都没了的。
之前跟诸王家里那些兄弟的恩怨也没功夫去理会,年前才找到一个机会,将他那位六哥折腾了一下。还弄了满身地麻烦。
咳声叹气之余,却是变着法儿的想要赵石答应带他出去转悠,看上去依旧一如当年般没心没肺。
他和赵石两人自景王府后院的竹林相识到现在,也有两三年光景了。也许是当年竹林那一次留下的印象太深,在他心目之中,这个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将军勇猛暴烈,无所不能的印象已经深入了他的心底,再加上自从赵石到了景王府之后,他父亲就再没动用过打在身上就疼痛难忍的藤条,别人都遇到赵石地第一印象便是冷淡疏离难以接近,他却反而觉得与赵石呆在一起分外的亲近。
没有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谄媚之词。也没有让人头疼的谆谆说教,自从赵石离了景王府,忙于羽林军务之后,每每想起以前的日子,他这里反而觉着周围人等照顾地太过周到,没有人时常拍打自己脑袋一下,很是没趣儿。
随着年纪渐长,身为皇长子。心智成熟的速度实不能以常人论之。随着接触的人多了起来,大道理也一箩筐一箩筐的往他脑子里灌。当年地无聊心思到是淡了不少,到也不如他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没心的。
赵石出自景王府,东征之役大发光彩,便是魏王回京,论起众将之功,也说赵石智勇双全,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他接触朝政日短,没有什么心腹之人,听说赵石无恙回京,第一个赶到了赵石府邸,在路上向赵石倒这些苦水,一来是半年未见,表示亲近之意,赵石出自景王府,对他而言是个难得的助力,这亲近拉拢也在情理之间。
二来也是这半年来的苦水无人诉说,他生性喜欢热闹,性子跳脱,让他静静坐下来掌理政务已经是难为他了,还得和那些心机深重,说话都绕着七个弯儿的大臣们打交道,想不郁闷不行的,在赵石面前他却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至少此人不会如其他人般和他说上一句两句都要记在本子上,交由父皇查看。
赵石也不多插话,只是默然听着,政务他不懂,更不可能许下承诺带着一位注定要接任皇位的皇子去四处乱晃,那是嫌自己麻烦不够,死地不快。
被逼问不过,只得将东征时一些战事或是在草原上见到的趣事拿出来敷衍,他讲的自然不会精彩到哪里去,但对于一个长年生活在京师的皇子来说诱惑力却是出奇的大,让旁边这个身高还不到他的胸口,满脸还带着稚气的皇长子每每悠然神往,看那样子,恨不能插上一对儿翅膀出去见识一下世界的精彩之处地。
到了宫门之前,抬首望去,宫内楼台殿阁处处依然,残雪未消,如同梨花带雨,古朴而又宏大地气息扑面而来,若能再配上些钟乐之声,其中之意境实在无法诉说出来。
他已经来过皇宫数次,对这大秦皇宫并不陌生,也无畏惧,只是每次来到这宫门之前,都有一种言语无法描述的感觉,就如初见长安之时一般无二,如果深入其中。这种感觉反而便淡了下去。
这种情绪便是他自己也理不清道不明,只是微微呼出一口长气罢了。
旁边地李全寿犹自有些意犹未尽,这般平平常常的谈话也许在平常人来说每日都要经历千百次,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难得的很了,试想那些大人们见到他先就要行跪礼,之后除了称赞之言,便是教导之语,便是舌绽莲花。听着也是无趣,再不就是正襟危坐,给你来个沉默是金,这般毫无戒心,平平常常的交谈却是少之又少。
望着雕绘精美,威严气象毕露的宫门,李全寿眉头也是微微一皱,好像从来不曾有这时般厌恶这处所在。
与赵石同时呼出一口气来。笑着道:“我先去拜见父皇,你得去太后那里,完事之后可不能走,我在东宫那里设宴,不管多晚。都等着你来,我那里地宫女各个花容月貌,可是秀丽的紧呢,都叫出来陪咱们耍子。好了,还等着干什么,这宫里的景色你又不是没见过?瞧的这么入神?我可是看都看腻了……。
你若是以后都留在京里,来找我就是,我带你将这皇宫转个遍……”
旁边的太监护卫听了,脸都绿了,他们出入皇宫一次,得经过多少盘查?别说随便晃悠了。便是眼睛乱瞄上几下的心思都没有,这位可好……。
那太监苦笑之余,赶紧招呼各人跟随两人前行。
入宫之后,李全寿径自离去,之前却是殷勤不住叮咛,生恐赵石变卦的样子,之后在那太监带路之下,其余一行人往后宫方向而去。
太后赵氏所住之处十分幽静。景色到比别处好了不少。紧邻太液池,花草林木应有尽有。这位皇太后性喜菊花,整个寝宫周围遍种花草,冬天看上去便也没什么,到了夏秋之际,那才真是万紫千红,景色瑰丽呢。
此时太后寝宫周围,有的地方积雪扫地干干净净,有的地方却是一丝未动,显然是故意留着让人观赏的,前临太液池,左近还有几个花园,殿前种着苗圃杨柳,还有几颗寒松梅树,便是冬天,这里看上去也要比别处多出那么几分生机来的。
一路走来,宫女太监也没遇到多少,到是遇到几拨发自退出太后寝宫的宫中贵人,前后簇拥着,这时赵石便要退到路边等候他们过去,路过赵石身边的时候无不瞪大了眼睛在赵石身上扫来扫去,要知这里已经后宫的后宫,平常都是些太监宫女,男人可是少见的很。
赵石又如此年轻,几个贵人也就罢了,微微瞟上一眼,看见赵石地一身羽林卫官服,这才眸光闪动上一下,便端然在他们面前走过,那些长年在宫中的宫女却是狠狠剜了赵石几眼,大胆的还要凑在一起,唧唧咯咯一番,向这边投来几个暧昧的眼色,可见是在宫里憋闷的久了,才这般地如狼似虎。
那个传旨的小太监见赵石不动声色,稍微松了一口气,宫里可不比外面,生怕这位将军也像那些粗鲁的家伙一般,不懂规矩,给他惹出麻烦来。
等贵人走过,他便凑到赵石身边,将这些贵人们来历讲述一遍,赵石也无心细听,他连宫里的妃子分为几级,谁大谁小,又有什么女官都不清楚,也无从知道知道这些贵人在宫中地地位,他也不关心这个。
只是在那太监说的高兴的时候,好似漫不经意的问道:“徐春徐总管现在何处?是不是又升了职司?好像上几次传旨的人都是他啊……”
“啊,徐总管还管着乾元殿……”那太监立即一脸羡慕道,“不过年前的时候升了内廷使,还兼着乾元殿总管之职,陛下一会儿都离不开的人,宫里除了曹总管之外,就数徐总管最得陛下心意了,我们都比不得的。
听说殿前承旨大太监高裕也老了,好像有传闻是由徐总管接任地,啧啧,徐总管年纪轻轻,可是要比咱们都出息多了。”
这个太监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石也是暗自点头,果然是皇帝身边好当官,再加上徐春的机灵谨慎,到是在宫里快要出人头地了,不过这官儿一升,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对于他来说,徐春升官太快可没什么好处。
太后寝宫已然在望,但转来转去却花费了不少时间。
到了寝宫前面,稍一通报,里面就已经回话传进。
来到寝宫外殿,歌舞阵阵,酒香扑鼻,里面坐着六七个人,这些人身后还又坐着一些人,显然身份上有所不如,只能在后面坐着。
中间的座位上,太后娘娘赵氏满脸欢欣,太后娘娘赵石以前见过一次的,本来长相上便显得极年轻的一个人,这时更是容光焕发,脸上有些红晕,显然是没少喝了,这时以手掩口,咯咯笑个不停,大殿中其他几个人赵石没来得及细瞧,有男有女,频频交杯换盏,气氛正是浓烈的时候。
等到赵石来到,大殿之中却是一静,全部目光都已经集中在了赵石的身上,在上首太后赵氏摆手之下,那些正轻歌曼舞助兴的宫女纷纷退去,大殿当中立时空了出来。
“臣赵石拜见太后娘娘。”
看见赵石不伦不类地拜倒在地,太后赵氏笑容更盛,和声道:“起来吧,这里都不是外人,来人呀,给赵石看座。”
几个伺候在旁地宫女太监立即便在众人下首摆放桌椅,添置碗筷酒菜,直到赵石坐下,才想其他人看了过去。
这些人有老有少,穿着官服的都是些武人,有十几个人左右,都坐在后面,品级也不算高,大多都很年轻,看向这边地目光中有的羡慕,有的好奇,有的则怀着些敌意,不一而足。
而穿着便装的只有六个人,年纪最老的一个已经白发苍苍,但腰杆已然挺直,看上去很是精神,其他人最小的也有四十多岁年纪,各个身形沉稳,气度凝重,面容沧桑,赵石一看便知这些人即便不是领兵将领,也一定是在军中厮混过的。
看了这些的样子,赵石心中已经了然,太后赵氏的那句不是外人到也不是随便说说,听说赵氏一门乃是西南将门,看样子这些人便都是太后亲族了,不然那几个官职低微的年轻人估计连皇宫都进不来,更何况是在太后宫中宴饮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奖惩(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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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半遮半掩的露出一弯笑脸,月光之下的左卫都指挥使府也渐渐变得静寂,不过,指挥使府前院的花厅当中,却还是灯火通明,晚风中带着些黏黏腻腻的湿气,顺着花厅四敞大开的厅门钻进花厅之中,将早春的气息吹的到处都是。
但花厅中这些喝的满脸通红,满头是汗的秦川汉子们对此却好无所觉,他们笑着叫着,猜拳行令,粗豪而又爽朗的声音恨不能将这个布置的相当典雅的花厅掀个个儿。
主位的老爷子已经被搀去后院休息,虽说老爷子身体健壮,但毕竟岁数不饶人,这一晚情绪起伏跌宕,气过笑过,说过许多话,也琢磨了许多事情,更是喝了不少的酒水,终于一头栽倒在面前的矮几之上,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人搀扶了去。
李全寿虽然有些不舍,但在恭喜了赵石之后,还是随着已经进来催促了几次的吴太监走了,不过到了厅外,便狠狠给了分外委屈的吴太监一脚,气哼哼的很是觉着未曾尽兴,不过现在他的自制力却是比以前强的多了,也不会真个在赵石府里留宿,径自回宫而去。
主位上虽然没了人,尊贵的皇子殿下也走了,但厅中的宴饮却并未结束,因为从圣旨到了之后,这便成了庆功宴,圣旨十分简单,辞藻也并不华美,景帝李玄谨主政年余,已经在很多地方都表现出了自己的为帝之道,那就是比他的父亲正德皇帝更加务实,更加注意效率,也更加有野心。
其实圣旨主要说的是三件事,也可以说是两件事,一件便是准赵石实领鹰扬将军职,这个属于是旧事重提。当初阵前便已赐封,不过赵石却是上表推辞了一下,枢密院留中不发,朝廷再没有明喻诏旨,赵石这个暂任的鹰扬将军职位便很可能随着京兆军被拆散而摘掉的,这在朝廷是有例可循的规制,战时军中将领超拔一品而用,也不算特例。战后视功过而再定将领职位,在朝廷来说便有很大地余地。
而如今圣旨一到,赵石这个鹰扬将军才算是实至名归,估计随后枢密院也会明令堪发的,别看只是个虚号,表面上看更没有羽林左卫都指挥使的职衔来的重要,起码算得上是手上握着实实在在的兵权,但只要是军中之人就可以明白。这个虚衔儿是多么的重要,只要是大军出征,有了这个鹰扬将军的虚号,才能跟别人争取兵权,还可以名正言顺的编练自己地队伍。不虞别人说你逾制,这在战争期间是尤其重要的一点,不然就像是之前他率领的京兆军一般,临时拼凑。不合规制,战事一旦结束,便可被人随意拆散,自己也要回归原职待用的。
如今便是不同,有了这个虚衔,便可独成一军,或是请调镇守一方,或是也可交出兵权。回朝廷述职,却是多了些选择余地在里面。
而第二件事其实和第一件可归为一件的,那便是准许赵石自拔属官幕僚,体制与鹰扬将军号同,这个看似惊人,建衙开府,是古往今来所有将领们的终极目标,但赵石这个。却只是建衙开府的第一步。也可以说是初级阶段,也是最低的那种。衙兵二十,设一旅帅,一司马一参军,从七品幕僚两人,执法虞侯一人,书记一个,六曹等诸属官却不能自设,其实只算是搭起了一个架子,里面空空地却什么都没有。
不过说起来,如今大秦军中上下将校,能迈出这一步的却只聊聊数十人罢了,而其中能以十六岁稚龄便到了这一步的,纵观国朝上下,也实在是找不出一个人来的,只这一道圣旨,赵石便等于是在权力之路上踏踏实实踩出了一个脚印,不然当初陈常寿也不会远隔万里,也要送一句树高丈人易折,峰高万仞孤绝的话了。
这第三件大事便是爵位了,升赵石为一等下巩义县子,这才是最令众人羡慕地,爵位可世袭,虽说有不过三代等诸多限制,但到了一等子爵这个位置上,却是着着实实为子孙后代谋下了一份不得了的荣耀了,大秦立国虽已有百多年,但在爵位上却从未滥封,便是那血战千里归来的韩炜韩老伯爷最终也只被封了个忠毅伯罢了,而封侯的除了开国几位重臣外,就再未见有人能得此殊荣过地,而如今大秦的郡王,王爷都是清一色的皇亲国戚,龙子凤孙,而历次皇位更迭,也让这些王爷郡王们的数量大量缩水,王爷的数目更是从未超过十位。
大秦如今最多的还是那些恩荫的县男,羽林军中便多有这样的人物儿,不但俸禄不如人意,这种恩荫地爵位和以功得赏的爵位相比更是有天壤之别,和荫官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之后又有真金白银的赏赐若干,和之前的三点比起来,便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赵石虽然有些不明白这道圣旨里所蕴含的所有信息,毕竟他对古代朝廷中纷繁复杂的官制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但从传旨太监地态度上,以及之后众人地神色之间,还是能猜出这次好像得的好处不是一般地大。
直到传旨之人都走了,老爷子哈哈大笑,接着便是一杯杯的饮酒,杜山虎等人两眼放光,纷纷向他敬酒贺喜,再细问之下,才明白这道圣旨到底意味着什么。
等到老爷子醉酒而去,看到众人喝的有些狂乱,赵石这才摆手让众人停下来,看着这满座的杯盘狼藉,以及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心腹们热切的眼神,赵石心中也好像憋了一团火般,和在战阵之上,生死决于一瞬的刺激不同,权力带来的滋味却是令有一番迷人之处。
细心品咂着这些难得的情绪,这些时日的辛苦劳累以及回到京师走马灯般转来转去,应付各色人等所带来的疲惫好像在这瞬间便一扫而空。
众人目光齐聚之下,赵石这才缓缓开了口,“你们的官儿也都升了吧?”
众人满脸地兴奋劲都是一窒。这句话问的有些古怪,众人更是不明白这位大人的意思,本来以为这位大人会有一番激动人心的砥砺之言要说,却没想到冒出这么一句出来,弄得他们有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根本摸不着头脑。
到底是杜山虎追随赵石日久,仗着酒劲儿嬉笑道:“跟着大人那是没的说,当初老杜也只是个御武副尉。本来以为辞官之后,也只有回家种田的命儿了不想现在官职回来了不说,更是弄了个从四品上的将军来当了当,就连张锋聚这小子如今也只比咱差了一品半级,这小子一年前还只知道仗着父祖地名头过活,现在可不也是个正牌儿的将军了?
所以呀,现在老杜就认准了一条,跟在旅帅身边准没亏儿吃。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眼露笑意,都是纷纷点头,只有张锋聚心中大怒,他和杜山虎两个人犯冲,向来不对付。杜山虎语种带刺他如何不知道?但中间又掺和着赵石,半真半假的让他反驳不得,狠狠瞪了杜山虎一眼,心中已是大骂。这个王八蛋,等咱官儿升的比他高了,非让他出个大丑不可的。
赵石却是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大家都升了官儿,这次咱们也就没白出去一趟,这官职是大家用命搏回来的,所以也不用老说我的好话,这是大家应得的。和我可没多大地关系……。”
“将军说哪里话?不说将军指挥若定,让咱们杀了个痛快,就说将军带二百士卒给大军断后,九死一生,旁的人不说,就说老张就打心眼里佩服感激的,老张这半辈子,甚少服人。但对将军那叫一个心服口服。升不升官无所谓,今后只要能跟在将军后面。杀个痛快淋漓就成……”张嗣忠却是不管其他人,先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错,没有将军就没有我们今天……”众人立即一阵附和,不过众人还是心中疑惑,不知这位大人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赵石迎着众人的目光,脸色平静如水,端起桌子上的酒盏,“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和你们喝上一杯,我也说些心里话,这一仗,没有你们和那些战死在外地战士,赵石不可能立下功劳,更不可能完完整整的回来,这一杯我敬你们,更敬那些九泉之下的勇士们,将军百战,沙场裹尸,正是我辈武人之归宿,若同此心,共饮了这一杯,以后便也无怨无悔。”
说罢,略微弯下身子,郑重的将杯中之酒洒了半杯在地上,之后才将剩下地一饮而尽。
众人这时却都收了笑意,脸色肃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看来这位大人却在这封功之际,想起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卒,众人虽是压抑,但心中却都是一暖,一种有了归属的感觉便自油然而生。
也不知是谁,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接着众人群起而应,纷纷将酒泼洒于地,然后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酒水顺喉而下,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是快意非常,一股豪侠之气充满胸臆,各个直欲仰天大叫,直觉平生从未有此时般痛快过。
随着赵石缓缓坐下,众人再是一静,不过只这片刻之间,众人分明觉着都是亲近了不少,各自相识而笑。
“好了,现在我可以跟你们说实话,攻川之际,我不会带你们去凑这个热闹的了,至少暂时不会……”
众人虽是已经有了预料,毕竟方才赵石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众人却都隐约明白的,只是不知其中关节罢了,但这时听赵石慢慢说来,众人却是都直起了身子,耳朵也竖了起来。
“就如段瑞所言,东征方自归来,士卒疲惫,不愿征战是一个,再有嘛,此次攻蜀,虽说我大秦精锐齐集,但比起东征来,大军组成更杂更乱,咱们在东边也算打出了不小的威名,听说后蜀羸弱,不堪一击,争功之事必多,你们说,咱们若是去了,在军中又没有多少地根基,咱们是去押运粮草好呢?还是去捡些残羹冷炙?”
