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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习惯呕吐     求索txt下载     求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冬天的雾(十二)

    欧阳东凝视着中文传呼机上那条简短的消息,脑海里闪电般闪过一个念头,这肯定不会是真的!这一定是有人在和他开玩笑,只是这个玩笑开的过了头,一点都不好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莆阳陶然摘走欧阳东。”

    怎么可能哩,莆阳陶然怎么可能摘下自己呢?要知道,陶然明年的头等大事是保级,而不是去争夺什么甲a冠军...为了让陶然在甲a里站稳脚跟,这一个月以来方赞昊和袁仲智他们挖空心思的四下里联系那些在原来球队里踢不上球想换个环境的实力球员,他们梦寐以求的就是保级啊,怎么可能忽巴拉的跑来买下身价都快戳破天的自己?再说叶强也试探过他们的口风,袁仲智可是一洼声的拒绝了这事,还半是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陶然这样的山神庙供不起自己这样的大菩萨――真有买下自己的钱,他们宁可去多买几个球员充实板凳的厚度,或者多给裁判们塞些辛苦费...

    半晌他才把那中文传呼机还给朴建成,继续冷着脸听教练组对昨晚比赛的总结。

    后半小时的会议都有些什么内容,他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散会后,欧阳东马上便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他需要确认那条消息是不是别人在和他开玩笑。他的手机立刻便响了起来。

    “东子,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去莆...”这是一个平日里和他挺熟络的记者打来的。

    他立刻便掐断了电话,然后心急火燎的赶会了自己的房间。那里有宾馆里的座机电话,他要马上和叶强联系。确认一下摘牌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半路上怎么杀出个莆阳陶然来?

    还在走廊上欧阳东就已经听到那一声接一声的电话铃,楼层服务员认出了他,带着职业笑容轻声曼语地对他说道:“您的房间电话已经响了很久了”

    他好不犹豫就推开了旁边的门,两步跨到恶劣电话机旁边,哆嗦着手指拨出了叶强的手机号码。

    占线?!

    他又拨了一次,还是占线的盲音。他扯开外套上的拉练,又从桌上抓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降低了好几度,凉飕飕的风拂过他的脸庞,可他胸膛里却象点燃了一团火,喉咙干的快要冒出烟来。叶强你他娘的在搞什么名堂!他恼怒的砸下电话,又不甘心的按下电话机的免提键一遍又一遍的重拨

    占线!

    还是占线!

    住在这个房间的朴建成和段晓峰就站在门边,神情复杂的看着脸色铁青目光阴郁的欧阳东。在门外还有两三个队员,他们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看来,那条消息已经在国家队里传开了。

    欧阳东终于拨通了叶强的电话,他嘶哑的嗓子就问了一句话:“怎么回事?”

    叶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砸懵了。武汉风雅要东子是,他就和方赞昊打过招呼大连长风站出来明确表态希望得到东子时,他又和方赞昊通过气,可谁又曾想一口一个“绝对不会”的方赞昊,节骨眼上会来这一手呢?

    他只好喏喏的说道“方赞昊的手机打不通。袁仲智说他们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得到。看来这是方赞昊私自拿的主意。”

    “我不管这些!”因为失望而痛苦的欧阳东都快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对着话筒吼起来,“你是我的经济人,你要对我负责!你告诉方赞昊,我不会去莆阳!永远也别想!”然后他就摔下电话冲出了房间。

    方赞昊对摘牌会上的结果满意极了,俱乐部事先圈定的五名球员中他摘走了四个。虽然他们联系好的那个守门员被别家俱乐部抢先下了手。但是用摘到欧阳东的收获来弥补这个损失绝对是绰绰有余――嗨!哪怕那四个球员都没成哩,只要能得到东子。这事就值了。他乐呵的俩眼都眯成了一条线,坐在小车里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刚才那一幕:密密层层的话筒和录音机都快把他的脑袋给淹没了,闪烁的雪亮的弧光简直让他睁不开眼,周围都是记者,每个人都在提问题,声音嘈杂的叫他根本听不清楚他们都问些什么

    欧阳东落脚莆阳陶然!

    这条消息明天一准能出现在大江南北的无数新闻报道中,这无疑是在为莆阳陶然这支甲a新军做宣传,在为陶然酒业集团做公告他还没掏出一分钱哩,就已经办下这么大的事,还有谁能象他这样,让那么多的媒体免费为自己宣传?他心中的那股子得意劲实在太让人舒坦了,他都想直着嗓子嚎上几嗓子俚曲,舒缓下自己那即将因为欢喜而不堪重负的心脏。

    “方总,您看我们今天这样做,会不会得罪大连长风和重庆展望?”助手在驾驶位上转过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醒着他,“大连人之前可是和我们谈妥了的,咱们也是应承下这事的”

    方赞昊让自己舒服的窝在软绵绵的小车后座里,头枕着真皮靠背,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便说道:“谈妥当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他停下正拍着大腿打着拍子的手,又笑呵呵地说道,“得罪大连长风是没法的事,咱们就是不枪下欧阳东,和大连人的过节也抹不掉――咱们和大连早就尿不到一个壶里。”陶然和大连的恩恩怨怨能追溯到三年前,那时陶然刚刚晋级甲b,就在那年的足协杯四分之一决赛上,莆阳陶然客场输了个一比四,主场却赢了个四比零。这就教当时如日中天的大连长风颜面扫地,自打那时起两队便结了怨,知识一个甲b一个甲a碰不上面,大连人想报仇也寻不到机会;今年的足协杯底二轮两队又抽到一起,复仇心切的大连人更是一头撞到铁板上,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长风派上了全套主力阵容,却在主场输给连替补阵容都说不上齐整的陶然就是从那场比赛开始,大连长风在联赛里一蹶不振,假如没有重庆展望和另外一支平素和他们有交情的球队帮扶的话,兴许这个豪门就得沦落到甲b

    助理点点头,旋及他又提醒自己的老总:“可我们这次把重庆展望也得罪了,兴许还有武汉风雅和省城顺烟,他们都想得到欧阳东”

    “省城顺烟不去理它,一山不容二虎,咱们和顺烟的矛盾早晚也会激化。”方赞昊抚着额头说道。同行就是冤家,何况两家俱乐部相隔不过百余公里,又在同一个省份。要争夺球迷,要争夺公告客户,还要争夺,还要争夺电视转播,想没有摩擦怎么可能呢?要是两队之间的比赛场面热闹点,说不定各自的球迷会打起来。那时就算俱乐部想和平共处,球迷也不会答应。“武汉风雅也不会因此恨咱们――即便咱们不截下欧阳东,他也去不了武汉。咱们摘下了他,风雅的严总这会一准在心里感激咱们哩,他们因此又少了一个夺冠的竞争对手。别说风雅感谢咱们。重庆展望也一样感谢咱们。”他望着车外飞逝而过的建筑物。幽幽的说道,“你当他们就那么愿意放欧阳东去大连长风吗?大连长风得到了东子。那叫‘如虎添翼’,象他们这种底子厚实的球队,只要有一个机会就能翻身,那时不单展望要吃苦头,只怕上海,北京和山东那样的传统强队想染指联赛冠军,也要多费许多周折和力气你没见这些俱乐部的老总门散会时都对咱们露出笑脸吗?咱们替他们省下了多少麻烦事啊。”

    助理很是佩服的望着方赞昊,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见他已经闭上眼假寐,便转过头去翻着手里的资料。

    方赞昊并没有睡觉。和助理一番说话不但赶走了他几天积累下来的疲倦,也让他心里翻腾的激动与兴奋渐渐平息下来,他开始思考接下来得抓紧时间办的事。

    其他球员的转会问题是小事,只是走走过场罢了,可欧阳东这边便是大事。也许不仅是大事,还是一桩麻烦事――陶然想得到东子,可东子是不是想回到陶然呢?至于展望为欧阳东定下的那个有些离谱的转会费,倒还不是很在意,这个价钱肯定还能再商量,而那个汽车生产商允诺的赞助也能填补上这个资金缺口。

    他要抓紧时间和叶强联系,先探听一下欧阳东的意向。

    方赞昊这才发现他的手机竟然停电了。怪不得他整个上午一个电话也没接到哩,原来是这样。他不禁乐了。从离开足协那栋破破烂烂的招待所,他就一直在纳闷,自己为俱乐部做下这么大一桩好买卖,为什么到现在连个贺喜的电话也没接到,就算自己没吭声就摘下欧阳东,袁仲智他们生自己的气,也不至于连个电话都不打吧?可是助理电话怎么也没声息呢?

    助理很不好意思的说,早上走的时候太匆忙,他把电话落在宾馆的房间里了。

    方赞昊终于知道手机没电也是一种幸福。从他手机能够正常通信那一刻起,他的电话就没停过,袁仲智,俱乐部常务副总,几个有名气的陶然铁杆球迷,暮春江日报的记者,莆阳电视台的记者,《足球风》的记者两个多小时里他就没能歇上一口气,只要挂上一个电话,马上就有另一个电话打进来,最后他实在是不胜其烦,干脆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同样口沫四溅的助理,自己溜到助理的房间里用宾馆的电话来联系叶强,顺便让服务员去为他们找些能充饥的吃食。

    “你在搞什么?!”叶强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毫不礼貌的话。

    方赞昊只好陪着小心,和叶强耐心的解释这中间的原由。

    他还没说两句话,叶强就很大声的打断了他:“你和我说顶个屁事啊!你和欧阳东说去!”一向唯唯诺诺的叶强现在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炮仗一样恼怒。“你怎么能这样做啊,老方,这不是在坑东子吗?你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你说,陶然是能给他带来一座联赛冠军的奖杯哩,还是能让他在国家队坐稳主力位置?”

    冠军奖杯?方赞昊默然以对。他也想要这东西,空空如也的俱乐部荣誉室里只有一面省级比赛第一名的锦旗,那还是四年前获得的可眼下的陶然只能谈保级,连甲a前八前十都是奢望。国家队主力?陶然只为国家队贡献过一个队员,那就是欧阳东,可他那次去国家队纯粹是足协搞平衡的结果,和他个人的实力技术全然不搭边

    “老叶,你别急,听我说。”事先就有准备的方赞昊倒没把叶强的话放心里,“东子回咱们陶然,俱乐部一定不会亏待他,他在展望是什么样的待遇,在陶然也一样是”

    “拉倒吧!”叶强又一次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当扔俩钱就能让东子回来?你还能不知道大连长风许给他的待遇?能不清楚展望给的新合同都有写什么内容?长风给的还没展望多,可王兴泰费了那么大的劲都没能挽留下东”他没把话说完,只在电话里冷笑一声。

    “只要东子肯回来了,他同样也会是咱们莆阳陶然的核心”方赞昊咽下一口唾沫,继续着自己也没多少把握的劝说,“陶然是他事业起步的地方,他在这里缔造过辉煌,莆阳的球迷至今都还对当年陶然纵横甲b的风光津津乐道。只要东子能在回咱们莆阳,当初纵横甲b的莆阳铁骑一样也能驰骋甲”那支莆阳铁骑真有回来的一天吗?这事能有人相信吗?说这些话时他自己都有些脸红,哎,不能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向冉,甄智晃,周富通他们可都盼着东子能回来哩,我和老袁还有彭山他们就更别说了老叶,就说你吧,难到你能安心看着东子在外面流浪吗?”

    这末尾一句话顿时让叶强语塞。他当然不会看着东子在外漂泊,但是东子眼下的情形也不能说是流浪吧?方赞昊明显是换掉了某些概念,但是他却偏偏没办法马上就找出适当的话来反驳他

    “再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我都清楚,现在要是反悔的话”

    叶强在电话那头长长的叹息一声。是啊。现在再怎么责怪方赞昊,也只能是发泄下心头的怒气,更重要的是要赶紧找出一个妥当的法子来。

    方赞昊抓住叶强沉默的当口又补上一句:“老叶,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想想,陶然几时有过亏待你的事吗?东子这事还的你多费些心思啊”他顿了顿,给叶强留下些许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续道,“东子回莆阳的事,我们一起来努力。”

    叶强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一起来努力?努力做什么哩?让东子回莆阳,再打造一支所谓的威风八面的莆阳铁骑?

    东子,他会答应吗?

    可他要是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第十一章 冬天的雾(十三)

    在与远道而来的客队和气的踢出一个互交白卷的平局后,国家队当晚就在长沙宣布解散,某些已经预订了夜间航班的球员马上就收拾起行装,匆匆离开了国家队下榻的五星级大酒店,赶回各自的俱乐部去报到,一些归期不得不定在明后天的球员纷纷换上便装,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呼棚唤友地蜂拥着去享受这难得的一个清闲的夜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教练们也不会紧绷着一张脸死盯着走廊和电梯,就像防贼一样,既警惕着无孔不入的记者溜进来,也警惕着那些不自觉的球员溜出去,现在他们也能放松那根紧了许多太的神经,在酒店装潢清雅的茶室里喝上一杯香茶或者一杯黑糊糊的咖啡,吞云吐雾的享受这难得的清闲。酒店专为国家队增派的保安也不像前几日那样尽职,他们一面和楼层服务员说者三不挂五的闲话,一面任由记者们像苍蝇一样在各个房间里窜进窜出。

    很快就有记者找到胳膊支在服务台上和保安有说有笑的服务员,询问国家队二十四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那个服务员瞪着不大的眼睛迷瞪了好半天,也没弄清楚记者到底在找谁。在她眼里,符合记者描述的球员有好几个,她唯一记得的家伙,就是那个长相很像一位香港影视歌三栖天王的球员,但他可不是平头,而是一头很帅气的带点弯曲的卷发。

    “这是段晓峰,不是我说的那个欧阳东。”不得要领的记者只好再转回身来问保安。

    在一支好烟的逢迎下,那位保安不耐烦的告诉记者,他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了酒店,他刚才隐约看见他挎着一个黑色大行囊进了电梯。

    “你确定你没有弄错?”记者惊诧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哩,今天晚上没有去省城的航班啊!

    保安撇撇嘴:“信不信由你。”他继续和脸上有几颗雀斑的女同乡攀交情。看样子,他已经不想理会这个不识趣的记者了。

    失望且不甘心的记者又问道:“你会不会把人给搞混淆了?”

    保安从服务台上扯过一份报纸,指着一张照片说道:“是这个人吧?他十分钟前就走了。他好象是第一个离开的。”

    “他去哪儿了?”心急的记者问了一句很没水平的话。

    这个问题换来保安的一个白眼。真是希奇哩,他怎么好去问客人要去哪里?

    满肚子疑惑和遗憾的记者登时愁容满面。哎!可惜错过了欧阳东,这家伙才是眼下最吸引球迷和读者的焦点人物啊他只好再去找那些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球员,希望能从他们挖到点说的过去的素材。

    直到在一家名气挺大的歌城包间里和两个球员联络感情,他依然没想明白一件事。在这没有航班去省城的半夜,欧阳东离开酒店到底是为什么,他又能去哪里?

    欧阳东哪里也没去,在离开国家队下榻酒店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家四星级宾馆,他在那里写了个房间。他现在正半躺半坐在床上,盯着床头柜上的电话机发呆,想着是不是再给叶强打个电话,看看事情有没有新的转机。床头柜上还摆着他的手表和手机,手机依然没开机。三天来,他对那些刨根问底的电话实在是厌恶透了,偏偏他还不能当面对这些电话发火,最后只好干脆关了手机图个清净。而他这么快的离开那家酒店,也是因为这个――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接受什么采访,他甚至就不想和别人说话。就想一个人清清净净的呆着,哪怕什么都不想也行。

    但是他能什么都不想吗?

    回莆阳的事已经没法更改了。虽然王兴泰希望能留下他,但是他要是留下了,已然被展望摘牌的杨晋泉怎么办?杨晋泉和他的位置有重叠,重庆展望也没奢侈到在同一位置上囤积两名国脚的地步。和俱乐部撕破脸皮才成功转会的杨晋泉也不可能再回四川天府,假如展望不要他,他说不定回把这事闹到足协,闹上媒体,那时所有参与这事的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这件事中的暗箱操作过程没一样能摊摆到阳光下,那时展望就只能等着被足协重罚,说不定还会惹上更多更大的麻烦。再说人事变动很大的展望高层坚决反对留下欧阳东,王兴泰一个人孤掌难鸣,也没办法和大多数人唱对台戏。何况莆阳陶然已经接受了重庆展望为欧阳东开出的转会废。叶强前天便陪着方赞昊去到重庆,在转会合同书上签了字

    虽然他还没在陶然提供的雇佣合同上签字,但实际上他已经是莆阳陶然的签约球员了。

    他悲伤的意识到,他的联赛冠军梦真的会成为一个梦

    他痛苦的叹了口气。当初他绝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假如他能预知这一切,他不会态度那么强硬彻底的要求转会,留在展望这个能放弃联赛冠军的甲a强队里,肯定比去陶然这样的弱队好,至少在重庆能多得到一些媒体的关注,也能让自己艰难的国家队之旅变的乐观一些。

    一想到国家队,他的心都被揪紧了。就在刚刚过去的那场比赛里,他下半时上场后的表现就像一个梦游的人一般浑浑噩噩,虽然主教练还没有对他说什么难听话,但是比赛结束时主教练瞥向自己的目光里既没有亲切也没有轻蔑,更没有疼爱和恼怒,在主教练的眼里,他就像块透明玻璃一样这大概预示着他的未来吧,等到下次国家队集中时,即便他还能出现在大名单中,大概也不会坐在替补席上。再联想到他马上就要去一支在甲b里也多少竞争力的的升班马俱乐部,他在国家队的前景肯定是一片暗淡。

    他不禁又想到莆阳陶然。是的,那里是他足球生涯的真正起点。直到今天他能清晰的回忆起他参加第一场甲b联赛,清楚的回忆起他第一次进球时体育场里那惊天动地的喝彩,那些热情的球迷们为了能得到他的签名,甚至把他堵在饭店洗手间的门口,在一次与球迷的见面会上,还曾有一个爽朗的年轻女球迷,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他,在他脸上使劲的啃了一口在莆阳的第一年是他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而在第二年的国家队之行为他打开了一个他做梦也没见过的崭新世界――为了国家的荣誉去踢球!祖国的荣誉在他年轻的生命中,如此神奇而崇高的概念还是第一次如此鲜活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渴望这份荣耀的光环能更加持久的笼罩着他,也期待着自己能像那些时常为人们提及的运动员那样广为人知,更希望能真正的为祖国这个神圣的母亲做点自己能做的事。所以,他在哪个赛季结束后选择了离开,离开了陶然,离开了莆阳,也离开了省城,去了重庆

    他承认,自己的甲a旅途并不顺利,他也知道,自己的国家队梦想不可能平坦,但是他总是在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他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只要他努力的去做,他的梦总能成为现实。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只差那么一点点重庆展望就能捧起联赛冠军的奖杯,只差那么一点点世界的舞台上就能飘扬起五星红旗.但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每当那梦即将成为现实时,美丽的幻影就会被残酷的事实砸的粉碎当国家队又一次被阻挡在足球盛事的门口,他默默的接受了它,因为他尽力了,足球是一支球队的竞赛,个人的力量永远无法真正改变比赛的结果:可当展望失去那座冠军奖杯时,他愤怒了.因为他发现他的劳动和汗水被人出卖了.他马上就拿定主意要转会

    失败可以接受,但是背叛却不能原谅!

    他到现在也没原谅展望,即使当他的感情波折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他向身边的朋友询问有没有继续留在展望的可能时,他也没有原谅王兴泰他们___留在重庆只是权宜和平衡的结果,并不是他真正的意愿,所以大连长风朝他热情的伸出双手时,他只是稍有犹豫便答应了.长风是甲a传统强队,在那里他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也能取得更辉煌的成绩.

    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他马上要去报道的俱乐部既不是往日威风赫赫的大连长风,也不是这个赛季最黑的黑马武汉风雅,甚至不是为了利益而放弃荣誉的重庆展望,而是前途渺茫的饿莆阳陶然.

    东子,我们都在盼着你回来,不止是我和袁指导盼望着这一天,还有向冉和周富通,甄智晃他们,还有我们莆阳的广大球迷们,他们都在盼望着你回来,期待着你能让那支莆阳铁骑能再一次奋起驰骋,让莆阳陶然和那些甲a豪门一样,成为一个人们耳熟能详的俱乐部

    这是方赞昊前两天在电话里和他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嘴角都会挂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莆阳铁骑,一个很熟悉又很陌生的词汇,现在听起来,他是多么的刺耳----纵横甲b的莆阳铁骑也妄想驰骋甲a?且不论甲a和甲b两个联赛在实力上的差距,单以主教练而论,董长江和袁中智就是不一样的风格:在德国喝过洋墨水的袁中智,思维也像日尔曼人,强硬,纪律,顽强,他指教出来的莆阳陶然就像一座准时的钟表一样机械的运转着,无论在主场还是客场,无论对手有什么变化,陶然应对的战术几乎是千篇一律,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哪个人在场上踢,欧阳东甚至怀疑,假如队员没有伤病和红黄牌停赛,陶然的首发阵容会不会永远一模一样呢?与坚韧顽强的袁中智不一样,从求员做到教练的董长江就像只老狐狸一样圆滑变通,他既能让没有几分名气的莆阳陶然一路打到足协杯的决赛,也能把个鱼腩球队武汉风雅调教成见谁灭谁的黑马,他既能在主场高举进攻的大旗压的对手喘不上气来,也能在客场龟缩在禁区里足足四十分钟来死守着一比零的比分,他甚至还敢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拍着桌子骂裁判.虽然被足协禁赛三场,他却赢得了所有队员和球迷的心而这些事,袁中智大概永远不会做.

    莆阳铁骑,欧阳东俩眼瞪着天花板上,喃喃的念叨着这个词.当年那支铁骑军里,现在还有多少人在莆阳呢?五个还是六个?

    向冉,甄智晃,劳舍尔,欧阳东下意识的掰着指头点着人名.很快他就发现没法数下去.那时周富通还是外援前锋的替补哩,他最多只能算半个.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声,经历了陶然那段短暂辉煌的球员就剩四个半,除了周富通,其余全部是后卫.他的目光猛的跳动了一下,以前他还没注意到过这件事短短两个赛季里陶然的中前场人员变动如此之大,似乎也预示着什么.至于着其中蕴涵着什么含义,眼下他还没时间去仔细品味.他首先要说服自己接受残酷的显示他现在已经是莆阳陶然俱乐部的球员了

    每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情绪就变的无比低沉.正处于个人运动生涯的颠峰期的他只能曲身于一家为保级而苦苦挣扎的小俱乐部里.着真的是命运和他开的一个绝顶的玩笑呀/他本来能够有足够广阔的土壤去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能够拥有更多的荣誉,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又一次品尝梦想破碎的苦果----即便这个赛季陶然能够保级,保级的过程也注定是充满艰辛和坎坷;即或今年能够留在甲a里.谁知道陶然明年的成绩又是怎么一番景象呢?后年呢?它能经受住甲a联赛那种残酷的近乎血腥的竞争吗?

    东子,我们一直坚信陶然能够扎根在甲a,现在你回到莆阳,我们保级的信心就更大了

    保级的信心就更大了?听方赞昊说这话是,欧阳东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又不是神.就有那么大的能耐让陶然保级?就算自己能让陶然的实力提升一截,但是这也只能让陶然松缓上一口气,远远没有到肯定保级的地步呀.难道方赞昊还不知道,甲a夺冠靠球队的实力,保级更靠俱乐部的实力吗?广袤的人脉,圆滑的手腕,强大的经济后盾,还有地方政府的鼎立支持,这些都是保级大战的基础,莆阳陶然占着哪一条?尤其是想到一个中等城市竟然拥有一个甲a俱乐部,而省城里还呆着一个成绩不上不下的顺烟俱乐部,欧阳东闭上眼睛也能猜想到陶然的结局----甲a十八家俱乐部,除了陶然,谁不是依托着省会城市哩?假如有一天,上海新天和莆阳陶然两家俱乐部里必有一家降级时,谁会去为陶然说情哩?想想那场荡气回肠的成都保卫战吧,想想那句西部不能没有甲a足球的名言吧,莆阳陶然的命运从它踏上甲a时便已经注定了

    那时自己只能收拾起铺盖卷重新漂泊流浪.他悲哀的想到.

    他不禁哀叹命运捉弄人.他就要回莆阳了,两年绕了一个圈他又回到了起点;两年前他从甲b的陶然转会去甲a,一年后,也许他仍然要从甲b的陶然转会去甲a,又是一个圈,只是他还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还要为转会而忧愁

    哎!

    他痛苦的呻吟一声,使劲的摇摇头,想把脑袋里这些纷繁复杂的想法驱赶出去.

    谁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自己再在这里胡思乱想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不管怎么说,生活总得继续吧,何况回莆阳也未必就全是坏事,至少他有机会和向冉他们再在一起了,也能时常蹭蹭周富通的顺风车吧,还有殷老师,刘胖子,叶强和小昭妹子,这些可都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啊,能和他们朝夕相处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至于一两年后陶然再降级回到甲b嗨,至不济那时自己再换一家俱乐部罢了,只是自己的国家队之路,也会因此而变的更加难以捉摸

    一想到国家队,他刚刚好转的情绪又消沉下去.

    对这事他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最后他还是给叶强挂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将搭明天下午的航班回省城.他特意嘱咐一直在莆阳盘亘的叶强,不必回省城来迎接他,他不想在省城停留,准备直接就去陶然俱乐部签合同报到.

    他的饿手搁在电话机上,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慢慢的松开了话筒.不需要再把这事告诉别人了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又都是刚刚开始.

