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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温一笑     青雀歌txt下载     青雀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嫁妆(二)

    青雀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清亮的杏子眼中满是愤怒。阿原看着这样的青雀,心底柔柔软软,青雀多爱护妹妹呀,小青雀,真是好姑娘。

    “青苗跟你是同天出生的,该说婆家了。”阿原浅笑,“这些时日以来,我让钟嬷嬷替青苗看了不少人家,有殷实的庄户人家,有富裕的商家,还有清高的读书人。不过,青苗都不喜欢。”

    青雀专注的听着。

    阿原咳了一声,“青苗就喜欢况周这小子。”

    青雀微微皱眉。

    “她是你妹妹。”阿原笑道:“她既喜欢这人,咱们便想法助她达成心愿好了,并不费什么事。”

    青雀神色缓和下来,“况家老太爷、老太太,想必不太难对付?”阿原说的也对,难得青苗喜欢。

    “极易对付。”阿原笑,“不只他们,连同况周的大伯、三叔在内,都没什么棘手人物。”

    况周的父亲是老二,从小到大一直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再加上他才出生不久,爹娘便先后因病辞世,越发的不讨喜。

    他家老太太倒是替他说过亲,女孩儿不是懦弱就是羞怯,没一个像样的。况周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回暗中使坏,让亲事结不成。

    可是毁一门亲事容易,成就一门亲事却难。他想娶位贤淑美丽的妻子,过优裕幸福的日子,却是难上加难。

    “况周有尊长、家族压在头上,喘不过气。他想不任人宰割,唯有求助权势。其实这样也好,只要我还是晋王,他便要安安份份的,好生对待青苗。”阿原细细告诉青雀。

    “放心,我会让况家乖乖的央媒提亲,郑重其事的娶青苗过门。”阿原胸有成竹。

    青苗的亲事,其实挺难办的。她只是普通老百姓的女儿,可偏偏喜欢况周这样官宦人家的子弟。

    青雀有些发闷。合着我家青苗嫁人,就不能嫁个情投意合待她如珠如宝的呀,要凑合况周这样贪慕权势的人?不过,算了,青苗喜欢便好。

    “青苗不能嫁到况家老宅去。”青雀忿忿的盘算着,“我妹妹才不在一群陌生人当中陪小心呢!我给青苗置宅子,让她单过。”

    “置什么宅子呢?”阿原表示不同意,“还住晋王府好了。如此,青苗天天能见着莫爹莫娘,还不用回婆家受气。”

    “我看行!”青雀怦然心动。青苗嫁人之后,还和爹娘住在一起,相互之间有个照看,那真是太好啦。

    “哎,你替我妹妹想的很周到,多谢你。”青雀笑咪咪向阿原道谢。

    “哪里,哪里。”阿原浅笑,“你妹妹,就是我小姨子,这还不是应该的么。”

    说到“你妹妹,就是我小姨子”,他不由的红了脸。青雀也觉脸上发烧,狠狠瞪了他一眼。阿原,你好没羞!

    阿原本是害羞的,被她这一瞪,勇气倒来了,目光热切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青雀从小比他胆子大,也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越看脸越红。

    “你俩吵架了?”师娘站在门口,诧异的看着他们。她今天是专门来看小徒弟的,结果一个不小心把小徒弟看丢了,忙追了过来。

    “瞅瞅,脸红成这样,吵架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你俩真行。”师娘啧啧。其实小徒弟、小外甥脸上明明都是娇羞,不过师娘看着不顺眼,偏偏要说成脸红脖子粗。好像这么一说,能稍微解解气似的。

    “小姨您净冤枉我。”阿原小声嘟囔,“我俩商量正经事呢,没吵架。”我哪舍得跟她吵架,您真是的。

    青雀神气的吹嘘,“谁耐烦和他吵架?师娘,我若和他言语不合,那铁定是动手啊。”

    武功比他高出一大截来,吵架?不耐烦不耐烦。手底下见真章,多痛快。

    青雀眉飞色舞的吹牛,阿原脸更红了,师娘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天青雀算是不虚此行,见了爹娘弟妹,敲定了青苗的亲事,还吃了香喷喷的肉,绿莹莹的菜,心满意足。

    至于如何对况家出手,什么时候对况家出手,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日理万机的祁青雀将军了,由晋王代劳。

    祁青雀将军有正事要忙活。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身回宁夏,便是因为这件正事。

    祁保山在世人的心目中,是一位年少成名、颇具天份的英雄将领。可惜时运不济,在捕鱼儿海之战中孤军奋战,力尽而死。

    本来是三路兵马齐袭鞑靼,可是另外两路因风沙弥漫迷了路,没有及时赶到。这是天公不作美,只能叹惜一声“时运不济”。

    他战死沙场之后,世人有为他叹息的,有为他不平的,却没有挺身而出为他正名的:赵越、谭咸没有为他请功,他为国捐驱之后,依旧是龙虎将军,没有封赏,没有谥号,没有抚恤遗孤。