众人一听,愣了愣之后,便也明白了这话里面的意思,都是低头沉思,阵前争功,在军中不是什么新鲜事,而最后立功的往往便是那些统帅大军的将领的心腹之人,便如此次东征,打解州,是潼关守军,虽是弄了个灰头土脸,但也只是没有预料到解州守军如此顽强罢了,那位魏王殿下的心思,谁又会不明白?
决战之时,已经打出了威风士气的京兆军却是被搁在了汾水西岸,决战的功劳没沾一点不说,还差点弄个全军覆没,以那位魏王殿下在军中地名声威望行事依旧如此,到了南边,还真不好说会不会被派去押运粮草地。
赵石见用意已经达到,此话也只为安定人心,这些家伙在东边打出了心气儿,这原本是好事,但他既然没有到南边趟浑水的意思,便要压一压这些人地心思了,他到也没将心底的忧虑说出来,不过这个理由却已经足够。
见火候已到,赵石接着道:“我是不愿辛苦一趟,最后却只得些微功的,不过战事无常,巴蜀之地向来易守难攻,到底有没有咱们的用武之地还真不好说,所以只有静观其变罢了,我还是那句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将兵练好了,天下那么大,早晚有咱们建功立业的时候。
大家出去一趟,就要加官进爵,取他娘的荣华富贵,为人作嫁的事情,老子再也不干,你们说是不是?”
“是,大人……”众人被他拿捏的起起伏伏,本就喝晕了的脑袋都有些转不过个来,听他一声怒吼,不由自主间,都是齐声应是,连张嗣忠这时也觉着去南方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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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之间,一条山泉白练般从山壁上直挂而下,带着些气势咂在下面形成的一个小潭之上,溅起碎玉无数,此时已是深春时节,几场春雨之后,冰雪消融,翠上枝头,正是一年之间,最是生意盎然的时节。
潭水旁边,几只经过寒冬之后,饿的有些皮包骨头的山间麋鹿在潭边饮着泉水,几只豺狗在不远处徘徊,一边在饮着甘甜的溪水,一边低声咆哮着,贪婪的望着不远处的鹿群,一只年轻的灰熊挤开越来越密的草丛灌木姗姗来迟,一露面便将几只豺狗惊的四散而去,半晌之后才远远的又聚集在一起。
鹿群却并不惊慌,只是机警的抬起脖颈,有些不安的打着响鼻,一直到灰熊理也不理这些在潭边饮水的小东西,来到潭边,低下硕大的头颅,大口饮水,这些麋鹿才又安静的呆了那里。
这样奇异的画面并不稀奇,只要是老猎人都知道,山间总有那么几个地方是野兽们常去饮水的所在,在那里,除了山中一些饿极了的虎豹之外,很少有动物会在饮水的地方捕获自己的猎物,就像是一种潜在的默契。
猎人们也尽量不会在这里展开杀戮,只是偶尔家中有了事故,这才会在这样的地方打猎,以应不时之需,猎户们都知道,若在这里常常出没,野兽们便会远离这个危险之地,也许就再没有野兽会来到这里休憩饮水,那么在应急之时,便会束手无策了,也许那些山中猛兽也是如此的心思吧?不得不说,有些时候,人和动物也没什么区别。
山间安静祥和的气氛在片刻之后便被打的粉碎,潭水旁边密林之中。一声低沉的弓弦响动,箭矢带着厉啸,闪电般穿过二十余步的距离,准确的从那只体型庞大地灰熊的耳后穿了进去,巨大的力道和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让那头隐然带着山林王者气势的庞大灰熊摇晃着滚倒在潭水之中,鲜血立时将清澈的潭水染红了一片。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响起,灰熊摇晃着身子又站了起来。嘴里不断发出令人惊凛的咆哮,即便是受了重伤,这头刚刚成年地灰熊也是山林中令人畏惧的百兽之王,而且受伤之后的它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可怕。
常在山林中打猎的猎户们都知道,狗熊虽然体型庞大,看似笨拙,但奔跑起来的速度有时比虎豹还要快上许多。狗熊和野猪是山林中最难招惹的猛兽,发了狂的它们甚至比虎豹还要可怕的多,不然猎户中也不会传出宁遇二虎,不斗一熊地说法了。
但这只灰熊注定没有了发威的机会,刚刚直起身子的他立时便成了最好的靶子。几支利箭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便深深扎入他地身体,都是三石以上的硬弓,距离又近,钉在身上。立时便是直没至羽。
一支最致命的箭矢更是准确的穿透它地眼睛,从后脑处带出一片血雾,露出血淋淋的箭头儿。
灰熊悲嚎了一声,不甘的嚎叫声穿透丛林,在山间回荡好久,雄壮到极点的身子却是一头栽倒在潭水中,溅起漫天的水花儿。
这时潭水旁边早已经没了那些麋鹿豺狗的踪影,茂密的灌木丛中一个个身影渐渐显露出来。十几个人渐渐汇合在一起。
赵石漫步来到潭水之旁,看着手下人等围着庞大的灰熊大声谈笑,身形看上去与这灰熊有地一比的哒懒上去给了身体犹自在颤动的灰熊致命的一刀,然后在其他几个没来及动手的人起哄声中,抓住灰熊的一只前腿儿,奋力将其拖到岸边。
和木华黎两个人操着声调怪异的汉话,争论着是谁射的最致命地一箭,其他人地箭术既没有木华黎的准头。又没哒懒地力道。也就插不进话去,唯有张锋聚在旁边凑着热闹。时不时逗引两个家伙说几句不着调的汉话,引的其他人都是忍俊不禁。
在赵石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一身蓝靛色劲装,脚上瞪着一双虎皮胡靴,双腿修长有力,胸脯高耸,一身的妩媚风致却是遮也遮不住的,只是脸上半边银色面具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英媚之气中不免带了些生硬,一双满是英气,带着微蓝的眼眸定定注视在赵石身上,片刻也不愿离开一般。
这人自然是不用猜了的,自从和赵石定下了亲事之后,知道赵石要回乡祭祖,便片刻也不愿在京师多呆,她不同于寻常女子,身有官职,却要比平常女子多了许多的自由,悄然出京尾随而来却也没有多少人管得了她,这些日子和心上人朝夕相处,以前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让须眉的英气当中便也多出了许多妩媚出来,再加上这样一身打扮,却是犹能激起男人的征服**,这不,在潭水边的十几个军中汉子虽是不敢有什么表示,但目光却都似有似无的不时瞄过来,好像她要比地上那头巨大的灰熊还要来的有吸引力一些。
看着那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灰熊,赵石却也有些感慨,当年在这牛头山上,冰天雪地之中,自己一人独行,餐风饮露,最终才艰险万分的猎得一头黑熊,由此也得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机会。
到了如今,不论是地位还是心境都已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这打猎也不再是为了保暖和生存,而是为了闲来取乐,锻炼士卒,人之际遇这个东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看他有些神思不属,旁边一只雪白的纤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咱们上山已经四五日了,眼看也快到了你加冠的大日子,咱们也该下山去准备一下不是?我知道,你不喜热闹,但这可是人伦大事,不能有什么轻忽的……”
赵石轻轻嗯了一声,顺手将她的手掌捏在手里,女人脸色一红,轻轻挣动了一下,却也由着他了,跟在他们身后的王览忙转过头去,作四处张望状,这一对男女实在不能以常理测度,身为下属,他不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种有位礼仪的男女亲昵举动,他更愿意这个时候自己是瞎子是聋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吩咐下去,今晚在这里宿营,派人轮值,告诉他们,他们是军人,不是猎户,嘻嘻哈哈的,成个什么样子?”
“啊……是,大人。”王览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不满意,他跟随赵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他为人严厉,这一趟虽是游山玩水的意思大些,,但这些家伙太放肆了还是惹得大人不高兴了,忙答应了一声,掉头离去。
“你还是这般……”李金花本想劝上几句,军中士卒要时常安抚,不能一味刻酷待之,尤其是这些衙兵,更是主帅之心腹,到了战场上就是主帅最倚重信任的一支力量,更不能叫他们寒心,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若是之前,还能直言不讳,如今和他已经定了亲,却要比之前患得患失之情更重,想起汾水之畔,赵石身畔的那些衙兵前赴后继,尽皆身死的忠烈,这话便也说不出口。
话锋一转,却是笑道:“这个王览也是之前显锋军的人吧?年纪可要比胡离他们小上许多,以前还真没看出来,此人这么干练,怎么到现在还只是个旅帅?”
“他年纪轻,心思却要比胡离他们重上一些,还得多磨练磨练。”赵石淡淡道。
听他说的老气横秋,李金花却也不以为意,只是温柔一笑,“那个叫木华黎的是草原的胡人?箭术可真不得了,你从哪里找到他的?怎么人才都让你得了去,我可是有些嫉妒呢。”
赵石牵着她的手,来到水旁,“他是蒙古人,听说在他们那里各个都是射箭的好手,我这次去草原,还和两个蒙古人中的贵族结拜为了兄弟,一个叫桑昆,一个叫合撒尔,合撒尔的箭术才叫可怖可畏,骑着马能射下天上的雄鹰,可惜不能多带一些这样的人回来,不然组一队弓骑兵让你见识一下,那才叫真正的厉害呢。”
李金花笑了笑,眼前之人说什么话都是一本正经,本来无趣的很,但她心中偏偏宁静安乐,一股淡淡的喜悦在心中流淌不休。
淡蓝色的眼眸一转之间,却是露出些狡黠之色,“那位鞑靼公主可是美的很,后来怎么样了?听说你我为了救她,可是差点……她就没有芳心暗许,跟你一起回来?”
听了她的话,赵石扫了她一眼,看她神色间没有半点嫉妒和恼怒,只是露出了小女儿般的俏皮神色,心中这才舒坦许多,“人家公主当的好好儿的,到咱们这里来干嘛?”
随后却是笑着加了一句,“也就是你能看得上我,旁的人嘛,都是恨不能敬而远之的,还谈什么芳心暗许?不过她要真能不远千里来找我,说不准我就真的娶了她,到时候你可不能吃醋……”
李金花皱了皱挺直的鼻梁,这句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但她却是咯咯笑了够,笑声清脆,却是为这潭水之畔增添了几许生趣和活力。
第四百二十九章家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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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府尊孙使君我已经去拜会过了,但使君大人却多有推脱之意……”
书房之中,李博文端坐在赵石面前,哭笑不得的看着赵石别别扭扭的拿着一只狼毫素笔,写出同样歪歪扭扭的大字,这样的情形他还是头一次见,私下里到是听李全寿或者杜山虎说过这位大人字迹不堪入目,在文字功夫上根本不可造就的话,但一直将信将疑,今日一见,原来那两个家伙说的并无夸张之处,相反还留了余地,这位大人的字何止不堪造就,简直是让人不忍目睹的。
看了看这位大人专注的神情,赶紧将目光移开,心里却是暗道,今日实在来的不是时候,以前擅长揭人短处的他如今却是暗自念叨,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他这也是刚刚到了这里,脸上犹自带着些风尘之色,赵石交代下来的事情,他却是亲自跑了一趟,在赵石眼中颇有些大材小用,不过李博文自己却没有这种感觉,他和陈常寿等人不同就在这里,心里一直觉着,为人谋者,不分高低琐碎,凡能为主分忧便是份内之事,不过这一次事情却有些不顺的,和他料想的差了许多。
“鸿儒又在府城中盘桓了些时候,也打听了个清楚,原来年前的巩义冒官一案也牵连到了这位使君大人,去岁吏部考绩却是给了一个中平,听闻这位使君大人心胸并不算宽,很是会迁怒于人的,估计是连大人也恨上了……”
说到这里,李博文不由一笑,此事在那位使君大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没有多少利害纠葛。更能示好于人,何乐而不为?偏偏碰到这么一位,听说巩义县前任知县在七品知县的位子上呆了十几年,就是被这位府尊大人一手压住的,据府中别驾说,只不过是因为对方在一次文会上稍微落了他的颜面罢了,这样睚眦必报的性子,亏这位孙使君竟然能到如今的地步。
“哦?恨我什么?”赵石头也未抬地问道。
但李博文还是看见这位大人手腕子一紧。将桌子上的纸张划破了一块,心道,这位也不是好惹的,心胸也宽阔不到哪里去,不过比起那位爱记仇的使君大人来,行事上却也不失武人本色,要让人心服很多的。
“据说巩义冒官案也是因大人而起……”
啪的一声,赵石已经将笔扔在了桌子上。嘴里却是淡淡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因为这点陈年旧事?让县里放个人都这么难?什么府尊县尊的,真以为我拿他们没办法?”
李博文听了这话,心里立马一凉,这就发火儿了?却是赶紧劝道:“大人息怒。大人乃是武职,又是京官,地方政务上地事情万万插手不得的,不然……”
赵石略微有些烦躁。这几天扰攘下来,他这头却是疼的很了,偏偏老太太那里乐此不疲,这些乡亲又都在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家里的,他性子虽然冷酷,但说到底却是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侠义性情,每天的应酬虽然让他心烦。却也忍了下来,心情自然焦躁了起来。
尤其是赵狗子当年在庆阳府战事时,曾经救过他的命,还险些没将自己地命搭进去,关进大牢的又是他的姐夫,事情拖到现在,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摆手打断了李博文的话头,“把张锋聚。王览叫进来。还有我三哥张世文,也一起请过来。”
李博文一听这话音。便也知道劝业无用地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本来好好的衣锦还乡,在京里又是人见人畏之人,偏偏回家却碰上这么一档子恶心事儿,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不一时,张世文和王览便来到了书房,张世文本来便是白白胖胖的一个人,如今体型却是越发的圆了起来,脸上一双眼睛都被挤得眯缝着,人都说心宽体胖,用在他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他这人也没什么大志向,这几年盐监当地是有滋有味,自从赵石去了京里,他在县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熟人碰上准保得叫上一声三老爷,其余的一声大人也是免不了的,便是县里的县令,主簿,县尉也对他客客气气,一口一个张大人的,比之之前可是威风了数倍不止。
不过年前老县令徐闻被召进了京师,新来的县尊可着实不好应付,横挑眉毛竖挑眼的,让他有些头疼,更倒霉地是出了巩义县那么一件窝囊事儿,硬是把他表妹夫给关进了大牢,那位县太爷还真就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来,什么人说话都不好使,想到在京师那位据说已经手握兵权,权势熏天的表弟,虽说是有血缘的至亲,他这后背还是凉飕飕的。
“三哥,你给说说那位县令大人有什么嗜好没有?”瞅了一眼有些畏畏缩缩的张世文,赵石也懒的说他了,回到巩义县之后,这些日子不论亲戚还是乡亲都是这个样子,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张世文喘了几口气,壮了壮心胆,偷眼瞅了一下和之前有着天壤之别的这位表弟,想了一会,这才摇了摇头,“县尊大人来到这里不久,也没听说有什么……喜好……”
张锋聚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胖子,心里暗自摇头,真是龙生九子,他大哥张世杰也算是个人物,又有大哥这么个表弟,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是这么个德性呢?亏了大哥念旧,不然搁在他们张家,这样地半吊子早被踢出门了。
“他有什么亲眷没有?”赵石皱了皱眉头,这位三哥的性子他早就知道,说是不长进吧?比他二哥还强些,说是长进吧?脑子却不太灵光,也就是个中平之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知道个子午牟酉,挤一点出一点,真是……
张世文这回才明白过味来,“哦……他是带着一个侄子和小妾来赴任地,其他的便都是些亲近的下人了……”
也不等他说完,赵石已经沉声道:“王览,你带上几个人和我三哥去县城,给县令大人的侄子找些事做做,要分些轻重,但也不容易让人糊弄过去那种,之后交到县衙,看那位县令大人怎么处置他侄子,若他真是公事公办了,他不还有些下人呢吗?若还不行,哼……那就只好给县令大人自己找些事故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王览脸上兴奋之色一闪而逝,他性子本就阴沉,作这些阴司事情却很是合他的心意,赵石却是看准了他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将狐狸赤魔等人都送进了羽林军,唯独留他在身边了。
“锋聚,你带上些机灵的人手,和鸿儒一起去趟府城,一样的办法,我就不信那位什么知府大人当官这么多年,真个是清如水,明如镜,但有一点要记住,千万别将自己搅进去……”
看着几个人一脸的肃容,李博文欲言又止,而张世文却是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道:“我在京师时听赵……老爷子说过这么一句,别人打了咱们左脸,断不能将有脸也凑上去,还要一脚踹回去,将刀搁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威风扫地……
其实这就是做人的道理,咱们既然当了官儿,有时忍气吞声也就罢了,但一些不相干的人也要上来想打几巴掌,那怎么行?咱们这官不是白当了?