第十一章 冬天的雾(十四)

    当傍晚的雾霭开始在光秃秃的田野里飘飘袅袅地升起,蓝色高档别克车带着四五辆档次不一的小车客车从一个岔道口离开了高速公路,转向那个已经闪烁着星星点点朦胧灯火的城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别克车里,方赞昊正在和基地里的

    助手通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和欧阳东即将到莆阳,同时也交代他们赶紧把所有的事情在检查一遍有无疏漏,而坐在他身旁的欧阳东,正安静地注视着车窗外掠过的一切``````

    这是山西寺一左始建于员代后期的寺院,因为他既没有什么旅游价值也没有多少文化价值,所以两年前还是一片破败景象,

    只有两三个僧人靠着佛教协会下发的微波资金勉强维持着香火,但是现在这里已经修葺一新,别的不提,光是爱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山门前那块用光滑平整的青条石铺就的小广场,还有广场上那樽烟雾缭绕的仿古大鼎,就知道

    这里先今在发达气象。西山镇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静谧冷清,记忆中道路两旁商铺那枯黄发黑的木版门已经全换上了铮亮的金属卷帘门,时不时有两家商店里乱糟糟的摇滚乐声音大得让人耳鸣心跳,路上的行人虽然都裹着厚厚的

    冬装,但是那衣服的样式和颜色也取代着这小镇的进步;尤其是镇政府的办公大楼,既高大又庄严,给人一种沉甸甸的信服感,除了掇了跟烂木凳坐在门口吸旱烟的看门老头不能和省政府大门前身子笔挺的武警比较之外,这里气派得能赶上省政府的办公大楼``````

    这都是他所熟悉的事物,但这一切又全是那么陌生,两年来他也曾数次到过这里,每次来回都要经过这同一条道路,但是没有一次的心情象现在这样复杂。

    两年前他毅然拒绝了陶然俱乐部再三的挽留,离开莆阳去寻找自己地理想。两年后他又不得不再回到这里,因为陶然俱乐部已经买下了牌式转会制度下作为一个职业球员的悲哀。他梦寐以求的是联赛冠军,是在更大的舞台

    上去表现自我,是为了实现那最为崇高的个人理想,但是他为现在只能屈身在一个小俱乐部里为保级去厮杀了。虽然这里的队友.教练.俱乐部官员以及球迷.甚至这座城市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两年,二十四个月,720天,他去外面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这里``````

    刚才到机场。他就已经感受到俱乐部地热情和球迷的期待。那番热闹的景象让许多旅客停下脚步,纷纷议论和猜测着这个被群众簇拥着的青年人到底是哪一颗明星。这让他很有些不好意思。在回莆阳的路上,方赞昊还有实

    际那去修改。他在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哩?薪水.补助.奖金.公告及赞助收入的分成``````条条款款都及得上他在重庆的待遇。尤其是那一条“若甲方(莆阳陶然俱乐部)在联赛结束是降级,乙方(欧阳东)有权提出转会申请,

    甲方不得在转会费及其其他方面认为设置障碍,一切以当年足协公布之球员转会身价计算方法为准``````”,着实让他舒了一口气,也颇有些感动――这意味着假如陶然不幸降级的话,俱乐部连运作他此次转会投资地一半也

    未必收得回来。他还有写疑惑。难道说方赞昊和袁仲智对陶然保级的事就那么有信心?

    小车进了莆阳市区,欧阳东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西大街.滨江南路.暮春江大桥,然后经过滨江北路和陶然广场,从莆阳科技园区的高四路再到高一路。绕过那两栋高耸的大厦,就能看见陶然俱乐部的基地了――山脚下那

    几栋不高的小楼就是他地目的地。

    签署合同很顺利,唯一让双方有些争执的地方是欧阳东的球衣号码。就象在展望和国家队时一样,欧阳东希望能望能继续身披二十四号球衣,而方赞昊和常务副总却认为他应该穿10号――在他们眼里,要是欧阳东不窗这件

    代表着球队灵魂地球衣,那如今的陶然就没人配得上它,这可不不仅仅是俱乐部的想法,也是那些眼下还等待着会议室外的热心球迷们的看法。但是方赞昊他们没能拗过欧阳东,再加上叶强在一旁的帮腔,

    最终只好顺了他的意。

    合同签署了,但这还不是欧阳东一天行程的结束,他马上还得参加俱乐部专一为这事举行的新闻发布会,除了本地的媒体之外,连省城的媒体还有几家全国性足球报刊杂志以及中央电视台的体育频道都有记者参加。欧阳东

    又一次被感动了,俱乐部和方赞昊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得让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俱乐部办公楼的一楼楼梯口到走廊尽头的大会议室不过三十米距离,欧阳东却足足走了六七分钟,这不宽的走廊上就站着好些球迷,每个人都朝他亲切地的打招呼,许多人还会递上一个本子或者一张纸,让他给签个名,

    欧阳东甚至还收到一张面额是100元的钞票,那个递钱过来的戴眼镜男子一面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嗫嚅着解释:“实在是找不到纸了``````”还有个年轻的女球迷在接过他的签名后,突然扑过来在他脸上狠狠地啃了一口,

    在俱乐部官员反应过来之前就格格格地笑着退回到朋友中间。目睹这事的球迷们顿时善意地哄笑起来,欧阳东却被闹了个大红脸。

    在方赞昊的引领下,他好不容易进了会议室,三个扛着摄象机的记者立刻便把镜头对准了他,刺眼的灯光闪烁了好几下。这里同样拥挤得像春运期间的火车车厢,热闹得像一个正在减价大酬宾的商场,到处都有人在和他

    打招呼,到处都是朝他伸过来的手,面前还有记者的话筒和录音机。他根本就来不及和坐在前排地向冉彭山这些熟人们点头说话。等他好不容易跟随着方赞昊走到前台那块大大的印满赞助商商标的公告牌前时,才发现自己

    的衬衣胸前背后都让汗水浸湿了。他小心地不让人察觉地长长吁了一口气,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总算安静下来。球迷们实在是太热情了,他还有些吃不消哩。

    满脸是压抑不住的欢喜的方赞昊等那些记者拍完照这才走进会议室,停了停。会议室里外渐渐地安静下来,他才说道:“大家还记得两年前的莆阳的铁骑吧?虽然那时咱们陶然还是一支甲b新军,但是快速犀利见解直接的

    战术几乎把我们送上足协杯地冠军宝座。让莆阳陶然成为一个能泄劲足球年鉴的名字``````”方赞昊充满感情的开场白,立刻把所有莆阳人的心带回那个沸腾的岁月里,1/4决赛主场对大连长风,4比0地惊天大逆转震惊足坛

    ;决赛时,青岛凤凰主教练在赛后捧着奖杯抹冷汗。一口一个“侥幸”。那时地莆阳陶然是如何风光啊``````

    “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那支莆阳铁骑后来消失了,”方赞昊不无惋惜地说道。会议室里静得连一声咳嗽也没有,这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莆阳铁骑消失的原因。欧阳东两年前的出走对陶然来说几乎是致命地,他的转会不

    仅削弱了陶然的战术和实力。还连带着打击队友的心气,那个赛季的上半段球会就一直陷在降级的泥潭里――要知道,在他转会之前,当时所有的甲b俱乐部都在预备为升a地唯一一个名额去厮杀,至于另一个名额,毫无疑问,

    那肯定是陶然的``````

    欧阳东没想到方赞昊会用这席话作为开场白。他抿着嘴唇。努力地让自己脸上保持笑容。

    “但是!”方赞昊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信心,“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支莆阳铁骑。就要回来了!”他把人们的目光引向欧阳东,大声地宣布,“因为――欧阳东,我们地东子,他回来了!”

    他这极具煽动性的话立刻让会议室里乱成一锅粥``````

    《我们东子回来了!》

    第二天出版的《暮春江日报》又一次罕见地见报纸头版刊登出这条消息,这让那些不大注意足球联赛的读者不禁有些纳闷,这个“东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这已经是暮春江日报在不到一周时间里,第2次在头版上刊登

    关于他的新闻了,要是放在以往,只有在奥运会或者亚运会这样的大赛里夺得重要奖牌的运动员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哩,而且还不会占有这样多的篇幅````

    有人觉得这种多少带有炒做性质的报道没多少意思,不过是本地陶然俱乐部招揽进一个踢球的球员而已,媒体实在是小题大做了,自然也就有人觉得这报道还不够分量,不够细腻,应该把欧阳东转会的前后细节和花絮写的更详细更清晰,要是中间再带上些演义出来的故事,那就再好不过,这样才能满足这些球迷和读者的好奇心,连带着也能提高报纸的销量。于是就有人开始炮制一个故事,从欧阳东两年前如何离开陶然开始到他再回到莆阳为止,中间还穿插着他在国家队和展望俱乐部的各种真的假的道听途说的趣文逸事,还有捕风捉影的感情故事,再加上陶然是如何如何的对他旧情难忘,他又是如何如何的心怀故土,方赞昊三顾省城欧阳东盛情难却型号这篇洋洋洒洒近万字的专刊投稿最后没能通过编辑的审查,不然真的见了报,方赞昊的心情也就不会像眼下这样好。

    自打球队晋级甲a眉头就没能舒展开的方赞昊,现在是笑的嘴也闭不上,连走路都着风声。

    他没法不高兴啊。

    和那家汽车生产商的赞助合同终于签下来了,一年就是一千三百万;为了队服后备上的公告发布权,三家本省企业争的几乎要打起来,连球队原本签下的袖标公告,现在也半路上杀出个劫道的,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不就是六万块的毁约金嘛,我们出就是!”死活都要方赞昊毁了以前的合同和他们签约;还有电视台的转播合同----以前现场直播一场陶然主场比赛,俱乐部要付给莆阳电视台两万八,现在完全掉了个儿,电视台准备付给俱乐部三万五尤其是体育场里归俱乐部经营的八块公告牌,前几天还乏人问津,现在可好,转眼间就有本地本省和外来的二十几家客户在竞争,价格就像坐上火箭一样飕飕的向上飚。那些生怕赶不上趟的客户和公告公司见天价往他办公室跑,闹的他现在都不敢在办公室多呆。

    办公室他不敢呆,现在也得呆着,一家国内鼎鼎大名的体育用品公司主动找上门来了,不单要赞助球队训练时的各种器材,还要和俱乐部合作。在俱乐部的团山基地里和体育场附近各开一家体育用品专卖店,以后每销售一件有陶然队徽的球衣球裤或者别的商品,俱乐部就能按比例从中间获取一部分利润

    当然也不全是这些开心事。他曾愁眉苦脸的问助理,这联赛怎么就还不开始哩,每天他都要接到好几个索要明年球票的电话。分管票务并球场经营的副总更是一天三趟跑来找他,嚷嚷要他现在便开会拿出个决定来,明年的票价到底是多少――票务室的电话这两天都成热线了,打不通电话的球迷成群结队的闯进票务室,口口声声的要订明年的季票,哪怕这票还得等到足协公布明年联赛赛程才能开机付印哩,也得先把他们的名字给登记上。等球票印出来,首先要通知他们

    原来对买下欧阳东这样身价的球员颇有微词的人,现在都在夸赞方赞昊的神来之笔,报社和电视台在在评选本年度地区十大新闻时。陶然晋级甲a排在第三,欧阳东回莆阳这事也是傍上有名,虽然这和那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无法相提并论,可是一想到莆阳铁骑即将驰骋在甲a赛场上,球迷们就禁不住要投这事一票――对足球一片热诚的球迷们心中都有一个梦想,要是有一天陶然队员的队服上能印上那么一颗代表着冠军的五星,那将是一个如何美妙啊时刻啊,要是那支球队的领袖有是本省籍的欧阳东的话,那球迷们在别的地方的球迷面前说话,又该是如何的豪气啊!

    球迷们在憧憬着夺冠那一刻沸腾的景象,袁中智却在焦虑着保级的事。

    是的,袁中智承认,欧阳东是一个好球员,不管他曾经在陶然最有希望晋级甲a时忍心的离开了莆阳让陶然最后面临几乎被卖去外省的境地,还是他在国家队的遭际有多么的不顺利,袁中智都坚信他是一个才华横溢又不事张扬的好球员,是一个教练员期待的能带领球队攀登足球颠峰的好球员。但是好球员不等于合适的球员,陶然的目标也不是攀登颠峰,而是努力让自己别成为山脚下的那两支球队之一!对!他承认,欧阳东的叨唠的确让俱乐部的经营状况大为改善,也确实重新唤起球迷们的热情,还能让球队的进攻变的更加犀利,进攻手段更加丰富,但是俱乐部的公告赞助再多就能让陶然留在甲a吗?进攻再犀利就能保级吗?进攻是问鼎的法宝,防守才是保级的第一本钱呀。这就是他为什么要一口气买进七个中后场球员的原因。稳固防守,伺机反击,这就是弱队混迹顶级联赛的要义。

    早在摘牌会之前,他就对明年的阵容有了一番规划,主场是平行战位的442,客场是守强于攻532或者541,可现在欧阳东一来,这计划就无法再实施了。中路侧重防守,边路侧重进攻的经典442不能再用了,欧阳东糟糕的防守会让球队的中路成为一条绿色通道;左右脚都能盘带过人的欧阳东倒是两条边路都能踢,他精确的传中能为队友创造机会,出色的射门技术也能弥补球队前锋攻击力不足的弱点,但是这样一来他的威胁就的减少许多,他的大局观,对比赛节奏的控制力,对进攻的指挥和调度都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实际上这也是对俱乐部投资的一种浪费。而且无论他在哪条边,那条边的后卫就得集中精力防守。这样一来后卫助攻战术就不能使用,可后卫助攻本来就是陶然的特点,球队挑选边后卫的标准之一就是进能攻,退能守,还有,无论东子出现在哪条边路,另外一边立刻便会凸显出不足,这一边重一边轻的毛病很容易让对手抓住破绽撕开缺口。至于客场是采取什么样的战术,袁仲智还没顾上想。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之前的计划再也不能实施了,连经典442战术里都安插不下一个欧阳东,重心在防守上的五后卫战术更是提都别提――哎,偏偏欧阳东的合同里还有这么一条:“若乙方在赛季里首发参加比赛场次少于多少场,或一个赛季参加比赛时间少于多少小时。则乙方有权在赛季结束后选择转会。甲方不得有异议或人为设置障碍”

    除了叹息,袁仲智实在不知道该对合同上这条款说什么好了。

    有块战术图版放在他面前,图版上有九个涂写着阿拉伯数字的黑色小磁铁,三号向冉、五号劳舍尔、十四号甄智晃、九号周富通和十八号余嘉亮这些我们熟悉的或者不大熟悉的陶然队员的球衣号码都在这图版上。他手里还攥着两个小标记,一个是一号,从这个号码我们也能猜想到那肯定是个守门员,另外一个24号,这个故事的主角欧阳东。看来,让袁仲智揪心的可不只是欧阳东的场上位置,图版上空缺的守门员大概也是他的一块心病吧。

    有人在门上扣了两下,然后把书房门隙开了一些,轻声细语地说道:“吃饭了。”

    袁仲智没应声。只是呆着脸盯着图版出神,手里的烟头上积攒着好长的一截烟灰,颤颤巍巍的,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那年轻女人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有提醒他,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他头也没抬,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那段烟灰终于掉下来,在沙发扶手上磕成两三截,有摔到他的裤子上,在质地很不错的深色西裤上滚了几滚,在地板上砸成更小的灰团。那女人没再说话,只是带着失望轻轻的掩上门,要是我们不仔细听,几乎都听不到门锁扣上时那喀哒一声细微的响动。

    欧阳东位置无法确定,守门员的同样是袁仲智喉咙里的一根刺。那个在甲b联赛里踢打出一些名头的年轻守门员转会了,这也是陶然在晋级甲a后唯一一个被人挖墙角的队员。这不禁让我们想起杜渊海,这位如今的国门当初也是陶然的主力守门员。哎,难道说留不住自己的守门员也是陶然的传统吗?难道方赞昊和袁仲智不知道,一个好的守门员能顶半支球队吗?更为糟糕的事情是,为了得到欧阳东,俱乐部原本计划在摘牌会上第一轮就摘下的那个守门员被别人抢走了,而球队里现有的两个守门员的水平,也无法让人对他们有多少信心。现在袁仲智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外援上,要是能租借到一个高水平的外援守门员的话,那陶然明年的保级重任就能添上一块很有分量的砝码。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多,能不能挑到一个真正有实力的外援只能看自己的运气。假如尤盛和和另外两个经济人不能做到这些的话,也许到了海梗集训时,能从那里挑拣出一个好使的外援守门员来

    守门员的位置是固定的,而且没有合适的人选,急也急不来,可欧阳东的问题眼下就摆在面前,要什么样的战术才能适合他又适合球队一贯的风格和习惯哩?

    442中场菱形吗?这种战术倒是适合欧阳东的特点,可它对后腰的要求太苛刻了,这个位置上的球员不仅要防守凶狠果断,还得有宽阔的事业和组织能力,队里能出任后腰的队员只有向冉和劳舍尔,但是后防线上离不了向冉,球门前需要一个他这样稳重的球员来镇守,也需要他来控制高空球,而劳舍尔哩,他的战术素养和细节控制都不错,经验也丰富,但是对比赛的阅读力却糟糕的一塌糊涂,根本没有快慢张弛的节奏感,长传球技术也没法见人,这样的球员踢后腰的位置,只怕是个教练员都不敢用。

    老方啊老方,你看看,你给我找来多么大的麻烦?他忍不住在心里抱怨方赞昊。

    书房的门忽的被人推开了。

    “小泉把饭都摆在桌上好一会儿了,你怎么还不吃饭?!”

    袁仲智赶紧撂下图版,几步就走过去搀扶住母亲,一连声的说道:“这就吃,这就吃。您腿脚不利索,就别走来走去的,有什么事您让小泉和我说就是了”说着就叫住刚才窍门说话的那个女子,“不用热了,我也吃不了多少。”

    自己现在还能吃的下东西吗?他自己都挺怀疑。

第十一章 冬天的雾(十五)

    欧阳动的到来不仅让身为主教练的袁仲智伤透了脑筋,也让那些刚刚转会来到莆阳的新进球员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们已经让俱乐部那些纪律给折腾的够戗,才几天的工夫,所有人被罚的钱合一起就有好几万,这下好了,现在来了个欧阳东,既是国脚又是球星,他们倒要看看,俱乐部那一长溜这不许那不准的球员准则,是不是对谁都一样?要是欧阳东来个夜不归宿或者酗酒闹事什么的,而袁仲智又屁也不敢放一个的话,哼哼,那咱们就走着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是他们马上就在于到了第一个失望。欧阳东到莆阳的那天晚上,俱乐部为赞助商和球迷们搞了一个小型酒会,不少球员都喝的有点醺醺然飘飘然,可那个传言中挺能喝的欧阳东几乎就没沾白酒。他甚至连啤酒也没喝上几口,就端着个装了大半矿泉水的坦肚玻璃杯,一脸笑容的陪着方赞昊和俱乐部常务副总在几个赞助商代表面前转来转去。当话题逐渐从足球和公告扯到别的趣事上之后,他便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这没什么。失望的球员们互相安慰着,同时也安慰着自己。莆阳和所有灯红酒绿的大小都市一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背后隐藏着无数的诱惑,欧阳东是老陶然了,他熟悉这个城市就像熟悉自己的家一样,他在国家队呆了半个多月,天天暴露在媒体面前,现在终于捕到了一个轻松的机会,还能守着鱼儿不吃腥?他们就等着明天上午看笑话了,看一脸假严肃的袁仲智怎么给欧阳东善后!

    第二天上午,当那十多个报着同样心理的家伙拎着钉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晃悠到训练场边时,眼下陶然最大的腕儿早已经坐在场地边的长凳上,捋着裤脚。探出腿去,让蹲在一旁的队医帮他在脚踝上细细的缠着绷带,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队医说闲话。

    “老王,昨天晚上你那药水效果真好,”欧阳东俯下身用手指压着绷带四周,又轻轻地转转脚踝,试试绷带的松紧。“今天早上我跑步时脚就没怎么糁平常可是要跑上两三圈之后,这只脚才能吃上劲。”

    已经在陶然做了五年的王队医利索地把绷带打个结。又慢慢的把深蓝色运动长袜给欧阳东一圈圈挽起来,一头忙还一头对他说:“那还用说,这可是我从顺烟那里偷来的方子,我还琢磨着添了几味药。晚上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去我那里。我再煮药水给你泡脚。每天泡上半个小时。明年联赛包你没事。那玩意对这种老伤效果特明显。就是药水的味儿不太好闻。

    欧阳东系着鞋带就笑了:”味儿再不好闻也比现在强啊。这脚踝上的伤跟了我快一年了,时好时坏的,有时疼得我都不敢做动作。您要真能帮我断了根――您就说怎么谢您就是了。“说着便站起身来,原地蹦达了好几下,人转脚踝踢腿。

    队医用一块湿毛巾擦擦手。看看四周再没球员找他,便坐到长凳上,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点上,惬意地深吞一口烟雾,才指点着欧阳东说道:”你还好意思和我说话?你去重庆前就差着我三四顿饭哩,说吧,几时吃?自打听说你要回来。我天天馒头泡面泡面馒头,就等着把你差我的那几顿好饭食吃回来了》”

    ――原来他昨晚没出去!

    几个满心看热闹的新队友又失望了。不过,这也没关系。他训练时那副无精打采的惫懒劲可是有口皆碑的,等一下就看袁仲智怎么处置他

    热身,慢跑,加速跑,折反返跑,跨越障碍,过人,无球训练,有球训练整个上午的两个小时训练结束。他们就没听见袁仲智呵斥欧阳东一句。那些等着看戏的家伙都有些丧气了。是谁说欧阳东训练偷工减料的,这明摆着造谣嘛!有人就忍不住去找向冉和周富通打听,都说这欧阳东训练时没状态,他到底是怎么个没状态呀?

    向冉还没说话,曾在展望青年队呆过两年的余嘉亮就乐起来:“下午分组对抗时你们就能看见了。”他现在都记得展望那个外籍主教练伊内亚让欧阳东气得一脸乌黑手脚冰凉地模样。

    下午的训练,等待他们的依然是失望,球员们刚刚度过一个多月的假期重新集中,为了对付过几天在昆明海梗的高原冬训,现在训练的重心是体能恢复,袁仲智就没打算现在开始练什么战术和配合,只是在训练的最后一个小时里,安排了几轮三对四或者四对四的半场攻防训练。

    在训练场边检简易看台看台上无聊得快大瞌睡的记者和百十个热心球迷总算来了精神。

    “东子,来一个!”有球迷大声喊着,一群人马上就陪着他起哄。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第一次防守欧阳东的那个队员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就踉跄着趴到草窝里。他瞪着俩眼望着兴奋得嗷嗷叫的球迷,又望望站在中线一边小着指指点点的队友,使劲地摔摔头,咧着嘴嘟哝了一句难听话。这也太夸张了吧?

    但是他马上也笑起来,队长向冉比他好不了多少。向冉个头高身体壮实,又熟悉欧阳东的技术和路线,欧阳东有进禁区他就靠过来,期骥用力量上的有时把他逼向禁区边沿;被他封堵了传球路线的欧阳东只能背过身来护着皮球,蹭了两三步,突然用脚跟把足球敲给球门一端的余嘉亮;向冉根本没注意到这个隐蔽性极强的传球,他还用一只胳膊压着欧阳东的肩膀防止他转身传球射门哩,直到察觉两旁的队友都在往自己身后扑,才知道上了当;余嘉亮一踩皮球再摆腿,球进了。作为裁判的彭山嘴里的哨子也响了起来

    “你刚才为什么踩了球才射门?”袁仲智阴沉着脸走到禁区上,点着还在球门里的皮球问。他声音不高,但很严厉。“你是不是非得摆上个姿势才能射门啊?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了自己很帅气?”

    脸上笑容都没散尽的余嘉亮耷拉着脑袋。没敢吱声。

    “三圈!”

    围着训练场慢跑的小队伍里马上又添了个一头长发的飘逸的身影。

    “明天再让我看见你头发这么长,那就是三是圈!”最看不惯男人留长发的彭山也在教训余嘉亮,“死东西,好象俱乐部克扣你工钱似的,连个头都理不上?!”

    长着一副娃娃脸,在球迷人里挺有人缘的余嘉亮边跑边回过头来,伸出舌头朝彭山的背影做鬼脸,这又让球迷哄的一声笑。

    训练结束后欧阳东又花了十几分钟给球迷们签名,然后才柃着球鞋抱着训练服回宿舍。晚上他也没出基地的大门,在医疗室呆了一个半小时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寝室,他们找借口去和欧阳东瞎掰时,他正坐在沙发里喝茶看书。他们绕着弯告诉欧阳东,莆阳和重庆一样繁华热闹。有的是消费和享受的好去处。也透露了想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出去闹呵闹呵增进下友谊和理解的意思。欧阳东既没拒绝也没答应,东拉西扯便把这事给隔过去。那几个不安分的家伙都快要绝望了,难道说他们作为球员的特权在陶然就没法享受了?有个在甲a混迹多年的球员撇着嘴为大家譬说了这事:虽然说欧阳东是个老陶然,但怎么说现在他在俱乐部也只能算是初来乍到,又被媒体和球迷眼巴巴地盯看望着,这个时候挣点好表现得几句表扬是题中之意,待过了着几天,他还能耐得下这份寂寞?

    “咱们再多等两天,看他装大尾巴狼还能装多久!”

    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

    他们密切关注着欧阳东的一举一动,可心里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

    他不吸烟,含酒精的饮料很少碰。作息很有规律,通常八点左右就会到基地的餐厅吃早饭,然后回房间,九点左右走出宿舍去训练场,在场地边让队医帮自己在脚踝上缠绷带,要是队医一时忙不过来,他就会要过绷带自己来;上午训练结束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到餐厅吃饭,然后是个把小时的午休;下午训练结束他有时会自己加练点长传射门什么的,有时他自己练,有时让彭山陪他,或者从青年队叫上两个小队员――那帮小青年用划拳定输赢来确定谁来谁不来,赢了的耻高气仰的高兴的不的了,输了的便垂头丧气;晚饭后他会去队医室理疗按摩泡脚,要是队医室里人多,他就去健身房练练力量,或者坐在医务室里和人扯闲篇;看书似乎是他的一大爱好,当然没事了他也这房间到那房间的乱窜,但是除了打两把赌点小东道的扑克牌游戏“拱猪”外,他好象什么也不会;俱乐部里有个康乐室,摆着三张台球桌,起初两三个晚上他也溜达过去打几盘,可当他发现几天下来不但一盘没赢还输进去二三百块后,就再也没去那里送钱

    他离开莆阳两年了,可这里的球迷却没忘记他,他回来的地一天,基地里就比平时多出一倍的球迷来看赇队训练,大声的为他,为别的球员鼓劲,也很内行的和周围人讨论着陶然眼下的境况,憧憬着明年的联赛。训练结束时总会有不少的球迷拿着各样物事找他或者别人签名,即便是满头满脸的汗水,他也能一一的满足这些球迷的心愿。那些把他盯得很紧的队友还发现,即便是个签名也分着先后顺序,要是球迷递过来的物事上印着俱乐部的队徽,毫无疑问,它一定会得到优先照顾。

    还有一桩小事更是让队友们大开眼界。

    莆阳电视台的《今日体育》节目前两天采访了欧阳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问问他对重回莆阳的感想,畅想下陶然明年的联赛成绩,这些都是老套的话题,问的人是没话找话,答的人也不可能说什么真知灼见,可短短五分钟的专访,却让好些陶然球员上了一堂实实在在的课――他们都看见欧阳东在镜头前扯下手里矿泉水瓶的商标

    这个动作简直无法理解!