    他,其实是无声无息的去了。

    如果他没有留下祁玉这独生女儿,如果祁玉没有生下青雀,可能他会永远这么无声无息。直到若干年后,再也没人能记起他,再也没人记得这位天才将领。

    这原本也是世间常情。这世上被埋没的英雄,受委屈的将士,如同怀才不遇的文人墨客一般,比比皆是。战场上前面这支人马浴血奋战、伤亡殆尽,却被后面那支人马抢了功劳,这种事,还少么。

    世上哪来的公平。

    没有实力,或是时运不济,都有可能让你远离公平,根本看不到公平。公平,竟是很难得的。

    让公平、公义实现,只能靠自己的努力。等、靠、要、悲愤质问苍天,都没有用。

    世人都知道祁保山幸运的有了位义子,名叫祁震;祁震幸运的有了位义女,名叫祁青雀。却没有想到,这名叫祁青雀的少女,会在二十年后,替她祖父祁保山正名。

    事情的起因,是科道突如其来的弹劾。这轮弹劾来势强劲,矛头直指当年收复河套的三位英雄:谭咸、赵越、胡元。谭咸的罪名最重,因为他仗势在浙江一带霸占良田,数量巨大,浙江之所以流民四起,他有不可抹灭的“功劳”。赵越和胡元不用提了,一位是勋贵,一位是太监,平日里的飞扬跋扈是有名的,“强抢民女”“占人田地”“虐杀僧奴”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稀松平常。

    倒是谭咸,因为素有清名,这弹劾很让人意外。

    科道为什么要弹劾?因为有人把相应证据送到他们手上的。

    科道和御史一样,可以风闻弹劾,不必有真凭实据。

    内阁还是原来的万首辅负责,看到这架势,不敢隐瞒,急忙上报。万首辅是无耻小人,不过,他胆子小,从不敢在皇帝面前弄鬼。

    皇帝看了这些弹劾,很费踌躇。这三人都死了,而且很可疑的死在谭家庄,死在一处。原以为是三位英雄不幸遇难,如今看来,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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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没写完……

    我接着写,再添新内容的时候加个分界线,手机党就能分清楚哪些看过,哪些没看过了。

    再显示更新,就是这章添齐了。

第107章 较量

    祁玉含笑说起王堂敬听,“……保不齐是什么稀世奇珍呢,要不爹爹怎会珍而重之的埋在地底下?给青雀好了。”

    王堂敬诧异看向祁玉,给青雀一个铁箱子,一个你根本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铁箱子?祁玉见他脸色不善,忙解释,“爹爹说过,里头全是宝贝。”

    王堂敬沉默半晌,苦笑,“也罢,青雀姓祁,你爹爹留下的财物,自然该是她的。至于你,你是她姑母,到时依着做姑母的礼节,给她添几件首饰便是。”

    祁玉低低答应了一声,忽觉心酸,想哭,无限悲凉。

    辞别外祖父,回到阳武侯府,祁玉神色恹恹的,无精打采。薛能大为心疼,又不敢追问,眼看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发闷,干着急没办法。

    王大太太又说人前来说项,薛能委婉推了,“媳妇才走了没多久,儿子还有一年的孝,哪是议亲事的时候?没这个道理。”

    推走来人,薛能也是心烦。阿护这继室人选可要早早的看好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好让王家死了心。可谁家好姑娘愿意做填房呢?唉,没法子,只好往次一等的人家寻摸了。

    想起薛护成了鳏夫,薛能愁眉苦脸。儿子,你跟爹一个命呀,都要娶两回媳妇!阿护,只盼你有时运,也跟爹爹似的,娶到合心意的绝代佳人。

    晚上,祁玉连饭也不肯吃,把薛能急的够呛。薛护在宫里当值,小阿挥吵着要娘,大姐儿板着个脸不说话,大哥儿偏偏又拉稀了,薛能真是焦头烂额。

    “得娶房能干的儿媳妇。”薛能改了主意,“佳人不佳人的,也顾不上了。阿护,你是长子,还是娶个能独当一面的媳妇吧,要不然,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呢。”

    薛扬沉着脸出房来看了几眼,转身又回去了。

    薛扬亲手绣了十只精巧漂亮的荷包,准备送给青雀。王堂敬知道后笑着夸奖,“阿扬很好,友爱姐妹!”阿扬亲手绣的荷包,何等有情意,妞妞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天王堂敬专程命人把青雀叫来,递给她两个踞,“妞妞,送你的。”青雀笑吟吟,“我也算是书香门弟出身,是得要几件名人书画来充充门面。曾外公,多谢您啦!”

    等到青雀把踞打开,不由得惊呼,“夜宴图!”再打开一幅,又是惊呼,“山居图!”青雀定定看了会儿,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王堂敬,“您真神了,从哪弄来这两副传世名作!”

    《夜宴图》是五代画作中的精品,细润圆劲,人物形象清俊,把一位南唐巨宦在家中开宴行乐的场景描摹得栩栩如生。《山居图》也是名作,以清润的笔墨,把浩渺连绵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两副图,称得上价值连城了,而且可遇不可求。

    老杨你真行,你把妞妞教成全才了,武能上阵杀敌,文能赏鉴名画!王堂敬这会儿真把杨阁老羡慕的不行,有妞妞这么位小学生,多舒心啊。

    青雀笑咪咪收起踞,叹道:“真送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曾外公,若换了我是您,今晚准会心疼的睡不着觉。不对,是连着好几个晚上,都会心疼的睡不着觉。”

    王堂敬哼了一声,“曾外公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哼,邓家还知道给你添些珍贵之物,王家可不能输给他们!”