别说咱们这次占着理,就算不占理,要打要骂也得我点头,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将人抓起来小半年不放人?这次不但要将人弄出来,还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然以后是个人都要到家里来闹些事故,还谈什么领兵打仗,建功立业,回家守着算了。”
说到这里,缓了缓口气,接着道:“这里都不是外人,所以才跟你们说这些,不要外传,事情做的隐秘些,不过出了疏漏也没关系,我给你们兜着,行了,都去吧,别说救人不行,整人也不在行啊……”
张锋聚哈哈大笑,他本就是世家出身,多少有些纨绔性子,赵石方才一番话正对他的心思,其他几个人就不一样了,各有所思,肃容应是,之后便鱼贯而出。
张锋聚走在最后,却是嬉笑道:“大哥,那你的冠礼我不是就看不到了……”
这时赵石已经又提起了笔,“冠礼有什么好看的?把事情办砸了,别回来见我……”、
第四百三十三章明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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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的信虽然很是简单,但却派自己的一个族侄将信送来,很是郑重,信上没什么客套话,直奔主题。
许是知道赵石也是带兵之人,对军中之事清楚的很,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根本没提,第一个便说到如今南军的兵马招讨使吴宁,评语却是不低,调度有方,有大将之风。
赵石也就明白,这位将门之后很是有些手段的,试想一下,大军云集,各路将领汇聚,能让像张承这样的悍将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没些手段怎么成?
吴宁这人他却也打听过了,吴家和杨家有姻亲关系,可以说是杨家一系的将领,当初同门下平章事杨感被贬到南方,能安安稳稳呆了十年,得吴家助力良多,想来吴宁这个兵马招讨使也是杨相推荐,不然大秦良将不少,也不会轮到偏居于一隅的吴宁。
信上接下来说的便是军容士气之类的事情,也能用信上的一句话来代替,所视之处,皆我大秦之精锐,百战之劲旅,禁军镇军间次分明,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皆枕戈以待南向……
看到这里,赵石便也知道,军队虽杂,但士气却高,估计众将也没将后蜀军旅放在眼里,而且都认为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东征之后,大军就开始调动,到现在已经数月之久,眼见春暖花开,可能这些亟待立功的将军们已经快要憋不住了吧?
信中接下来说的都是粮草军资的事情了,金州已然成了一个大粮仓,民夫络绎于途,金州的粮草已经足够十五万大军半年之用,大秦南方更是在征发众多的民夫以及团练输运粮草军械……
赵石眼前浮现出道途之上,人山人海的情景,第一个反应便是这赌注算是赌大了。简直就是孤注一掷,此时正是春耕之时,,征发民夫如此之众,今岁大秦地粮食出产肯定要受到影响的,至于会减少多少,这就要户部的人来计算了。
若是川中战局胶着,在川中得不到一点好处。士卒死伤还是小事,大秦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一旦消耗干净,必定是个元气大伤的结局,结果如何实在难以预料。
这信里面充斥着一股隐隐的狂热,很容易就能想见张承如今是如何的心情,开疆拓土,定一国之功,恐怕没有哪个将军能禁受得住这样的诱惑地……。
和上信笺。赵石的心情却别有一番滋味的,想的却是如果他如今身属后蜀,这一战将是个扬名天下的最好机会,面对几乎是倾国以战的秦军,只要挡住他们开始时疯狂的进攻。逼其退兵,再趁势大军掩杀,必定能一役以竟全功的。
身为军人,能参加这样地大战。便已是幸事,成败却已经不在考虑之中了,想象着数十万大军在川中之地杀的天昏地暗的场景,赵石胸中热血也是翻涌不已。
可惜,从得到的信息看,后蜀的胜算实在有些低,君臣暗弱,军队更是纪律松弛。能挡住这些年和西夏,和金国打出来地大秦精锐之军?他对历史虽然并不怎么熟悉,但宋末,明末,清末,有军队吗?有,有名臣猛将吗?有,但却都无回天之力。为什么?身处末世。人人皆有私意,大将出征。掣肘于后,朝堂之上纷争不断,战机稍纵即逝,怎能容得了如此折腾?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真到了时候,却都又身不由己,这就是末世,后蜀恐怕就是这样的情形吧?
回信之上,赵石也并不多说,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审时度势,善自保重而已,隐含的意思就是不要头脑发热,至于正在兴头上的张承能理解几分,却不是他能左右地了的了。
又过几日,正式到了回京的时候了,临走的时候,他那位老实巴交的姐夫也从大牢里放了出来,到也没吃什么苦头儿,人还胖了许多,可见那位县令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知道留上一步余地,只是将人关了小半年,虽说多数是放也不舍得放,只有硬挺着的心思多些,但这个怨却是结的不小。
王览办事也是阴损,先是那位县令地侄儿在妓馆跟人争执,殴人至重伤,后又不知怎么,竟欲上门杀人灭口,正巧被人逮个正着,闹到了公堂之上,一番纷乱下来,王览却是买通了县里的文书,传出风声说那位县尊大人要一力将案子压下,于是便有人状告到了观风使衙门,这下那位县尊大人算是吃了个大大的挂落。
焦头烂额之下,也无心再管其他事情,估计这个官位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于是这边交上五十两纹银便将人顺利赎了出来。
张锋聚那边办起事来丝毫不让,那位使君大人的陈年旧事都被一一掀了出来,坊间谣传一日甚过一日,偏在这个时候,又查出这位使君大人的妻舅暗中买卖僧人度牒之事,更有交通匪类,窝藏凶犯之嫌,观风使衙门这次算是热闹了,牵连到一府之尊,那位使君大人也算是一方大员,观风使衙门不好做主,已经上报朝廷。
张锋聚和李博文回来之后都是笑容满面,细细分析之下,此时正值南征在即之时,又有巩义冒官一案做底,那位使君在府中得罪的人也着实不少,官场之上,锦上添花者众,但落井下石之人也是不少,想来朝廷刑部压官很快就会来到府城的。
这些都是赵石派人弄出来的,这时听来便也觉着理所当然,手里有着充足地人手,如今地他又有身份地位,开口说话办事自然便是效果不同,又是以有心算无心,若不是这样的结果,只能怪手底下地人没用了。
大秦的官吏还算清廉自守,在赵石眼里,多数也是因为疆域太小,官吏中间环节便少了许多。有了什么风声,京师便能做出快速的反应的缘故,不然大秦承平已有百年,这些地方官吏衙门很难保持如此形象的。
不过这些人为官日久,只要细心查探,哪个身上又能没有些阴司龌龊地事情?就拿他自己来说吧,当初刺杀曾度还可以说是隐秘的话,与西北马匪交通往来就很难瞒的住所有人。他为官才多长时间?这样的事情以后估计也不会少了,其实看的就是有没有人一直盯着你,而你犯下的错误又足不足以致命罢了。
经此一事,别的到也没有什么,到是让他对权力的了解更加深刻了几分。
这些先且不说,回乡地时候闹出的动静不小,启程回京的时候场面却更大,自有一场喧闹不提……
……
于此同时。金州汉阴凤凰山下方家坪,这里南临汉水,凤凰山横亘东西,风光秀美,物产丰饶。实是不可多得的福地。
汉阴自古以来迭更其名,直到后来因你在汉水之南,所以被成为汉阴,数十年之前。地方治水不力,汉水泛滥,汉阴古城被毁,所余百姓皆迁往汉水以北,汉阴之名却未曾更改,而方家坪就是那时一些方姓之人聚居而建,如今已经聚居成村,颇见规模了。
村中最大的一处宅院就是村头方老爷子的宅邸。方老爷子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名声不可谓不响,坐拥田宅,家资丰厚,当初汉阴初建之时,方家出钱出力,实是有惠于周遭百姓甚多,自不必提,大秦南来。与蜀军战于汉水之畔。百姓大恐,皆欲弃家而去。当时方老爷子正值年少,却是胆气雄豪,自组乡兵,很是与蜀军败兵见了几仗,保得一方安宁,后在大秦治下,安竟地方也出力良多,在这汉阴德望不做第二人想的。
兵事过后,这里地百姓也知道了刀兵之苦,所以这里好武成风,民风日见彪悍,因是新占之地,山间匪盗颇多,大秦地方官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自组团练,保其乡梓。
此时方家大宅后院的密室之中,气氛却的沉凝到了极点,十余个神情体貌各异的蒙面汉子正容端坐,而上首正中间坐着的正是头发已经雪白地方老爷子。
若是此时有熟悉方老爷子的乡民在场,便可发现,往日总是笑眯眯,对谁都是和蔼有加的方老爷子此时却是一身青衣,头上戴着紫金冠冕,一团赤金色的火焰状图形刻在冠冕正中,闪闪发光,身上气度沉凝,不怒而威,双目更是精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很难想象一个年近七十地老人却还有这等威势的。
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众人皆是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半晌之后,老人厚重的声音才响彻室内,“我等苦心经营数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两国交战,顺势而为,火中取粟,当年若不是蜀军败的太快太惨,我等也不用等到今日,但今日之情形,却比四十年前的机会好过千倍,可谓是天赐良机……
众家兄弟,我圣教延续至今已有数百年,然佛道大昌于天下,而我圣教却是日渐势微,我教教义本为济终生之苦,还我光明愿,与佛道又有何异?但官府却以食菜魔教呼之,何其不公?
先祖方腊公不堪其辱,起于两淮,欲传教义于天下,然却功败垂成,教众死伤狼藉,剩余皆是隐姓埋名,官府还是追索日急,只有避于这偏僻所在,放得一时幸免。
如今数十年已过,我教元气已复,本教欲借此良机自立一国,传我教义,昌我圣门,众家兄弟以为如何?”
“那还有什么说的?明尊当了皇帝,咱们就都是开国功臣,大家伙儿自然是要跟明尊干到底地……”第一个说话的却是个小个子,声音却洪亮的惊人,满身的匪气遮也遮不住,他一开口,立即便有几人附和连声。
上首一个身形瘦消,眸光幽深的汉子却是皱了皱眉头,声音清越,却立时将下面的嘈杂声盖了过去,“明尊,我等在蜀中经营多年,众家兄弟都还算卖力,荣华富贵还不看在兄弟眼中,唯有传我教义才是大事,这也是我等立国的根本之意,若是不知此点,众家兄弟如何齐心合力?
当年方公事败,明尊和众家兄弟难道没有警醒?一旦得了荣华富贵,便没了半点兄弟情义,相互猜忌,铲除异己,更对属下教民横征暴敛,若是只为这些,大风堂的兄弟恐怕难以调遣,往明尊明察。”
“方公也是你可以编排地?”话音未落,立时便有人斥责道,“哼,咱知道,大风堂地兄弟们都是做官的,向来瞧不起咱们这些草莽中地豪杰,但要知道,咱们都是教内兄弟,当初也是喝过血酒的,难道起事在即,大风堂的兄弟要反悔?”
“就是,你们大风堂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时候顾过咱们草木堂兄弟的死活?怎么?做官做出瘾头来了?想叛教不成?”
一时之间,室内人等鼓噪一片,他们大多都是草莽之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是难以入耳,那消瘦汉子却是一言不发,默默枯坐,但眼中寒光闪动,显然也是怒到了极点。
“住口。”方老爷子一声断喝,震的室内嗡嗡作响,众人一惊之下,却是安静了下来,方老爷子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眉头紧皱,厉声道:“都是教内兄弟,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我等同举大事,事成自然会论功行赏,让我教教义为天下人所知,这有什么好争的?
如今大事在即,正需齐心合力之时……”
说到这里,语气却是转为森然,眸光之中也带了杀气,“本教有一言,众家兄弟需要谨记于心,若大事起时,有谁因为私愤而不尽心尽力,说不得也顾不上什么情义的,只要让大祭酒定其生死,你们明白?”
听到大祭酒这个名号,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方家三郎的名字,在教内那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之上便称无敌,群雄但闻其名,莫不惊惧,生恐这人找上门来,若是惊动了此人,定生死?恐怕是阎王册上马上就会填上自己的名字吧?
“谨尊明尊法旨。”众人立即轰然应诺。
第四百四十五章楼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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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再说,打仗这种事情,在臣看来,八分凭的是实力,还有两分则是运气,就像庆阳一战,庆阳失陷只在早晚,最后却能惊退西夏大军,得以保全庆阳重镇,其中多数就是运气使然,所以有时候想的周到,做起来却漏洞百出,川中之战事关重大,臣也就想多说上几句,至于说对不对,臣可不敢担保……。”
“嗯,作臣子的本应如此,你到是学的很快,听说全寿经常到你那里去?”
“是。”
“他和你向来交好,朕到是放心,不过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你们前些时去的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让御史台的大人们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你也已是朝廷命官,身上爵位也越来越高,怎么做事反不如之前稳重了呢……临敌之际,撇下自己所率军兵,跑去胡人的地方厮混不说,就说你回京之后,闹了多少麻烦出来?
派人大闹兵部重地,在朝堂上生生让朕处置了一个从六品主官,如今……如今又要娶李家的小姐,朕就算是在宫里,也听说了外面不少的风言风语,还搅和着太后那里往里掺和……
李金花……也是个将军,又比你大上许多,你怎么就……
唉,你娶谁家的女儿不行?当初巩义县时,杨相家的小姐和你是怎么回事?你这岁数不大,风流债到是不少……”说了这许多,恐怕也只有最后一句是这位皇帝想说的,当年巩义县那一幕他可一直记在心里,如今却是终于问了出口。
不过赵石却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那位相府大小姐他到还记得,只是压根就没什么别的心思,自然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所思所想了。
“臣和李金花是在战阵上结下的情意,臣答应了咬娶她,就一定做到,至于旁人怎么想,臣不想管,也管不着。”
“你……这是在跟朕说话?”
“臣怎么想地便怎么说。不然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哼……”李玄谨被噎的一愣,心中也是微恼,什么时候这个小子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闷哼了一声,不过这么两句针尖对麦芒的话说下来,到也没发什么大脾气,多数还是觉着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小子的脾气倒是和他的名字一样,像块顽石。有心想磕打上两句,之后却又觉着有些可笑,这事儿确实……他身为帝王,哪里有什么闲心却管臣子们的婚丧嫁娶,即便是管了。那么不是这事事关朝政,便是一时兴起,当做游戏之作罢了,像这般纠缠不清。却是有损他的帝王威严的。
“这事朕就放过了,最好结亲时不要再弄个满城风雨地……”
结个亲能弄出什么事情来?说闲话那些家伙还敢上门叫嚣不成?赵石心里也哼了一声,要是那样,看不打断这些家伙的狗腿。
“朕想听听,你对川中之战到底有何想法,也不用时不时的在朕面前冷言冷语的了。”
赵石沉吟了一下,这才回道:“臣还是觉着大军进军太速,后蜀孟氏在川中经营多年。这般打法很容易出乱子的,不如稳扎稳打……”
说到这里,却是顿住了,此战本就应速战速决,稳扎稳打?那还怎么个速战速决法?这却是个两难的命题。
景帝这里也是一笑,多数也明白了赵石的意思,城池打下来,把蜀军击败了。并不算是胜了。占了的地方还要地方官进行治理安抚,如此数载甚至十数载下来。方算尽有其地地。
稳扎稳打到也不是不行,川中富庶,粮草囤积必多,便是河东一战,还搜刮了数百万两银子,想必此战所获更多,但唯一可虑者是西夏及大金两国罢了,一旦两国罢战,适时来攻,大秦陷入南方战事不可自拔,国内空虚,这才是大秦身处四塞之地,却百余年未有作为的关节所在,此战必定也不能稳扎稳打,这便是大势。
“这样吧,朕许你建议军事之权,军情邸报也可随意查看,有了什么好的建言,便可直接递给枢密院,也不必再如这般见到朕才说上两句了,你看如何?”
“是,谢陛下。”
两人一路说着话,顺着宫中道路迤逦而去,不一时,已经来到一处楼台所在……
……
魏王李玄道默默扶着栏杆,极目远眺,小半个皇宫的景色尽收眼底,微风拂过,卷起他的衣襟,头上赤金王冠上地徽缨随风而动,飘动着划过他的脸庞。
这里是日月争辉楼所在,每逢年节,此处都会成为大秦皇帝宴饮近臣之所在,楼高十余米,分四层,除了西边儿的麒麟山,这里便是整个皇宫的最高处。
从这里望下去,楼台殿阁,起起伏伏,皆入眼底,湖如泼墨,山若坟茔,人也仿佛蝼蚁一般,李玄道第一次来这里,便喜欢上了这种居高临下地感觉,那时他才四岁……
最后一次来到这日月争辉楼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先帝二十二年,也就是差不多十年前,父皇大寿,一时兴起,却是抛却了寿元殿,而改在此处宴饮群臣……。
那时这里灯火通明,群臣汇聚,饮酒邀朋,听歌看舞,目光所及皆是朱紫,交杯往来尽是高朋,现如今想来。却如一梦,似真似幻……
可惜……那时跟三哥斗的正紧,满心想着的都是拉拢人心,如何跟三哥在父皇面前争在高下,哪里顾得上享受?估计那时三哥也差不多吧?
之后潼关生变,匆匆离京,这一晃就是十年,十年啊。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誓要与人争个雄长的青年王爷也已经有了白发。
几缕发丝在眼前飘过,却是见到里面的一丝银白,一声叹息随风飘散,顷刻间,心中已满是苦涩。之前种种,现在种种,都如同走马灯般在他心里一一掠过,此楼犹在,此景犹存。但人事已非的感慨却是久久不去。
最终在眼前飘过的却是三哥那张苍白地仿若死人般地面庞,他才悚然一惊,想到那日相见的情形,两人争斗了二十多年。自然不会有什么兄弟之情,也更激不起他的怜悯之意,但身为敌手,十年之后相见,却都大败亏输,落得任人鱼肉的下场,怎能毫无感触?