    “我们球队的赞助商是‘宝林’矿泉水”欧阳东对方赞昊这样解释。他接受采访时手里拿的是另外一个厂家的矿泉水,虽然也是本省的公司,但是正和宝林为了争夺饮用水市场打得不可开交。

    方赞昊登时连有个字也说不出来。

    据说这事后来让俱乐部的人给传扬了出去,宝林矿泉水厂得知这事后,花了点公关费,请记者登在省城好几家报纸上。很多人看过报纸后就记得了这个牌子。这种不是公告的公告让宝林一下红火起来,他们的老总还特意跑来莆阳,专程感谢陶然俱乐部,说这两年他们公司在好些地方撒钱做公告,从来就没一次象现在这样立杆见影

    那些原本打算借着欧阳东来挑战俱乐部纪律的球员彻底绝望了。他们只能拾掇起老毛病,老老实实的做人,认认真真的训练。

    但是不久他们就发现了俱乐部管理上的一个大漏洞。

    和圈内别的甲级俱乐部完全不一样,莆阳陶然实行的竟然是走训制,只要是家在莆阳的队员,每天训练结束后他们就能回去和妻子孩子呆在一起,即便没在莆阳安家,只要在外面租下房子,然后再在俱乐部备个案,留下详细地址和座机电话的号码,也能享受到和向冉他们一样的待遇――啊呀!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俱乐部哩!这帮不安生的家伙脸上立刻乐开了花,租个房子装部电话能要多少钱呀,扔这两个钱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可那份自由自在花多少钱也买不到呀;要是怕俱乐部知晓他们捣鬼,到个离俱乐部远点的地方去租房就是,谁还能真的见天价呆在那地方吗?大不了再倒腾上一辆小车,这也值不得几个

    球队飞昆明海耕参加足协一年一度硬性规定的冬训前,几乎所有球员都向俱乐部申请了走训,偌大的基地主宿舍楼,只有欧阳东,余嘉亮和两三个一线队员了。

    “东子哥,你会搬出去住吗?”

    被余嘉亮硬拖来打台球的欧阳东摇摇头:“我一个人懒得做饭。”他摆着架势瞄了半天,几经周折,终于还是把白球打进了网袋,懊恼地叹口气。又难堪的说,“没钱了,先欠你三十吧,回头给你”

    “你这几天欠我的钱好象都快三百了。”

第十一章 冬天的雾(十六)

    海梗体育训练基地又一次热闹起来,因为一年一度的被报社记者称为“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足球俱乐部聚会”,同样是被足协某位大员标榜为“最适合我们的国情”的甲级足球俱乐部冬季集训开始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二十六家俱乐部,几十家媒体,上百名记者,几百号球员教练员和俱乐部官员,从全国各地汇集到这里,这几乎让训练基地各种服务设施的负荷达到崩溃的边缘。基地现有的十六块草坪根本无法满足各家球队的训练计划,所以只能靠抽签来决定各支球队的训练时间;两个标准运动场里的四百米跑道上,随时都有五六支球队在或快或慢的奔跑;基地里总能看见胸口挂着记者证和相机的人在各处乱蹿;中午和傍晚闲暇时,人们还能看见两支服装不整齐的球队在十一号草坪上撕杀,踢球的人是清一色的老外,而观众却几乎全是过人,还有好几个我们在电视里经常看见的熟悉面孔也掺杂在人堆里,抱着肘,吸着烟,一面随意的和旁人说笑议论几句,一面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场上那些家伙的动作,意识和位置,掂量着这些至今还没找到东家的外援的分量和作用

    我们很熟悉的莆阳陶然主教练袁仲智,他的助手彭山,还有守门员教练周景文,都在这里。

    “十四号那个家伙怎么样?”彭山手里捏巴着烟蒂,朝刚刚从他们面前跑过去的外援努努嘴,“身体协调性还不错,脚下活也将就,看!他要传球了!”稍稍顿了顿,他几乎被气乐了。他刚刚还夸奖过的黑人球员竟然在传球时一脚踩在足球上,仰天摔到草稞里。识货的观众们顿时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彭山终于乘着没人注意把烟蒂扔到地上,马上用脚把它踩住,又咂着嘴摇摇头:“这家伙真不给我长脸。――不过他能意识到传那个空挡,这一点难能可贵。要不先找他的经纪人联络一下,让他过来试试?”

    袁仲智应了一声,半晌才心不在焉地否定了彭山的建议:“算了吧,那俩韩国经纪人就像推销员一样,一粘上就扒拉不掉。太教人腻味》”场上这拨外援他一个也没瞧上。那个黑人十四号看上去倒是挺灵活,但是陶然现在不缺边前卫,缺的是前锋和守门员。“老周,你看这俩守门员比前天那两个如何?”已经是陶然元老的周景文正在和旁边的熟人打招呼。听见他问,头也没回就随意的回一句:“这还不如那两个呢”说着转过身来,“要是咱们在这里能挑上适用的守门员,那我马上就去城里买彩票。”他朝着面前的球场用手一划拉。撇着嘴说道,“这里全是别人挑剩下的残汤剩饭,要真有两下子,还能在这里卖力气挣吆喝?”就又劝两人,“走吧,今天晚上还有个好看的电视剧,昨天刚刚放了头两集,我正看起兴头哩。就看那破电视也比呆这里强,要是那俩韩国人认出咱们。又不知道要黏糊到什么时候了。”

    看彭山也有回去的饿意思,袁仲智看看四周,想了想说道:“你们先回吧,我再看一下,那边没上场的几个外援像是今天才来的,万一里面真有什么好货色哩”

    彭山和周景文就自顾自的去了。

    一直到这没滋没味的对抗赛结束,袁仲智也没能看到他想找的好队员,不过他脸上倒没什么丧气的神情,还笑眯眯的卷起舌头,半开玩笑的学着对方的口音,和凑上来套近乎的韩国人聊了好几句不相干的闲话,直到那个韩国人瞥见另外一个俱乐部的教练,他才说了句拜拜,离开了场地,一面抽着韩国人散给他的外国烟,一面悠闲的走回陶然俱乐部入住的小楼。

    “袁指导!”有人在后面追着喊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

    “你可是让我好找!”紧赶上来的劳舍尔说道。他套着一件胸口套织着熊猫图案的黑毛衣,一根亮晃晃又粗又长的金项链拉扯在毛衣外,一口地地道道的莆阳腔足以乱真。“刚才我看见彭山和老周,他们说你在看那些老外踢球,”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在别人眼里,他这个金头发蓝眼珠的家伙也是个老外。“我去的时候都解散了。我有点事想求您帮个忙”

    袁仲智立刻就打断了他:“除了周末,不能请假,这是纪律,你不是不知道。”他用不满意的眼神瞪了劳舍尔一眼,“你也是个队长,要带个好头。”今天上午才处分了两个私自去昆明城里做混帐事的家伙,这个时候劳舍尔还来跟自己捣什么乱?

    “不是这个事,”劳舍尔的话音更低了,还朝四周望了望。

    他这一副鬼鬼祟祟的神态倒让袁仲智有些摸不找头脑,他望着德国老问道:“又没钱了?”劳舍尔是球队里出名的怕老婆,,虽然出门见人时气宇喧昂衣着光鲜,可兜里时常是一个大子也落不下,偏偏他还喜欢在台球桌边赌上两把,于是就经常让余嘉亮这些队里出名的“高杆”满世界撵着逼债。

    劳舍尔摇摇头,说道:“不是借钱,咱们队是不是还在找外援?”

    “是。”袁仲智疑惑的看着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你有合适的人选要推荐?”他现在倒有些好奇了。劳舍尔是那种标准的德国人,信仰虔诚意志坚定性格直爽,分内的事情总是力所能及的做好周全,但要是事情与他无关或者不在他工作合同的范围内,他根本就不会搭理,可就是这个合同外所有工作都得谈报酬的劳舍尔突然要推荐为球队推荐外援,实在是让袁仲智很是意外。

    劳舍尔顺口就是一句恭维话:“您真是活诸葛,一猜就中了。”他今天下午陪着周富通和队里几个体能困难户练体能时,在体育场遇见了几年前在德国踢乙级联赛时的队友,那队友一眼就认出了他,还拉着他叽里咕噜聊了半天,晚上一吃过饭,老队友就专门来找他,以回忆两人那压根就不存在的友谊开始,一直谈到眼下各自的境地遭遇“他已经来了快半个月。在三四家俱乐部试过训,可楞是没一家都没看上他,今天他试训的俱乐部也没戏――您看,咱们球队是不是能让他来试一试?”

    袁仲智沉吟了一下。事情明摆在那里。三四家俱乐部都没搭理的家伙,能有多大本事?他对这事不抱什么希望。可是劳舍尔来作说项,他好歹也要给自己的爱将一个面子吧。让劳舍尔的朋友来试试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现在就能拿主意,反正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就有外援在队上试训,也不多这一个德国人。何况这也不用俱乐部掏什么钱。至不济也能让劳舍尔知道,他在俱乐部的心目中地位多重要,在主教练眼里他说的话分量有多重。

    “他以前踢什么位置的?”袁仲智问道。

    一脸忐忑的劳舍尔马上说道:“前锋。”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我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个赛季他进了十三个球。”他咧咧嘴,就是这倒霉的数字让他的队友每况愈下,先是失去队里的主力位置,然后被甩卖回前东德地区,在一家没多少经济实力的乙级俱乐部斯混了两年后,最后沦落到丙级联赛。有人告诉他这里的钱好挣,所以他就拐弯抹角的攀上一个在甲a联赛里踢趟的很开的经济人。又拉下脸面从妻子的娘家借到机票钱和旅费,来投奔他的经济人。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笔据说很容易挣的钱在哪里。

    “你熟悉他吗?我是说,你们关系好吗?”袁仲智看似无意的问道。是走走过场还是仔细看看斟酌一下,就看劳舍尔的答复了。

    “不熟悉,一不怎么好。”劳舍尔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们之间确实没多少值得称道的友谊,他那时只是队上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补球员,恩特里西却是一个连甲级俱乐部都摇橄榄芝的家伙,两人根本就谈不上多少交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俩在这里见面时的惊喜和热情,在离家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突然遇见一个几年没见面的熟人,两人心中的的兴奋都是难以言表的。言谈中,恩特里西很羡慕劳舍尔现在这分稳定的合同和收入,当听说他一年挣得的薪水能有三是多万美圆时,他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请求他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你让他明天下午过来吧,要是人合适价钱也合适,就让他留下。”

    “谢谢您,袁指导,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自许为中过通的劳舍尔终究没能听出这看似直截了当实际上摸棱两可的答案里透出的意思,他连声说着感谢话,忙不迭的跑去给他往日的队友通报这个好消息。

    要是没答应让什么里西来试训,自己难道就不是好人了?袁仲智望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被突然在心里冒出的这个小问题给逗得笑起来。说心里话,倒是满心希望劳舍尔的话能语成缄,他袁仲智就是个大好人――这就意味着,那个恩特里西会披上陶然的球衣,作为前锋在联赛里攻城拔寨

    哎!他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缩到一起。现在的莆阳陶然后场缺门将,前场缺前锋,就是中场还算齐整,却又多了个位置都寻思不出的欧阳东

    在联赛开始之前,足球圈里曾经有过一场关于足球发展方向的大讨论,核心问题不外呼是探讨体能和技术的孰是孰非。一派坚持认为,体能是所有体育运动项目的根本,足球运动必须遵从这项铁一般的纪律;另一派则认为,体能和技术是一个事物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就像手有掌心手背之分一样,足球也不能生硬的划分为技术和体能两个部分,儿者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的。在理论上双方都没能占到上风,但是我们东北的近邻却用一系列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体能远比技术更重要,尤其是当我们的官员发现,体能上的超负荷还能带来意志品质上的提升时,一个重要的举措诞生了:体能测试!一心要在任期内出成绩的官员马上就把它变成一项行政命令。只有通过体能测试的球员才能踢联赛,连续补测不合格的球员将取消当期的联赛资格!有人对这个举措双手赞成,也有人当着媒体骂娘。

    骂也好夸也好,足协劝当没听见。对也罢错也罢。没有通过体能测试就不能参加联赛,这就是游戏规则!于是一个新名词产生了:跑圈。没年来海梗基地冬训的球队,都将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体能测试这道拦路虎身上,以至于那些初来乍到的游客与外国人压根就弄不清楚。在这里集训的运动员到底是搞什么体育项目的,说是田径吧,他们奔跑的距离和速度远远不够呀;足球吗?那他们从早到晚跑个不停又是为了什么?

    对球迷来说,还梗冬训是刀光剑影的联赛的序幕。对媒体来说,海梗是一块酝酿这无数新闻的温床,对俱乐部来说,这是个非得花钱又不讨好的地方,对球员来说,这里则是非来不可的地方,而面对那些体能不好的球员来说,这里简直是他们的梦魇――他们做梦都在诅咒那该死的体能测试!

    陶然队里的体能困难户周富通,现在就在欧阳东和向冉的房间咒骂这该死的测试。

    “要是过不了这一关,我就退役!”他愁眉苦脸的对跑来扯闲篇的彭山说道。每回来到昆明海梗基地,他都像过生死关一样煎傲,那个十二分钟跑的测试项目就像一座仰制的高山一样横亘在他的面前,让他恨的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

    彭山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包能比巴掌还长的烟盒。抖出又细又长的烟卷递给他,又扔了一支给绻起一条腿半坐在床边下棋的向冉,:“都尝尝,这可是别人送我的土耳其好烟,国内买都买不到。”又凑在周富通递上的打火机上点燃烟卷,吞了一大口虚着眼睛享受那烟卷的滋味,这才瞥了一眼周富通,不紧不慢的说道:“退役退役,你嚷嚷这话都有三年了,怎么还不退哩?要不你现在就退吧,乘着我腿脚还利索,向冉东子他们都在,咱们干脆帮你搞个友谊赛什么的,以示隆重?”

    “好主意!”向冉回过头来笑道,“彭哥这主意好,咱们把克泽,特瑞克还有杜渊海都喊上,热热闹闹的搞一场,让老周三十年后还能记得他退役时有多风光。”他又对盘腿坐在床上个他下棋的欧阳东说道,“东子,你把雷夭和段晓峰他们这些国脚也邀上吧,莆阳陶然对甲a明星连队,这场面还不把咱们老周给乐死?”

    “没问题,我一说他们准来。”欧阳东盯着铺在床上七凸八翘的塑料棋盘,待向冉的棋子刚刚落下,他就把马望前一跳,“将!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周富通狠狠的盯了这个瞧了那个,半天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我可是和你们说真的,我有个预感,今年的十儿分钟跑我是彻底的完了,别说及格,估计连个补测线都跑不过。”

    自从有了体能测试,他年年都在儿千九百米的边缘挣扎,除了三年前那次测试他是一次过关,哪一回不是补测时才连滚带趴的熬过来的?这还全都靠着裁判们睁一眼闭一眼,要是他们也和他较真,他大概还没到铺阳就该回家抱孩子了。他不胜羡慕的望着正为悔棋而掰手掐指的向冉和欧阳东,这两家伙的体能测试从来都是一考即过,欧阳东更是每回只测一项十二分钟跑,三千四百米的优异成绩能让他免测其他所有项目。

    “退役了,你能干什么?”彭山仰头喷着烟问。

    周富通登时语塞,是啊,退役了他还能干什么?做生意么,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找俱乐部要个二三线队伍的教练事情做做?冲上甲a他就为这事私下找方赞昊说过几次,可方赞昊总是唯唯诺诺的应付他,到底也不给个实在话,要不去办个足球学校?可谁认识他周富通是谁啊?谁家的孩子的家长敢把娃娃送去他那里呢?

    “老周,今年的测试你是能过也得过,不能过也得过。”彭山把烟灰在茶几上的烟缸里轻轻的抖了抖,眼皮都没撩一下地说道。“你现在还不能退。”

    “唔?”

    不止是周富通,连正在棋盘上布子准备重新来一盘的向冉和欧阳东都让彭山这平淡得不显山不露水的话给吸引住了。这话可不像个助理教练应该说的呀。

    “咱们现在我们队里缺前锋,余嘉亮是个好苗子。可他是从后卫改踢前锋的,经验欠缺不说,门前的机会也把握不好,另外那个小家伙就更不用说了,附加赛时紧张的腿都抽筋,小禁区里对空门都能踢飞。眼见得现在还派不了多少用场,今年咱们的头等大事是保级,要是时运不济到联赛最后阶段还没上岸的话,那场场比赛都得和对手死磕。到那时别说是一场比赛,就是一个进球也是按金子的价钱去计算,余嘉亮他们能承受的住这么大的压力吗?老周,那个时候就要你这样的老队员顶上去”

    彭山看着手指见那细细长长的土而其烟卷,还有烟头上缠绕的淡蓝色烟雾,又幽幽的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今年咱们转进那些人的做派你们也看见了,抽烟喝酒逛窑子掀桌子打架,几乎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可咱们眼下还不能收拾这些人,照方总的说法,他们再混帐也只能人了,谁叫咱们要靠他们来保级哩?俱乐部靠他们来保级,也要靠你们这些老队员来压着他们,别让他们再做下什么没发收拾的大事。”他漂了一眼莫不做声的欧阳东,欧阳东却拽着两个棋子,低下头去盯着棋盘。

    有东子这样严格自律的国脚级大腕坐镇,陶然本当是另一番景象,可眼见得东子还对方赞昊半路上摘走自己的事耿耿与怀,彭山只好在心里叹息一声,转了话题对周副同说道:“你放心,待咱们在甲a里站稳脚跟,你的事情好解决,方总说了,陶然俱乐部绝对不会亏待一个为球队做出了大贡献的人,何况你的贡献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过的,别说只是个二三线队的教练,就是你想在俱乐部里要个官来当当,或者在陶然集团谋划个什么差事,也不是不可能”

    看看时间也算早,彭山便站起来告辞,刚刚走出去却又掉转过头来招呼欧阳东。

    “东子,上次我家那口子给你介绍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人家可是一天一个电话在问了。”

    欧阳东顿时张口结舌:“你什么时候给我介绍过什么对象了?”

    “就是来海梗前你看见的那个,姓什么来着,”彭山攒着眉蹙首的寻思了好一会,才不很肯定的说道,“那个张,张....就是那个张了。我看你和人家聊得挺热乎的,快说说,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就愿意什么了?欧阳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离开莆阳到海梗前,彭山一家还有向冉一家再搭上他,还有个他连名字都不大记得的女子一起去小团山游玩,别人都是拖家带口,就他和那女孩是单身,多说上几句不关痛痒的话多正常啊,怎么转眼间就成了给他介绍对象了?

    “回莆阳再说吧。”他只好含含糊糊的说道。

    真是倒霉啊!

    他不禁又暗暗的在心里埋怨起方赞昊,就上这家伙生拉活拽的把自己转回莆阳,现在好了吧,彭山老婆,向冉家的卢月雯,劳舍尔那个莆阳话说得比德国话还顺溜的妻子,都在热心的张罗着给他介绍女朋友,幸好甄智晃还在上海养伤,他还没回省城,不然光应付这种麻烦事就能让他累死。

    哎,方总啊方总,你干吗非得把我拖回莆阳受这罪哩?

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九)

    我们不能不佩服《足球》报编辑记者们的智慧,在周一出版的报纸上,通栏大标题就是“重庆展望十连胜”,那些喜欢重庆展望却还不知晓比赛结果的球迷和伪球迷们脸上不自禁地浮现出理所当然的微笑,而那些厌恶甚至憎恨重庆展望的球迷便陷入一种深深的失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当他们急迫得近乎贪婪地顺着标题去搜索更多关于这事的报道时,他们的心情立刻就会被彻底地颠倒过来:标题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梦”字,它就象一扇被人狠狠击碎的镜子一样四分五裂,每个破碎的“镜片”上都有一幅不规则的照片,照片上正是这场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比赛里那六次进球的瞬间;在“梦”的正中间,有两个剪接出来的人像,欧阳东微笑着伸手比划出一个手枪射击姿势,段晓峰紧抿嘴唇坐在草丛里,无可奈何地望着镜头……

    “重庆展望倒在‘自己人’脚下……”也有媒体是用这样耸人听闻的话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不知道那位撰稿的记者是在赛后采访过欧阳东,还是完全凭着感觉凭空炮制出这一篇看上去很真实的文章。“……去年联赛结束后被迫离开重庆的欧阳东,在老东家面前证明了自己的重要性,他用近乎完美的表演赢得了全场观众最热烈的掌声,当他离开体育场时,全体球迷都起立为他欢呼……”

    看着这样的报道欧阳东真想找上门去把那聋子记者拖出来揍一顿,这算怎么一回事?!“全体球迷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可“为他欢呼”是怎么回事?他走进运动员甬道那会儿除了那闷雷般轰鸣地“莆阳”,谁喊“欧阳东”了?进球员甬道时倒真是有许多球迷和观众涌在看台边鼓掌喝彩,可那掌声是给莆阳陶然所有人的,又不是单一送给他的。

    “扯淡!”他嘟囔了一句,顺手就把这张报纸塞给身边的贺国强,朝车窗外瞅了一眼。远远地能看见机场高速公路的收费站,也就是说。还有二十来分钟才能到省城机场。他掩上车窗上的布帘子,便闭了眼睛假寐。

    贺国强很快就看完了那篇不尽真实的报道,用胳膊肘捅捅欧阳东,挤眉弄眼地说道:“你这下可是出名了。联赛里享受这待遇地,你可是球员里的头一份。”

    欧阳东没睁眼也没吭声,半晌才吁了一口气。那记者写得就跟真地似的,可问题是这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别提这捏造出来的东西落在别人眼里,会给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要是有心的人再发挥一下想象力,兴许还能把他和那个满嘴假话的记者给捏巴到一起,那他才真是有嘴也说不清哩。

    他烦闷地挥了挥手,似乎想要把这些不顺心地事都赶走。

    声。坐他身后的向冉拍了拍他座位的背,他支应了

    “东子,你最近去看过叶老师没有?”

    向冉没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欧阳东皱皱眉头,对着车窗偏过头去。随口说道:“有阵子没看见他了。他和刘胖子最近想捣腾着把茶楼和饭馆的生意做大些,正拆墙掏洞搞装修哩,我看他们忙就没去打搅。等我们打完客场回来,估摸着他们也能清闲了。”他顿了顿,刚刚转回身坐好,又马上转过去说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叶颖马上就要过生日,叫上老甄,再喊上两个嫂子,咱们回来就去给小家伙过个热闹红火的生日。”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日期,“就下个星期二晚上吧,把她生日提前两天,要不等正日子时咱们又该没空了……”

    到叶强女儿的生日,欧阳东突然记起来,小昭的生日也快到了。想到小昭,他就不禁一阵茫然。脸色也有些泛红。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小昭了。自打他回了莆阳。昭就再也没来过,他在省城逗留的时间通常都在周初。也就是一两天地短暂时间,罢了就得回莆阳,根本没有时间去找她――当然他也没理由去找她。他也去殷家走动过两三次,可来回也没碰见小昭,只听殷老师说,她工作的事有了着落,就是在这所改为中学的子弟校里教书。上回去殷家,无意中还听殷老师说到一件事,头两天小昭曾把一个年轻人带回家,还在殷家吃了一顿晚?

    这事他不好细打听,但是东捎西带地总算不lou痕迹问出些他迫切想知道的事:那男的是小昭高中同学的哥哥,人挺机灵,也很能干,现在在省检查院工作,不大不小也是个做业务地干部……所有情况汇总欧阳东立刻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男子和小昭的关系不一般,不然她不会冷不丁地带个人回家,十有这就是她的男朋友!

    这个结论让他很有些迷惘,小昭妹子终于有男朋友了!同时也让他觉得一种莫名其妙的轻松,就象心头有个什么结突然间被解开了。来一切都是因为那天晚饭时的气氛给自己造成了错觉。应该是错觉。肯定是这样!

    昭生日时送她什么礼物好哩?欧阳东搜肠刮肚地想着主意,全然没留意到向冉正在和他说着什么,只是胡乱答应着。

    向冉的婆姨卢月雯,“五一”那天在省城最繁华的地界看见了叶强?看见就看见吧,这也值得向冉来和自己拐弯抹角说上这么大一通?

    虽然说主场与重庆展望比赛的结果没能在积分和联赛名次上给莆阳陶然带来直接的好处,但是平局却给这支升班马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变化,陶然地队员们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外界公认地弱队。也不是让人随意宰割的鱼腩,既然不可一世地重庆展望都被他们打得“梦断慕春江”,那么别的队也不是不可战胜;站平联赛第一名的好成绩也让教练组肩膀上的担子轻了一些,虽然主教练袁仲智还没有彻底地放弃重守轻攻先防守后反击地功利主义战术,但是他现在也敢于让部分球员发挥部分球员技术、意识上的优势,也敢于让球队在客场比赛时适当地把队型压上去,也给对方施加点压力。

    他们马上就尝到了这种积极主动地战术所带来的甜头。

    。五月七日下午。联赛第九轮,莆阳陶然在客场挑战陕西瑞庆祥。周富通、肖晋武和向冉三次洞穿主队大门,三比一轻松取?

    三轮比赛取得七个积分,莆阳陶然第一次拖离了降级区。

    但是周五的各家体育报纸在预测五月十日第十轮联赛时,都不怎么看好上升态势迅猛的陶然,因为他们接下来的对手是目前排在联赛第二位的武汉风雅,除重庆展望之外,唯一一支联赛九轮不败的球队。

    在比较客观地综合评价两支球队地队员素养、战术特点、教练水平以及近期状态的基础上。大部分媒体得出一个同样的结论,作客的莆阳陶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打平,输上一两个球也很正常,当然,要是莆阳陶然时来运转,也有可能爆个大冷门――陶然与展望的鏖战悠然在目,行家们不得不为他们的眼镜预留退路。

    只是武汉和湖北的球迷坚决不同意这种毫无立场地预测。他们坚持认为,这场比赛的结果只会是一个:武汉风雅毫无争议地轻取三分。

    …在湖北人眼里。重庆展望的九连胜并非货真价实,除了上海红太阳之外,展望的另外几个对手全是去年联赛前八名以外的球队,这样的九连胜不能让人信服,所以展望被莆阳陶然这样地弱队欺负也是活该,谁让他们那么狂妄哩?武汉风雅则不一样。春季引进两名非洲前锋之后,一改去年守强攻弱的老毛病,九轮比赛十六粒进球,进球数仅少于重庆展望,可他们前九轮的对手就包括了大连长风、山东大东海和北京长城这样的甲a劲旅,从这个方面来说,甲a第二的武汉风雅可是比联赛老大的重庆展望扎实得多?

    这样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当记者把这两种预测一起放在袁仲智面前,陶然主教练只是笑笑:“预测是预测,比赛是比赛;预测的是嘴。比赛的是队员。”

    。“武汉风雅只会动动嘴而已。”惟恐天下不乱的媒体立刻把袁仲智这句话里的深意剖析出?

    风雅主教练董长江马上反唇相讥:“那咱们就动动脚。试试水深水浅!”

    水很深。

    比赛是在大雨中进行,场地上到处都是大滩小洼地积水。这无疑影响了比赛节奏地流畅性,同时这种场地也限制了陶然刚刚开始摸索的细腻战术,双方不得不拾起长传冲吊地老式力量打法,后卫大脚把球望中前场一踹就恁事不管,然后双方的队员就撕扯纠缠到一起,在泥泞里把那脏乎乎又湿又沉的皮球争来夺去。这个时候你就有再好的技术也没有用,体育场那坑坑洼洼的“菜地”能让一记中距离的贴地传球在传递过程接连变向减速,然后停留在一个绝对教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打着雨伞披着雨衣到现场来看球的球迷依然是充满了绝望。

    下:报纸上披lou的那支“以技术和配合见长”的莆阳陶然只来了一半,干技术活的那一半没来,精于配合的那一半来了,上半时他们就利用一次战术角球在风雅心口戳了一刀,下半时刚开始八分钟,他们就又给风雅来了

    ……皮球在坑洼处的积水上砸了一下,立刻就偏向一旁,于是风雅的右边前卫在带球突破中只完成了突破却没能完成带球,待他察觉到自己的失误转身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脚下一滑。个趔趄就手舞足蹈地栽倒在泥泞中;欧阳东现在可以很从容地打量队友的位置,并且把球点拨到一个更合适地位置以便起脚;球飞了起来,从这一边斜着划向另一边,落点正是站位前的风雅守门员与后卫之间;守门员和后卫都扑向那个落点,可当他们互相注意到对方时,他们都不由自主地一起放慢了脚步;上半时已经砸进一个头球的肖晋武突然出现在后卫和守门员之间,趁着两个对手惊惶的一刹那。他借着奔跑的惯性跳起来用力一甩头,把皮球顶给已经从中路快速ha上的周富通;刚刚在门柱边系好鞋带跑过来的风雅中卫不要命地冲上来。拼命想阻挡周富通地射门,并且和周富通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球进了,倒下的周富通也没能爬起来,他直接被担架抬上了蓝灯闪烁地救护车,那车拉着刺耳的警报一溜烟就去了医院……

    二比零。

    体力严重透支的周富通因为对方的这一撞而导致暂时休克。

    谁也没能料想到,周富通的离场竟然成为这场比赛的转折点,此前占尽优势的莆阳陶然忽然间就陷入了困境。

    。第六十六分钟。为了阻挡对手禁区线上一次位置与线路都极佳地射门,向冉扑上去阻挡,被皮球直接轰到脸上,鼻子嘴里都冒出鲜血的向冉不得不退出比赛,经过队医简单的检查之后马上送上担架。“至少是轻微的脑震荡……”神色黯淡的队医很不乐观地告诉袁仲?

    周富通下场,陶然失去了刀刃;向冉下场,陶然失去了腰;再加上因为红牌停赛的劳舍尔,陶然的四个队长现在就剩下一个浑身上下全是泥的欧阳东。

    欧阳东马上同袁仲智通过手势和眼神进行了交流。这种情况下进攻是不可能了。只能守!

    现在连前锋肖晋武都回到自己地禁区附近协助防守。

    武汉风雅的每一次进攻都伴随着那些痴情的球迷们声嘶力竭的助威声,莆阳陶然就象一只在惊涛骇浪中摇曳的破舢板一样,随时都面临着覆没的危险。

    “盯住他!盯住他!”欧阳东紧紧贴着一个风雅地后卫,指着远门柱一个无人看守的风雅队员对自己的队友大声地吼叫着,“我让你他娘的去盯住他!”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没听见还是没理会他。他一把拽住魏宪明,把这个刚刚替换上场的中场球员使劲推过去。“你去给我盯住他!”魏宪明立刻反应过来。就跑过去,和那个明显高他一头的风雅队员纠缠到一起。

    角球发出来,陶然的守门员果断地弃门出击,可是在对手的干扰下门前他没能触到球,在球门前的先后攒动的好几个脑袋也都没能顶到皮球;

    湿重地皮球旋转着甩着一溜水珠飞向远端门柱;

    埋伏在这里地风雅球员也没能如愿,魏宪明这个小个子队员机敏地阻挡住他,抢先一步用脑袋把皮球高高地顶出了球门框――还是风雅的角球,只是换到另外一边地角球区来踢而已;

    欧阳东乐呵呵地抓着胳膊把头晕脑胀的魏宪明从泥泞地上拽起来,笑骂道:“看不出来老魏你还挺有本事的!屁股一撅就把那家伙撞出去了。”

    魏宪明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泥,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欧阳东也没理会他的感慨:“你就盯那家伙。他们这角球好象是专门练过的。阻挡穿ha牵扯伏击。套一套的!贺三!”欧阳东喊住那个填补劳舍尔停赛造成空缺的队友,指着风雅那个喀麦隆前锋比划了一个“看到死”的手势。贺国强竖起大拇指点点头。马上就跟住那个就剩两排白牙的黑人。

    武汉风雅这一次发出的是战术角球,皮球短短地转移到角球区旁边接应的队员脚下,然后又转移到中路,一次简单直接的二过二配合,刚刚被欧阳东点名的喀麦隆前锋就为风雅扳回一分。

    “你他娘的怎么回事?”欧阳东恼怒地厉声喝问贺国强。就是因为贺国强莫名其妙的栽倒在禁区边阻拦了补位的队友上去,才让那个黑人有了时间和角度来射门。

    。“……地太滑。”自知理亏的贺国强半跪在泥地上嗫嚅着辩?

    欧阳东盯着头发耷拉在脑门上地贺国强,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

    。第七十九分钟。风雅又一次敲开了陶然的大门,比分变成二比?

    第八十五分钟,风雅中路的直塞球撕开了陶然的后防线,又是那个喀麦隆前锋很轻松就摆拖了贺国强的防守,无奈之下,贺国强只好扯着对手的衣襟企图制止这次极其的进攻。风雅前锋蹒跚着向前挣扎了两步,刚刚踩上禁区线。他就张牙舞爪地倒了下去……

    主裁判毫不迟疑就判处了极刑――点球!

    被风雅前锋隐蔽地踹了一记地贺国强嘴角都裂了,殷红的鲜血和着雨水慢慢地淌过他地下巴。淌过他的脖子,然后在他蓝色球衣的领口浸出一块慢慢扩大的暗深色。

    这一次东子没再说什么,只是拍拍已经尽力的贺国强的肩头,苦笑了一下。

    三比二,在领先两球的大好局势下,莆阳

    陶然让对手连灌三球,很不甘心地输掉了这场本该属于他们地比赛。失落的陶然队员站在风雨中。着笑到最后的对手们手牵着手对那些冒着大雨来看比赛的观众们鞠躬致谢,看着他们在风雨中搂抱做一团欢呼雀跃,看着他们庆祝这本当属于自己的胜利……

    已经和主裁判与边裁握手话别的欧阳东走到自己的队友的中间,这个时候需要他这个队长站出来说上两句。

    “输了就输了吧,一个赛季三十四场比赛,输个三场五场屁事也没。”他笑着对一个个象被霜打过地茄子一般的队友说道,“大家都看见了,武汉风雅也不过如此。今天输了,咱们下回在莆阳主场找回来就是,只要大家都在联赛里,还愁没出这口气的机会?咱们已经让重庆展望清醒过来,今天又差点逼得武汉风雅跳崖,”他说到这里。附近几个队员不禁莞尔。欧阳东问道:“咱们下一个对手是谁?”

    魏宪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水:“云南八星。”

    。“那就先捏死他们出出今天的气。”欧阳东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突然想起在云南八星的好友丁晓军,下周地比赛结束后,先灌死这个八星的守门员再?

    欧阳队长的最后一句话显然让不少队员又重新振作起来。是啊,这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虽然输得很窝囊不甘心,但是前五十分钟就进了武汉风雅俩球,怎么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再说陶然的甲a第一个赛季唯一的任务就是保级,输上这么一场两场也不算什么事,只是可惜了那六十万胜场奖金……不过这个念头马上就被旁边的队友打消掉。和联赛前两名都掐过了。还怕那些三四五名吗?逮着云南八星这样的软柿子捏巴几下,一样能把今天的损失找补回来哩。只要净胜球多弄几个,一样是金光闪闪……

    “东子!”退场时魏宪明故意拉到后面,在欧阳东经过时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欧阳东疑惑地看看故弄玄虚地魏宪明,又看看周围那两个似乎也是有意放慢脚步地队友,唆着嘴唇问道:“什么事?”

    。“这事有点不好说。”魏宪明耷着脑袋,吞吞吐吐闪烁其?

    欧阳东瞅了他一眼,乐了:“既然你都觉得不好说,那你干脆就别说。”

    一直到快走出场地,沉默的魏宪明似乎是下了决心,停下脚步昂起头说道:“贺三在这里有两个小……”

    “唔,两个小……”欧阳东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拧着眉头问道,“什么小?”但是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脸色也骤然变得阴沉起来,“你是说,过去两天他没回家?!”他凝视着魏宪明,稍停又望望那两个也停下脚步地队友。“你能肯定?”他现在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是贺三自己说的!”魏宪明平静地说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那两个陶然队员默默地点点头。

    一股火苗腾地在欧阳东的胸膛里燃烧起来。贺国强的家就在武汉,这次回武汉,教练组特批了他一天假,让他回家和妻子儿女团聚,昨天上午的适应场地他就没来,下午才一脸倦容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回球队下榻的酒店,还让向冉和周富通好生笑话了一回,昨天晚上是袁仲智专门准他的假,让他再回家去住……原来这狗东西是没回家!怪说不得他今天状态那样不对劲!

    。欧阳东已然信了魏宪明的话。他眯着眼睛咬着牙,神情蓦然间变得狰狞起?

    向冉和周富通的伤、大家在大雨和泥泞中辛辛苦苦的努力、还有那些自己掏腰包从莆阳车船颠簸赶来助威的莆阳球迷的心血……

    他甩开大步就奔进了休息室。

    “他娘的!糟了!”魏宪明和另外两个新进莆阳陶然的队员当时就懵了。他们都听说过欧阳东过往的那些事,说什么他刚到重庆展望,就和当时国家队的大佬王新栋干过架,还把雷尧一拳头砸到地板上,可到了陶然却看见一个挺和气的青年人,接触得久了,他们也没再把那些传闻当回事,这时见到欧阳东发火,才知道这事可能会闹得不可收拾。“东子,你别急,听我们说!”他们赶忙追上去。

    可他们追进休息室时已经晚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陶然队员拼命把欧阳东和贺国强隔开,甄智晃和肖晋武一边一个架住了就象头狮子一般暴怒的欧阳东,贺国强狼狈地趴在好几把乱七八糟倒了一地的椅子中间。门口围着的一大圈嗅觉敏锐的记者早就咔咔嚓嚓拍了好些照片,他们连这些照片配发的新闻标题都已经拟好了――《莆阳陶然内讧,欧阳东打人》,凭着职业的敏感,他们知道这些照片肯定能吸引到许多读者……

    因为记者和媒体的介入,发生在莆阳陶然休息室里的这个事件根本无法遮掩,所以当天晚上莆阳陶然就在武汉下榻的宾馆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了对两名球员的处罚决定:

    欧阳东因为殴打队友,被取消队长资格,罚款十万,停发训练补助一个季度;

    贺国强因为无故超假,被无限期降入二队,罚款三万,期间工资减半,停发训练补助。

    bk

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

    因为莆阳陶然是最近三轮最火的球队,因为欧阳东曾经是一颗耀眼的明星,所以发生在武汉赛区客队更衣室里发生的这场风波,第二天就上了各大体育报纸的头版,并且配发了清晰的照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事立刻就引起了足协的注意,第二天上午,他们便专门打来电话,向陶然俱乐部了解整个事件的详细过程,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与欧阳东打人的恶劣影响相比,这事的起因才更教足协没法说出口,真要处分欧阳东,那引发事端的贺国强又该怎么处理?让贺国强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曝光,媒体和球迷又会怎么想?既然莆阳陶然是这样,那别家俱乐部哩,有没有同样的事发生?贺国强敢做下这种事,那比他名气更大腰包更鼓的球员哩,他们干净吗?足协把这事斟酌了再斟酌,最好只好随它自生自灭,不了了之。

    陶然俱乐部的态度倒是很鲜明:打人不对,所以肇事者欧阳东现在已经不是队长,经济上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陶然俱乐部也绝对不会手软!

    “那为什么挨打的贺国强也被俱乐部处罚呢?”有记者一针见血地追问。贺国强是“无限期降入二队,停发补助,工资减半”,这样的处理结果无疑比欧阳东严厉得多,这中间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他受处分与这个事件无关。”摇笔杆子出身的方赞昊早就为记者地这种问题预备下一套说辞,他严肃地说。“所有陶然俱乐部的队员、教练员以及工作人员,都必须遵守俱乐部的各项规章制度,贺国强就是因为违反了多项俱乐部的规定,并且屡教不改,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这样做。这既是对他个人的挽救,也是为其他人敲个警钟。”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让脸色平缓下来。口气也变得语重心长,“当然。只要他能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拿出实际行动来改正自己的错误,他还是有机会重新回到赛场。后地结果,还是要看他自己?

    看来从方总经理这里是找不到什么好素材了,不死心的记者掉过头就去找这个事件地当事双方。

    记者压根就找不到贺国强,欧阳东倒是没躲着记者,可他在听了记

    者的问题之后只是淡淡地说道:“他昨天踢得太孬。第一个和第三个失球都和他有直接关系,输得太窝囊所以我就没能压住心头的火……这是我的错。俱乐部对我的处分,我也没有意见。”随便记者怎么问,他的答案就这一个。至于为什么贺国强会被降入二队,欧阳东摇头直说不清楚这事的原委:“我又不是俱乐部老总,也不是教练,我就是个刚刚被捋掉队长袖标地队员――你觉得象怎么处分球员这种事,俱乐部会来和我商量?”

    被欧阳东反将一军的记者只好灰溜溜地去找别的队员了解情况。

    。被他找上的陶然队员都说不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们就看见东子揍了贺国强;俱乐部对贺国强的处分是不是“量刑过重”,他们闹不明白,不过欧阳东才捶了贺国强一拳就做不成队长,这肯定是重了点。私下里大部分队员都认为,象欧阳东这样有本事又敢作敢当的家伙不做队长,那才是真是可惜了。当然这话可不能写到文章里登到报纸上。不然记者以后就别想再找他们打问什么?

    ?莆阳球迷对这事也有不同的看法。部分人认为欧阳东这样做是往俱乐部脸上抹黑,是在损害家乡地名誉;另外一部分球迷倒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陶然俱乐部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不就是有个队员打了另外一个队员嘛,人民内部矛盾而已,有必要开记者招待会吗?这纯粹是吃抱了撑的!还有一小撮球迷更是直截了当地把电话打到陶然基地:处分实在太重了,不就是打了个不争气的队友吗,凭什么就撤了东子的队长?

    还在武汉的方赞昊和袁仲智听不到球迷们地议论,但他们能听见队员们的牢骚,本来就对处理欧阳东一肚子不乐意的方总经理不禁埋怨起他的主教练:“我就说不能处理东子。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所有的矛头都朝咱们来了!”

    正和彭山下围棋的袁仲智拈着一颗黑子在木棋盘上敲得笃笃响。头也没回就说道:“我说老方,昨天晚上和你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没开窍呢,我们能只处罚一个贺国强吗??

    “为什么不能?”方赞昊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没理睬彭山递来的烟卷,歪着头呼呼喘粗气,见袁仲智把头埋在棋盘上上看下瞧,真想过去一脚把棋局给他们踹了。他咬牙按下这股邪火,就说道,“他老婆都说了,他这趟回了武汉就没回过家,她还以为他一直在队里啦……这证据开除他都行!”

    。袁仲智和彭山一起笑了。他俩都看出方赞昊确实是被气糊涂了。贺三这回犯的事能堂而皇之地公诸于众吗?这种事真传扬出去,陶然俱乐部以后还能在人前抬起头吗?到那时,只怕球迷的唾沫就能把俱乐部所有人一起淹?

    彭山站起来为方赞昊倒了一杯水,放到他身旁的床头灯柜上,这才笑着说:“方总大概不是为贺三地事发火吧?是不是因为处分东子狠了点,你现在又觉得后悔了?”

    方赞昊端起水杯又放下,阴沉着脸,半晌才叹息着说:“……是。”在更衣室里出了那么大地事,他先是被欧阳东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又被魏宪明揭发地事气得手足冰凉,再加上走出更衣室被一大帮子记者围着问三问四,昏头胀脑地只顾生气。竟然忘记了这直接肇事者是欧阳东。他现在来找两个教练,就是为了商量下怎么补救这个事。“对欧阳东的处分太重了,他要是在心里对这事有疙瘩,就怕会影响接下来地比赛。队员们对这事也有意见,毕竟这事论说起来,东子并没什么过错,奖罚不分明也会影响队员们的情绪。还有。处理贺国强的理由不过是没能按时归队,这种小错就降到二队工资减半。不知底细的人能信服吗?”

    听他罗哩罗嗦地说了这一堆话,袁仲智把手里抓着的几颗棋子都撂到棋盘上,拿过烟盒给俩人一人递了一支烟,说:“对贺国强的处分只能是轻了,不可能重了,要是说到有人不信服,”他凑在彭山手里点燃烟卷。沉吟着说道,“你当这事咱们能瞒得住吗?那些为欧阳东打抱不平的队员很快就会把这事传扬到别家俱乐部去,也能落到那些记者们地耳朵里,那时就再不会有人站出来为贺三说好话。到东子,咱们这样出发其实是在保护他,要是咱们不处分他,过两天足协竞赛部和纪律委员会的处罚落下来,只怕就不是罚款能解决地事了。”彭山ha嘴说道:“这种事落到足协手里。禁赛两三场是肯定跑不掉的,要是东子的检查不深刻的话,更长的禁赛都有可能。以东子的性格,他会写检查?”袁仲智接着说道:“所以咱们对欧阳东的处分一定要重得让足协地人连屁也放不出一个来。”

    “可也不必撤消他的职务吧?”

    ”“队长只是个称呼,是个职务,他要没本事率领住这群队员。他就是有队长这个头衔也没人会理睬他。”袁仲智又抓起了棋子。“他现在不是队长,可他说的话肯定比向冉说的话还管用。

    ”方赞昊没了言语。半晌,他又冒出一句话:“东子会不会因为这事,对咱们有意见?或者,因为这事影响到他的状态?毕竟他这次并没什么错…?

    ”这倒是有可能。彭山想了想,说道:“要不,这两天我去找他说说话?

    ”袁仲智摆摆手。不需要找东子谈什么话,欧阳东想要的不是什么谈心也不是区区一个队长的称谓,他想要的东西要比这些都困难得多。但是彭山地话还是撩起了袁仲智另外一件心事,他又搁下手里的棋子。直起身子正色道:“老方。我正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彭山,你去把老周和领队找来。咱们在这里合计合计。

    ”彭山答应着去了。方赞昊狐疑地看着面色严肃的主教练,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想,咱们应该借着这次重罚欧阳东的事,整顿一下俱乐部的风气。”

    “我在干什么?我视,等着队友洗完澡一块出去吃饭……”欧阳东用肩膀和头夹着举着遥控器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低,“……你也知道了?嗨,当时我也是急了见那家伙,心头那股火一窜,就把什么都给忘记了……说实话,我现在也挺后悔。”

    “你也会后悔?”电话那头地邵文佳笑了一声,轻声细语地说,“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的?什么意思?”欧阳东马上问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冲动的人。我看电视了,你冲进更衣室前明显放慢了脚步――你当时一定很犹豫吧,毕竟有好几个记者守在门口哩,可你最终还是进去了……你这样做一定有原因吧?

    !欧阳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两人只是通过电话在聊天,虽然她现在不可能看见他的神情脸色,但是他还是能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他现在满脑子盘旋着的就只剩一个感慨,这女人实在是太聪明?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教我蒙对了?”邵文佳赶忙在电话那头为自己过头的聪颖做弥补。

    欧阳东只能叹口气说道:“我还能说什么?”

    …是啊,揍贺三这事,他倒不是全然出于气愤。当他看见更衣室门口就守着好几个记者还有一台摄影机时,他就犹豫了。他再冲动也知道个好歹。这时间揍人会有什么后果,他能不清楚?可他最终还是把自己打人的恶劣行为暴lou在镜头前面了,并且为自己招来了很严厉地处分。他现在也不求别地,只求别为这事而被禁赛,只求俱乐部能了解他地苦心别放过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在和邵文佳或者别地什么人说话,然后就听到一阵女人的放肆笑声。

    “你有朋友在旁边?”欧阳东正好借机岔开话题。

    。”“和我一起租住在一起的两个室友。还有她们地同事。她们在偷听我和你说话。”邵文佳赶紧解释,“今天是胡畅的生日。她请我们大家去吃饭,过会儿就出去

    “是么?准备去吃什么?”欧阳东故作好奇地问道。

    ”“就是江岸边地那家烧烤店。”邵文佳忽然笑着问,“你还没吃晚饭,要不我回来时帮你捎带几串烤肉?

    “好!我要五十串烤羊肉,带着大块油脂那种,烤熟一些才香!”欧阳东也笑着回答。

    “烤回来怎么给你?”

    “就顺着电话线塞过来吧,这样能省好大一笔钱哩。”

    。“你的手机也有电话线吗?”邵文佳在电话里咯咯地笑起来。然后两人就一起沉默了。他俩同时发现,这两句说笑的话都带着亲昵的调侃意味在里面。这让他们感到有些难堪,而因为这份难堪导致的沉默更教他们窘迫和慌?

    “我要挂电话了。”邵文佳幽幽地说道。

    水。“好。再见。”欧阳东在额头上抹了一把,那里全是细密的?

    “你们……什么时候回省城?”

    ”“明天晚上的飞机。”欧阳东马上又补充道,“不过我们不在省城停留,星期天有比赛,球队周三上午就要开始训练。

    。”“哦。”邵文佳平淡地应了一声,表示听见了。然后说道,“我真要挂了,再见

    合上欧阳东伸长手臂腿脚,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邵文佳也太厉害了,就看一段电视节目也能把别人地心思揣摩得这样透彻?这些当作家的。是不是个个都象她这样法眼如炬呀,这样活着累不累啊?他使劲搓着还有些发烫的脸,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最后说的那两句玩笑话,同时也暗暗祈祷着女作家可千万不要错会了意,以为自己又对她有什么想法?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了,袁仲智走进来。

    “怎么,你们都没出去?”

    欧阳东赶紧站起来给主教练让座,说:“老甄和劳舍尔出去买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劳舍尔说了今天的晚饭他管了。我和向冉在等他俩。”说着。就要给袁仲智倒水。

    袁仲智摆手示意不用倒水了:“我看见你们门开着,进来看看。坐坐就走。

    虽然主教练这样说,欧阳东还是给他泡了一杯袋装茶,然后坐到床边,等着袁仲智说话。他昨天在更衣室里的举动都上今天报纸头版了,俱乐部不找他谈话才是怪事,只是他没想到,这次预料中的谈话竟然会来得这样快。

    袁仲智还没开口,向冉已经穿着一条裤衩从卫生间里晃悠出来,嘴里直嚷嚷:“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老劳和老甄逛街还没回来,他们该不会是去逛窑……”他猛然看见主教练正端坐在沙发里,登时张嘴结舌再也说不下去了。

    房门一下就被人撞开了,甄智晃和劳舍尔一人拎着一个精致地大纸袋走进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乱嘈嘈:“这回让那个出租车司机给骗了,他拉着我们在新华大道上兜了个圈,回头就去投诉他――我们记着他的车牌号码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袁指导,还能跑了方……?”

    !他俩也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主教练正和刚刚受处分的欧阳东在谈心?

    三人马上就准备各自寻个由头脚底抹油,可袁仲智叫住了他们,让他们都过来坐下,他有事要和他们商量,还让劳舍尔去把门关上。

    除了还躺在医院里修养观察的周富通,陶然的三个队长都在这里;虽然欧阳东没了队长袖标,但是陶然上下谁会不把他当队长来看?四个队长一起望着他们地主教练,心里都清楚,俱乐部多半又有什么大事了。

    。“俱乐部回了莆阳就要开始整顿。”袁仲智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是他们几个头头下午商量出来的结?

    …几个队员互相望了望。这事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就在前天晚上,他们几个在这房间里扯闲篇时还说起过这事――陶然老队员和新转进队员之间的矛盾日趋表面化,以前还只是在平时生活中不来往,训练时不沟通,现在已经发展到赛场上不传球,有时还故意拆台,这种事情不整顿才怪哩,除非俱乐部是铁了心想降级……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事会来得这样快,照他们的估计,整顿至少要等到联赛第一阶段结束,至少在那个时候时间要充裕得多?

    “俱乐部本来的意思是等到世界杯期间联赛暂停时再开始整顿,但是今天下午俱乐部发生了一件事,让俱乐部下了决心,马上就开始整顿……”袁仲智缓缓地说道。

    莆阳基地出了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比欧阳东当着记者的面打人还严重?

    就在今天下午,二队和三队的七个小年青跑去省城玩家舞厅――其实是迪斯科舞吧,袁仲智根本不知道舞吧和舞厅之间的区别――为了一点小事和别人起了冲突,最后扭打到一起,还动了刀子……

    “对方当场死了一个,另外一个重伤的还在医院里抢救……”

    欧阳东他们顿时就愣住了。

    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他们当时就教警察抓了,只有一个人没事,出事那会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没上去动手。”袁仲智地语调不平不淡,就象在说着一件和陶然不相干地事,只是面庞黑得就象锅底,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心也在突突地跳。

    。向冉和甄智晃他们现在心情沉重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二队三队地小队员几乎个个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虽然他们当中的一部分未必会成为职业球员,虽然他们将来未必会在陶然踢球,但是这些平日里一口一个“向哥”、一口一个“甄哥”的队员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队友?

    劳舍尔问道:“他们往常不是很听话的嘛,怎么会做下这种蠢事?”