但这位当初风光无两,却让他恨之入骨的太子殿下已经是满头白发。苍老的如同垂垂老朽一般。
前车之鉴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和这位三哥唯一不同之处便在于他和那位七弟并无私怨,而且已经十年未见……虽说皇位之争必是你死我活之局,但他从未在意过这个在京师很有些纨绔之名地七弟,再加上他领军在外,秉性也多刚烈之处,很少用上一些阴私手段,除了这位太子三哥。更不曾与兄弟撕下过脸面。如此这般,也就有了些转圜地余地……
在那一刻。他地心思是如此的清明,若是让他像老三这般孤零零地,像个游魂野鬼般活着,他是宁愿去死的。
本来还想着回京之后,满腔愤恨,只怨当初那支利箭没有夺去他的性命,不然战死沙场,终究痛快上一些,不若这般灰溜溜的被人挟持进京,低头俯首,钝刀子磨肉,真不如一刀下去来个痛快,琢磨着怎么也要在御前闹个轰轰烈烈,让人知道大秦魏王到底是个什么样地秉性。
但那时见到这位枯槁如同游魂的太子三哥,却如兜头一盆凉水,将他什么心思都浇没了,之后安安静静的见驾,安安静静的回府,那位七弟怎么安排的,他就怎么做,那些大臣们都很吃惊吧?但谁又知道,他眼前不时晃动着地那张苍白的面庞,才是让他这个曾手握千军万马,杀伐决断的大秦魏王惊惧的根子。
这位七弟地手段啊……可要比父皇狠辣的多呢……
今日进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他暗自揣摩了一下,却也不得要领,叙叙兄弟之情?心中不由一笑,皇家哪里有什么兄弟父子?今时今日,他早就已经看透了,当年父皇那里压根就没有让自己五子继承大统的意思,之所以能和太子三哥争斗这么多年,其中推波助澜的能有谁?
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同父异母的兄弟们能有什么情谊了?
正浮想联翩之际,脚步踏在木制的楼梯上,响起的悾悾之音传了上来。
“陛下驾到……。”太监尖利的嗓音拉着长声传入耳朵,让人感觉甚不舒服之余,却是也感觉出了其中地威严和力量。
半晌过后,楼下才传来声音,“都留在这里吧,赵石……你也等在这里,等待传唤……。”
与此同时,李玄道和在楼顶伺候的几个太监却早已经拜伏在地。
“王兄免礼,看座。”
起身,瞅了一眼一身鹅黄便服,看上去清清爽爽,但眼角眉梢之间隐着些厉色以及疲倦的景帝李玄谨,微微躬身,“陛下叫微臣来……”
“坐下说话吧。”李玄谨淡淡道了一句,去岁秋天时,这位王兄可是统领大军,居心叵测,如今只过去多半年,感觉上却好像过了许多年一般,但他对这位王兄可是一点也不放心,他的旧部还多数都在潼关,京师之内也有些亲近的大臣为之呼应,虽说回京之后,这位王兄看上去很有些认赌服输的样子,但人心难测,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打的又是哪般地主意呢?
“王兄回京也有大半年了吧?”
“是,陛下。”
“你常年领军在外,朕等兄弟却在长安坐享其成,想来总是有些愧疚于心地,如今朕将你接回京师,总算是做了些事情……不过如今朝堂上政务繁冗,所以自你回京,朕还没跟你叙叙,你不会怪朕无情吧?”
这话款款道来,若是不知内情的外人在此,还以为又是一幕兄友弟恭地好事呢,但魏王李玄道听了却只觉得心惊肉跳,他锐气已挫,只要低下了头,再想昂起来,却是有些困难了,可怜这位当初在万马军中,指挥若定,杀的金兵尸横遍野的东征大元帅,魏王殿下,如今却只因为一句话,便好像屁股底下针扎一般,坐卧不安了起来。
“微臣不敢,陛下为国事操劳,微臣只苦无机会为陛下分忧,又怎会起那怨望之心?”
李玄谨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又何必谦逊,父皇在时,就常说,五郎有将帅之才,朕也是深以为然的,如今大秦正用事于蜀中,值此用人之际,你可愿为朕分忧解难?”
李玄道闻言,眉头跳了跳,眼光一闪,却是瞬间便有了些振奋之意,他如今虽然如同幽禁,意气消沉,已有得过且过之心,但二十多年沙场生涯,又怎能是说忘就忘的了的?
不过旋即眼神便黯淡了下来,却是默默摇头,语气中也带了萧索之意,“沙场催人老,微臣已不想领兵了,只想过些安静的日子……”
李玄谨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想错了,朕又怎么舍得让你再去受那风刀雪箭之苦?不过你毕竟是我李家难得的将才,朕也不会不用,如今枢密使杨感年老,精力大不如前,朕有心让你入枢密院,参议军事,你可愿意?”
第四百五十一章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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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是要去武学教授学子?这些条陈是给折大将军看的?”陈常寿皱了皱眉头,接着道:“据惜身所知,大人这些条陈与朝廷规制不合啊,武学乃皇上和大将军依礼部国子监所建,生员多取军中将门子弟,都是身有官职爵位之人,想要一视同仁恐怕……
再有,将门子弟自少时便习文练武,兵书战策,马步韬略,各个都是自成一家,这些人家将子弟送入武学,多数还是看重入武学之后,便可自称大将军门生这一条上,至于真想在武学中学到什么的,恐怕不会太多……。”
也不等他说完,赵石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无非是说在武学上耗费心血实在无益,一来规矩是朝廷定下的,改起来麻烦不说,牵涉也多,二来嘛,武学中的学子不过是在武学中走个形式,去管教这些人,得罪人是一回事,对自己也丝毫没有好处,文人说话,总是弯弯曲曲,也亏是赵石经历的事情多了,不然依照以前,还不定能懂其中的含义。
不过陈常寿却是不知,这武学建立之初,其中条款规制设立他却是多有参与的,当初也是正德皇帝有感军中将领威权过重,又逢庆阳府兵变,朝廷大将心怀叵测于前,援军众将纷争于后,实是让朝廷感到了这些大将们的威胁,这才起意设立武学,其中极力推动者,便是当今皇上了。
不过这几年朝廷风波不断,景帝登基之后,朝廷又开始用兵于外,朝廷上下都将眼光放在了两场战事上,估计设立武学的初衷已然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设立武学是为了制衡朝廷大将。而如今呢,武学却成了那些将门子弟镀金的所在,更为可笑的是,武学山长折木清更是大秦将门的代表人物,而武学之所以有今日的规模和名气,却和属意创立武学的当今皇上并没太大地关系,却成了折木清的心血所在,这样一笔糊涂帐。要是细算下来,估计便是景帝李玄谨也要哭笑不得的。
按照当初赵石的想法,京师武学将是一个范本,就像是后世的中央军事学院那样的存在,之后再在各州府设立分支,就像是如今的科举制度一般,以保证寒门子弟能进入军中为官,这样的体制一旦确立下来。军人地权力将得到空前的加强,而其中多了这些寒门出身的将领,大秦各大将门想要生存下来,就要适应这样的潮流,不然一定会被压个粉碎。
这样一来。军队的膨胀将不可避免,最后将成长成怎样一个怪物,这么长远的事情,赵石是不会去想的。至于能不能保证大秦千秋万代,赵石压根就没想过这个。
毕竟军队和官场也差不了多少,自古以来便有派系之争,南方人和北方人,学院派和野路子出来的,强硬地鹰派和温和的鸽派等等等等,想让他们都听上面的,估计比登天还难。一朝一代更迭,军队出了问题并不是其根源所在,,而是各个方面的因素的综合作用地结果,这种深奥的问题也不是赵石能想明白的。
不过这些都只是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如今地情形是武学虽不乏人问津,但朝廷的关注却明显渐渐在减退,可以想见的。等大将军折木清退下来那一刻。估计武学也就会回到原来那种半死不活的境况中去了的。
如今他无事可做,却不如投入到这样一件事情当中去。成败如何,他不知道,不过结果到是想过的,成则为军中培养一批军官,这是军队必须的东西,至于武学能不能发展成后世那样繁盛的所在,他可没有那么长远地见识,也没有那样的决心,败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并没有想着流芳千古,更不会以救世主自居。
说起来,他虽然来自后世,但要的东西和这个时代的人也没什么分别,无非就是四个字,权势富贵而已……
和陈常寿自然不会说及这些心里话,而是淡淡道:“军中的事情你不懂,武学是一定要办的……”
不成想陈常寿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却是笑道:“还是大人看的远,惜身自愧不如。”
“哦?”赵石有些纳闷他到底明白了什么,难道这人当真有神鬼莫测之机,能看穿别人心中所想?
陈常寿眼睛闪着亮光,来回走了几步,才笑道:“大人这是要考量惜身?如今大秦正值用人之际自不必说,我大秦地处西北百年,枯守一隅之地,只征伐后蜀,便已经倾尽国力,川中平定之日,我大秦遽然扩土倍余。
虽乃大秦历代所未有之丰功伟绩,然这大好之山河,百万之生民,却需多少良才干吏牧守之?
又需军兵几何,良将几何?到时恐怕陛下就会记起武学来了,武学之生员大用当然可期,此时为其师长,异日或有……”
赵石算是听明白了,这位是个典型的实用阴谋论者,什么事情到了他地嘴边,都要转上几个弯子。
就如后世地一些著作,经后人之口,也不知多添了多少引申出来的意思,事虽不同,意思却是差不多。
看着身旁这个家伙还要满脸兴奋敬佩地说下去,赵石脸色也有些红,摆了摆手道:“明日派人把这个连着我的拜帖都给大将军那里送去,就说我后日前去拜访,望大将军拨冗一见。”
“是,大人。”
第四百五十六章惊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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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木清轻轻掩上最后一页纸张,舒了一口长气,脸上神色却是前所未有之凝重,心里却是已经有些服气,不论旁的,眼前这个少年新贵在办学上的才干实在不是他能比拟的了的,一条条举措都是信手拈来,初一看来有些胡闹,但细细琢磨,却是都有些道理的,他本也是极为自负之人,但仔细览阅了这个条陈之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在武学之事上耗费了两年多的时间,但心里却总觉没个底细,就更不用说想的如此周密详实了。
不过看过条陈之后,心里的疑问却是越来越多,其中很多地方更是完全不懂其用意,心中不由苦笑,真应了那句老话,活到老学到老,自己活了这把年纪,自问百战之身,不论官阶还是功绩,国朝大将,总要以他折木清为首的,只是没想到临到老来,反而要求教于人。。。。。。
若是旁人也许就抹不下这个脸面了,但他久在军中,心胸豁达,却并不在意这些,抬手招了招,“来,给我仔细讲解一下,人老了,也记不住那许多东西。。。。。。。以后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大将军的叫了,听着别扭,一声世叔总不委屈你吧?
嘿,你这个条陈递上去,若是平日,经兵部枢密院之手转上一圈,圣上再召人审阅,新创之处又如此之多,即便圣上属意,恐怕也得个三年五载才能有个结果,老头子人也老了,不过总算是有那么一点威望,对此事不无帮助的,别到时圣上问起来,却是弄个无言以对,那样的话,这个山长可是当的有些丢脸不是?”
到底是大将军,几句半俗不俗的玩笑话一说,既拉近了关系,又暗示了在武学一事上,患难共之的意思,实际上已经是应承了此次赵石所求,愿意按照这个条陈上所说,来规划武学事宜的。
这时赵石也不会客气了,站起身来,来到桌边,将条陈摊开,这些东西他已经烂熟于心,从第一条开始,折木清但有所疑,便无有巨细,详细讲来。
一共九十四条举措,一条条的捋下来,折木清听的认真,年纪虽老,但精神却是好的出奇,脑子反应也不慢,每有只言片语,立即便是直指问题所在,或是反驳,或是询问,弄的赵石精神也是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懈怠,心中更是有些惊异,早知道此老乃是军中宿将,必定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但实际接触下来,还是要从对方身上感到重重的压力,真个不是一个眼睛里可以揉沙子的人物的。
一老一小浑然忘我,这时间看上去也就过的飞快,等到最后,一页解释完毕,赵石背后也是出了一层细汗,更是觉着腿脚有些发木,再一看天色,隐隐间也有了些发暗的迹象,到得此时,折木清却是好像年轻了十岁,双目光芒闪闪,他现在已经确定,这真是一篇大文章,若能成事,于国于军都有莫大的好处,而作为武学之山长。。。。。。。。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的。
最后,赵石却是说道:“武学者,为国育人之所在,应广开方便之门,纳天下贤才以教之,断不能固步自封,赵石以为,求新求变可为武学之题目,至于能在这张白纸之上做出怎样精彩的文章来,却要看大将军您怎么着笔了。。。。。。。。”
不着痕迹的轻拍了一记,却是没忘了陈常寿的话,这种官场上的套话说的要有技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次用的到也还算是恰到好处,若是陈常寿自己在这里,估计也要暗自伸出大拇指赞上一声好的。
果然,折木清脸上闪过一丝愉悦之色,哈哈一笑,站起来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着笔?这篇大好的文章本就是你作的。。。。。。。你要明白,我折木清一生凭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从未干过抢旁人功劳的龌龊事,难道临到老来,还要跟你一个年轻人争功不成?
放心吧,这条陈留在这里,我琢磨一下,最迟也就三四天,管保能放在陛下的龙案上,至于陛下能准几条,我也说不好,但旁人若要说三道四,这官司我去跟他们打就是了。
至于你嘛,明日到武学报备,先跟那些有力气没处使的兔崽子们混个脸熟,等朝廷谕令一下,咱们要办的事情可多着呢,到时恐怕想闲也闲不下来了的。。。。。。。。。
现在,陪老夫去喝几杯,听说你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放心,老夫这里没茶,只有好酒,折家也不乏好酒的汉子,今晚一定要尽兴才行。。。。。。。。”
说到这里,也不待赵石谦逊,回身便高声道:“来人啊。。。。。。。”
书房外面早有人守候在外面,听到传唤,立时便有人应道,“是,老爷有何吩咐?”
“去,叫上外面那群小崽子,置办酒席,就说我要宴客,谁要是能把客人喝倒了留宿,我的那口随身宝刀就是他的了,酒量不好的该干嘛干嘛去,别给我丢脸。。。。。。
还有,府里的歌姬要挑最好的,酒当然也要最好的,把刘瘸子他们都叫上,今晚谁喝的最多,宴席上最漂亮的歌姬就是谁的,还愣着干什么?快滚。。。。。。”
这一刻,从折木清身上喷薄出来的都是一股子匪气,赵石眉头轻扬,心中暗道,这才是方才这个严肃而又敏锐的大将军领兵时的样子吧?
门口那个站姿如同标枪般的粗壮汉子有些惊异的瞅了赵石一眼,不过难得大将军今天这般高兴,他也无暇细想,大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去布置了。
折木清这个时候才抚着花白的胡子笑道:“刘瘸子几个都是随我多年的衙兵,本来想给他们在西北谋个官职,但就他们几个死心眼儿,跟了我千里回京。。。。。。可惜了他们这一身肝胆,也只跟我这垂垂老朽之人在这方寸之地蹉跎岁月。。。。。。”
赵石看得出来,这番话好像是解释,其实却有自叹之意,不过他也是深有感触的,东征时那十几个衙兵,危急之时,不计生死的上前营救的壮烈已经深深刻在了他这个从不曾感受过此等情义的人的心里。
也让他更深的明白,衙兵其实是和主将荣辱与共的一些人,是一军之主最能依靠的力量,之前那些随他入京的旧部大多都让他放入了羽林军中,有些不愿再在军旅中混日子的则派去了城南庄子上,不过就算这样,府上还留着一些没法安置。
这些都是百战老兵,若不是如今他简在帝心,只府上留着这么一些军兵就是一条不得了的罪过的,这事本来也让他有些头疼,都想着跟张承或者郭猛之类的说说,随便安插个职位也就是了,经过东征之役后,这个想法却是全没了踪影,这样一些忠心耿耿,他一声令下,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还好,没有白送给旁人。。。。。。
两人又在书房之中闲聊了半个时辰,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折木清一个人在说,赵石在旁边听着,这人一老,说话便有些碎碎叨叨,便是折木清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的,赵石只在旁边当在听众,间或说上一句半句,看上去到是聊的颇为的融洽,他本不想留下,即便是眼前这位大将军很是得他敬重,但他对这些大族豪门着实没什么好感,但折木清强留之下,也不好拒绝。
如此这般,当他从折府正门被人恭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分了,脑袋有些沉重,脚下也是轻飘飘的,今晚也不知喝了多少,席上的都是些折家年轻子弟,一个个热血方钢,估计出去传讯的那个汉子是一字不漏的把话给传到了,宴席之上,这些折家子弟几乎是一拥而上,轮番敬酒,真个是好像恨不能一下子将他喝到桌子下面去的。
还好的是,虽说折木清话说的满满,但真正能上桌喝酒的却都是折家年轻人中的佼佼者,那个曾经在武举上起过些争执的折潜也在其中,不过也没了当初的骄横,还尴尬的很是说了几句好话出来,这些年轻子弟加在一起也就十几个人罢了,不然以折家这样的大族,随便找出数十个棒小伙儿来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这位折大将军对待年轻子弟还真是比较放纵,由着他们胡闹,于是乎,杯筹交错,赵石喝酒向来是酒到杯干,虽没什么滋味儿,但瞧上去可是痛快到了极点,两个时辰下来,却是将席上的折家子弟放翻了大半儿,也震慑住了其余的,就连折木清最后都找个由头,如厕遁走了,那个身体粗壮和哒懒有一比的刘瘸子被喝的昏头涨脑之余,终于竖起了大拇指,大叫了一声好汉子,咕咚一声栽到了地上,为这场宴会终于划上了句号。
之后赵石告辞出府,也再没见到折木清的人影儿,估计是老家伙也是被喝晕了,连起码的主客礼节也顾不得了的。
赵石这里也不好受,来到这个世界,不,加上前世,他也从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头脑虽然还算清醒,但醉意却也很浓,在府门处会齐了两个护卫,缓缓离开了折府所在,到得不远处,这才回头看向缓缓关闭的折府大门,心中暗道,这位大将军到真是个不错的人。。。。。。。看来又该忙一阵子了,希望忙完之后不是个烂摊子。。。。。。。
想到这里,转身打马,蹄声得得,带着两个亲兵没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中,马蹄声大作,点点火光隐隐在远处浮现,不一时,五六个骑士手持火把纵马狂奔而来,火光之下,这些骑士身上闪动着暗红色的光芒,却都是一身血渍,衣甲破烂,但这些血透重衣的骑士却没有多少杀气,人人脸上都是一副仓皇神色。
听到后面蹄声隐隐,已有渐近之势,几个骑士都是神色都是剧变,策马狂奔之中,不时回头张望,双腿更是死命的夹打着马腹,各个都是一副丧家之犬的情急架势。
当先一个骑士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孩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撇着小嘴,声音早已经哭的哑了,一双肿的如同核桃般的眼睛却全都是恐惧之色。
骑士脸色铁青,脸颊上一道翻卷的伤口犹自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水,有的滴在马身上,有的则滴在孩子的脸上,弄的孩子脸上一塌糊涂,却没半点工夫去擦拭,一双本来很是威风的眸子却是死死盯着前方,好像要将这黑暗看穿一般。
后面蹄声更加清晰,本来最是镇定,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的骑士终于现出焦急之色,在马上厉声道:“你们几个留下,挡他们一下,来年兄弟给你们烧纸,公爷的血脉不能断,委屈兄弟们了。。。。。。”
其他人闻声,脸上都是不由一惨,这一路上本来二十几个护卫逃出来,但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他们五个,其他人都是留下断后战死在了路上,终于轮到他们了,虽然都是害怕到了极点,却没有一个人犹豫,都是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带马缰,战马长嘶之际,几个骑士却是显示出了纯熟的控马之术,战马转着圈子,稳稳的站在了原地。
发令的骑士却是理也不理他们,眨眼间便即疾奔而去,后面不一刻便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惨叫声接着便传入耳际,但顷刻间,这嘈杂的声音便即远去,骑士更是未曾回头看上哪怕一眼。
不是他心狠,而是这一路上的惨事早就让他无泪可流,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将怀中公爷的骨肉安全送到公爷身边,那么这一路上兄弟们的血就没算白流。
剑门关上,后蜀理国公,行营兵马都总管赵方领着几个亲信将佐凝重的瞅着关下灯火通明的秦军大营,虽然脸上依旧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但心里面却总是无法真正宁定下来。
眉头也是越皱越紧,秦军到得关下已然半月有余,但却未有半点攻关的意思,而是老老实实在关下扎营,做出了一副要长居于此的模样,剑门又不是孤城,后有成都支撑,粮草无忧,食水也不会断绝,秦军难道真想“困死”关上守军?这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难道秦军想学邓艾平蜀,绕小路进击京师?那可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想来那位秦军大元帅吴宁也不会做出此等蠢事来的,那秦军为何不来攻关?