    “今天是星期一,他们下午不训练?”欧阳东问得更是一针见血。

    袁仲智就象没听见他们的问题,只是唆着嘴唇一言不发,半晌,才缓缓地说道:“他们的教练说,他们是偷偷溜出去的,没有请假。”

    难道说训练时少了几个队员,他们的教练能不知道?这教练是干什么吃的?这个问题在向冉他们心里打了个转,却没人问出来。

    “所以俱乐部决定,马上就开始整顿,再拖下去,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更坏的影响。”袁仲智说,“你们都是队长,所以我先来告诉你们,你们要配合俱乐部,做好其他队员的思想工作。”他似乎忘记了欧阳东已经不是队长这回事。“俱乐部已经下了决心,哪怕再回去踢甲b,也要把那些害群之马清除出去――不是让他们再去祸害别的队员,也不能再让他们去祸害别的俱乐部,他们永远也别想再踏上足球场!”

    袁仲智临走时把欧阳东叫到走廊里。

    望着主教练主动伸出来的手,欧阳东一时只觉得手足无措,然后才赶忙握住袁仲智的手。他不明白,为什么袁指导会眼巴巴地把自己叫到这里来,难道说就是为了和自己握握手?

    “你为俱乐部做的事,我和方总不会忘记,陶然俱乐部也不会忘记。”袁仲智凝视着自己的弟子,“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一个能为了集体荣誉抛弃个人荣辱的好球员,我为有你这样的队员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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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一)

    “再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线路被掐断的盲音,邵文佳咬着嘴唇,偏着头,若有所思地微笑着,把电话搁到沙发旁的矮脚柜上。

    三个年轻女子围坐在半旧的布艺沙发,起劲地聊着一个她们共同关心的话题,看见邵文佳挂断了电话,都望着她,一个头发又黑又顺溜的女子代大家问道:“佳佳,你男朋友今天晚上不去吗?”邵文佳没有解释,只是摇摇头。这个黑发女子是胡畅的大学同学,虽然没在这里住,但租下的房子离这里并不算远,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闹腾一天,和邵文佳也算熟人。

    。“她打电话的又不是她男朋友。”一个留着小男孩平头五官很端正的女子告诉那黑发女子。她是邵文佳如今的室友之一,名字也很男性化,叫程?

    “今天不是不等于明天不是吧?”黑发女子倒是振振有辞,“世界变化那么快,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上个月你还对我说,你最讨厌小张了,‘说话就象个女人,做事一点都不干脆’,怎么样哩?现在你不也和他睡到一张床上了吗?”黑发女子毫不客气地揭了程锐的短。程锐登时红了脸,半晌才说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看得出黑发女子的性格倒有些豪爽。“我就不信凭我们佳佳的气质和相貌,还有男人不动心?更别说佳佳还那么贤惠,烧得一手好饭菜。”她抓着邵文佳的手臂说。“佳佳,什么时候有时间,你也要教教怎么做饭啊,不然我们天天都出去吃,一个月也攒不下两个钱,没钱怎么买房子结婚哩?”她和她男朋友同居都快四年了,至今没结婚。大地原因就是没有自己的房子,可这城市里的房价就象正月里的二踢脚一样。才刚刚在耳畔响过一声,再一响就到了半天上。没有自己的房子就是没有家,即便他们成为法律认可的夫妻,他们也永远都觉得这婚姻不牢。

    房子,这个沉重的话题让四个在省城漂泊地女人一起沉默了。

    “畅畅不是说她已经买房子了吗?”一直没说话的那个打扮很朴素地女子小声地问道。这是胡畅的同乡,也是中学时的同学,前些年在省城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城里人。就和老家的男人离了婚,可那城里男人后来也负了她……她现在就在这个居民小区里开着一间理发馆,因为门面不大,又不敢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营生,所以生意也不是很好。邵文佳隐约听说,她开这个理发店时,胡畅还借了四千块钱给她,所以她对胡畅一直有一份感激之情。

    “畅畅买房子了?什么时候的事?”邵文佳惊讶地问道。“买在哪里?有多大?”

    程锐和黑发女子对望了一眼,然后黑发女子才很不自然地说道:“……才不久的事情。是聚美花园地二期,小套型,五十多个平方吧,这两天正在装修……”

    “聚美花园二期?”邵文佳惊诧得简直要透不过气来

    。那里的现房单价就是五千八,五十多个平方就是二三十万。即便是最长期限的按揭,胡畅也得付出近十万的头期。呀!看不出来,平日花钱大手大脚的胡畅竟然这样会攒钱!邵文佳好奇地问:“她的按揭是多少年?”

    神情难堪的程锐吞吞吐吐地说道:“邵姐,你别问了……那房子不是,不是畅畅的,是别人买来,给她……给她住地……”

    。邵文佳马上就理解了。怪不得哩,原来是这样啊

    “那人对畅畅很好……”程锐似乎想要替胡畅辩解什么。

    既然这事已经不再是秘密,所以黑发女子也再没什么忌讳,许多她不好向胡畅本人打听的事。现在正好找程锐来问个究竟:比如胡畅是怎样认识那个男人的。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俩人是几时开始的。以后可能会怎么样,她们会走到一起吗?这些问题都是大家想知道的事,但是谁也没那黑发女子那么厚地脸皮,能问得如此直白,只是邵文佳感觉到那个黑发女子盘问这些倒不全是因为好奇心,其中还掺杂着一些个人因素。这倒让她很纳闷,能有什么事让她这个局外人如此关心这件纯粹的私事呢?她马上就想清楚了这中间的道理:假如胡畅真能和那个有钱的男人组建一个家庭,那么,黑发女子就能从胡畅那里借点钱去买房子……

    。残酷的生活总会让我们变得更加现实。邵文佳那颗文人的心不禁发出这样的呻?

    从程锐并不是很连贯的述说中,邵文佳渐渐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在他们房地产公司开发的富景山庄销售状况很糟糕地那段时间,胡畅认识了一个潜在地购房客户,但是胡畅多次热情推销没有任何结果,最后一次那客户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根本没兴趣在那个远离省城的地方买房子;生意没谈成却没妨碍两人成为朋友,而这种异性之间地朋友关系更是很快就拖离了友谊的范畴……

    “畅畅上月初请了半个月的假,就是陪他去海南玩。我还听她说,她想辞职,然后自己去做个小老板,那男人能有办法帮她做个什么品牌的代理商……”程锐有些羡慕地说道。

    “那男人的是做什么的?”黑发女子又一次替所有听众提出这个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

    。程锐摇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胡畅每次说起这事时总很含?

    “你没见过那男的?”

    “没有,就是见过也没印象了,富景山庄的销售都过去快半年了。那时一天几百个客户,谁能记得别人地客户什么模样呀。”

    就在大家纷纷对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盘问程锐时,胡畅打来了电话,她已经到了那家烧烤店,让她们赶紧过去,顺便带上各自的家属,因为她的“家属”已经答应今天要出席她的生日晚会。虽然这个开晚会的地方并不那么适合一个神秘男人的隆重出场。

    我们现在已经很熟悉这家生意红火地烧烤店,也很熟悉这家店铺的主人了。笑吟吟地老板娘依旧热情地招呼每一位到这里的客人。光着脊梁的老板肩膀上搭着一块湿毛巾。带着两个师傅坐在一溜排开的三架殷红的炭火边忙碌,人人头上脖子里肩胛上都是湿漉漉的汗水,身旁桌案上待烤的肉串堆着就象几座小山。厅堂里地摆设和上一次我们来到这里几乎一模一样,地板还是那么油腻,桌面上也象糊着一层很难被清洗赶紧的污渍,大厅里的十余张大桌边总是少不了客人的喧哗和嬉闹,服务员一面端着盛满烤炙得焦黄喷香的肉串在桌椅间利落地穿行。面应付着客人们呼酒喊菜的叫喊。唯一与我们上次看到这里不同的地方是,通往厨房的那个肮脏地段变得干净整洁起来,原本地一道薄薄砖墙被拆掉了u出了一段不宽的楼梯,楼梯边还有几个不怎么工整也不怎么通顺的红字――楼上雅间。

    胡畅的生日晚会就在二楼。

    桌上堆着好几大盘子的烤肉串烤排骨和烤鹌鹑,人人都吃得满嘴满手的油,桌底下放着好些空酒瓶,人人都或多或少地喝了一点酒。这顿内容丰富地晚饭确实让大家很高兴。每个人都对着今天晚上的寿星翁说了祝福的好听话,还向她敬了酒,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寿星翁笑得并不开心,因为今天晚上的男主角直到现在也没有来。

    大家都争着和胡畅说话,谈论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花边趣闻。心翼翼地回避眼前教人尴尬的事实。没人提起那个早就该来的男人,也没人去谈论自己或者别人的爱情婚姻以及家庭,大家都在遵守着一个不需要提醒的约定:今天是胡畅的生日,应该让她开心。

    看着胡畅强笑着和同事同学朋友说话,邵文佳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这种凄凉地感情不仅仅是因为胡畅地尴尬和难堪,同时也因为她和她那相同的命运――她们都是飘荡在省城这个大旋涡里地一片树叶……

    胡畅的“男人”终于来了,人们总算看见了这个大家都知晓但是谁也没见过的人。

    邵文佳却觉得这男人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但是她却再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胡畅的男人没有之前人们猜测的那种傲慢和冷漠。虽然他在一大堆陌生的男女青年中间依然保持着一种成熟男人的矜持和平和。但这种因为年龄差距而产生的矜持并不教人反感,他有些局促的笑容甚至让人们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尤其当胡畅一叠声地让服务员上菜并且亲自给他斟上一杯红酒之后,人们都lou出了宽容的会心微笑,并且这样重要的日子迟到,怎么说也得罚酒三杯…?

    这顿晚饭在热热闹闹中结束了,当胡畅和那个瘸腿的男人坐上了一辆黑色奥迪车,消失在街灯昏黄闪烁的街道远处之后,浮现在人们脸上的欢喜神色慢慢隐褪了,取代它们的是更为复杂的表情,鄙夷、不屑、羡慕、冷淡……它们最后凝聚成*人们相互间的告辞话,然后便骑车的骑车,找出租的找出租,匆忙地赶回各自的住所――对他们来说,今天已经结束了,明天还有工作要奔波,还有生活要忙碌。

    我们的女作家邵文佳和她的室友程锐结伴,绕着水上公园的江滨小路,慢慢地望回走。

    。俩人都没说话。道路边的球形灯发出苍白的光,把附近的小冲都吸引过来,在白光中上下飞舞,也把俩人的身影拉得长长?

    直到现在,邵文佳都还在为她在电话里和欧阳东说的那几句话而后悔。她不该那么lou骨地表现出自己有多么地聪颖,男人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卖弄聪明的女人。就象她最要好的同学告诉她的那样,女人不傻,男人不爱……

    但是她现在还能期盼着她和欧阳东之间能有什么结果吗?一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禁不住朝远处那栋熟悉的高楼上那扇熟悉地窗户望过去,在市区里辉煌的灯火映照衬托下,她希望看见地地方全是灰蒙蒙无法琢磨的幽暗深邃,她根本辨别不出那里才是她曾经居住过的房间。也辨别不出哪里才是她熟悉的那套房间。难道这预示着什么吗?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套房子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除了主人的卧室之外。她能在自己的脑海里勾勒出最完整地图画:线条简洁明快的客厅,简单却不失高雅的装饰,高档却不见奢华的家具,尤其是那个宽敞宁静的书房,在那里她能够不受丝毫外界干扰去尽情地写作,虽然那段时间里她一直没能写出几篇能入编辑法眼的文章,但是她却通过不间断的写作攒下了整整八万块钱。至今她还能记得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尤其是大部分时间里那么大地一套房子里就她一个人,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光着脚走来走去,有时她甚至会有一种她就是房子主人的感觉,更不必说那低廉得可以忽略不记的房租,除了四百块的房租之外,她什么都不用操心……她那时就象生活在一个梦里面,直到她愚蠢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为止。

    直到现在她都没弄明白,那个时候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会那样执迷不悟地跟着那个男人。她那时明明拥有可以让自己地梦变成现实的机会,她却偏偏选择打碎梦想,然后再狠狠地把自己打碎。

    是啊,她现在又和他恢复了朋友一般的关系,他们时常在电话里说说话聊聊天,在他放假回省城时。他也会邀约她一块吃顿饭,然后找个清净的地方坐坐,互相说一些生活和工作中遭遇到的有趣事,然后他会开车把她送回去。这看上去甚至比他们以前的关系还要亲密。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他再不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或者言语了。他也很关心她,除了讨论她那些不被编辑待见的文章之外,他也时常劝她要多注意身体,还给她买了许多营养品。但是她却知道,他越是这样做,就越证明俩人之间的那道鸿沟很难逾越――她眼下最困难地事情便是找不到价格合适环境清净地房子。这个在他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却从来提也不提,只是告诉她。要是她找到合意地房子而经济上不凑手的话,他可以先借给她……她也不敢把话题引向那些敏感的话题,能象现在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她甚至还发觉,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对这个比自己年轻的男人产生了一种畏惧……

    。只有失去之后,才能知道它的重要。邵文佳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把目光重新放在眼前用水泥和石子铺就的人行道?

    。“邵姐,我问你个事。”程锐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垂着头小声地说?

    “唔?”

    “你知道,我和小张谈朋友之前,还有过好几个男朋友……”程锐慢吞吞地说道,“你张,他……他会不会,会不会因为这个而……不喜欢我?我是说以后。”

    邵文佳猛地停住了脚步,两道秀气的眉毛也紧紧地拧到了一起。她思索了半天,才反问道:“你这次是认真的?”

    。“……是吧。”程锐迟疑着回答,看来她自己也不能肯?

    邵文佳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我想,……应该不会吧。”现在是她不能肯定,或者说,这个答案也是她迫切想要知道的,她在安慰程锐的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看着忐忑不安充满了对未知前途的恐惧的室友,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在这江畔的夜风中微微地拢耸起,邵文佳忍不住牵住了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女子的手,继续沿着人行道向回家的路上走。

    ”“感情和婚姻是两码事。”邵文佳幽幽地说道,既象是在开导同伴,又象是在告诉自己,“维系感情的是两情相悦时的那种冲动,而维系婚姻却要依双方的包容和宽容,当你们真正走到一起的时候,那就说明他已经完全接受你,这不仅仅包括了现在了的你,也包括了过去的你…?

    假如自己和他也能走到一起的话,他也能包容自己的过去,并且宽容地对待自己吗?对于这一点,邵文佳一点把握也没有。比这更没有把握的事情是,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一天。

    走出水上公园,走进那片居民小区要走到她们的住所之前,邵文佳终于想起胡畅的男人到底是谁了。

    ――那是他的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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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二)

    在胡畅的生日晚会上出现的男人竟然是叶强!

    在邵文佳为我们指认出那个与胡畅过从的男人的真实身份时,我们无法相信这骇人听闻的事会是真的,难以言表的震惊和巨大的疑问随之而来,他为什么会是叶强?这怎么可能是叶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邵文佳看错了,毕竟她和叶强仅仅见过一次面,而且就那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市中心,欧阳东介绍他俩认识时,他们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

    可是事实毕竟是事实,即便我们在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却不能改变这个冷酷的真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叶强确实和胡畅好上了,而且这还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假如我们真要追究他怎么和这个女子搅合在一起,故事还得追溯到三月初张达来省城的时候。

    就是年前在重庆为叶强出主意的那个张达,他在邻省办完事顺路过来探望叶强,因为这个张达觉得,虽然在经纪人这个行当里叶强是个不怎么内行的但是他却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象他这样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人,叶强当然要好好招呼,那三天里他见天陪着张达游古迹看名胜品小吃坐茶馆,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张达舒舒坦坦地度了一次假。张达临走的前一晚,叶强在省城里颇有名气的“风味轩”为他饯行,可巧的是,就在那里遇见了参加公司公关活动地胡畅。她还在他们的包间里逗留了好一会。张达在胡畅走之后说了一句“这小妮对你有点意思”。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玩笑话,竟然在叶强心里留下那么深的印象,第三天下午,他神差鬼使地拨通了胡畅的电话……

    在最初的日子里,他还在不断地提醒自己,这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他付出点物质上的代价,然后得到自己想要地东西。各取所需而已,谁也不亏欠谁,要是什么时候她觉得这种来往不妥当,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给她留下一些补偿,然后从彼此的生活里消失,只当这事从来也没发生过。他很谨慎地维持着俩人地交往。他不能让这种事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不能让它伤害到自己的家庭,在他们刚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甚至都不让胡畅主动给他打电话。

    然而生活永远也不会象人们设想的

    那样,按部就班地进行,尤其是人们丰富的感情生活,就更象一座正处在活动频发期的火山一样,随时都存在着爆发地危险。

    最初的戒心很快就被喷薄的感情火焰吞噬了,在叶强还没来得及审视自己的行为之前。他就彻底地陷入了这个感情的泥潭。相貌并不怎么出众的胡畅性格很活泼,人也伶俐乖巧,她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得叶强的欢心,也知道自己应该要什么不能要什么,而且时时处处都为叶强考虑打算,这让叶强很欣慰。尤其是当他和她譬说起以前那些遭际时,她瞪着一双不怎么大的眼睛直楞楞地盯着他,一连声地追问“后来怎么样”,然后再发表一些她自己地看法时,叶强就完全忘记了他的初衷。这是他在他在家里从来都不曾得到过的东西,这种通过语言进行的情感上的交流与沟通,比任何**上的接触都让他着迷。他地家庭生活,欠缺的就是这种感情上的交融。他老婆是个哑巴,她只能用自己的眼神和手势来表达自己最基本最朴素的情感,却不能表达那些复杂的心灵深处的悸动和因时因事而发的即时感触。

    有婚姻和家庭却没谈过恋爱的叶强。生平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甜美滋味。与年轻人谈恋爱时那种患得患失地感觉不一样。他现在在家庭与胡畅之间摇摆,道德与悖逆地折磨让他面临两难的取舍。而这种折磨却更让他对这段难以名状地感情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追求,就象瘾君子对毒品的痴迷一样,欲罢不能……

    但是他还是放不下他的家庭。

    就象今天晚上,他和胡畅在他私下购置的新居里呆了三个小时,最终他还是没理会女人怨怼的目光,狠心地拎着自己的手机包走出了那扇铁门。

    但是他能狠心抛下那个女人,却不代表他能让自己的心情象车外的街道那样寂静。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直到现在,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依偎在他怀里说的话还在他耳边一遍遍地滚过。叶强紧紧咬着嘴唇,目光呆滞地看着没几辆车来往的街道,紧握方向盘的双手手心里全是冷冰冰的汗水。假如胡畅对他说“你离了我们生活在一起吧”,或者说“我想嫁给你”,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的话,他都不会如此激动,惟独这“我想给你生个孩子”让他痛苦得就象寒冬腊月里在北风中瑟缩的一蓬枯草。他能品咂到女人说这句话时的那种无奈和苦楚,这滋味让他的五脏六腑就象被一团火煎熬……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精神恍惚的叶强再也没法开车了。哪怕这个时节绕城路上没几辆车,他也没那个胆量。他两眼模糊得看什么都是一片朦胧,双手双脚都哆嗦得象打摆子一样。他把车停在路边,抖抖颤颤地挨到绿化带里的一条石凳边,就一屁股坐在上面,两手抱着头,陷入了这令他大脑空白的痛苦之中。

    他发现自己是真正爱上了这个叫胡畅的女子,虽然她比他小二十岁,但是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哪怕她嘴上不说什么,她的眼神也出卖了她,因为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爱意,还有敬佩和理解。他经历过那么多地磨难和坎坷。也见过那么多是是非非,他能辨别出这其中的真假。他也为她的这份情意而感动。

    但是他又怎么能抛弃他的哑巴老婆呢?是的,他能够给她一大笔钱,她想要多少,他就给她多少,但是她一个字也不认识,别人说什么她也不明白。个电视剧,她都只能混乱地依自己意思去猜测。然后陪上许多莫名其妙的眼泪,要真是离开了他,她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同胡畅比起来,他的哑巴老婆更可怜,更不要提在他最艰难地时候,是谁站在他背后为他操持那个简陋的家……

    …是,他老婆地确是没文化。即使有文化,那也没多少用,因为她根本不会说话,激动时只能咿咿呀呀地发着不明所以的音节比划,可她有着一颗炽热的心啊。冬天里她为他焐被窝,他下夜班再晚回家,也能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细面条,虽然鸡蛋这种奢侈的东西要留给孩子。但是面条上总是浮着一层亮晶晶的油;他吃面条时她就为他倒水泡脚,她因为洗衣洗菜而被凉水浸透的两手上全是一条条鲜红地血口子,就是这样,她也会慢慢地帮他揉搓被冻得发僵的两只脚,撩着滚烫的热水淋到他脚背上――那种被凉水寒风刺出来的血口子在热水里一放就会象刀刮一样撕心裂肺地疼……她一直没找到工作,这一片街道倒是有个残疾人工厂。但是他既没本事又没钱,根本没法把她的户口弄进城,就这一条她就别想进工厂,所以他们就一直他那点死工资生活,自打有了女儿日子艰辛得就没法说,他冬天里穿的毛线裤竟然有十几种颜色,而她坐月子时叶强翻箱倒柜也就只寻到一百二十七块六毛钱,要不是她爹妈心疼哑巴闺女,肩挑篓背送来十三只鸡两百多个鸡蛋的话?

    叶强捧着脑袋佝偻着腰,压抑地唔唔嘶嚎着。悔恨的泪水顺着他地手指缝漫溢出来。这些早已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陈年往事就象昨天刚刚发生一般。幕幕地在他脑海里清晰无比地卷过,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混帐到家的人。个既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丈夫的王八蛋。

    他现在对他做下的糊涂事后悔得要命,虽然到现在都还没人知道这件事,他还是恨不能扒拉道地缝钻进去。

    …同时他也觉得很对不起胡畅。“我想为你生个孩子”,他简直不敢想象她说这话时是个怎么样的复杂心情,也不敢去预测假如有一天他和她说分手时她会有怎么样地举动。他和她在一起很快乐,他还不能确定这种快乐是不是幸福,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开心,是那种没有拘束没有负担也没有压力的真正的开心?

    几步之遥的地方,慕春江水静静地流淌着。

    他慢慢地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他知道,当胡畅对他说那句话时,他就面临着一生中的一个重大选择。“我想为你生个孩子”和那双冻得红肿开裂的粗糙手掌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

    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他无意识地摸出了准备给欧阳东打个电话。东子书念得比他多,道理也比他懂得多,这个时候他一定能帮自己做一个最好的决断。但是他才拨了四个数字就把电话合上了。不,东子是不会替他为这种事做决定的,再说东子还没结婚成家,他不可能理解到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复杂感受,也不会了解自己地种种难言地苦衷。

    …他准备给刘源打电话。但这个电话同样没有拨出去。曾经有过这档子事的刘源或许能够理解自己,但是他肯定不会为自己出什么主意,因为刘源一定知道,假如今天为自己选择了一条错误地方向,那么俩人几十年的友情就彻底断送了,即便他没出错主意,他们的交情也可能慢慢地淡漠下去――知道朋友的私事越多,朋友关系就越不能长久?

    叶强悲哀地发现,这个时候竟然没一个人能帮他出出主意。

    但是他不能埋怨别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自己种下的因,就得自己去品尝这个果。

    他的电话没打出去,却有电话打进来。他迟疑地接通了线路里立刻传来了女儿的声音:“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和妈妈都在等你……”

    女儿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深的夜晚给自己打电话,从她的话里,叶强知道妻子也在等待自己。叶强的泪水又一次漫出眼眶。这不仅是因为血脉相连的亲情,也因为家人的原谅和呼唤。

    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妻子是不会说话,但她的感情却不比那些能说话的人贫乏,恰恰是因为她不能说话,她全部的感情都积蓄充盈在心里,所以两人结婚这么多年,妻子对自己总是那样的热情,两人天天晚上睡在一起,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最近在情感上的波动哩?可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怀疑,只是宽容地接受了这一切。他的胸膛里不禁充满了对妻子的感激,同时也觉得更加的惭愧。他对不起妻子,也不敢面对妻子……

    。“我马上就回来。”叶强哽咽着说?

    …他的确要回家去了。除了妻子和女儿的关心和催促,不远处两个巡夜的民警也在打量着他,他现在魂不守舍的光景很难让人不起疑心――也许他们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想不开,准备跳进慕春江哩?

    他回到家,吃过老婆为他做的鸡蛋汤面条,然后去洗了个澡,又细心地把女儿房间里的壁灯关掉,才趿着拖鞋回到卧室,在床边坐着发了半天臆怔,才xian开薄被躺到老婆身边。

    他还睡不着,只把头枕在两手上,望着影影绰绰的天花板发呆。他什么也没想,也不知道该想什么,或者是要想明白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把他折腾得一点睡意也没有。

    妻子背对着他没吭声,从她那并不均匀的呼吸他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忍受着煎熬。

    。叶强无声地叹了口气。来妻子知道的远远比自己猜想要多得?

    搁在床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叶强就象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噌楞坐起来。就算在这一声接一声的电话铃声中,他也能察觉到妻子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绵长。

    他拿不定主意到底接还是不接这个电话。妻子似乎真的是睡熟了,这么久的电话铃声也没能让她警醒。这教叶强愈加地犹豫。

    他最后还是拿起了电话,荧光闪烁的小屏幕上显示对方同样是用手机拨打过来的,号码他很熟悉,这正是他给胡畅买的那个手机。

    。“我想你。你想我吗?”女人在电话里幽幽地说?

    黑暗中叶强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彻底地关机。他重新躺下来,侧过身子,一条胳膊伸过去,搂住妻子的肩膀。妻子的肩背突然变得很僵硬,然后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她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叶强,热烈地回应着他……

    天。叶强背着床头默默地吸着烟。他已经想清楚了,他准备和胡畅把俩人的关系做个了断,时间,就定在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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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三)

    下个决定容易,难的是把这个决定真正地付之行动,尤其当这决定还牵扯到一个人的感情世界的时候,它就会变得愈加艰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拿定主意要把自己和胡畅的关系彻底结束的叶强,现在就面临着这种痛苦。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把这事委婉地告诉胡畅。胡畅是真心待他,他能肯定这一点,所以他才更加痛苦。他得去伤害这个深爱着他的女人。他不能不这样做,不然,他会伤害另外一个女人,而且伤害得更深。没有一个女人能承受住家庭中这种事情的打击,除非这个家庭早已处在摇摇欲坠的边?

    他知道妻子对他的爱恋是多么的深沉,那是几十年夫妻生活里一分一分慢慢积攒下来的情意,他就是她生活的寄托,也是她的全部,即便是他们有了女儿之后,她对他的感情也没有丝毫的淡薄,反而比他们刚刚结婚时更加炙热,就是现在对他的事情故作不知,也是因为她体谅自己……体谅自己!一股暖流淌过叶强的身体,直冲上他的头,他知道自己的双颊一定红得和一盆炭火一样。这一瞬间他就再次坚定了决心,为了妻子,也为了他的家庭,他得和胡畅分手!

    可他马上就坠入冰窟。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胡畅说这话时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有些傻气的笑容就象一把刀剜在他心?

    他不敢把分手的话告诉她,这样地话对这个年轻女人太残酷了。整件事都是因为他而起。后却要让她来吞咽苦果,这种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他甚至天真地想,假如自己一面维持自己对家庭的责任,一面和胡畅来往,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马上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样做还不如干脆去离婚,或者和胡畅干脆地分手;他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难道他还想让所有人都因为自己做下的蠢事而被伤害?

    。一边是质朴温暖的亲情。边是激荡火热的爱情,在这两份同样割舍不下的感情之间。叶强经受着一次情感与道德地煎?

    。整整两天叶强都没走出家门一步。刘源给他打过电话,约他一起去验收即将装修停当的茶楼和饭馆,大家在一起,即便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也好马上拿出个准主意。叶强只推说自己得了重感冒,让他一个人去就行,要是有什么不妥当地地方他自己拿主意就是。家体育用品公司给他来了电话,他们原则上同意了他提出的方案。希望双方能尽快约个时间商谈下具体的价格和合作形式――欧阳东刚刚因为负面消息上了报,先前的报价在这个时候显然不合适。这是他前后跑了两三个月的合同,要是昨天他们告诉他,他一定是一蹦三尺,追着喊着约时间,但是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搭理这事,只胡乱说了几句三不五的客气话,在对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就挂上了电话。胡畅也打来几个电话。他没敢接。要是听见她在电话里说点什么甜mi的话,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地决心就会烟消云?

    。两天来叶强就象行尸走肉一般呆在家里。就在面前的茶几上,电话就在沙发边的角柜上,他的手几次伸向了电话,但是在最后他都放弃?

    。他现在最恼恨的人就是他自己。既恼恨自己做下的错事,也恼恨自己的犹豫迟?

    现在的叶强再不象前天晚上出现在胡畅生日晚会上那样从容潇洒。他整天坐在沙发上。着电视却什么都看不进去,目光散乱,两颊抠搂着,一向梳得很顺溜地头发乱蓬蓬地耷拉在脑门上,嘴唇和下巴颏上到处是清晰可见的胡子渣,面前的烟缸刚刚被清理过,很快就会横七竖八地堆满刚刚点燃的烟卷。这个时候任谁都能知晓他一定是撞见什么为难事,可他妻子却再没来打搅他,终日里买菜做饭洗衣刷碗,然后就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哎!不能在语言上进行交流让她在这个时候显得是那样的无助。她能明白所有的事情。却没有任何办法来帮助自己和帮助自己地家庭。她只能安静地等待命运的判决。她还不知道假如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她会什么样的反应。她不愿意去想。她也不敢去想?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她的丈夫叶强看也没看她一眼,就站在门口对她比划着手势说道:“我出去一下。也许,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她再不记得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当防盗门锁扣上时那清脆的咔哒声传来时,她的心头就象被人用巨锤狠狠地捶打了一下,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就在叶强为感情上的纠葛而煎熬时,莆阳陶然正经历着俱乐部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整顿。

    那几个在省城做下人命案地年轻队员都被俱乐部除了名,等待他们地将是法律严肃而公正的判决;几个一贯不把俱乐部规章制度当回事地队员都受到轻重不一的处分,这其中不仅有那些冬天里才转会来的新队员,也有为莆阳陶然打拼了好几年的老队员;二队的两个就教练都被俱乐部辞退了,新上任的教练正是前段时间指导欧阳东的老教练贺伯年;助理教练彭山也没能在这次整顿中过关,他因为替内部禁赛两场的劳舍尔关说人情,被俱乐部罚款三千……这一下再没人敢背地里对这次整顿说三道四,俱乐部连彭山和劳舍尔都能下得了手,谁还敢在这风头上去触霉头呢?

    了。当然也有人在偷偷地乐呵着。云南八星已经到了莆阳。见对手眼下的光景忍不住就喜上眉梢,八星地主教练现在就想知道周日下午的比赛里,袁仲智能派那些队员首发,即便袁仲智能挑拣着拼凑出一支上场踢球的队伍,那些被自己俱乐部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陶然队员能有心气去参加比赛吗?能发挥出正常水平吗?他已经看见三分在朝自己招?

    周四傍晚,在俱乐部食堂里吃罢晚饭,欧阳东和肖晋武正说笑着望宿舍走。欧阳东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叶老师?”欧阳东很惊讶叶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来电话。

    当听说叶强已经到了莆阳,他就更加地惊讶了:“……您来莆阳就是找我?那好。那好,您现在是在……”叶强就在高新区里一家店名很陌生的茶坊里,他教欧阳东无论如何也要抽出时间马上过去一趟。到底是什么事把叶强竟然急成这样,而且这事竟然不能到基地来和自己谈论哩?欧阳东惊诧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连声答应着,电话都没挂断就赶紧找肖晋武借车。

    欧阳东开着肖晋武的半旧小车在这一片连个门牌都寻不见地街道里东拐西绕了好半天,总算通过电话由那家茶坊的服务员指点着。终于找到叶强地落脚地。

    在茶坊里播放的萨克斯乐曲中,他看到坐到最里面不起眼位置的叶强,没等老板询问他就说道:“来壶果茶。”然后就径直走过去,还没坐定便问道:“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叶强没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吞着烟雾。

    ”“先生,你要的果茶。”一个服务员把一大玻璃壶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果香及甜味的茶水搁到方桌上,并且摆下了两个杯子。然后小声问道,“您还需要什么吗?我们这里有时令鲜果拼盘、瓜子、松仁……”欧阳东马上打断她絮絮叨叨的介绍,说:“瓜子和果盘吧。别的需要时会叫你。”可那个服务员却没离开:“先生,我们这里是先付帐地…?

    欧阳东立刻就取出钱夹递了张大面额的钞票打发她离开。

    “那家体育用品公司……广告的事情黄了?”欧阳东心存侥幸地问道。这是他能够设想到的最好的变故了。叶强突然来到莆阳,还神神秘秘地把自己约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说话,不用问。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随着叶强的摇头,欧阳东那颗悬起的心也跌到了谷底。

    他又问道:“是不是装修时店里出了事故?或者钱不凑手?”可这也不能教叶强来莆阳呀。装修事故是装修公司自己地事,这最多影响到茶楼饭馆的营业时间吧;要说钱不凑手,那点花销叶强就能轻松应付,何况刘源也不会袖手旁观,再说,真要是两人周转不过来,来个电话就行了呀,需要做得这样鬼鬼祟祟吗?

    叶强摇着头使劲把大半支烟卷摁在烟缸里,欧阳东真怕他不小心太用力。会不会把自己的手指给折断。

    “……难道说方赞昊和袁仲智还是要对我‘下毒手’?”

    。愁眉苦脸的叶强被他这句玩笑逗乐了。可笑容在叶强那张没有神采的脸上稍停即逝。他马上就抱着欧阳东为他沏上的果茶,又陷入了因为感情困境而产生地痛苦?

    ”良久他才收回茫然注视着天花板的目光。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东子,我做了一桩错事…?

    …他把他和胡畅的来往从头至尾源源本本地告诉了欧阳东。他俩是怎么样邂逅的,他又是如何和她走到一起的,她对他有多么的好而他又是如何地爱着这个比他小许多的女人。他也说到了他的妻子,说到了他们前些年的艰难日子,说到了他和妻子之间的感情。末了他提出他目前地处境,在家庭和爱情之间,他不知道到底该选择哪一边?

    在叶强讲述自己这段经历地时候,欧阳东自始至终就没说过一句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里听到地这些话全都是真实的。他攥得紧紧的手掌心里全是汗水。

    直到叶强讲完,他都依然瞪着两眼。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朋友。

    “那你现在……”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太出人意料了,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渴得似乎都要冒火了。他抓起面前的杯子一口气喝完,才总算把心头那股翻腾的滋味压下去,也让自己变得冷静一些。他很感激叶强能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所以他更得为他做点什么。可他能为他做点什么哩?无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叶强自己地生活啊,即便他选择了那个刚刚好上的女人。也是他地私事啊,何况叶强还热恋着那个女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正是每个人的权利吗?

    。“我很感激您对我的信任。”欧阳东首先把他的感受告诉叶强。然后他才抿抿干涩的嘴唇,凝视着叶强,一面理着自己的思路一面缓缓地说道,“我们地一生总会遭遇到很多选择,而每一次选择都会让我们今后的道路有所改变,所以……”他突然停下来,因为他发现他现在说的话和叶强希望得到的答案完全是两码事。他正在把问题推回给叶强。他又一次检视着自己的想法。却突然发现叶强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他对生活的认知范围,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他自己的感情生活到现在还连个头绪都没有哩,怎么去为叶强出主意?但是他还得说下?

    “……在感情生活上,我认为人不妨自私一点,这样做对自己对他人都是一件好事,能把对他人地伤害控制的范围内……”他努力地让自己把这些话说流畅,但是他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停顿了很长时间。他才艰难地说道:“我只能表达我自己的意见,最后的主意还是要您自己来拿。”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嘴,咬着牙关低垂下眼帘,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十根手指纠缠着、扭曲着、挣扎着……

    ”叶强沉默了很久,直到把一支烟抽完才问:“你也觉得。……我和胡畅在一起比较好?

    “不!”

    这个角落里突然迸发出的愤怒让茶坊里不多地几个客人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连埋头整理营业清单的老板也不禁从柜台里探出了头朝这厢张望。

    。叶强惊讶地望着欧阳东。他没想到欧阳东的情绪突然就变得这样激?

    “我觉得您不该背叛您的家庭!”欧阳东全然没留意到他已经成为茶坊里人们注意的焦点,他现在只想将自己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朋友。“何况嫂子对您那么好……爱情和婚姻并不完全是一码事,所以才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一说。爱情是瞬间的火花来激发的,婚姻却是夫妻双方的宽容和包容来呵护地,那种长期地共同生活而产生的契合绝不是一两天地相处就能带来的……婚姻的诺言是我们一生中能做的最重要的承诺,呵护家庭就成为我们的责任。背叛婚姻背叛家庭其实就是背叛我们最信任的人,也是背叛我们自己。假如有那么一天家庭不能维护下去,我也希望您不是那个打破这个美好事物的人。”

    叶强目瞪口呆地看着欧阳东。

    …欧阳东的一席话重重地敲打在他那乱成一锅糨糊的头脑上。家庭、诺言、责任,这些耳熟能详的词汇从来没象现在这样神圣庄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突然间就象屁股下面有团火一般跳起来,不顾方桌上骤然倾倒的杯子瓶子烟缸。匆匆忙忙就跑出去,然后就听见一阵汽车发动的声?

    在欧阳东回基地的路上,他又接到了叶强的电话。

    “谢谢你,东子。”

    五月十八日,在当天出版的某足球专业报纸上刊登了一篇杂文,题目是《睡与不睡的区别》。章中这样写道:“……我最近很关心莆阳陶然的比赛,因为他们刚刚灭了重庆展望的威风,又让武汉风雅的董长江指导差点去跳长江,所以昨天下午我特意找到一铁哥们的住所,给了二十块钱让他自个上外面去溜达看风景,然后我美滋滋地把电视转到能够收看转播这场比赛的云南卫星电视台,满怀憧憬地等待着一场好戏上演。……比赛才打了二十分钟我就睡着了。这不能怪我,因为向来标榜自己是‘铁骑’的莆阳陶然这回竟然派上了步兵,他们慢腾腾的倒脚让我的眼皮子不断地朝一块儿凑∮删Ф?谥泻舫霪着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因为现场观众的助威声听上去和打鼾的呼噜声也差不多。……第三十七分钟,突兀的呐喊把我惊醒了,比赛变成了一比零。我来了劲,可盯着画面才三分钟,我就又睡过去――还是该死的慢腾腾的倒脚。……直到第六十七分钟我才又醒了,二比零。……第八十一分钟我最后一次被惊醒,比赛成了三比零。……我睡过了这场比赛,所以我花了二十块钱再搭请朋友撮一顿,结果除了三比零的比分我几乎什么都没看见。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是一场睡着了的比赛,虽然那个比分看起来一点都不象睡着了。再见,晚安。”

    bk

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四)

    虽然很多媒体都报道了莆阳陶然最近的大动作,但是谁也没把它真正当成一回事,因为在联赛的历史上,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有不少俱乐部都搞过这种只有雷声没有雨点的整顿,完事之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谁也不会真拿比赛开玩笑,也不会和自己的联赛积分和球队命运开过不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此上所有关于这场比赛的预测都一致看好陶然。降级区边缘徘徊的云南八星怎么能同近期上升势头强劲的陶然相提并论呢?

    可一拿到比赛的出场名单,许多人就傻了眼,莆阳陶然竟然一口气上了六名从来没在今年联赛里lou过脸的新面孔,其中还有两个小家伙是刚从二队抽调上来的……

    袁仲智是不是脑袋里进水了?!

    方赞昊难道就不会制止已经有点不正常的袁仲智吗?!

    在记者和球迷乱糟糟的议论中,这场比赛开始了。

    刚开始时局势还算正常,毕竟两支球队在历史从来没有遭遇过,彼此的印象全都停留在以前比赛的录象资料上,所以在前十分钟里,两支球队都把精力放在中场的争夺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手的实力,也各自发起那么一两次进攻,考验一下对方的防线,也都有一次说不上多少威胁的射门被对方的守门员轻而易举地化解。云南八星的教练队员很快就发现,他们这次算是来对了地方。十一人里就有一半生面孔的陶然,远不及媒体和行家们预料地那么可怕,除了那三五个老队员还有点本事,别的基本上都是“渣”。

    八星的主教练走到场地边,大声吆喝了几句,然后客队的进攻就一波接一波地涌上去。

    眼见得短短五六分钟里陶然球门前就险情不断,他踌躇满志地转身笑着瞅瞅面无表情的袁仲智。还朝他眨眨眼:我的同行,你以为整顿整顿球队作风、煞煞队员的骄气傲气脾气。就能带来胜利吗?球场上拼地是队员的实力,可不是队员地品质……

    有那么十多分钟里反客为主的客队看上去攻势如潮,可进攻显得很凌乱,也缺乏足够的配合,虽然让陶然忙乎了一会儿,到底没能给云南八星带来一个实质性的收获。

    。熬过这轮进攻的陶然逐渐控制住中场,然后。让大部分球迷和观众昏昏欲睡的比赛时间到来?

    陶然充分利用了球场的宽度和纵深,开始不知疲倦地在中前场横传、斜传、后传、小范围传递和大范围转移。他们地乐趣似乎就在这不间断的传球上,偶尔觑得机会,也会利用快速的直塞或者传中来寻找一下杀机,可这对摆出一副收缩防守的云南八星没什么用,反而给他们制造了两次很不错的反击。接连几次无功而返之后,陶然似乎也放弃了破门得分的努力,继续来回倒脚消耗时间。

    !通过比赛录象和内部消息。以为已经把捏着陶然七寸的云南八星让主队折腾得有苦说不出,他们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主队哩,守着自己地主场,竟然敢如此堂皇地消极比赛?可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应对的办法。欧阳东、向冉和恩特里希,这三人搭建的陶然中场连重庆展望和武汉风雅都抵挡不住,八星主教练再想拿三分。也不敢随便让他的队员完全压上去呀。好在陶然大约也没有非赢不可的劲头,他们就在乎能够把皮球控制在脚下,然后表现表现他们一脚出球的功夫。这也教云南八星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不把防线撒得太大,自保应该没多少问题――客场拿一分也是胜?

    皮球从后场递到中场,然后分边,再传到中路交给欧阳东,欧阳东再分边或者后传,要么就交给退回到禁区外接应地肖晋武,这个本该寻着机会射门的前锋大概也早被袁仲智特意叮嘱过。他会试着摆拖对手。要是无法摆拖,他就会把球再交回给中场的队友;另外一个小字辈前锋大概刚刚是从青年队上来。对这种大场面根本就不适应,虽然他的冲劲十足,可在整个上半场的比赛里,他好象连皮球都没能触摸到几次。

    斯条慢理的无休止倒脚传递让球迷们连呐喊助威的精神头都没了。

    往常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在球场里到处找新闻素材的球记们,这会也没了兴致,他们挎着相机缩到看台下的荫凉地里抽烟喝水,一个个诅咒着这没漏*点也没亮点的比赛,那句很形象地评价就是这个时候诞生地:一场睡着的足球比赛……

    连电视台地主持人和嘉宾都说跑了题,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讨论那场即将在欧洲举行的足球盛宴,把几支有夺冠实力的球队挨个评头论足一番,兴奋地预测到底这一回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许多电视机前的观众受不了这几乎静止的比赛煎熬,更受不了主持人和嘉宾在屏幕外喋喋不休的唠叨,纷纷把电视频道转到他们能忍受的节目上。

    云南八星抓住欧阳东和肖晋武的一次配合失误发动快速反击,直传、带球突破、横传、二过一配合、陶然后防线造越位战术失败、八星前锋一次质量很高的低平射门……无精打采的人们总算有了兴致,连一部分莆阳球迷都盼着这球能进,那样的话这门票钱才花得不冤枉。

    刚刚二十出头的陶然守门员一个侧扑就把皮球捞进怀里,勾头缩脑地防着紧跟上准备补射的对手朝他身上来一下,然后他就胀红了脸蹦起来,准备教训那些造成这次险情的后卫。可他一眼就瞅见正在教训那个毛手毛脚的左边后卫地甄智晃,年轻的守门员这才想起来。他现在可不是在青年队了,这一溜四个后卫哪一个都是他骂不得的老队员。他只好胳膊下夹着皮球,朝甄智晃挤出点笑容。

    守门员一挥手,把皮球贴着地面传给甄智晃;

    。从守门员开始,皮球又奔波在陶然队员之间。守门员、甄智晃、向冉、欧阳东、向冉、恩特里希、欧阳东、那个到现在我们还没记住名字的左前卫、欧阳东、恩特里希、肖晋武……直到皮球被肖晋武停在脚下。这一连串传递都平平无奇,除了“连贯”之外再无任何可称道的地方。观众和对手眼里,已经被两个后卫贴身封挡住的肖晋武马上就会把球转给欧阳东或者边路接应的恩特里希。然后陶然就会继续他们地混时间战?

    肖晋武把皮球打横一拨!

    这辈子第一次踏上职业赛场的那个年轻前锋抬起右脚轻轻一撩,就完成了这次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地射门……

    …乘凉的记者、抒发胸怀的主持人和嘉宾。还有那些不够坚定的电视观众以及在太阳下走神的球迷们都没料想到陶然会突然发难,许多人还一面做着不相干的闲事说着不相干的闲话一面瞧着那个陶然前锋射门,然后就张口结舌地看着皮球倏地蹿进网窝?

    原本应该瞬间欢腾地体育场竟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直到人们看见主裁判的手坚定地指向中圈弧,这迟到的欢呼才爆发出来!

    扑过来的肖晋武把忽然变得木头木头的同伴的脑袋挟在胳膊下哈哈大笑时,这小家伙都还没彻底明白过来他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袁仲智兴奋地和彭山对击一掌,然后狠狠地把拳头挥舞了一下。

    瞬间的火花迸发之后,比赛又回归到它的主旋律――沉闷……

    !比赛场上气氛更闷气地是八星的主教练。他就没闹明白,为什么他的球队节奏比对手快、突破比对手犀利、寻觅到的机会比对手多、造成的威胁比对手大,却让对手先进了球?

    在比赛之前,他通过反复观看录象已经摸透了陶然的战术,欧阳东就是他们进攻地核心,向冉是欧阳东背后的闸门,在欧阳东右侧的恩特里希是进攻的辅助点,而向冉左侧的前卫基本上不参与进攻。场上的位置也很少超越向冉,也就是说,冻结欧阳东或者掐断欧阳东与向冉之间的联系就能瓦解对手的攻势。他也是这样布置的战术。可真正到了场上才发现这事很难做到,向冉和欧阳东之间的距离一般都在十米到十五米之间,而欧阳东地位置根本就不固定,上去一两个队员根本没法挡住两人之间地联系。可要是在这样一小块区域里集中的队员过多,别地地方就难免有漏洞,活跃在右边路的恩特里希一样能组织进攻……

    更憋气的事情是陶然压根不理会云南八星的快节奏,只是慢腾腾地推进,然后慢腾腾地倒脚,偏偏八星还拿这一点没法――压出去吧,对手能觅得更多的机会进攻,不压出去吧,陶然正好借机消磨比赛时间,反正他们已经有一球在手……

    术。下半时的比赛一开始。云南八星就全线前压。可接连被陶然制造了两次威胁之后又不得不回收,然后陶然又控制住中场。继续他们的慢节奏传球?

    这种很现实很功利同样也无可指责的战术把所有人折磨得无精打采,电视台的镜头甚至抓拍到彭山一边拍着口袋找烟一边打哈欠巴咂嘴的模样,他旁边的袁仲智倒是目光炯炯,抱着肘仰椅子里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队员磨洋工。

    倒是电视台的嘉宾说话很中一些观众的心意:“云南八星可能还得丢球……”

    “为什么?”主持人很适时地凑趣问道。

    已经被莆阳电视台约为固定嘉宾的汪春城笑着道:“八星现在就随着陶然的节奏在转哩,丢球只是早晚的事。”他似乎有了兴致,“不能不承认,袁指导的执教确实很有水平,你看他现在已经把陶然调教成什么模样了轮不胜的被动局面下还有胆量解放向冉。这实际上就是解放了欧阳东……”至于解放了欧阳东地陶然有什么变化,就不需要他来画蛇添足了。

    “汪指导,联赛下周五开始就要进入一个半月的暂休期,国家队也会在欧洲进行一次拉练,以欧阳东最近的表现,他能在国家队里找到适合他的位置吗?”主持人立刻就把话题引向一个观众很关心的问题。

    汪春城沉吟着说道:“……这就要看国家队主肖建国指导的战术安排了。不过,依他稳健的执教风格来看。象欧阳东这样……这样攻守不能兼备地队员可能会,这个。这个……比较失望吧。”他尽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主持人很好奇地问道:“汪指导,为什么象欧阳东这样地球员总不能在国家队找到恰当的位置呢?在他之前,还有好几个这种技术和意识都很不错的队员,比如天津的……”他一连列举了三四个球员名字,“还包括陶然现在的助理教练彭山。我要是没记错,他在自己职业生涯最颠峰的时候也没能在国家队坐稳主力的位置吧?”

    ”“……我想,最重要地原因还是他们的体能。你说的这几个队员在身体对抗越来越激烈的足球运动中比较吃亏…?

    “可欧阳东的体能应该没问题吧?身高、体能、速度、身体的灵活性以及技术和意识。都得算是国内球员里比较突出的,他怎么也总和国家队无缘哩?”

    ”“……体能和技术孰轻孰重,以前在国内的争议一直很大。”汪春城顿了顿,才又说了一句教人摸不着头脑地话,“你知道,尤盛就是为这个而出国的……”他的话渐说渐低,随即转口道,“最重要的还是看球员一贯的表现。国家队教练组不可能因为某个队员某一场或者某几场比赛的突出表现就随便地把他招进国家队,同时国家队地技战术打法也不能转变太大。这涉及到很多方面的东西。

    尤盛?这个名字实在太陌生了,电视机前的观众里没人能记起这个尤盛是谁,连主持人都不知道尤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不能怪他们,谁还能记得一个十年前的国家青年队主教练呢?而且那一届的国青队还没留下两个教人耳熟能详的队员。

    台阶。主持人有点难堪。他在汪春城不经意间流lou的话里发现了一些值得深究的东西,但是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谈话继续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球场上突变地局势给了他一?

    皮球由身在后场地左边前卫交给中场的向冉再传到已经在前场右边路地恩特里希脚下;德国佬带球跑了几步就马上斜吊进禁区;陶然的年轻前锋和两个八星后卫齐齐跳起,但是谁也没能顶到皮球;出现在后点的肖晋武用胸部停球,一跳一抹半转身就射门!

    丁晓军判断出方向做出了动作却没能阻挡住皮球;

    二比零……

    十多分钟后陶然再一次故计重演,又是在看似漫无目的的传球倒脚中突然加快节奏,向冉二十五米左右的中远距离传球洞穿了云南八星整齐前压的后防线,皮球落在防守队员身后,斜刺里赶到的恩特里希以一个花哨的动作把皮球挑过扑翻在地的丁晓军,轻轻松松地推射空门……

    本想趁着陶然内乱捞上三分的云南八星窝窝囊囊地走了,直到离

    莆阳的那一刻他们都没弄明白。他们在场面上并不输给对手。怎么就会让陶然接连三次洞穿球门呢?

    !比分是三比零,但是球迷们并不满意。因为这三个球实在是太没劲了。整场比赛里,球迷就就没看见一次个人英雄主义的长途奔袭,也没看见对手在禁区里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更没看见欧阳东那韵律十足教人心醉神迷的突破,花钱看这样的比赛实在是太冤了!陶然在中前场不紧不慢的倒倒脚传传球,对手在中后场练练防守盯盯人,然后比赛就结束了,这也能叫“足球比赛”?

    ”连方赞昊都参加了这场抱怨。方总经理赛前才说过,“只要你们拿回一分,我就请大家去‘天外天’!”可三分到手的方赞昊竟然不知足,就在更衣室赖起帐,说什么“就这种拖沓的比赛你们还敢要我请客?我都快被球迷羞死了……你们要一直这样踢下去,咱们的主场门票还想不想卖了?

    当贪心的方赞昊从彭山那里得知这场比赛的关键之处后,脸上立刻就笑出一团花,他鼓着巴掌大声宣布,待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袁仲智一回来,“咱们这就去‘天外天’!”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莆阳陶然便成了人们眼中的甲a强队,别的不说,光是这一轮比赛里亮相的那些新面孔,也能教好些俱乐部既羡慕又嫉妒:原来这阵子风雨飘摇的陶然,板凳深度竟然一深如斯哩,看来他们敢和重庆展望和武汉风雅硬碰硬,倒不是全凭着运气呀……

    。“我们和莆阳陶然倒是颇有些‘渊源’。”青岛凤凰的主教练很快就对媒体放出了话,“两家俱乐部曾经在足协杯上四次交锋,两胜一平一负,我们略占上风。我们很期待这场比赛哩。这场比赛一定会很精彩。”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两家俱乐部最后一次交手是在前年的足协杯第三轮,地点就在青岛,九十分钟的比赛主裁判一共出示了四张红牌七张黄牌,最终青岛凤凰二比一淘汰了莆阳陶?

    。“比赛一定很精彩。我保证!”袁仲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告诉青岛当地的记?