这疑惑已经困扰了他些日子,心中不祥之感却是越来越深,他只确定一点,秦军必有所恃,只是到底疏漏在何处,他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这时身旁一个将军凑了过来,低声道:“大人,监军大人那里派了人来传话,想邀大人到宿处一叙。。。。。。”
赵方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道:“就说我军务繁忙,就不叨扰监军大人了。。。。。。”疏离之意已然很是明显。
那个将军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讪讪的退了开去。
赵方此时想起那位枢密副使,监军苏大人,眉头为不可见的皱了皱,秦军初来之时这位苏大人还有些担惊受怕的意思,行事上看着还顺眼些,而此时秦军半个多月没有动静,这位苏大人便即文人心性大作,换了个人一般。
关上也不来了,自己的军帐也不去了,听说在宿处召了些文人作乐,索性如今关上都是军兵,没有歌姬妓女之类的闲杂人等,不然指不定这位苏大人还要弄些女子来的。
其实这也到罢了,赵方也不喜有人时常在身边指手画脚,大战在即,此等军中之大忌实在让人烦恼,少了这样一个人在身旁,行事却要方便许多。
但后来却是有人告知,这位苏大人每每与人会乐,喝的醉意熏熏之际,一些文人就要大放厥词,很是有些话传到了军中来的,对于军心士气极为不利,但他又实在无可奈何,军中本有禁止饮酒一说,但放在这位苏大人身上,他却是真不能如同对待部将般,依军律处置,所以只要这位苏大人没有当着他的面催促他出关决战,他就也当做没听见罢了。
这几日也不知这位苏大人又起了什么心思,每每要邀他饮酒,他这里也只是婉拒而已,谁知道那些文人们又弄出什么新点子来了呢?
想到这里,心中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般堵的慌。
就在这时,一个亲信部将急匆匆的来到近前,左右扫了一圈,也顾不上行礼,凑到他的身边便即低声道:“公爷,您京师府里来人了,情形有些不对,他浑身都是血,还带着个孩子,说是您的。。。。。。”
也不待他说完,赵方脸上已经白了白,望着关下的秦军大营,一股寒意好像瞬间便席卷了他整个身心,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公爷。。。。。。。”
一个激灵下来,赵方清醒了几分,火把照耀之下,一张本来英挺的脸庞却是白的有些吓人,不过他心里还是存着些侥幸的想法,一把抓住那个部将的胳膊,声音暗哑的让人吃惊,“人呢?”
“公爷,是不是回去再说?”
赵方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恐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赵忠何在。”
“末将在。”
“今晚你带兵守关,有什么差错我砍了你的脑袋。。。。。。。。”
赵忠是他的侄子,一直得他的信重,这时却是有些诧异的望了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叔叔一眼,不知叔叔是发的哪门子脾气,怎么语气如此严厉?不过却是对上一双露出从所未有的神色的眸子,心中不由一颤,不由自主大声道,“是。”
“赵启,随我回去,传令下去,其他将校军卒,各归建制,不得我将令,谁若敢调一兵一卒,军法处置。”
众将有些不明所以,都是面面相觑,也不知大人是听了什么消息,竟是这般反应,但赵方威望素著,众将都是躬身应是,并无人上前问个为什么。
到得军帐外面,几个衙兵上来,这些都是他的亲信之人,此时却是无一人如往常般上来嘘寒问暖,人人脸上都带着悲愤之色,赵方脸色更白,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人呢?”甩鞍下马,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显见是神思不属到了极处,挥开上来搀扶的两个亲兵,赵方已经嘶声道。
话音刚落,几个亲兵都跪了下去,一人带着哭腔道:“胡。。。。。。。胡赤虎昏迷不醒,小公爷受惊过度,也刚睡着。。。。。。。胡。。。。。。昏倒之前,只说了两个字。。。。。。”
赵方脸上再无一丝血色,胡赤虎是他府上的护卫都头,当年曾是川中有名的独行大盗,后来为他所擒,怜其人才难得,三捉三放之下,这才收了其心,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更是一片冰凉,上去一脚,将说话的亲兵踢翻在地,,却是咬着牙狞声道,“说,他说的是什么?”
“报仇。。。。。。公爷,胡赤虎说是报仇,报仇两个字啊。。。。。。公爷。。。。。。。”
反间计,根本不用再问京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瞬间,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晰,原来秦军一直等的就是这个,可怜自己还一无所觉,赵方想笑,喉间呜呜了两声,却是只觉得胸口烦闷异常,大叫了一声,噗的一声,已经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四百六十八章贵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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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小人李贵参见将军……失礼冲撞之处……还请……将军恕罪……”颤抖着声音,李贵腿一软,立即跪倒在地,他可是知道,四品羽林将军,那是和老爷同级的大官儿,李府的主人,他可以勉强叫上一声叔父的雄武将军李敢当也不过是朝廷四品武官,而眼前之人,年纪轻轻,就能居此高位,肯定是京师长安中了不得的豪门出来的人物儿,不然打死他也不相信以这人的年纪,便能和李敢当平起平坐的,想到此处,他满心的诚惶诚恐都被嫉妒冲散了开去,若他李贵能有眼前这人的身世,说不定官儿比这人做的还要大呢,跪倒之后顺嘴说着好话,心里却是在暗自嘀咕,今日真是倒霉,好不容易甩脱了粘人而又顽劣的小公子,却又碰上一个不得不磕头行礼,靠着父祖余荫吃饭的小孩崽子,来了长安几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出头之日……
他却是不知道,今日他是触了一个大大的霉头,这才是刚刚开始罢了。
也不待赵石说上些什么,他身边的那个李府丫鬟已是紧走了两步,来到李贵面前,抡起纤细的胳膊,一巴掌就抽在李贵的脸上,声音虽响,力气却是不大,不过却是一下子将跪在地上的俊美少年给抽蒙了,生生楞在了那里。
这还不算完,十**岁的丫头柳眉倒竖,又是几个大嘴巴过去,脆响之声伴随着随即出现的几个丫鬟仆人的惊叫声,一下便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你……”李贵这时才回过神儿来,不过脸上已经满是红肿,挣扎欲起之际,在他看来,这个发了疯的小女人却是抬腿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我打死你个目无尊卑的狗东西,吃李家的,喝李家的,还要背后嚼舌头,四小姐也是你这种贱奴敢于中伤的?家法处置了你都不冤……
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滚过来,是猪油蒙了你们的心了还是怎的?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都忘了是吧?去,小桃你领着他们到内院王管家那里,一人三十个巴掌,抽不烂嘴巴就继续抽,你跟王管家说,这几个贱奴若是过后谁能说句囫囵话出来,就让王管家亲自到老爷面前解释去吧……”十**岁的丫头,伸着青葱般的手指,另一支手扶着弱柳般的细腰,小嘴一张,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教训,到是颇有那么几分威风,不过她虽说管着前院正厅迎客事宜,但却还没权利管着这些内院各房心腹下人们的,不过此时此刻,她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息了身后那位贵客的怒火才是真的,嘴上一边说着,一边却是连连朝着那个叫小桃的丫鬟使出眼色。
“行了,赶紧给我带路去寻你家小姐……”
说完这句话,赵石掉头便走,既然没了当即拔刀砍人的心思,这样一出戏演的再是精彩解气,对他来说却是没有半点看下去的兴趣了,而且他内心深处还隐约有些再要认真计较下去,便也有**份的感觉,不得不说,如今的他在领兵数年,手握权柄之后,真正的算是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心态。
发了半天威风的小丫鬟赶紧跟上,身后只留下了几个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下人,半晌过后,李贵捂着肿胀的腮帮子从地上挣扎起来,无缘无故挨了几巴掌狠的,屈辱惊骇之后,泛上心头的却是满腔的愤怒和怨毒,怎么也是李家的远亲,却是给个丫鬟羞辱了一番,这口气他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心思清明过来,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报复这个恶女人一番,出了这口恶气,脑海中灵光一闪,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年轻的羽林将军,又在李府内院出现,找的更是府上的小姐,玉烟又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那么大的火气,她又没疯,啊……鹰扬……将军赵……赵石……
这个名字一旦出现在他脑海之中,李贵是吓的魂飞魄散,一屁股就又坐在了地上……
……
李敢当狠狠一拍桌子,豁的站起身来,怒容满面,他身前跪着的两个人被他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怒意都是吓的身子一哆嗦,背后冷汗直冒而出,两人死死低着脑袋,连抬头望上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老爷年轻时确实是个火爆性子,他们虽然未亲眼见过,但传闻却是听过不少。
当年老爷在羽林军中为官之时,一言不合,便将六王次子打的鼻青脸肿,在羽林军中是人尽皆知,后调入延州镇军,率两千兵卒突袭西夏,与西夏四万大军遇于途中,旁人都劝其稍避西夏大军锋芒,但他却是一力主战,连斩两个提议退兵的心腹将领,激起士气,率军向前猝然发起突袭,将戒备松懈的四万西夏大军杀的尸横遍野,作鸟兽散,由此一举成名,奠定了其在大秦军中的地位。
不过话说回来,年轻时老爷虽是刚烈无畏,但随着年岁渐长,又调回京师驻防,这脾气却是尽数收敛了起来,近些年来,除了两年多前,李严蓄要倒向废太子李玄持时,曾和李严蓄大吵了一架,最后大怒之下,一脚将李严蓄踹出了书房外,却是再没发过如此大的脾气的,不成想,今日一听到此事,竟是大怒如此,两个人哪里有不害怕的道理?
此时内院王管家心里却是觉着分外的冤枉,不说此事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就说这事儿若是搁在平日里,那还叫个事儿?四小姐为人虽然不错,但父母早亡,一直寄养在府中,这样的身份,又不得几位老夫人得意,便是有老爷护着,受人欺负也是难免之事,高门大户人家,这种事儿平常的紧。
这两年四小姐得了朝廷官职,官位还不小,几与老爷平起平坐,这要是放在个男人身上,别说当面得罪了,估计便是背后说小话儿都得小心着被人听见,奈何是个女儿身,所以闲言碎语便多了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女人家到底都要算是旁人家的人,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那几个混账东西说也便说了,但该死的却是被人家的夫婿给听了个正着,这也就罢了,更加该死的却是这人还是个不好惹的,羽林军左卫都指挥使,鹰扬将军赵石,那可是实权的领兵大将,身份不但和老爷一般,而且满长安的人都知道,那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不但出于皇上私邸,更有拥立大功在身,更不要说人家东征时立下的天大军功了,这样一个人,任谁只要眼睛没瞎,都能明白其日后的前程是怎样的了,你说这几个混账东西是不是该死?还要连累他王管家在这里面对老爷的雷霆之怒……
不过李敢当的心事岂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明白的了的?他虽半生习于战阵,但宦海沉浮了这许多年,眼界城府自然不会小了。
他对鹰扬将军赵石虽有忌惮,但却并不畏惧,今日赵石来访,他刻意做出的冷淡疏离之态就是他的聪明老辣之处了,京师三军,左右两卫,一由王虎统领,一个便是赵石,再加上他的雄武军,护卫制衡,这个大势怎么也不会变。
前些日还有人在皇上面前提议仿唐制,另设武卫铁林,虽未得允准,但据说皇上也颇为意动的,在他想来,也是如今南边用兵正急,不然此议当是水到渠成的,毕竟已经有两代帝王是靠兵变登基,对此事上心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若是不闻不问才是怪了呢。
所以虽是应允了这门亲事,但却不能和那位鹰扬将军走的太近,这其中的分寸他早已想的明明白白。
但话说回来,如今李家正走下坡路,二弟虽说有起复之望,自己又在位上,还能够支撑,但长远看来,却有后继无力之忧,这门亲事也确实是雪中送炭,可为李家得一强援,虽说表面上要做一番姿态出来,但结亲就是结亲,以后若有个什么事情,旁人却还是要顾及那位皇帝宠臣的意思的,若是那位能出将入相,李家必定也会水涨船高,这个毫无疑问,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下这门亲事,毕竟侄女李金花也算是在军中有了些根基,虽说限于女儿之身,不会再有多大的前程,但总归要比李家旁的子弟强了不少,他们几个兄弟去后,却还能勉强将李家支撑起来,不嫁人又有何妨?
本来打算的好好的,若是因为几个下人的胡言乱语,给那赵石心里扎上一根刺,未得助力不说,却是惹了一个强敌,这让他心中如何不怒?
“你们……”
不过李敢当盛怒过后,嘴里也只吐出两个字,接着便是一声长叹,慢慢坐了下来,这个侄女身世凄苦,心里也苦的很的,但偏偏越是如此,还越就有人不愿放过,大儿子还稳重些,打着继承家业的心思,有上进之心,行事便也不会过于荒唐,但其他人却是……这下可好,那赵石刚刚表示了些善意,就有人去触他的霉头,这人年少气盛,胆大包天,对自己侄女又上心的很,现在不定心里是如何恼怒呢。
不过虽说处置几个下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句话的事儿,但事情一旦闹起来,不但他的脸子放不下,也不合他的初衷,想到此处,心里长叹了一声,唉,由他们去吧,他李敢当自诩一世英雄,从没含糊过谁,难道临到老来,还要放下脸皮,给个少年人赔罪不成?赵石若敢在他府中生事,他李敢当还怕了不成?
豪气颇升,倔强之心亦起,心中自然而然便镇定了下来,淡淡一摆手,“下人胡言乱语,当不得真,按家法处置便是,不必小题大做,派人去把李朗找来。”
那王管家虽然见识不足,但却也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立时如释重负,连声应是而去,心里还琢磨着老爷也不知要找那位二房所出,但至今也没个名份的李朗少爷有什么事情?
再说赵石,重又来到李金花居处,见面之后,李金花却是有些诧异他为何去而复返,不过心中却也欢喜,赵石远行在即,这一去不定又得多少时日,更是在婚事临近之时,足可谓好事多磨的,自是不满足聊聊数语之后便即分离,见赵石回转,这喜色是遮也遮不住了。
不过见赵石神色有些不对,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她可是被坏消息给吓怕了,定下来的婚期都给延了,难道又有什么变故不成?她可是知道,不说当年护粮途中遭遇西夏精锐,赵石那时还只是初入军旅,也是神色自若,奇谋迭出,就说东征时被数倍于己的金兵铁骑围追堵截,生死只在顷刻之间,他也是指挥若定,不见一点惧色,现在却是阴沉着一张脸,让人望之生畏,也难怪李金花往坏处想了。
赵石如今百事缠身,疲倦非常,加上余怒未消,神色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的,本来已经不打算让李金花随他去川中冒险,但经此一事,却是变了主意,与其留在这里受气,还不如随自己到外面走上一趟。
他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意思一说,自然不会提起那些听到的闲言冷语,只说想到此去时日不短,也恐其中有什么意料不到的变故,考虑到两人都是官身,朝廷一旦征调,也就身不由己,还不如一同前去,再一起返回。
李金花一听却是大喜过望,赵石虽然并无半句甜言蜜语,但在她听来,这简简单单的一去一返,关怀之意已经流露无疑,惊喜之下,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等到赵石出了李府的大门,会齐等在外面的随行衙兵,心中那股被人信任依靠的暖意还久久不去,面无表情的回首看了一眼堂皇的李府大门,心头却是冷哼了一声,这才掉转马头,双腿一夹胯下战马,率领着十几个衙兵绝尘而去。
来到自家府门之前,婚事才过去两天,牌匾之上的红绸裹布犹自未去,路旁还遗留着些鞭炮碎屑,两日之前宾客盈门的胜景还依依在目,但此时赵府门前却是一片紧张忙碌之色,十几顶轿子依次排开,赵府门前的家丁们跑来跑去,端茶送水,忙的不亦乐乎,赵石却是一阵头疼。
“老爷回府了。”
赵府门前又是一阵忙乱,管家老齐颠颠的跑出来,嘘寒问暖,几日来这位老管家却又是欢喜又是烦恼,赵府兴旺之相已呈,他这个资格颇深的管家也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的,但从那盛况空前的婚事开始,他这个管家就再也没能闲着,迎来送往,便是当初年轻时在景王府当差,也没有此时的风光的,只几天功夫,这眼界心气儿就已不一般了,上门来的若是官阶低些,老头儿腰都不带弯上一下的,不过风光虽是风光,但就是太忙,跑前跑后的,他这把年纪,身子骨还真是受不了,痛苦并快乐之余,他这心里不由暗叹,若是早几年到这般好去处那该多好。
见老爷带人回转,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下来,将赵石等人迎进府内,一边急急让人安顿好那些衙兵,一边随在赵石身旁,将来府拜会的各色人等一一数说了一遍,也亏他年纪虽老,但这记性却不差,将内府几位先生着重点出的那些人都记了个清楚。
赵石不时点头,又问了问石头娘可曾回转,得知老夫人带着小丫头去了西山佛院上香,这才挥手将管家老齐遣走。
他却并未急着见客,而是先到后院洗漱了一番,又将陈常寿等人分别找来问询,等心里有底,才依次见了几个客人,其中有礼部的,有户部的,还有兵部的不一而足,太大的官儿没有,议论的事情也非常琐碎,无非就是此次前去川中传旨的名单以及一应事宜。
饶是已经和陈常寿等人通了气,见过礼部来人之后,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不说别的,只礼部要求随行之人便有四五十人之多,听陈常寿说,吏部随员人数还要多上许多,他这心里已经满是苦笑,这哪里是钦差?简直不就是保姆吗?这许多闲杂人等,只两千兵马怎么能护得这么多人安全?
最后赵石一咬牙,定下除吏部礼部之外,其余各部随员绝不能超过二十人,还都要身强体健的,七老八十的免谈。
这么一来,其他几部来人自然是满腹怨言,不过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赵石也是咬死了不松口,这些人无法之下,才悻悻告辞离去,说是回去商量商量,他们做不得主的,赵石心里冷笑,只当没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半天就已匆匆而过,到得晚间,口干舌燥,再加上心力交瘁的赵石才回到后院,想要到石头娘房中用饭,这时陈惜寿却又匆匆而来,一见面就急急道:“大人,有贵客来访……”
第四百七十八章围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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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堆积,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最勇敢的蒙古人也被这惨烈的厮杀震惊的面色苍白,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尸体和鲜血,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痛的伤亡,只这两个时辰过去,战场就已经倒下了万余蒙古人,被砍掉臂膀,跌断腰椎,破开肚皮的蒙古战士在战场的中间无助的哀号,没有人去治疗伤患,因为大战还在继续,死亡和痛苦在这里已经成了最廉价的东西,看着那些同族兄弟在离自己不远处鲜血中爬行,便是最坚强的战士也忍不住留下泪水。
但在号角声的催促之下,一队队的蒙古人还是催动战马,进入这如同地狱一般的战场。
这时已经日近黄昏,这场几乎波及整个东北草原的战事到了此时已是来到决战的时候了,两军数万主力不约而同的开始移动,并迅速的进入战场。
在夕阳和朔风呼啸当中,一排排的蒙古人在两位蒙古英雄的一声号令之下,义无反顾的冲向自己的敌人,战事终于到了最最惨烈的时候。
日渐西斜,夕阳如血,铁木真的军队终于在实力不如的情况下支撑不住,一些附庸的部落开始撤出战场,狼狈的向斡难河上游逃去。
随着这些逃兵的出现,溃败不可阻挡的发生了,札木合的军队节节进逼,渐渐已有合围之势,乞颜部的主力也开始了退却,一场惨烈的战事也到了尾声。
铁木真在合撒尔以及他的亲信部众的护卫之下,杀出重围,带着满身的鲜血和伤痛以及那浓浓的不甘溃逃而去。
而被允许站在铁木真的毡帐外边,勇敢而又忠诚的察和尔则带领赤那思氏的所有战士,阻挡住了札木合联军追击的脚步,最后力战而死,他的部族,幸存的赤那思氏战士则被俘获数百人,其余全部战死在达兰版朱思草原的边缘。
之后札木合命令联军追击铁木真残部数日,但已逢秋末,一直到将铁木真残部赶入斡难河畔的折列捏大峡谷中,札木合最终在部将的劝说下,才不甘的选择的退去。
但未能捉住铁木真的遗憾终于引发了他的怒火,不顾他人的劝阻,在回军的途中用数十口大锅煮死了赤那思氏所有的青壮,这一举动让他这一战所获得的威名损伤巨大,蒙古人的规矩,战败被俘只有两个命运,一个是被处死,一个则是被当成奴隶。
但札木合这一举动却太过残暴,烹杀英勇的战士,是无法让这些战士回归长生天的怀抱的,而更加重要的是,让许多渴望得到奴隶而英勇作战的战士失望,加上札木合按照蒙古人的旧俗,取走了大多数的战利品,更让追随他的战士感到失望和不满。
于是,联军才到半路,十三部已经走散了八部,许多部落在这一战中失去了大多数的成年人,在严冬来临之后,更没得到主部的任何照料和给予,所以,在初春的时候,很多部落开始了向远离扎只勒剔部的方向前移,他们中间渴望建立功勋的蒙古豪杰则开始陆续投奔战败不久的铁木真,因为铁木真的慷慨和公正是草原上有名的,于是使刚刚经历惨痛失败的乞颜部迅速壮大了起来。
虽然这一战的经过和历史差不多,但由于乃蛮部的加入,这一战还是和历史不尽相同,战事的惨烈比历史上犹有甚之,双方在这一战当中都用尽了全力,伤亡都很惨重,数万蒙古战士战死在战场上,使蒙古诸部元气大伤,而成吉思汗铁木真更是在这一战中被流矢射中,使这位年轻的蒙古英雄落下了隐疾,由于这场大战中众多的成年蒙古战士战死,可以肯定的是,蒙古诸部统一的脚步会被延迟开来,这些都使未来的草原充满了变数。
而乃蛮部在鞑靼人交恶已成为现实,双方虽然没有大的冲突,但在局部却屡有摩擦,死伤虽然不多,但仇恨渐深,,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一场留着相同血脉的兄弟之争又将上演,而急于在草原上竖立自己的权威的塔阳汗使这种可能无限的放大了,加上乃蛮部和克烈部的纷争,可以预见的是,随着金国的衰弱,草原上的烽烟将越烧越烈,至于最终谁将成为草原的主人,是蒙古人,还是乃蛮部,或者是克烈部,又或者是鞑靼人,历史在这一刻,终于又偏转了一下步伐,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相比较草原上这次影响深远,但却有头没尾的大战,在中原川中一隅上演的战事虽说漫长了些,但却已经没有悬念。
后蜀京师,成都城下,漫山遍野的秦军将这座古都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除了后蜀太子孟谦战败不知所踪之外,后蜀君臣却并未逃离这座成都,这也象征着后蜀,这个分裂百年的割据势力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尽头。
而在此时,城下秦军大营帅帐之中,一众秦军将领也都眉飞色舞,只是碍着两位主官端坐于上,所以不能太过肆意,但各个脸上的喜色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破城灭国之功就在眼前,身为武人,到得此时,方算无憾,也怪不得他们沉不住气。
不光是他们,便是身为主帅的吴宁此时也感觉好像有一团火在胸中翻滚燃烧,此次战事,从开始到如今已有大半年了,秦军入川之后,分兵三路,伤亡不多,却虏获无数,捷报频传,尤其是不费一兵一卒而打开了后蜀京师门户所在剑门,直到围却后蜀京师,如此开疆裂土之功绩,以往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却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
再想到班师还朝之际,会得到的尊荣,饶是他心性沉稳端凝,一直有儒将之称,此时也不禁有如梦如幻之感。
不过到底不同于常人,心血沸腾虽不比帐下众将稍少,但表面却不露半分,只是如常日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光在帐内扫了一圈,这才言道:“明日攻城,捷报已然拟好,众将当奋勇争先,不落人后,先登城者,不论将校士卒,当以殊功厚赏之,率部破城而入者,为此战首功。”
说到这里,见众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中虽说满意,但话锋一转之间,语气变得分外严厉了起来,“不过……入城之后,如有奸淫掳掠,肆意烧杀者,当知军法无情,众将需谨记于心,不得不察。”
“是……”众将立时凛然遵命。
之后便是安排诸将职责,以及战后诸多事宜,大帐之内,虽是将领极多,但并无一人对这种视坚城如囊中之物的做法表示奇怪。
直到日斜西山,许多事情才安排妥当,吴宁这才转首看向一直默默无语的观军容使李严蓄,笑道:“监军大人可还有什么说的?”
李严蓄满头白发,脸上的沟壑只有比在京师时更深,但目光炯炯,精神却是极好,此时这位经过了大起大落的兵部左侍郎,观军容使,心中却也不如表面上看去那般平静的。
他的心事却只有比吴宁来的更多更杂,尤其是此战过后,回京之后的事情,更已是困扰他多日了,说起来,此次出京到得前敌,对于他来说是福非祸,不过究其根底,却是有人在朝中为他这个不得皇帝心意的“弃臣”说了话的,至于说话的是谁,背后又是谁在悉心布置,这个是不用猜的。
对于那位年纪轻轻,却堪称野心勃勃,翻云覆雨的少年羽林将军,饶是他为官数十载,经历了不少沉浮上下,此时也不敢有半分轻忽的了。
他如今想的最多的便是,回京之后真的就惟此人之命是从吗?这已经不是脸面不脸面的事情,已经错过一次的他对此却是谨慎又谨慎的,在他看来,那位羽林将军虽说号称皇帝近臣,将来前程未可限量,但他却有一点分外担心,此人如今方才十六岁,就已到了如此地步,更已开始准备在朝中安插亲信,如此这般,安知祸福?
这些心思纠结在心里,便是秦军眼前的大胜也有些引不起他的兴致了,哪里还有说话的兴趣?不过一路以来,和吴宁相处甚欢,这才微笑道:“大帅指挥若定,布置周密,哪里还用下官献丑?”
吴宁呵呵一笑,许是看出了他兴致不高,虽是不知到底是和缘故,在这泼天大的功劳面前,还能让他郁郁寡欢,但也不纠缠于此,一笑之际,转头面向诸将,摆手道:“今晚约束诸军,好好休息,不得怠慢军务,好了,也都困乏了吧,自去便是……”
“是。”众将领命,鱼贯而出。
等到帅帐之中只剩下他与李严蓄两人,吴宁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李严蓄也不着急,每次军议之后,两人总要谈上一句半句的,多数都是有关军务战情,不论私交,这位大帅行事很谨慎呢……
直到盏茶过后,吴宁这才笑着说起旁事,“后周兵马调动频仍,如今已有数万兵马聚于江畔,其势不言自明,监军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南人软弱……”李严蓄微微一笑,却是答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那边的吴宁偏偏就好像听明白了,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后周立国不比咱们大秦短,又地处中原腹地,地域辽阔,民丰物埠,却先为辽人所抑,再为金人逼迫,据说连皇帝都成了什么他娘的儿皇帝,可笑可笑。”
“如此之朝廷,还能带出什么像样的军伍来?便是倾国而来,咱们也不惧其半分,正好让其知道咱们大秦兵锋之利……”
“不过江淮之卒善水,还算有些长处,我已命人沿江紧守各个渡口,若不是后蜀京师就在眼前,我到是想放后周之军入川,在平地上跟他们较量一番呢……”
吴宁侃侃而谈,却是心中早有定计,李严蓄也不奇怪,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虽然听上去有些像是废话,但却是两人的默契之所在,他呢,也会原原本本的记在心里,往京师奏事之时,这些话便都会一一列数。
观军容使和主帅相互钳制,所以这个差事并不好干,容易招主帅乃至麾下将佐之怨恨,一不小心,更容易坏事,纵观前朝故事,被监军弄的身败名裂的将帅自然不在少数,但被砍了脑袋的监军却是更多,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事事都有主帅配合行事,这一切便都不成为问题了。
说完这些,吴宁却是收起了笑容,有些凝重的接着道:“还有一事,最近探子回报,一些行踪诡异之人出没于川中各处,但战乱之地,哪有不乱的道理,我已命人查之,但结果却不好说,所以……入城之后,我想请进贤主持川中政事,至于这些兵卒嘛,离乡已久,早晚会有厌战之心……所以还请进贤兄奏请朝廷,尽快措置……”
这话说的虽然含糊,但李严蓄一听也就明白了,大功将成,这是对方的谦抑之道,军政两权要主动交出来,此人当真不愧为人杰,灭国之功就在眼前,却还能自持如此,没有半点骄狂之气,其心胸度量真可谓是一时之选了,不怪吴家世镇金州,历有数代,尊荣一直未减……
其实说起来,川中战事到此还不算完的,大战之后,山贼盗匪必定是遍布川中,除了战后剿匪事宜外,还要派兵留守各处川中要隘,若吴宁不想放手军权,尽可在此事上做些文章,便是朝廷也怪罪不得他的,但只这几句话,李严蓄便知道对方打算果断放手,只取功劳,而放却权柄,这才是令他称赏之处。
明白是明白了,但他这人圆滑惯了,却不欲将这事揽在身上,只是含糊道:“大帅此言,下官必定据实奏于陛下,大帅领兵征战半载,劳苦功高,想来陛下也不忍大帅过于操劳的……
至于入城之后,梳理川中政务,下官才疏学浅,本是不堪重任的,不过在朝廷诏谕下来之前,下官到是可以勉为其难,代任些时候……”
至此,两人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再谈些杂事,便也相继离去,来到暗处,李严蓄这才目注成都高大的城墙,嘴里喃喃自语,“封侯之功业……封侯之功业啊……嘿嘿……”
第四百八十九章劳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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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您不是说……说只给人算运势不算生死的吗?今天怎么……”小道士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若有所思的老道士,只觉着师傅今天与平日分外的不同,但哪里不同,他却说不上来,却是怯怯的问了一句。
老道士回过神儿来,望了几眼渐渐远去的那群人,回过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平常似睡非睡的表情,“算人生死是要短寿的,那叫泄露天机,我可没说他一定会死不是?”
小道士有些不服气了,“血光之灾还死不了……若是他真的死了,那师傅岂不是泄露了天机?”