    向冉对一个随队到青岛的莆阳记者说了怎么一句话:“我们陶然为什么要来踢甲a?就是为了让青岛每年都得去一回莆阳!就是为了咱们每年都能来一回青岛!”

    方赞昊只对他的队员说了一句:“一百万莆阳人在看着你们!”

    周三,几乎所有报纸的体育版都刊登了联赛暂休期的国家队集训名单,莆阳陶然无一人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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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五)

    这一轮联赛有两场是焦点:武汉风雅对重庆展望、大连长风对上海红太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备受球迷和媒体瞩目的是那场在武汉进行的将是联赛榜首之战,重庆展望拥有今年联赛最利的矛,而以三分之差暂居次席的武汉风雅则拥有最坚固的盾,这场输赢除了将决定谁是联赛第一阶段的霸主,它同样也是冠军争夺战的第一回合,更重要的是,它会给胜利者带来坚定的信心和巨大的心理优势……大连和上海是一对老冤家,他们的恩恩怨怨几乎就和咱们联赛的历史一样悠久,虽然眼下大连长风早没了昔日足坛霸主的威风,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但是他们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上海人风光,所以大连人一定会在自己的主场想方设法拖住上海红太阳追赶重庆和武汉的步伐;而上海人呢?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要是在这个时候在大连人伤口上洒把盐,那可是一桩可与排名联赛第一想媲美的好事哩,想想就觉得美气!

    相比前两场比赛,青岛凤凰与莆阳陶然的火并不怎么吸引人们的注意,但是这丝毫不影响这场比赛的火药味,方赞昊才对着媒体朝他的队员们吼了一句“一百万莆阳人民在看着你们”,青岛凤凰的主教练立刻抓住陶然总经理话中的语病,不屑地回了一句:“原来莆阳这个地级市才一百万人呀!我原本以为那里人很多哩。可比赛的是实力,看球地人再多。……事不顶!”

    被挑出漏洞的方赞昊登时语塞,文章中记者那刻意提示的省略号更是让他火冒三丈,他已经不记得保持自己的风度,而是恼怒地回应对手的挑衅:“我倒是不知道,这场比赛里到底是谁的球迷更多!”

    “这种事嘴上说得再多,都没什么意义,只有到球场一刀一抢地拼。才能让那些家伙服气。”占了上风的青岛凤凰主教练干脆不理会方赞昊,直接把话题引向比赛。

    “……那就球场上见!”方总经理咬牙切齿地发狠模样马上就刊登在第二天的《慕春江日报》上。“看到底是谁能服气谁!”

    来到青岛地记者们脸上都乐开了花。哈哈,无论这场比赛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即便两支球队最终以平局收场,赛前赛后的花絮也能让他们写上一大篇文章,何况这种比赛通常都会拼到刺刀见红,那曲折激烈的过程最能吸引读者的兴趣。来这次算是来对了!欣喜之余他们又不禁叹息,要是别家俱乐部的老总和主教练赛前也能象这样说上一些这样针尖对麦芒的话。那该有多好呀,这不仅能让媒体受益,也能顺带着提高俱乐部地名气,更能吸引到公众的注意……

    刚刚在重庆终止展望主场全胜记录的青岛凤凰,才在主场用近乎完美的节奏粉碎了云南八星攉取三分妄想的莆阳陶然,一支老牌甲a劲旅对一家甲a新军,一边有主场之利而另一边有高昂的士气,又都怀着满腔的复仇心思。这场比赛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呢?谁会输?谁能赢?

    媒体拭目以待。

    两地地球迷拭目以待。

    连青岛的警察和武警部队都拭目以待。青岛方面把体育场的整个南区看台都划给了七百多莆阳球迷,在他们和现场为主队呐喊助威的青岛球迷之间,是大片大片空旷的座位,是沿着阶梯站立、负责保卫工作的武警战士……

    当两支球队地队长站到主裁判旁边猜硬币时,七百莆阳球迷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他们的当面就是青岛凤凰的球门!

    当面是青岛凤凰的球门。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这样他们就不必去面对面地承受自己心爱的球队让对手四度洞穿大门的痛苦…?

    上半时,仅仅三十五分钟,莆阳陶然零比四落后……

    四比零!

    电子钟上鲜艳的红字更象是莆阳人心头上淌出的血。这些远道来到青岛的人望着这教人胆战心惊地数字,呆板地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茫然的眼神里既没有哀伤也没有愤怒,更没有眼泪,只剩两颗完全没有生气地瞳仁――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会是真实的!他们来到这里这片空荡荡的看台上,等来的不是胜利的喜悦。却是失败。彻彻底底的失败,连悲伤都没有的失败……

    …体育场里。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就象一波接一波拍向悬崖峭壁的海浪,这些莆阳人努力让自己站得笔一般直,昂着头,咬着嘴唇,下死劲把那些不由自主涌向双眼的暖流压回去,让它们回到自己的胸膛里,再从那里流向已经冰凉的全身,流向麻木的手脚,流向完全空白的大脑?

    四比零……

    上半时就已经用掉两个换人名额的袁仲智压根就无法改变这个可怕的结果。他和南看台上的莆阳人一样,端坐在椅子上,两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用尽全身力气来维持着自己的最后的尊严。他知道这一切因什么而起,但是他对此无能为力,在这个时候,除非出现奇迹,否则谁都没法把陶然从这一场浩劫中挽救出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可怕的崩溃不要太沉重,不要抹杀掉他们已经取得的好结果。

    下半时刚刚进行到四分钟,比分就变成五比零!

    令人恐惧的窒息弥漫在莆阳地区那些大大小小的球迷聚集处。

    六比零!

    人们已经不记得电视台的主持人和嘉宾有多长时间没再发表一句评论了。节目的导播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有人都近乎傻气地望着从遥远地青岛传回来的电视画面。着屏幕下放时不时闪现出的那两排魔鬼一般的数字。

    七比零!

    凤凰进球的瞬间球场上鸦雀无声死一般沉寂。除了播音员近乎梦呓的播报再没人吭上哪怕一声。凤凰队员已经没有了庆祝的喜悦,他们只是盯着那个还在球网里滚动地皮球看上两眼,然后就埋下头走回各自的位置。所有地陶然人全都一言不发,半张脸都是泥沙的守门员从地上爬起来,用脚从球网里拣出皮球,然后把它贴地递出去。皮球晃晃悠悠地撞在甄智晃脚背上,轻轻地弹了两下。然后就在草丛里左右摇晃着……

    啊――

    一个不似人声的尖叫凄厉地缭绕在这安静得就象一个人也没有的球场的上空。哪怕那个因为承受不了如此打击而昏厥的莆阳女孩被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人们似乎还能听见那声撕裂了空气撕裂了沉寂也撕裂了人心的哀鸣。

    比分最终定格在七比零。

    …对莆阳陶然来说。对所有热爱莆阳陶然地球迷来说,这一天是球队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而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在这一天成为地狱?

    零比七,莆阳人怎么能相信他们的球队会输到这个地步?不止是他们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所有听闻这个比分的人全都以为别人在开玩笑――莆阳陶然有大局观强抢断凶悍果断的向冉,青岛凤凰的中场有谁?莆阳陶然有站位准确制空能力强的劳舍尔。青岛凤凰地盯人中卫是谁?陶然还有经验丰富防守到位的甄智晃、边路突破犀利传中球质量高的恩特里希、擅长抢点补射意识强烈的周富通,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肖晋武,那可怕的进球效率和射门成功率让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为所有俱乐部梦寐以求地前锋,除了这些人,人家莆阳陶然还有个欧阳东……要是说陶然赢了个七比零,他们都还能将信将疑,要是说陶然会在青岛输到零比七,这不是开玩笑。还能是什么?!

    。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假如没有欧阳东呢?传播这个消息的人反?

    不可能!只要袁仲智没疯,他就不会把这颗好棋子晾在一旁做摆设!

    袁仲智当然不会失去理智,他当然要派上球队的灵魂,然而在整场比赛里欧阳东都象是在梦游,既没有一次成功的突破。也没有一脚准确的传球,更没有组织起一次像样的进攻,他只是失了魂一样在场上浑浑噩噩地奔跑了九十分钟,在终场哨音响起之前被袁仲智换下场,然后就立刻从记者和观众眼前消失了。

    没有灵魂的球队当然会输,只是没人料想到陶然会输得这样惨;

    如今的陶然是不能没有欧阳东,只是没人料想到,没有欧阳东的陶然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番光景。

    我们地东子怎么会在转瞬间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呢?我们还记得,就在上一场比赛里,他就象指挥自己地手臂和手指一样引领着全队的节奏。轻轻松松便把云南八星击退了啊。怎么才隔四天,他地情绪和状态就跌到了谷底呢?

    。球队在比赛里惨败。人们却很佩服主教练袁仲智的那份坚强,他就象往常一样准时出席了赛后的新闻发布会,向后梳理的头发依旧没一根散乱,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言语不急也不缓,交叉握住的手也没见颤抖。除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神里只有压抑不住的痛苦和煎?

    ”“我们输了。很遗憾,虽然我们真心想赢得这场比赛,但是最后的结果是我们输了。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轮到他讲话时,他没有回避这场可耻的失败,也没有把失败的原因归结到队员身上,更没把失败的责任推给公允的裁判。“责任不在我的队员。我能理解他们。失败的责任在我,我已经在口头上向俱乐部提出了辞呈。我没有尽到一个主教练应尽的责任。

    袁仲智要辞职了?!

    这个突兀的消息立刻教新闻发布会现场响起一片地小声议论。

    要知道造成这场比赛失利的最大原因应该是欧阳东发挥时常啊,为什么需要他这个主教练来辞职呢?难道说莆阳陶然这一段时间的整顿最终还是侵犯到几个主力球员的利益。而他们也象别家俱乐部的球员那样,为了利益而联合起来对抗俱乐部?要知道,几乎所有的俱乐部都曾经搞过内部整顿,可就是因为侵犯到核心球员的利益,最终地结果全是不了了之……

    但是没人会在这种场合里把这种暗地里的揣摩和猜测提出来。

    有机灵地记者委婉地问道:

    “您对欧阳东在本场比赛里的表现有什么看法吗?”

    “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球员。作为教练,作为同事,我为他感到骄傲。同时。我也为他感到惋惜,更为他的遭遇感到愤怒。”

    这远远超出记者们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会场响起更大声的议论。对一个队员来说。不可能再有比这席话更高的评价了,要不是因为袁仲智毫不退缩地目光,人们简直要怀疑他的这番话是为了讨好那些造反的队员而说的。可是,这“惋惜和愤怒”又是怎么一回事?

    聪明的记者立刻把这摸不着头脑的话和昨天的新闻联系到一起。

    “袁指导,对于欧阳东落选国家队一事,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没有。任何的,看法!”袁仲智瞪着那个提问地记者顿地说道,最后那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迸出来?

    这也叫“没有任何看法”?

    照相机的闪光灯立刻闪烁作一片。

    袁仲智安静地平视前方,任由记者们拍照。直到新闻发布会结束,他都再也没有回答任何关于欧阳东、国家队或者他辞职一事的问题。

    当日晚间,莆阳陶然俱乐部就郑重地告诉媒体:经过董事会慎重考虑和研究,主教练袁仲智在职期间球队成绩斐然,俱乐部已经拒绝了他本人的辞职申请。他将继续担任莆阳陶然俱乐部主教练一职……

    五月二十四日中午,莆阳陶然俱乐部办公室接到一份传真,这份从足协发来的传真上要求,陶然俱乐部地二十四号队员欧阳东务必在两日内到国家队报到。

    十五分钟后,陶然俱乐部给足协回复了一份盖有俱乐部公章的传真,该传真上说明。鉴于俱乐部已经处在联赛的暂休期,队员已经放假,故此俱乐部无法及时同队员欧阳东取得联系。

    次日的报纸上都刊登了一条来自足协的新闻:国家队中场队员谭剑因为家中有事已请假不随队欧洲拉练,中场队员杨晋泉在二十四日上午的训练中不慎和前锋雷尧撞到一起双双受伤,都不能参加这次拉练,因此国家队教练组已经紧急招集莆阳陶然的欧阳东并武汉风雅二球员到国家队……

    可直到国家队在国内集训的最后一天,人们也没能在训练场地上看见欧阳东。

    最新的消息是,山东大东海的张栋成为最后一名到国家队报到地队员。

    欧阳东呢?他干什么去了?

    这可是第一例球员不响应国家队号召地事哩!鼻子比狗还灵的记者们立刻便嗅出这件事情里蕴藏着多少新闻价值。他们立刻便把电话打到莆阳陶然,打给袁仲智和方赞昊,打给向冉和甄智晃。打给所有可能知晓这事地人。当然,肯定也不会少了这桩新闻的主角欧阳东。可谁都不知道欧阳东去了哪里。即便他们知道。他们也不会说。向冉还劝告那个和他关系挺不错的省城晚报的记者,这种时刻最好是让东子一个人清净清净。可当那个不知好歹的记者继续盘问欧阳东的去向和不到国家队报到的动机时,向冉再也按捺不下心头的火气:

    “你他娘的还是人吗?说东子不回应国家队招集的家伙还是人吗?一个被几万人喊着‘滚下去’的球员,他做梦想的就是再穿上那件象征球员最高荣誉的白色球衣,然后用自己的表现来洗刷自己的屈辱!他等的就是这个,他在比赛里表现失常也是因为这个!你他娘的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东子是你嘴里说的那种人不是?!”

    这几天在陶然挨骂听训吃了一鼻子灰的记者可不止这一个,可记者们的敬业精神还是可叹可嘉,不知道是谁从哪里打听来欧阳东在省城家里的电话,于是那个电话立时就成了热线。可记者们的努力并没有得到任何回报,那个电话从来也没人接听,直到国家队已经飞到了欧洲,才有个幸运的记者打通了那个电话。

    “喂,”一个省城口音的年轻女人声音在电话那头应道。

    “请问,这是欧阳东的家吗?”记者顾不上感慨自己的好运气,赶紧问道。

    那女人肯定地答应了一声,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球报》的记……”

    电话马上就被掐断了。

    秦昭恼恨地盯着电话机,恨不得用目光把它砸得稀巴烂!

    欧阳东不在家,她现在都不知道他在不在省城,因为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除了在生日那天他给自己在传呼台留言祝福自己之外,他似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咬着嘴唇很久都没挪动一下脚步,然后把电话线狠狠地拽出来,还用脚踩了好几下。

    ――你……你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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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六)

    上午的阳光漫过山梁,照在这一洼山坳里,把一垄一垄翠盈盈的水稻田染成金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远处的山冈下,有两栋新修不久的两层小楼,新刷的白灰墙壁掩映在屋前的青背后的绿中。道条石铺就的小道蜿蜒迤俪从山脚一直爬上去,最后消失在漫山遍野密密丛丛的果树林中。再由冈上望过去,碧蓝的天空下,是一壁灰蓬蓬的巍峨大山,纱一般缥缈的青岚白雾笼罩着层峦叠嶂,它化去了大山的峥嵘,只留下大山的秀美……

    一辆黑色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绕山而建的山村公路上。

    邵文佳盯着车窗外这宛如山水画一般的景色,由衷地赞叹道:“这里真美啊!”

    ”“要是能在这里修间房子,那我宁可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邵文佳近乎痴迷地望着道路旁山坡下的那些新旧不一的平房低楼,低声呢喃着,“这里的时间就象静止了一样,没有大都市的喧嚣,也没有城市里的浮躁,更没有那教人喘不上气的竞争,……要是哪一天我厌倦了城市生活的话,我就会来这里买间房子,安静地享受这田园风光。

    。“真的?”开车的青年人笑着问道。他熟捻地轻轻转动方向盘,避让过一辆迎面过来的摩托车,再让汽车回到道路中?

    ”邵文佳把脸转回来,认真地看着同伴,说:“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

    。“相信,当然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他的同伴也转过了脸,一叠声地说道。从他这故作夸张地语气里我们就能看出来,他这是在和她开玩?

    在这个开车的青年人回过头时,我们就认出了他,虽然在看见女作家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猜测到他的身份,但是当我们真正确认这件事时,我们还是非常吃惊。

    欧阳东!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大山呀?他难道不知道人们正在满世界地找他吗?他难道不知道。就因为他拒绝了国家队的招集,眼下他已经成为记者们最希望寻觅到的人吗?他作为一个球员的形象、作为一个人地形象。都将因为这一不光彩的事件而遭受到巨大损害吗?难道他就意识不到这将为他带来灾难性地后果吗?

    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有心思和一个女人徜徉在这山光水色之间?!

    可是他的神情又太轻松了,他甚至还有心思和邵文佳开玩笑,这不由得教我们心生疑窦,难道说他现在还不自己的处境吗?

    欧阳东确实还不知道大山之外的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周四他们在青岛经历了俱乐部历史上最惨重的失利,周五上午的赛后总结会之后俱乐部就宣布按原计划放假,在当天下午他就回了省城。周六晚间他便和邵文佳一道登上开望南方邻省的火车回了老家桐县――面对被国家队遗弃地巨大失落、球队在青岛蒙受的羞辱、媒体无休止的纠缠,还有无法排解的对球队对队友对球迷的歉意,让他身心俱疲,他只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休息休息,而相对闭塞的桐县正是他休息思考的最好地方……

    两年没有回家地欧阳东立刻便感受亲人们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情谊。

    钱顺和他舅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地区首府的火车站来迎接他,还有钱顺家那个花了大价钱在这里读重点中学的半大小子也来了。就是这一口一个“叔”的不安分小家伙,因为图新奇,和他叔见面还不到半个小时。车都还没开出地区首府,就把欧阳东那才买没几天手机给弄折了天线。当然,这也得怪他的老子钱顺,他一面开车一面只顾和后座上地欧阳东说话,没留神就差点把小车扎到前面突然停下的东风大货车底下,幸好他反应还算快。没酿出更大的祸事,可这也让大家慌乱了好一阵也埋怨了好一阵。重新上路之后,那个低眉耷眼的娃娃才交出欧阳东的还有另外一只手里握着的半只黑黝黝的天线。弄坏了欧阳东的他这会儿倒是老实了。

    教训完儿子,钱顺就说回了桐县就先给东子换个要不有事没事的联系起来不方便。欧阳东倒没在乎这点小事。不能用就不用吧,反正现在是假期,没了手机这种现代气息强烈的通信工具他才更加自在哩。

    。到了桐县就更加热闹,他地舅舅舅妈。他两个叔伯各自地一大家子。还有钱顺两口子家的亲戚,几十口人几乎把红英妹子新近才入住地这套小洋楼前的院落都快挤满了。大人说小孩闹。到处是浓重的乡音,到处是熟悉的面庞,谁都在和东子笑,谁都在和他打招呼,他简直是应接不暇。邵文佳身边也围着好些女人,东子的舅妈和钱顺老婆已经认定,她就是东子的女朋?

    欧阳东和邵文佳都再三否认了这事。但没人理会他们的解释。

    哪里会有女娃子和个不相干的男人跑火车汽车地折腾这么远的路,就为了来旅游度假的?这桐县除了大山还是大山,又有什么好看的?

    …人们都笑吟吟地用一种了然的神情看着他们。东子的舅妈已经开始给邵文佳介绍他小时候的辉煌事迹了,比如他十岁时曾经教邻家的狗咬过一口,至今屁股上还有个疤?

    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喝得晕天黑地的欧阳东实在是熬不过亲人们的热情,而且他也确实受不了舅妈的絮叨,尤其当舅妈知道他晚上就没和邵文佳一块儿睡在红英妹子特意为他们收拾出来的大卧室里时,欧阳东只好打电话让钱顺给他找辆车。他想带“女朋友”出去转转。

    …他们已经出来四天了。这四天里他们开着车把县城周围地地方都看了一个遍,他还引着邵文佳去了他出生的地方――房山九大队三组,再去看了邻省他舅舅家曾经住过的村落。让邵文佳惊奇的是,这两个大山旮旯里的村落都有一所看上去建成没几年的小学校,三层小楼的顶上飘舞着五星红旗,教室里传来朗朗地读书声,操场有老师在带着孩子们做操?

    。欧阳东站在操场边。就象个第一次进城的农民一样贪婪地四下里打量着学校里地诸般物事,用铁管子焊成的简易双杠。摆着几块残砖碎石的水泥乒乓球桌,就连教学楼墙角那块破铁皮,他也稀罕地盯着看了好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邵文佳说:“我们那时就坐在一间三面透风的泥屋里,最大的乐事就是上课时从泥缝里朝外看,老师教了低年纪的语文,再来教我们数学……我那时就想,要是能把书读完就好了。书。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这也是许多山里孩子地梦想。”

    ”邵文佳望着欧阳东。她能体会到他说这句话时那种难以表达明白的心情。欧阳东已经把他在这片大山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他,他父母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会被舅舅收养,他怎么样读的小学和中学,他又是如何走出这里的,一直到他阴错阳差作了一个职业球员。她凝视着他问道:“你的梦想实现了吗?”欧阳东思忖了许久才摇摇头:“……没有。我的梦想没有实现,也许永远也没有实现地一天。”他望着那面在楼顶上被山风刮得猎猎作响的国旗,象是告诉邵文佳。又象是告诉他自己:“但是我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努力让它成为现实。

    。邵文佳没说话。她理解他说的梦想是什么,她也知道他刚刚落选国家队并且在随之而来的联赛里因为状态低迷而被人诟病。这样的双重打击他竟然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到过哪怕一句,而且他直到现在还坚定地追逐着自己地梦想,他的胸膛里跳动的一定是一颗无比坚韧的心脏!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就象眼前的大山一样,凝重、含蓄而又深沉,尤其是那份百屈不挠的执着,更是让她深深地着?

    她神情地望着他,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欧阳东的脸色慢慢地黯淡下来,半晌他才幽幽地说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怎么信。”

    !”“我相信!”欧阳东一瞬间流lou出的怯懦让邵文佳情不自禁地大声地说。她毫不回避欧阳东凝视着她的目光,“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欧阳东一时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和邵文佳结伴回桐县的主意,原本是这月中旬时前他俩在电话里开地玩笑,哪知道这事竟然这么快就成了事实。实话。初他还是很有些后悔邀约她。可这几天朝夕相处下来,他又渐渐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邵文佳既大方又机智。话做事都很有分寸,他把她引回桐县,总算彻底断了舅妈和钱顺婆姨左一个电话“终身大事”右一个电话“找对象”地念想;更重要的是,她是非常好地听众,也很擅长聆听和观察,还能够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且,她还能适时地引出一个两人都认可的话题,让俩人之间不至于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事。她不但睿智,而且还带着一种天真的狡黠和幽默,他就时常忍不住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吭?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她的目光和言辞都透lou着一种情愫。

    他犹豫了……

    从教学楼旁边的平房走出一个女教练,气愤地对他们说:“这里是学校!”然后就很不客气地把他俩撵出学校。

    看着女教师哐啷一声把学校大门上了锁,两人都故作轻松地笑起来。

    “接下来咱们去哪里?”邵文佳一面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面问道。这几天她还从来没系过安全带,但是她现在非得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她生怕他看出了她地慌乱?

    ”欧阳东想了想。道:“记得那天钱顺告诉我,地区首府的南面新开辟了一个旅游点,叫什么……”他偏着脸思索,免得和邵文佳望过来的目光对上。“……东平驿!对,就是东平驿!还说有个叫《白眉大侠飞天女》的电影和好几部武打电视剧都在那里拍的外景,咱们现在就抄近道过去,兴许傍晚就能到地区首府了。

    ”“《白眉大侠飞天女》?”邵文佳忍不住笑了。还有名字这样俗气的电影?她好奇地问道。“那电影讲什么?

    欧阳东也笑起来,他一面发动汽车一面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没看过。不过听名字就知道。准是有个什么大侠客就叫‘白眉大侠’,他多半又认识那个‘飞天女’,说不定俩人还是仇人,然后哩……”

    “然后怎么样?”

    “然后还能怎么样?你读了那么多书还要来问我?”

    “我不看武侠书怎么想?……然后就怎么样呀?”

    “你自己去想……”

    “这里真漂亮啊!”

    。邵文佳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今天的第几次感慨了。青山环绕绿水潺潺,蓝天无际淡云一抹,这个小镇就象被时间遗忘地角落一样安宁,虽然街道两旁那些店主会热情地招呼他们。但是邵文佳还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美好事物的形容是如此地贫?

    欧阳东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只转了头盯着不远处一棵几人也抱不过来的大树看。邵文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不禁惊诧这古镇上居民的独具匠心:那是一个很独特的茶园,在大树繁茂的树冠遮掩下地荫凉地里摆着好些矮几和竹椅,不多的几桌茶客们就在那里自在地说话休憩。人、茶园、古树,就象一个有机的整体一般和谐……

    但是她马上就发现欧阳东注视的肯定不是这些,他看的是几个围坐在一块儿的人。个衣着打扮看上去很有品味的年轻女子正专注地望着一个看上去挺精神的中年人,中年人正比划着手势激动地说着什么;在他们座椅之间地茶几上放着一个话筒;一个男人抱着摄影机坐在他们对面。还不时地朝摄影机监视屏幕上望上一眼,小心地调整着角度;还有一个男人就坐在摄影师旁边,膝头上摊着一个大大的硬皮笔记薄,飞快地记录着。

    。那摄影师穿的马甲背上有排醒目的字。到那些字,邵文佳立刻便明白过来,这是省里的电视台在这里录制节?

    但是省上电视台录制节目很平常啊。值得欧阳东那么关心吗?

    。她再一次打量了那几个人一眼。现在她认出了那个有些面熟的年轻女?

    那是刘岚。

    …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邵文佳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小啊;同时她又想到,省城可真大啊!然后她便意识到,与她此时此刻心情差不多地话,好象在哪本书里看见过?

    刘岚显然也注意到他们,她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

    。邵文佳马上半抬起胳膊,不引人注目地朝她招招手。见刘岚突然瞪得大大的眼睛,脸上lou出惊讶的神情,她觉得很开心。她对着欧阳东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再翻过手指朝一旁空着的位置指了指。你先忙你的。我和他就在那边,你忙完了过来。我们等你。这就是她想传递给刘岚的意思。她扯扯欧阳东的衣袖,朝他扁扁嘴,就拉着他绕到大树茶园的另一边去?

    。刘岚很快就结束对那个中年男人的采访。那男人走开后,她似乎对自己的两个同伴说了几句什么。她地同事扭脸朝这边张了好几眼,然后他们就一块走过?

    。邵文佳站起来和刘岚招呼了一声,就寻了个托辞离开了。刘岚地

    两个电视台同事倒象有些激动,又是握手又是递烟,还乐呵呵地对欧阳东说了好几句客套话,末了他俩也没走开的意思。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就在这茶几旁坐下。欧阳东心里对这两个不知趣地家伙犯腻味,嘴上倒是不好说什?