“呸呸呸,小家伙就知道胡说,三清在上,念他有口无心,可不要怪罪贫道才好啊……”
“我知道了,师傅准又是馋酒了,在骗人家呢……”小道士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脑瓜也是跳脱的紧,没能从老道士的神态中看出什么,却是以为这个师傅又想喝酒了,这才要弄点酒钱,这种事老道士以前可没少做过的。
老道士脸上微红,他在道门中也算有些名气身份,虽然常常囊中羞涩,所以起兴便要几文酒钱,但自认点拨了那些出钱之人,算不得骗的,被小道士这么一说,还真有些挂不住脸。
“哼,处机啊,跟你说多少次了,相由心生,相由心生,那人双眉如刀,眼中含煞,双唇紧闭,戾气自生,活脱脱一副死人样子,这样的人啊……若是世上少那么几个,天下也就太平多了。
这川中看样子咱们是去不得了,回头吧,咱们去五台山,会会空见那个老家伙,瞧瞧他佛法有没有精进。”
说来好笑,相由心生本是佛家之语,老道士却是信手拈来,乱七八糟的教诲自己的徒弟,也算得上是不拘一格了,只是说到后来,这话里的感慨之意也是显而易见,他领着徒弟行走天下,足迹遍及江北,这见识自然不少,不过按他自己的话说,也不过是个闲散道人罢了,乱世之上,随波逐流,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己之人罢了,闲来跟徒弟牢骚上几句,讲些趋吉避凶的道理而已,其他的嘛,他想管也管不了的,今日壮着胆子拦住那些一看便知不好招惹之人,也是想探探如今蜀中情形,若是平日,绕着这些凶神走还来不及呢,别说上前拦路了。
小道士可不知师傅这些心思,不一会儿就已经将方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尽是忘旁边飘着酒肉香气的客栈酒楼那里瞄,显然是肚子饿了的。
不过显然老道士今日没给自己算算运势,两人刚行出不远,便被迎面而来的几人拦住去路。
来的这几人看上去也极为诡异,打头一个年岁上估计和老道士有的一比,身上却穿着一身大秦羽林军军服,腰间挎着的不是秦军常见的横刀,却是一柄鱼皮鞘的长剑,这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豹子般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特异的野性。
旁边还有四人,面貌普普通通,身上打扮也是各异,和大街之上的贩夫走卒一般无二,但上来之后,便四散开去,隐隐将一老一小两个道士围在了中间。
其中一个一指两人,“就是他们两个了,面孔生的很,来兴元府已经四日,只是打问川中事故,一看便知来路不正。”
“误会啊,误会……”老道士一听之下,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肯定是撞见了大秦官府中人,没准就是大秦密谍之类的人物,招惹这样的人可是江湖中人的大忌,所谓民不与官斗,若是来硬的,不说能不能脱身,以后麻烦才是真的,慌忙摇手。
“贫道紫阳真人,此去川中青城拜访故友,闻说大秦王师伐蜀,兵乱正烈,所以……”
“拿下了……”那为首的却是根本无意听他的解释,听到青城两个字的时候更是眼角抽动,一摆手之下,周围几个人已然纷纷抽出短刃上前拿人。
老道士私闭非闭的眸子终是猛的睁开,浑身气势顿时一变,瞬间已是好像换了个人一般,手握剑柄,挺身而立,脸上血色渐退,竟是隐隐升起一股青气,声音也立马浑厚了起来,“既然如此,贫道得罪了。”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是夺鞘而出,如同奔雷闪电般划出几道剑光,剑光乍闪乍灭,噌的一声,长剑归鞘,彷如根本未动一般。
但那几个扑上来的汉子却是短刃落地,身形纷纷暴退,站定时,一个个握住自己持刀的手腕,脸现惊骇之色,这个看上去已经老的动弹不得的道士竟是个绝世的剑手。
为首的那人手掌紧紧握住腰间长剑,看上去竟是毫无惧色,还隐隐有些兴奋,他身后豹子般的年轻人更是跃跃欲试,不用问了,这两人正是清虚道士和他的徒弟,两人到底随赵石到了这金州,中间又有赵飞燕相助,换了一身羽林军的军服,平日也不外出,跟在李金花身边,身份上只是李金花从家中带出的家将而已,形容虽然特异了些,但也没什么人吃饱了撑的去问个究竟,就这么一直到了金州,今日听赵飞燕说找到两个扎眼人物,又是道士,他这才带着徒弟跟了来。
他行走江湖多年,这个紫阳真人他到也听说过,河洛外方山的道士,道家有数的剑手,名声响亮的紧,和他可以说出于一脉的,若是两年前遇到,说不定还要攀些交情,现在嘛,心性大变之下,只要和川蜀沾了边的江湖中人却都想弄来问上一问知不知道方火羽此人,管他什么紫阳绿阳的。
轻轻踏前一步,“乱披风,好剑法,可惜和尚不在了,不然……嘿,那就咱来领教一下河洛豪杰的手段。”
老道士瞳孔一缩,高手,只这轻轻一步,正好踏在自己长剑堪堪够到的地方,不问便知,今日遇到对手了。
高手相争,谁也不敢有半分疏忽,两人更是都闭紧了嘴巴,不然一个开口,思绪必乱,便让对方有机可乘,下场那就不用问了。
两人只是对峙了一下,几乎同时拔剑在手,旁观之人硬是看不出谁也出手的,只见眼前青光闪动,长剑一瞬间也不知相击了多少下,密密麻麻的峥鸣之音传入耳朵,老道士旁边的小道士更是脸色苍白,凌厉的剑风在他身前嗖嗖而过,眼睛中看到的只是晃动的人影和那根本瞅不清的剑光以及高手相搏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骇人杀气,吓的他根本不敢稍动一步。
只是片刻,小道士只觉腰间一紧,身子便已被人抱在了怀里,接着街道两边的景物快速后退而去,那一班凶神恶煞的家伙却是没有追来。
“不用追了……”清虚止住拔脚就要追上去的徒弟,长剑归鞘,冷冷的瞅着那老道士好似奔马一般跑没了踪影,抬起手来,往颈间摸去,几缕若有若无的血丝出现在手掌上,人家已经留手,不然这一剑就会割破他的脖子,甚至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也不在话下,他的剑术实比人家差了不止一筹,追上去也没什么意思,若是以前,难免要心灰若死,觉着自己太过废物,但现在嘛,却只是暗道了一声,果然厉害罢了,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来历,也不欲再在此人身上浪费功夫,挥手之下,带着五个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旁观百姓而已。
赵石一行人却不知身后上演了这么一出儿龙争虎斗,更不知道那小小的道童将来是怎样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只是找了一家酒楼,尝了尝几味金州特色菜肴,金州已属川中地界,吃食自然以辛辣为主,再就着烧酒,不多时,这些秦川汉子就被辣的浑身冒汗,脸上更是好像猴子屁股一般红的吓人。
张锋聚终是禁不住种七娘的连番挑拨,与对方定下了比试的日子,不过过后他便后悔了,因为不专是种燧,便是其他诸人也用一种怜悯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转念一想,心中不由大恨,自己是昏了头了,和一个小丫头打赢了没有什么光彩的地方,输了更是不用提,只要他一想到杜山虎那张大嘴,浑身上下就一阵发麻,哼,以后大不了再不见这个臭丫头,他一个女儿家,还敢追着一个大男人不放怎的?这样的念头在他身上可不多见,也可见其头疼了。
到了午后时分,一行人也失了游兴,便自回转军营,辞别了种家两个人,众人走走说说,一直到了营门不远处,才发现营门处却是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赵石脸色立马一沉,上前一问,才知这群衣着各异,却围在营门前不去的人原来都是金州士绅,为首的更是金州大族方家,却是带着东西来请见钦差大人,顺便劳军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商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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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赵石默不作声,李师雄心里也琢磨开了,这次出来也算是开了眼界,虽说一路疾驰,累了个半死,但京外风物还是让他如痴如醉,到金州之前,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谋上一任外缺,当然了,这不光是因为醉心于山水,也是因为这几年京师政局动荡,让他有了退缩之意的缘故,尤其是当年他父亲就是因为掺和进了皇位争夺,这才失了踪迹,早年间,一家子的落魄模样让他可是尤为心悸的,虽说如今渐受重用,但他心底总难踏实。
再加上他到了这个位置,若不外放上几年,宦途之上也难有进展的,所以不管是为自己添些资历,还是躲开京师的是是非非,都促使他下了离京的决定的。
到得金州,则又是另外一番场面,大战迫在眉睫的紧张气氛逼的人好像喘不过气来,大冷的天气,民夫塞于道途,传令之人走马灯般在身边疾驰而过,间或一队队官兵在眼前匆匆来去,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这里将要发生一场惨烈的战事,让他热血沸腾之余却又有些毛骨悚然,想的更多的则是这里已经如此,那么汉水那边的蜀中又将是怎样一番情景?
由此联想到自己也算出身将门,小时父亲一身戎装的威武样子犹然在目,而今自己却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真愧对父亲为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就算官越做越大,比之父亲当年也不多让,但心底这点遗憾却又能骗得了谁?
不提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却说赵石逐字逐句的看过家书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信里开头是老太太的一些叮嘱,无非是衣要穿暖,饭要吃饱的琐碎言语,显然是老太太口述,由陈惜身代笔的。
接着才是惜红有身孕的事情,这也是他看得最仔细的地方,不过可恨的是,显然陈惜身并没有以此为重的意思,对于出身大户人家的陈惜身来说也好理解,惜红说是侍妾,那不过是糊弄外人的,其实身份还是下人,一个庶出子哪里会看在他的眼中?所以也只是寥寥数笔带过,只说惜红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已请了大夫观瞧,一切安好,也就完了,赵石心里大骂见鬼。。。。。。。。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只是这么几句,看不出花来,无奈之下,接着往下瞧,除了说家中诸人安好,叫他放心之外,朝堂之事却是一字未提,反说说起金州来了,叮咛的不过是让他着重交好两人,一个是前金州安抚使陈祖,另外一个自然是前金州通判种从端了。
信中更是直接言道,陈种二人,皆为老臣,虽有微瑕,然此非朝堂,更非党同伐异之时,大人骤升高位,抚有四州,不识属吏,不悉情弊,此二人多年宿将,文武并举,德望皆非常人能及,兼且履任金州多时,若能得此二人真心相助,当有事半功倍之效,望大人慎之。
赵石缓缓放下手中书信,心中烦闷稍解,初时手足无措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对于他来说,生男生女反而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实在没有为人父母的准备,所以一时有些慌乱罢了,其实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别说一个,就算养上十七八个儿女也没任何问题的,不过到底心中多了一份牵挂,只是他为官日久,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更不可能现在赶回长安,无奈之下,也只好将此事暂且放下,毕竟金州战事对于他来说,也可谓是生死存亡之战,容不得他有半点分神。
又和李师雄多聊了几句,却是绝口不提家中诸事,李师雄这里也是有皇差在身,不能在金州多呆,兴元府虽说是此行的第一站,却还得去其他地方传旨,丝毫耽搁不得,见赵石再无其他交代,也便出口请辞。
等到二人出了正堂的时候,阶下官佐却还在外面等着,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新官上任,他们又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为官,就算公务繁忙,此时也不容丝毫轻忽的,再者说了,战事在即,说不定新任上官要有什么措置,就会找到自己头上,正好在这里一起听了也就完了。
而那边厢,陈祖,种从端两人也已经等候多时,接下来便是一番客套,两人心思虽然复杂的可以,但却都是有城府之人,并不外露于人,按着规矩,先是延请几位传旨钦差在金州暂住,也好让众人尽一尽地主之谊,但李师雄几人坚辞不受,并拿出皇命来做抵挡,众人也都明白,此乃非常之时,便也少了许多表面文章,多番客套下来,几个传旨钦差在众人恭送之下,翻身上马,旋即出了兴元府城,赶往他处去了。
回到安抚使衙门,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中,赵石也没多做客套,立即将此处设为中军所在,当然了,不可能将原来的主人撵走,但他本人并未在金州任职,所以必须找这么个地方,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安抚使衙门更能体现他现在的权威呢?
不过他到底对在场众人不熟,心里又知道前些时吴氏谋乱一案让金州官吏胆战心惊,所以在声色俱厉的说了几句金州局势危殆之类的话之后,便又着实勉励了几句,又给众人画下几张大大的馅饼,便挥手让众人散去了,众官面面相觑,自不会为这小小的几句安慰之词所动,不过多数人心里到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毕竟这位有实无名的四州节度使大人不是那位种大人,对于吴氏一案未必会追根究底,到也算安心不少,在瞅着陈祖,和种从端两人皆不做声之下,众人则满怀心事的渐渐散了。
赵石唯独留下了陈祖和种从端两人,方才他独断专行,根本未给两人说话的机会,这让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但位份已定,两人虽然心中腹诽,但也无可奈何,唯求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人别骤升高位,便得志猖狂,误了军国大事才好。
但赵石可不理会这些,当前有许多大事要做,政事上他没什么兴趣,但领兵之权却绝不会假手他人,虽说领有四州之地,但其他三州调拨兵卒都需时日,其实还得靠金州现有兵将来支撑战局,所以当务之急,却是先使金州迅速安定下来,才能安心将所有金州上下兵勇握在手中,按自己的布置来打这一仗,而现在,正是陈祖和种从端两人能出大力的时候。
等到几个人坐定,赵石并不犹豫,事情在他心里已经想的不是一时半会了,所以开门见山便道,“如今蜀中战局相信两位大人比我清楚,此中轻重我这里也就不多说了,我等皆是为国效力,所以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两位大人不要计较,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赵石这里借助两位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呵呵,直说了吧,这第一件事,就是兴元知府空缺,两位大人都在金州任职多时,对于金州政务自非赵石可比,这人选上,两位大人可有合适的?不妨荐举一下。”
这话一说,陈祖,种从端两人眼睛都是一亮,两人现在最怕的就是赵石打的是大权独揽的主意,听这话一出口,两人就已明白,这是制府大人表明心迹的举动了,当然,也可能是这位心中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谁知道呢,但总归有一个好的开头,不是吗?
种从端嘴唇动了一下,但还是强自忍住,金州知府这个空缺虽说是他弄出来的,但毕竟他是按察使,荐举人才却非他职责之内的事情了,到是陈祖,正是理所当然。
果然,陈祖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别驾杜原深悉政务,有干才,当可胜任此职。”
赵石轻轻点头,“好,先让其暂摄知府之职,不过还得禀明朝廷,才可授其印信。”
轻飘飘的,一个新鲜的知府便出了炉,一个人情送出去了,接着赵石转首看向种从端,“种大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身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啊。”
种从端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再看不出人家的示好之意也就不用当这个官了不是,遂放下了之前的种种心思,还开了一句玩笑话出来,“大帅,金州旁的也许没有,但要说粮草嘛,却是不用愁的,大帅看这金州义仓两座,官仓十九,其中大仓八座,小仓十一,嘿嘿,下官这回可是弄了个轻省差事,大帅你说是不是?”
赵石陈祖两人见他摇头晃脑说的有趣,到都是笑了起来,不过陈祖心里也是撇嘴,老种外贬这许多年,旁的没学会,这逢迎拍马的功夫到是练的不错,这么一会儿功夫,连大帅都叫上了,真真是无耻之尤。
赵石到是没觉出什么,他的职衔有些混乱,是结结实实节度使的职责,但偏偏大秦废除节度使有些年了,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他的官职应该叫个什么,到是觉着大帅两个字分外的顺耳。
不过这时他还是摇了摇头,笑道:“种大人想享清闲可是不成。。。。。。。。明日还要聚将议事,所以我这里有些打算,现在想请两位大人参详一下。”
“大帅请讲。”这次却是陈祖抢了先,虽说他对种从端心中鄙夷,但自己称呼大帅出口,却未打一个磕绊的。
其实这两人能官至如此位置,下作之事就算做过,也不会做的像如今般明目张胆,不过话说回来了,两人也都心知肚明,上官如此年轻,有些屑事上就不用计较太多了,陪着哄着还来不及,若是为了一点小事闹翻了天,那才是得不偿失呢,两人大帅大帅的叫着,但实际上,还说到底,心里并非曾有多少尊敬之意,也是赵石德望不足,所以才有这番场景,怨不得旁人。
赵石虽说两世为人,但这种官场作为他还差的远,自然咂摸不出其中的味道,不过现在他要的也不是两人的真心敬重,他要的首先是一场胜利,经过东征之战,对于冷兵器战争他已经了解很深,他前世半生时间,几乎都是在炮火硝烟中度过,对于战争的敏感实非旁人能及,经过这些时日的深思熟虑,心中早有定计,现在嘛,虽说猜不到两人心思,但对于这一仗怎么来打,还是有谱的很的。
所以虽说不明两人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占了这个位置,眼前的两个人心里未必高兴,借着这个时机,正是要跟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的,“两位大人都曾领兵于战阵之上,所以我这里要问两位大人一句,贼人若来取金州,得有多少兵马?”
陈祖和种从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以及些许的狐疑,这是在考教他们吗?两人都曾是边镇大将,对于行军打仗自不陌生,两人好笑的是,眼前这位问的唐突不说,好像还有些愚蠢,哪里像是个领兵大将应该问的话?任谁都明白,蜀中民乱四起,若想成大事必来取金州,但能纠集多少人马,又有谁能乱匪中力压各路人马,将人聚集起来,实在难说的很,其实别看金州一片慌乱,但在两人看来,实则金州稳如泰山,乱匪即是乱匪,昔日汉末黄巾闹的天翻地覆,但说起来,与官军作战,却是十战九败,为什么?因为贼匪多数都是百姓,放下锄头便拿起刀枪,战力低下不说,还漫无军纪,更加谈不上什么谋算了,如今蜀中乱匪若来取金州,顶天也便是数万人马,虽说金州兵少,但将乱匪截在汉水以南还是轻而易举的,之所以前些时那般忙乱,又是请援,又是招人将粮草运往后方,一多半儿到是做给朝廷看的。
不过两人沉吟片刻,又都有些狐疑,都说这位天纵其才,在京师练兵于西山之麓,不但将自来散漫的羽林卫士练成了虎狼之师,还在东征之时立下大功,破贼数万余,虏获金狗万夫长以下将佐数十,领兵之才应不会有假,怎会问出这么糊涂的话来?
要不怎么说呢,官场是非多,但也最是能磨练人的地方,要说这两人都是在宦途上吃过大亏之人,但这份玲珑的心思,还真就不是赵石现在能比得了的。
“这不好说,蜀中传回的探报皆云贼匪日众,道途之上,五里一小队,十里一大队,当真是数不胜数,若是聚集一处来取金州,则。。。。。。。金州危矣。”先开口的还是陈祖,说的也是实话居多。
种从端这时也摇头一笑,他到不愧当年被朝堂大臣们称之为呆尚书,此时说起话便颇有当年风采,“陈大人所言不错,不过以本官看来,现在重中之重应是尽快将粮草转运凤翔等路,不然粮草一旦有失,朝廷怪罪下来,恐怕。。。。。。。。”
陈祖听他这么一说,也只是微微一笑,心里话,老种这还是有些不服气呢,转运粮草?那你这个转运使不是权势大增?再说了,正值严冬,这许多粮草,哪里运的过来?加上道途靡耗,调拨民夫,又得耗费多少钱粮?不过他心里虽是不以为然,但却也并不说破,也是想看看赵石怎么应对。
“此事不急,两位大人月余以来,措置得当,抢运粮草无数,又察吴氏谋乱一案,为金州除了隐患,劳苦功高,赵石自会禀明朝廷,为两位大人请功。”
轻飘飘一句话,却是让种从端心里一堵,他和吴家积怨甚深,经此一闹,已经没了半点的转圜余地,本来存着一箭双雕的心思,但结果却不尽人意,他不知赵石只是就事论事,并无旁的意思,还以为对方提起这个,恐怕是明了了自己的话中之意,却以此事作胁,让他不得擅动呢,嘴里不免有些发苦,老了老了,性子怎么还是急躁至此?这是又当了出头的椽子了?