    刘岚把手里拎着的话筒随手就搁到茶几上,马上就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的?”

    ”“俱乐部放假了。”欧阳东笑起来,“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每年的休假期长。

    “你回来多久了?我在省城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手机打不通,怎么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刘岚又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回来有十来天了吧。从青岛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回来了。”欧阳东说。“回来那天就让我侄子给摔坏了,我也没拿去修――桐县城里就没法修。昨天晚上在地区首府里寻了好几家店,都说没有这种机子地配件,看来只能回省城再说了。反正是在假期里,就有电话找我,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刘岚的一个同事突然ha嘴问道:“你这十几天里就一直在桐县?

    “是啊……”欧阳东有些奇怪,怎么刘岚地同事这样没礼貌哩,按说他不该朝自己问这种问题呀。这是朋友间的聊天,可不是他在接受电视台采访。他有些不满地看了刘岚一眼。

    “……他可是你的球迷。”刘岚嗫嚅半天才寻出一个解释。

    她的同时立刻就配合地递过一个本子来让欧阳东签名。

    “你什么时候回省城?”刘岚又问道。

    欧阳东把笔和本子一起递还给那个人,才说道:“离假期结束还有十几天,到时再回去。我两年没回来,想多在这里呆些时候。”他还兴致勃勃地告诉刘岚,他都回大山里的家去看过了,尤其是去过那两所他小时候读过书的地方。“那里现在修起两座挺不错的小学校。以后那附近地孩子就不用跑几十里山路去别处读书了。”他很骄傲地说道。

    刘岚理解地笑了。她知道那两所学校。

    嘴。“世界杯马上就要开幕了,你不准备看吗?”那个球迷又ha了一句

    看!“看情况吧。你知道。桐县不一定能看到比赛,好些节目还得交钱才能收看哩。即便是交了钱,信号也不一定就好――看不清楚更教人着急,还不如不看。”他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我自己就是个踢球的。天到晚和足球打交道,放假了就想图个清净,要还看别人比赛的话才让人恼火……”他抿着嘴唇掐断了自己的话。他不?

    “你觉得这一届会是谁举起大力神杯呢?”

    。“德国、意大利、英格兰,这些国家都有可能。”欧阳东不怎么思索就说道。这些事他和队友们都谈论过多少次了,报纸上的评介似乎也都围绕着这些球?

    “巴西和阿根廷哩?”

    “世界杯有一个传统,举办地在欧洲那么夺冠的就是欧洲球队,举办地在美洲夺冠的就肯定是美洲球队,历史上就只有一次例外……但那只能是特例吧。”

    “刚才你说的欧洲球队,怎么没有西班牙?”

    欧阳东思索了一下,才说道:“西班牙地最大问题是没有国家队。或者说。它的队员没有国家荣誉和民族归属感。西班牙人更习惯支持本地区本民族的球队和球员,即使是在世界赛场上。他们也喜欢为单独的球员呐喊,而不是为了一个整体……?

    ?听了他这番话的几个足球外行面面相觑。他们压根就不明白欧阳东的话,还有不为国家队加油地球迷?

    那个球迷决定抛出他最后一个问题。

    “国家队在欧洲拉练之前通知你去报到,你怎么没去?”

    “国家队征召我?!”这话就象晴天霹雳一样打在欧阳东头顶,刹那间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就是知道也晚了。国家队四天前就已经踏上了欧洲拉练的旅?

    “刚才我们的谈话都录制下来了……”刘岚最后才把他们悄悄录象的事告诉欧阳东。对于这次事先没有提醒的采访,她觉得很抱歉,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惟有这样做才能帮助他,当然这段录象对电视台的体育部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这已经是她能为他做的全部了。作为朋友,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他。“要是你同意地话,我们会尽快地安排播出时间……”

    。“你还要在这里呆几天?”刘岚临走时问道。她得去监督制作这盘录象带,那些对欧阳东来说很敏感或者引起歧义地话题和画面一定得删掉,这也是她和同事早就商量好?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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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七)

    刘岚和她的同事们带着他们意料之外的收获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欧阳东失神落魄地坐在椅子里,两只手紧紧地攥着竹椅的扶手,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懊恼和悔恨在一瞬间就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灵,他抱着头痛苦地几乎快要痉挛了。

    只要能穿上那件纯洁神圣的白色球衣,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只能在国家队的赛场边坐着,哪怕只能在宾馆房间里的电视机前看着队友们在草坪上奔跑,他都愿意……只有穿上那件衣服,他才有机会洗刷曾经的耻辱,才能去证明自己,才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国家队的呼唤,他梦寐以求的白色战袍,他向往的荣誉……

    可他竟然错过了这个机会,竟然没有响应国家队的召唤!

    他不能原谅自己!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教他原谅自己!

    邵文佳从大树背后转过来,她手里还拎着一串用彩色绒绳编成的粽子,四下里打量了一眼才笑吟吟地问:“采访结束了?他们走了?”刚才那个摄影师走过来时连摄象机的镜头盖都没合上,她就很知趣地离开了――在私在公,她都不能处在欧阳东与刘岚之间,这会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的。现在看见茶几边就剩欧阳东一个人,她才坐下来,把那串工艺品举得高高的,带着几分炫耀说道,“这东西好看不?真便宜,才两块三。要是在省城,少说也要……”

    她的好兴致立刻烟消云散。

    她不知所措地抓着那缵“粽子”,凝视着痛苦得面容都有些走样地欧阳东。半晌她才迟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吵架了?”也许比吵架还厉害,她能看见欧阳东眼里闪烁的泪光。她的心一下就揪得紧紧的,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轻松起来。欧阳东没有马上回答她。她耷拉下眉眼也没再追问,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物件,不时抬起眼帘瞟他一眼。

    。过了许久。欧阳东都没说?

    “到底怎么了?”邵文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一回欧阳东总算说了话:“你有烟么?”

    啊?!这话让邵文佳目瞪口

    呆。她本来是抽烟的,但是在来桐县火车上时。欧阳东曾经不经意中对她抽烟的事皱过眉头,这以后她就再也没抽过,就连离开省城前塞到行李里地半条烟也留在了桐县他妹子家――怎么这个时候他忽然就想要烟哩?

    她支吾了好几声才说道:“……没了。我这就去给你买……”

    她还没站起来就在四处张望,看附近哪里有卖烟的地方。

    “不用了,我就是问问――没了就没了吧。”欧阳东摇摇头。他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到底该不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呢?到底要不要为他出主意呢?一瞬间邵文佳心里就转过许多念头。事情一准和刘岚有牵扯。要是自己在这个敏感地时候说错什么话,也许他就会重新评价自己了,也肯定会影响到俩人之间那好不容易才重新恢复的友谊。不能问,这种事情他要是自己不愿说,那就当它没发生过!邵文佳暗自告诫自己。但是……

    “发生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也许我能够帮你出点主意。”她凝视着欧阳东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假如因为我而让你们之间有了误会,我一定会尽力帮你挽回的!

    欧阳东抿着嘴唇还是没说话。良久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就把眼下自己的痛苦和困境告诉了她。末了他说:“现在外面在哄传我赌气拒绝了国家队。还有人说,我在耍大牌球星的脾气,也许还有比这更可怕地传言在等着我……”

    邵文佳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她现在才明白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么荒唐可笑。他的痛苦要真是因为刘岚的话,他又怎么会和自己结伴旅行哩?要是真发生了如她想象的那种事,那他还是她所知道的欧阳东吗?她低头咬着嘴唇,都不敢去看他。暗自责备自己:瞧你都在想些什么!

    欧阳东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说道:“……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啊,这该怎么办哩?”邵文佳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直到发现欧阳东的眼神里带着热切地期待,她才记起来自己要做什么。她赶紧把脑海那些胡思乱想统统抛开,拧着眉头为他想主意。

    “这件事一定会让人们对你有误解,所以咱们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澄清这件事,让你们俱乐部出面为你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或者新闻发布会什么的,然后你站出来说明你这几天都在什么地方――在桐县时你不是和很多人都照过相吗?那些照片就是很好的证据。当然这些照片也得有选择地交给你们俱乐部,让他们去找渠道发到报纸上。”从来就没接触过这种事的邵文佳看上去就象处理这类突发事件的公关老手一样,细致入微面面俱到。“你得向刘岚打问清楚。他们电视台到底播不播出那段采访。要是能播出地话,一定得放在你的新闻发布会之前――假如电视台的时间安排不过来。可以让你们俱乐部出面协调,我想这一点应该不会有多难。还有一点,这个新闻发布会一定安排在世界杯开始之后。”

    “为什么要在世界杯开始之后?”欧阳东不解地问道。

    “因为那个时候人们的注意力都会在世界杯上,哪怕好事的记者们再xian出什么波澜,它也会淹没在世界杯的新闻里。你总不会期望人们揪着这事不撒手吧?”邵文佳瞪了他一眼说道。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欧阳东又问。

    “打电话给你们俱乐部,让他们帮你安排接下来地事。然后给钱顺打电话。教他明天上午把照片送过来,然后咱们坐傍晚的火车回省城。”

    欧阳东把这个计划在脑子仔细审视了一遍之后,不得不承认她的主意几乎没什么疏漏的地方。他不禁赞叹起来:“你可真厉害!要不你再把我面对媒体时该些什么话也帮我建议一下?”

    看着就象个小学生一般望着自己地欧阳东,邵文佳垂下了眼帘。呵!她终于让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

    “在你们放假前,你们不是刚刚在青岛输得很惨吗?”邵文佳问他。

    …“是啊。”欧阳东说道。因为莫名其妙地集体状态低迷,他们在青岛输了个创记录的零比七,论说起责任。他这个没戴袖标地队长更是首当其冲――依报纸上的评述,他全场比赛都在梦游。他自己倒不是很往心里去。联赛里有个输赢胜败本来就很寻常。足球比赛就是这样,谁都以为必胜时,兴许就会折个大跟头,谁都以为必然没戏时,结果却常常会教无数人叹息世事无常。只是一场球输得多了跟球迷没法交代;可只要接下来赢上那么两三场,方才还口口声声嚷嚷着叫你滚蛋地球迷一准又会把你捧上天哩?

    “这和你落选国家队的事有联系吗?”邵文佳问。他们在一起时,她很少问及他的工作。因为他的一切她几乎都知道――她现在每个星期都会买上好些有关足球的报纸,只要是和他有关的新闻报道,她基本上都会看上好几遍,即便报纸上没譬说明白的,她也能凭着自己地揣摩和分析,猜测出个七八分。但是她现在得确认这件事,她总不能让他在这件事上撒谎吧?谎言中单薄的感**彩会让他的辩解看上去更加苍白无力,甚至让人反感。那样做还不如不辩解哩。

    …欧阳东承认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从得知自己落选那一刻起,直到第二天比赛的时候,他就没说过几句话,这种糟糕的情绪无疑也影响到了他的队友们?

    ”“那就实话实说吧。不要什么辩解,也不需要什么道歉,你只需要把什么都告诉他们。然后让他们去评断……”她停了停了,补充了一句,“别提到我。

    邵文佳的最后一句让欧阳东有些愕然,旋及他就明白了这话里地意思。再想到她刚才主动避让开电视台的采访,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对这个聪明女子的感激。

    谢谢你!

    邵文佳却低下头用手拨拉着那串用五颜六色的彩色绒绳缠出的“粽子”。

    第二天午夜时分,邵文佳挎着自己的旅行包拖着一个旅行箱子,跟随着人头攒动地潮流走出了省城火车站的出站口。车站广场南北两角高高耸立的华灯把这一大片区域都搞得昏黄迷离;来来往往目的不一的人看上去都个个都难以琢磨;广场四边高高矮矮的建筑物朦朦胧胧,在墨一般漆黑的夜色中便象注视着这川流不息人群的巨人一般。她小心地在人潮中寻找着前进的道路,同时用冷漠的目光和没有表情地面孔去回应那些在这里招揽生意地男男女女们。

    走到车站广场尽头时,她终于遇见一辆刚刚下了客人的出租车。

    。直到关上车门。她才终于摆拖了所有火车站都具备那种脏与乱地环境。也让自己重新融合到这座日益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她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火车站这种地方总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感。但是她又最喜欢坐火车,最喜欢坐在车窗边漫无目的地凝视着窗外霍然而至又倏然而去的万般景象……这可是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的矛盾心理,偏偏她还不可救药地沉醉其中,就象她的感情生活一样,明明知道最终有什么结果,却偏偏无法控制自?

    。你是一只扑火的飞蛾。邵文佳望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心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这样一句?

    四天后欧阳东从莆阳回到省城。事情基本上解决了,国家队教练组原则上接受了他缺席的解释,报纸上刊登了他的声明,省电视台也播放了那段对他的非正常状态采访,虽然还不清楚这些事能不能完全弥补之前的负面影响,但至少莆阳球迷已经部分原谅了他。

    但是有人不能接受他的这次“不辞而别”。

    他前脚刚刚回到自己的家,后脚粟琴就撵过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风声,一见面就厉声质问他:“你和邵文佳一块儿跑哪里去了?你怎么又和她搅和到了一起?!”

    这话简直让欧阳东哭笑不得。他去哪里需要告诉她吗?他怎么就不能和邵文佳在一块了?还有,这个“搅和”是个什么意思?

    “你……你就没想想你和她合适不合适?”气急败坏的粟琴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囫囵话。

    欧阳东登时教她给逗乐了,他笑眯眯地盯着粟琴说:“我没想那么多。有你在我身边,我基本上什么都不想。那你来我和谁合适?”

    粟琴憋得脸都通红才说道:“总之,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就气哼哼地摔门而去。

    见鬼了,粟琴是从哪里知道他和邵文佳结伴旅游的事的?更见鬼的是,这事和她有什么相干呀,她干什么要发那么大脾气?这家伙不会忘记自己是她最大的债权人了吧。想到这里欧阳东突然想起一件事,好象粟琴从他自己拿钱,从来就没写过借条借据……

    卫生间的门忽地一声被人推开了,正准备洗澡的欧阳东吓得手忙脚乱,扯着一片毛巾遮住自己就吼起来:“你做什么?!”

    粟琴瞪着他足足半天,才恶狠狠地说:“哼!”

    然后她就象一只得胜的小公鸡一样趾高气昂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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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春天的风夏天的雨(十八)

    欧阳东实在不明白,平日里难得见次面的粟琴怎么会有心情在半夜三更跑来朝自己发一通火,更何况她还把矛头直接指向了邵文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再也思量不出个所以然,他也就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洗完澡出来他还给邵文佳打了个传呼,她回电话过来时只说在和粟琴一道吃夜宵,还笑着问他来不来。他委实是怕了粟琴,所以就说不去了。他还让邵文佳别听粟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笑着说她知道,粟琴说什么她也不会计较。他就告诉她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他们再联系,他有很要紧的事和她说。然后他就去睡了。

    但是他一晚上都没睡好,直到墙壁上的挂钟那闪烁着绿色荧光的时针指向凌晨三点,他才好不容易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醒来就给邵文佳打了个传呼。刷牙洗练时他都在寻思,待她把电话打过来时,他应该把她邀约到哪里去,哪里才是最适合说话的地方呢?

    他真有要紧事要告诉她。

    昨天晚上粟琴那么一闹腾,倒让他拿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给她提个建议:要是她愿意的话,她完全可以重新搬回这套房子里来住――理由就是这里的环境更适合一个作家安心搞写作。假如她接受这个邀请,那么他们的关系就算确定下来了;可要是她不答应哩?这不可能!他立刻就否定自己多疑的假设,现在他们地关系其实就差最后那么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邵文佳一直没来电话。

    看来她们俩昨天晚上一定聊到很晚。要不就是她忙着写文章睡得太晚。他又给她挂了一个传呼。

    他一面烦躁地坐在沙发上等她回电话,一面打量着自己的屋子。假如她答应搬来这里住,他需要为她准备些什么吗?他马上就找到了急需添置的东西。她不是一直上写作吗?毫无疑问,他首先要去买台名牌报纸上说现在的电脑都用上奔腾处理器了,他那台电脑还是五八六的老式机哩,应该换换了;买电脑时还要顺带着买一台新式的打印机。然后要买一张好点的写字桌,还有椅子……他找来一张纸把这些都记下来。当然。这些东西都要她亲自去挑选。然后哩,他还要为她准备什么?哦,对了,还有钱,这么大地事情差点忘记了。她……她现在手头基本上没有什么活钱,他得为她预备下一些。但是这不用记到纸上,卧室的抽屉里就有一张银行卡。还是上回参加省城一家娱乐城开业庆典时人家给地出场费,听叶强说是两万,那上面的钱他一分都没动过,连信封都还没拆开,就先留给她吧。还有什么呢?

    电话一直就没响。

    难道说她没收到传呼,还是自己拨打的自动传呼没能把信号传送给她?他有些担心,就拨通了传呼台,让传呼台帮他去叫醒她……

    直到中午时分他也没接到她的电话。他就象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屋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从客厅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这头,端起水杯喝水,凑到嘴边才发现杯子里什么也没有,抓着遥控器一通乱按也没见电视屏幕上有个人影晃动。急得他几乎摔了遥控器才看到屏幕下的电视机开关压根就没亮起小红灯。他最气恼的事情就是他竟然从来没记下她租住地方地电话号码,现在她不回传呼,他就没法找到她!

    她这是怎么了?

    疑神疑鬼的欧阳东把电话挂到粟琴手机上,可粟琴也不知道邵文佳出了什么事。

    气急败坏的欧阳东在电话里就冲粟琴吼起来:“你昨天晚上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粟琴的回答倒是理直气壮:“我是为你好!”但是她马上就软下了口气,嗫嚅着说道,“其实我也没和她说什么……要不,我把她住的地方的电话给你吧……”

    欧阳东现在顾不上和粟琴罗嗦,他挂断这个电话就心急火撩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再打,依然没人接……

    那一整天他都在拨打她的传呼。人工的自动地都打了无数个。可她一直没给他回电话;他也不停地拨打那个经粟琴再三确认后绝对不可能出错的电话号码,。然而电话那头永远是教人心烦意乱的单调长音。

    傍晚时那个电话终于有人接了,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邵文佳。

    欧阳东听见那个接电话的女人拖长了嗓门喊了好几声,然后就告诉他,邵文佳大概是出门去了。

    胡扯!欧阳东恼怒地骂了一句,她就是出门也不可能出去一天,哪怕她就是出门一天,也要回他的电话吧!“你们住哪里?把地址告诉我!……我是谁?我是她男朋友!”

    他在那张写着许多要添置物件地纸的背后飞快地涂上一行潦草的字,然后抓起那张纸就出了门。穿过水上公园时,他还特意去那间咖啡屋里寻了一圈,女老板说昨天晚上他女朋友来坐了好一会儿,但是她今天可没来过。他没理会满脸惊讶的女老板关切的询问,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他拿着那张纸在一大片看上去都差不多的灰色半旧楼房之间寻找确切地点时,粟琴也打来了电话:“她是不是出事了?我打传呼她一直就没回……她出了什么事?”从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粟琴现在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没,没说什么啊……”

    。在他人的帮助下。欧阳东终于找到了邵文佳住地地?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罢了咱们慢慢谈!”他恼怒地合上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蹿进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单元。

    出租屋里地两个女子以前都见过欧阳东,虽然知道他俩地关系比普通朋友要亲密一些,但是也没好到耍朋友谈恋爱的地步,所以她们都是满脸揶揄神情望着他。她们最初还坚持认为她出门了,当欧阳东告诉她们。她一整天都没给他回电话时,她们又找到了新说辞。也许她地传呼机没电了或者摔坏了哩?或者,她因为昨天晚上工作到很晚想在白天好生休息一下,所以关了传呼机呢?大家都知道,作家们的作息时间本来就和平常人不一样,对他们来说,白天休息夜里工作是很正常地事情,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吗?她们甚至带着几分看热闹的神情。把作家地房间指给了欧阳东。

    欧阳东敲了半天门,屋子里也没人答应一声。个女子看不过去,便过来帮着欧阳东敲门,还嚷嚷着邵文佳的名字。她还笑吟吟地扭脸问欧阳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额头上青筋跳起老高的欧阳东一把拽开那个砸门的女子,一脚就蹬开了那扇并不结实的房门。

    邵文佳不在房间里!

    这房间里不但没有人,甚至看上去就不象有人在这里住。张不大的老式木床上只剩下了一床棕垫;床头边小灯柜上有一盏小台灯;窗前的旧书桌上胡乱扔着一叠杂志和几张纸,还有个用易拉罐做地烟缸里面,灰白色的烟灰和老长的烟蒂堆得冒尖;桌边那个油漆斑驳的半高衣柜敞着半边――衣柜里什么都没有;地上有两个被人狠狠揉作一团的烟盒。还有好些碎纸片。欧阳东一眼就认出搁在窗台上那个栽着一个郁郁葱葱仙人球的小塑料花盆,那是邵文佳最喜欢的东西,她曾经告诉他,她觉得自己就象那棵仙人球,哪怕环境再艰难她也会坚持下去,而且她还会很好地保护自己……

    唯一有点眉目的东西就是书桌上那几张满是潦草字迹地打字纸。上面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

    “我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两个神色惊惶的女子都瞅见了那纸上的字。她们现在紧张得气都喘不均匀,“扑火的飞蛾”是什么意思?邵文佳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俩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哆嗦着望向欧阳东,想把问题一股脑都端出来,但是却什么不敢问。

    她走了……

    她走了!

    一看见这空荡荡的房间,再看见这些字句和那满盈盈地烟缸,欧阳东就明白过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胸膛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就象有一盆水从头到脚浇下来,那股浸入骨髓的冰凉从他的头顶一直弥漫到他的四肢。他咬紧牙关努力支撑着自己,慢慢地坐到床边,鼻翼张得大大的拼命地呼吸。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根本就没法把握眼前的任何东西……

    !她走了,什么都没对自己说。就这样走了。走之前她一定很痛苦,那些涂满字的纸片就能证明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一定经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她最终还是坚定地选择了离开。这不象自己印象中地她啊。她为什么会走哩,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走哩,为什么一言不发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哩!难道我就不值得让你说一句话吗?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表白地机会吗?难道我就必然是那团“火”吗?

    …两个女子都没说话。她们敏感地察觉到,眼前的年青男人正陷入空前地绝望和痛苦中。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们不多的人生阅历让她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他,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帮助他,何况她们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邵文佳,那个昨晚上还和她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嘀嘀嘀嘀嘀……”

    一连串电话铃声把两个不知所措女人吓得浑身一激灵,也把欧阳东从浑浑噩噩中召唤回来。他发了半天怔,才明白是自己的响。他就象个牵线木偶一样机械麻木地举起了电话,喂了一声,嗯了一声,说了句好,就挂断了电话。

    也许她只是想用这个来考验考验自己吧,过两天她就会回来地。他自己安慰自己。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无论从眼前的哪个片段来说。她都已经离开了自己,而且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自己。他悲哀地发现。那句“扑火的飞蛾”就能说明她下这个决心时的激烈情绪,象她那样聪明而又理智的女人,一旦拿定了主意,就几乎没有转圜和更改的余地――她不愿意做那只扑火地飞蛾!离开这里,她还会去哪里呢?他努力猜测着她的去向,然后就痛苦地发现,无论她接下来会去哪里。自己都很难再找到她,哪怕她继续呆在这个城市里――从这房间里遗留下地东西来看,这一点可以肯定,她还在省城这座大都市里――自己也绝对没有可能从几百万人中把她找出来……也许还能从她的熟人或者家人那里寻得一些消息?但是这一条线索也没可能,她几乎从来就没提到过她的家人,他只知道她的父母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她当时被判给了母亲,但是她母亲重新嫁人后。待她并不好。她在省城里似乎还有两个挺要好的大学同学,但是他对那两个女人都没什么印象,连长相都很模糊,更不要说她们的名字了。

    这一切合在一起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是下了决心要离开自己……

    欧阳东站起来,把桌上的几张纸小心叠好收起来,然后对两个女子说道:“要是她以后来电话。或者你们和她联系上,请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他把自己地手机、省城里的电话还有在陶然基地宿舍里的电话号码一并抄给了她们。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时常会到省外去,而且重要比赛前俱乐部也会要求队员把手机上缴,他又把刘源和叶强的电话号码也写下来。“要是这些都打不通或者没人接,你们还可以打这几个电话,只要你们把消息转给他们,他们就能马上寻到我……”

    临走前他又仔细打量了这个房间一眼,似乎想把所有的景象都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然后就离开了。

    “佳佳是不是有毛病啊,这样的男人都不要?”一个女子望着砰然一声合上的大门小声感慨着。

    另外一个女子抓着欧阳东留下地那张纸条。偏着头想了想。:“她的确是有毛病。你知道这男的是谁?”

    “谁?!”

    “你老公最喜欢的那个踢足球的,莆阳陶然的欧阳东!”有人在敲门。她把纸条交给那女子走过去,一面开门一面回头说道“肯定是他!怪不得我一直就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他……”

    门外是欧阳东。

    他半路上又折回来,因为他忽然记起来窗台上那盆仙人球。

    欧阳东没有去找粟琴询问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地,也不想去关心她到底和邵文佳说过些什么,事情已然发生了,再问什么都是白搭。粟琴倒是打来了好几次电话追问事情的进展,他也懒得和她说什么。他现在连朝她发脾气的心思和力气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欧阳东一直没放弃希望,他在省城里的大街小巷里没头苍蝇一般乱转悠,他期待着能寻找到邵文佳的踪影,然后他一定会向她保证,她永远也不会成为那只扑向火焰的飞蛾。但是这座现代化大都市实在太大了,不断延伸的宽敞大路以及道路两边雨后春笋般耸立的高楼大厦和一片连一片的住宅区,让它变得就象一个极度膨胀地怪物,并且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周边地土地,如今它的触角已经延伸到周围地几个郊县。如此广袤的土地上,仅仅是长住人口就有几百万,这就注定欧阳东的努力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注定了他为自己也为她勾勒的那幅美丽的生活画卷只能停留在脑海里……

    他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打传呼,每一次手机或者电话响起来他都会满怀希望,但是每一次他都失望地发现,这电话并不是她打来的。

    最终,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无异于大海里捞针的举动,转而把希望寄托在她能够回心转意上,也许哪一天她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呢?那时他们就能再在一起了。

    假如真有这么一天,他不会再让她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

    绝对不会!

    bk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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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索介绍:
这是一部写实的作品…… 欧阳东,一个年轻的大学生 单位破产了,他下岗了,失业了 但是在一个既普通又非常的机会下,他很快又上岗了 不过,这一次的工作很特殊:踢职业的足球! 求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求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求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