陈祖在旁边却是暗自点头,说的好,若是真顺着老种的意思,眼前这位新任大将军也未免太好相与了,那么作为大秦有史以来,威权最盛,也是最最年轻的边臣大将,其威信可就岌岌可危了。
不过接着,赵石话锋一转,已经续道:“陈大人确实说的不错,不过又有不然,乱匪,乱匪,其实就在一个乱字上,进剿不能,退守却又不利,这才是让人头疼之处。。。。。。”
陈祖见功夫已经差不多了,心中对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制府大人虽还存疑,但心中也是暗惊,看来这位好像心里已经有了定案,恐怕也非是一日之功,这位旁的先且不说,光是谋算之远,却是让人佩服的紧了,加上三个人是头一次坐下来商议军情,到底不能弄个不欢而散,传出去三人不和,金州上下人等哪里能够安心?恐对金州不利至极的。
说不得笑道:“观大人仪态从容,当是成竹在胸的了,这里没有旁人,大人不妨直言。”
“我欲聚乱匪与之一战,还请两位大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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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西凉〔三〕
方半儒在座间微微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强壮而又愤怒的吐蕃部落首领,如橘皮般的脸上,平静的好像一滩死水,不过眼中终归是流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方半儒已经老了,坎坷一生的他,老的很快,头发已经花白,身子也佝偻了起来,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实际上,他的年岁,比归义王李匪也还小上一些。
其实,在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怀疑,自己怎么能活到现在,拜火神教没了,栖栖遑遑来到吐蕃,却又是自投罗网。
之后的日子,便是卑躬屈膝,也再不能让他又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换了一个人,早该死了,但他偏偏活了下来,还屡次作为使者,去到秦地,见到了秦人的强盛,见到了那位声名赫赫,权势熏天的大将军。
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之间惊醒过来,然后滋味难明的感慨着生不逢时,若是义父能全心全意信重于他,若是当年起事之时再多上几分谨慎,若是当年三十里坪之上,众人能同心协力……
等等等等,一连串的如果,今时今日都将是另一番景象,说不定,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就会是他了。
但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任人再是后悔,也不可能重来一遍,想起从成都,到汉中的那累累尸骸,满布蜀中山河的血色,他内心中总是能生出几许豪情壮志,但随之而来更多的则是隐隐的庆幸,那么多人都死了。但他方半儒。却还活着……
久而久之。活下去这个念头,却已经生生的扎根在了他的心里,他每每想着,若是回到二十年前,他会不会生出从容赴死的勇气。
但这个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谁也不可能凭空回到二十年前,更不会年轻上二十岁,他只知道。自己越来越老,精力也越来越是不济,但却也越来越是怕死。
他怕看见王爷脸上的怒色,他怕那些曾经的手足兄弟迁怒于他,他怕进入秦人的地界,他怕见到那位好像大山一样,却比神教兄弟们还要冷血残暴的大将军,甚至于,他如今都在揣摩着,归义王那些妻妾当中。有谁得宠,有谁又是可有可无。
为什么?归根结底。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这些年过去,岁月消磨,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城府深沉,心有大志的拜火神教内三堂堂主了。
摇身一变的他,已经成为归义王府的谋士,为归义王李匪出谋划策,治理吐蕃低地部族,为王爷筹划攻打吐蕃高地,还在为王爷身边出现的各色人等如何任用劳心费力,也更在为王爷的子嗣继承操碎了心。
但也并非没有所得,近些年,归义王李匪对他越加信重,醇酒美人,随手可取,当年孑然一身的他,也有了难以舍去的羁绊,妻子儿女,尽都在王府中供养。
说起来,除了当年留下的那点不甘心以外,也就再没什么了。
随着李匪封王,再要娶到秦人贵女为妻,他们这些人也将水涨船高,成为吐蕃低地,或者是大秦西北治下的实权人物。
而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能够将归义王府中最得用的谋士跟拜火神教余孽联系在一起了,大摇大摆的出入秦人京师长安,也不会过多的担心什么,即便是作为归义王的使者,面见大秦皇帝陛下,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跳出来指认,突然掉了脑袋。
当然,如果去长安不用见到那位大将军就更好了,因为每次见到那个人,不但会勾起当年的回忆,而且,在那人审视的目光当中,浑身都好像受到凌迟之刑般痛苦难言,其中,最难以忍受的其实还是那种常人不敢想象的屈辱。
在那人的目光之中,会让人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成为一具尸体,那样的经历,让他每次都要难受很长时间,在这段日子里,恐惧会时刻伴随在他左右,让他想起当年从蜀中一路去到吐蕃的路途,也让他屡屡发誓再也不会出现在对方面前。
还好,这次攻伐西夏没去面见那人,不然的话,以他如今的身子骨,还能不能撑过这一路艰辛,真的是两说着呢。
当然,见过了那样一个人之后,这世上,能让他心怀恐惧的人,也就没多少了。
这些高地人,不论出身如何,其实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些穿着兽皮,茹毛饮血,只能看见巴掌一样大小的青天的野蛮家伙罢了。
秦人志在天下,而这些家伙,却只想抢些东西回家,与当年那些胸无大志的蜀中乱匪头领们没什么两样,若再加上一句的话,也是同样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只配做别人手中的刀剑,却还不是最锋利的那一把,攻城不过三日,便已气馁,算什么英雄好汉?
又不会察言观色,还有脸大声说话,真真是让人不齿的很了。
这还是高地上最大部落的首领,看上去也不过是一勇之夫罢了,难改当年的吐蕃帝国如今如此之没落。
想着这些,他微微垂下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平静的抿着酒水,他有些疲惫,不愿再多想什么了,以他如今的年纪,随军征战已经有些勉强。
但他也知道,王爷断不会将他留在低地,所以知趣的自请随军而来,总比被人强拉来要好一些。
这样一个场面,他也向来很少说话,这些吐蕃蛮子除了他们的神明,最敬的是那些英雄好汉,越是杀人不眨眼那种,他们越是佩服,方半儒虽也杀人不眨眼,但显然,却并不在此列……
而那边厢,归义王李匪特有的,让人听着便觉亲近的豪爽的笑声响起,不可否认的是,曾经的马匪头子,已经有了独属于他自己的威严和仪态。
“麻哈罗,我的兄弟,你跟随我来到这里,白牦牛部的勇士在为我拼杀……你的情谊,我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说到这里,李匪脸上神色渐转肃穆,“血总不会白流的,党项人终归要付出代价……”
“我想,离城破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一个粗壮的低地首领先瞪了麻哈罗一眼,呵呵笑着便道:“有您带领我们,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走进王庭的黄金大门,别碌阿赞也不会觉得奇怪。”
许多低地首领都笑了出来,纷纷点头附和,只有麻哈罗黑了脸,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四处乱瞄,,但凶悍的低地人哪里会畏惧这个,多数人都是按住要见的匕首,以毫不逊色的凶狠目光回瞪过来,有的人甚至琢磨着,是不是在这里,趁着这个机会,立马杀死这个高地来的家伙,以免让佛徒的臭气沾染了低地人的心。
李匪仿佛对这样的恭维很是受用,大笑着摆手,让人们安静下来,不过他也确实不怕这些凶悍的家伙们来一场火拼。
他是在马匪中间长大的,又在秦军中呆过多年,最不怕的就是手下人较劲,即便动了刀子,他李匪依旧是这些家伙的头领,他从来不怀疑自己在这些家伙中间建立起来的威望。
“王庭华丽的大门也许会向我敞开,但绝对不会是明天……”
一句话,便让帐篷中充满了粗鲁的笑声,然后,这位曾经的马匪头子张惫了压,“之所以说城破之日已经不远了,其实很简单,这几天你们也应该看到看守城的那些西夏兵卒了,各个都是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要不是咱们攻城不顺手,这座西凉城啊,早就已经是咱们的了。”
“麻哈罗,我的兄弟,再耐心的等一等吧,我保证,过不了几天,咱们就会在这座大城里面饮酒作乐。”
麻哈罗黑瘦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些笑容,在这里,来自高地的他无疑的孤单的,但这位太阳之子的礼遇,却让他感觉很舒服,这些卑贱的低地人只配做太阳之子的奴仆,只有他,流淌着尊贵血脉的高地贵族,才能成为太阳之子的兄弟,当然,等他成为高地之王的时候,才会拥有真正跟对方平起平坐的资格。
而现在,想要成为高地上的王者,却离不开太阳之子的帮助。
他带领着部族战士们来到这里,图的就是一个长远,当然,如果能从中得到另外的好处,比如奴隶或者金银,以及……太阳之子的信任,那就更好了。
“我的兄长,对于您说的每一句话,麻哈罗都记在心里,但我想,那些党项人好像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话音刚落,便有人跳起来嗤笑道:“懦弱的家伙,不配跟在太阳之子身后……”
麻哈罗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我要割掉你肮脏的舌头,用你的颈血来洗刷你的恶言。”
窝里反,就是这么容易,久攻不下的后果,在这一刻也堪堪暴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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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西凉〔五〕
李大勇站在城头上,把着垛口,缩着脖子,小心的向外观瞧。
清晨的阳光照在西北干硬的土地上,驱赶走晚间的寒凉,没有风沙,晴空万里,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里向来少雨,离着沙漠戈壁又近,一年当中,到有多半年都在漫天的风沙中度过,尤其是夏天,晚间的风冷的像刀子,而到了白日里,却是热的好像蒸笼相仿。
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这句俗谚讲的是一点也不假。
不过别看这里荒凉的一塌糊涂,但自古以来,凉州府向来是西北兵家必争之所在,这里有着交通西域的商道,这里也是从汉家长城到玉门关的交通要道。
这里向来混乱,回鹘人,汉人,吐蕃人,吐谷浑等族杂居于此,民风彪悍狂野,大大小小的纷争,从几千年前就不曾停止过。
即便党项羌人占据了这里,一百多年来,在这边黄沙遍布的土地上,也不曾有一刻消停,而自从右厢朝顺军司驻军于此以来,大大小小的战事,就算是西凉城的老人儿也别想数的清。。。。。。。
李大勇是个汉人,出生在西北甘州,那里是回鹘人的天下,汉人在那里贱如猪狗,多数都是奴户。
其实,从西凉到沙洲,各处的汉人要么靠着党项人的支持,自成一体,与地方部族争权夺利,要么就都是旁人的奴隶,当年党项人崛起之后。这里的汉人除了逃走的以外,多数被买卖到西域。成了异族的羊群。
留下来的,想要脱开悲惨低微的身份,出路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给党项人打仗。
这里的汉人的生存之道,无非就是抢就是夺,他们和中原的汉人其实已经完全不同,他们生下来,手里拿着的就是刀子。也只有最强壮的人,最凶狠的人,才能在这荒凉蛮野之地,生存下来。
所以,这戈壁沙漠中的马匪沙盗,多数都是汉人,他们来去如风。凶残恶毒,劫掠商队,杀人如麻,他们其实已经不像是汉人,更像是几百年前党项各族的祖先们。
李大勇其实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强壮凶悍却也带着几分狡猾。正是典型的西北汉民模样。
“李头儿,别看了,那些狗东西过来的时候动静可大。。。。。。。”
“就是,李头儿,再看小心让人穿了脑袋。昨天听说西城墙的李将军,就是在巡城的时候给人射了个透心凉。。。。。。”
李大勇姓李。是西夏国姓,但他这个李跟人家那个李是一点边都不沾,实际上,西夏姓李的遍地都是,如果你要问上一句,祖上如何如何,其中大部分汉人,多数都要说自己是唐时哪一支贵人传下来的,当然,这都是无稽之谈,只能说明大唐鼎盛之时对西域的影响力罢了,绵延数百年,也不曾被西北汉人所遗忘。
李大勇呸的一声,吐了口浓痰出来,这话太不吉利了,让他有些恼,但手下这些惫懒家伙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李大勇呲了呲牙,瞪了手下人一眼,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收拢在身边的人,没有了他们,在右厢朝顺军司这里,放个屁都不带响的,又兵就有权,有粮就不慌,这在西夏汉人辅军中,是不变的真理。
若是平日,这些家伙也不敢如此放肆,但给人围在城里,粮饷又没着落,不光是他,军中的将领们的威信都在急剧的下降,用句说烂了的老话来讲,那就叫军心不稳。
但也真的没办法,就李大勇这个小官儿,鬼才知道,那些将军们把大家伙儿的粮饷都弄到哪儿去了呢。
之前巡城的将军紧着告诉大伙儿,城中几个大仓中,尽多粮草,只要大家戮力守城,击退了来犯敌军,立马将拖欠的粮饷发下来。
但这些话,别说李大勇不信,就算是他手下这些军兵,也没一个相信的。
只是几年前,吐蕃人来犯,不但围歼了卓罗和南军司,而且还屠了卓罗城,若是放这些吐蕃蛮子进来,大家伙都得掉脑袋。
在李大勇看来,城外的吐蕃大军虽多,但城里的人也不少,想要靠着这些不怎么会攻城的吐蕃蛮子硬生生攻进来,简直就是做梦。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城下十几万吐蕃蛮子,黑压压的看上去真的很吓人,三天的战事过去,守城的军卒已经有些安心了下来,吐蕃人并不擅长攻城,三天工夫,城上的伤亡并不算多。
轮番上来守城,军卒们的体力也完全能够支撑。
但李大勇心里还是没底,吐蕃人来了这里,秦人还远吗?说不定啊,那些寨子早就在秦人铁骑之下,化为了废墟了,等到秦人来到这里,谁还能守得住。。。。。。。。
李大勇心里哼了一声,浑身的骨头好像一下就软了下来,强壮的身子,一下就靠着城垛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左右瞧瞧,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卧在那里的兵卒。
他手下几个心腹慢慢凑了过来,嘻嘻哈哈的他们,无非也是苦中作乐而已,但能像他们这样说笑的,如今也是西夏军中最精锐的那一部分人了。
连李大勇在内,守卫这边城墙的,都是右厢朝顺军司司主李成忠的亲军,当然,人家李成忠才是正经的党项贵戚,时光倒退几十年,汉人想进人家的亲军,就别做梦了。
不过,时移世易,到了如今,不用汉人,难道还用那些吃饱了没事干,整日在女人肚皮上睡觉的党项人?
“李头儿,您说那些大仓里真有粮草?俺可是听说,只有城南大仓里还留着一些,却已经都搬到李将军的府中了,剩下的大仓,老鼠都饿死了呢。”
“李头儿,咱们是将军的亲军,能不能先弄点出来,不然的话,没了粮食,咱们难道都饿死在这里?”
“哼,不成的话,就去找王老三,他那里还有几匹劣马,宰了还能吃上几顿饱饭。。。。。。。”
“去去去,要是断了粮,你去寻王老三那狗东西,看他给不给你。”
“娘老子的,这些当官的心都黑了,金山银山都攥着,也不给兄弟们漏一点出来,惹的急了,老子就抢了他娘的。”
“嘿嘿,老子也是这么想的,那几座府里,可不光都是金山银山,还有。。。。。。。嘿嘿。。。。。。。”
李大勇听着这些家伙越说越是肆无忌惮,心中烦躁更甚,当即就给了正说话的这贼胚一个耳朵。
眼睛也瞪了起来,冒着灼灼的凶光,“说什么呢,都不要脑袋了?”
几个人讪讪不语,那挨了耳光的,揉着脸,目光阴狠,怒声道:“李头儿,咱们跟着你可都多少年了,都这个时节了,不能光让咱们拼命,却一点甜头也不给吧?”
旁边人见李大勇脸色铁青,赶紧相劝,“行了行了,咱们这些老兄弟,都是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李头儿向来待咱们不薄,你这不是让李头儿为难吗?”
“李头儿,吐蕃蛮子上来,你见过咱软过一下?昨天那会儿,若不是俺。。。。。。。不说这个,兄弟们当兵吃粮,确实是贱命一条,但现在连粮饷都吃不上了,还指望咱们拼命?”
“昨天咱到将军府去禀事,俺瞧着将军府可是热闹,都在搬东西,要是将军领着人突出去,你说他会不会扔下咱们不管?”
“嗯?你这是在哪儿看到的,可不能胡说啊。。。。。。。”
这句话一说,当即几个人的脸色就都白了,李大勇死死盯着他,手悄悄就按上了刀柄,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假的,就是惑乱军心,他们这一队人都得掉脑袋。
“你之前怎么不说?”
“说个屁,将军是什么人,谁不清楚?还用我说什么?昨天又打的狠,大家杀气足,我要是在这里说一个字,不用别人,光李头儿你,就能当即劈了俺,当俺傻啊?李头儿你也别瞪眼,今天兄弟们都在,说这个,只想李头儿你带着咱们,想条后路出来,别到时候把大家伙儿往死路上领。”
李大勇一下就不说话了,半晌,看着众人忧虑恐惧的目光,咬了咬牙,“老二,这可不是说笑,一旦。。。。。。。”
“俺以祖宗发誓,就是看到了,哼,那么大的动静,俺就不信,各位将军们都不知道,说不定啊,都打着什么鬼主意呢,也就是咱们这些守城的,拼死拼活,却不定落个什么下场呢。”
李大勇紧咬着牙,脸色变幻不定,又下意识的往城外瞧了瞧,终于,回过头来,脸上已经带上了几分悍然之气,招手让众人都凑过来,“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来,咱们合计合计,该怎么办是好。。。。。。。。。”
(求月票,求赞,不找理由,阿草就是码的慢了,几个小时,才码出来一章,这几章,就当一个过渡吧,码的脑袋都疼了,却好像并不太精彩,还得好好构思一下,真郁闷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