    曾外公您……合着您是跟宁国公较劲呢!青雀摸摸鼻子,乖乖的把画收好了。

    正好薛扬来了,王堂敬笑着告诉青雀,“阿扬有心,亲手绣了荷包给你。妞妞,好不好的,这是她的心意。”

    青雀笑,“阿扬真乖巧,我要好好谢谢她。”闺阁中的女孩儿,若是长于诗画还好,可以拿自己写的诗、作的画来送人。若诗画上不能,似乎只能送些荷包、帕子之类——邓之屏、邓子盈送给青雀的,也是亲手绣的荷包。

    薛扬笑盈盈走进来,冲王堂敬、青雀行礼问好,亲热叫着“曾外祖父”“姐姐”,青雀也笑咪咪的叫“阿扬”。没一会儿,薛扬便拉着青雀到僻静处说悄悄话。王堂敬远远看着这一对有几分相似的姐妹,十分欣慰。看看,姐姐爱护妹妹,妹妹尊敬姐姐,多好。

    薛扬言笑晏晏的说着话,忽然撅起小嘴。王堂敬看在眼里,微微笑起来,阿扬爱娇,在姐姐面前很自在呢。

    “……姐姐,你若嫁给晋王,我便不喜欢你了!”薛扬天真说道。

    “随你啦。”青雀漫不经心,“你喜欢我也成,不喜欢我也成,悉听尊便。”

    “姐姐你……!”阿扬顿足,“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是你妹妹呀,我是你亲妹妹!”

    “我知道。”青雀奇怪的看着她,“你是我亲妹妹,我一直知道。”

    “你不该疼爱我么?”阿扬委屈的不行,“你不该让着我么?哥哥就很疼我,处处让着我!”

    “薛家的规矩是哥哥让妹妹,可我祁家的规矩,是妹妹顺从姐姐。”青雀笑道:“我有弟弟,也有妹妹。不拘是弟弟还是妹妹,都要听我的。若不听我的话,一律丢出去,概不理会!”

    “你……”薛扬气的小脸通红,忿忿看着青雀。王堂敬觉着有些不对,快步走过来,“姐儿俩吵架了?”青雀和薛扬异口同声,“没有!”都不肯承认。

    青雀唬弄曾外公,“我俩可要好了,无话不谈。”薛扬附合,“可不是么?我和姐姐好像打小便认识似的,亲切的很。”王堂敬释然。

    接着两人还吵架,不过声音很小。薛扬批评青雀,“你没有度量,我不要你做姐姐!”青雀无所谓,“那我不做你姐姐好了。其实我不缺妹妹,我有青苗,有青宁,邓家还有邓之屏和邓子盈。”

    她有这么多妹妹,我却只有她一个姐姐!薛扬吵架没吵赢,气的胃疼。

    “我往后再也不要见你了!”薛扬忿忿的扭过头。

    “我后天动身去宁夏。”青雀淡淡道:“你想见我,也见不着了。”

    去宁夏?你都要嫁人了,还去宁夏?薛扬傻了脸。

    “哎,你别去了。”薛扬摇摇青雀的手,“打仗多危险,别去了。”语气中有央求的味道。

    “鞑靼大举进犯,宁夏告急。”青雀目光看向窗外,“我义父在前线浴血奋战,难道我能在后方安坐。阿扬,我恨不得飞到宁夏,和我义父一起抵御胡虏。”

    薛扬呆了呆,小心的从颈间取下一个璎珞圈,璎珞圈上挂着晶莹璀璨的玉锁,“这个,开过光的,能保平安,送给你。”

    青雀唇角泛上丝笑意,声音温柔起来,“阿扬,你带着。”

    薛扬小声道:“我又不打仗。”执意把璎珞圈挂在青雀颈间。

    青雀含笑看着她,“我还是会嫁给晋王的。”

    薛扬板起脸,“我不喜欢你!不过,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青雀拍拍她,笑道:“我也不喜欢你,不过,我也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两人四目相对,青雀眼神宽容宁静,满是笑意,薛扬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姐妹二人友好分手。

    王堂敬是早就知道青雀要回宁夏的,只是没料到鞑靼又大举入侵,少不了担忧青雀,“刀枪不长眼,妞妞,你千万要多加小心。”青雀神采飞扬的指指自己,“久经沙场的老将啊!”她样子很得意,很可爱,可王堂敬看着她花朵般娇嫩的容颜,心头沉甸甸的,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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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麻烦大家明天早上再来看看,会增添新内容。

    青雀的少女时代结束了,下卷开始婚后生活。

第108章 凯旋

    残阳如血,暮蔼沉沉。辽阔的草原渐渐寂静,渐渐空旷,青雀身姿挺拔的骑在小红马上,身后是数千名疲惫却又兴奋的骑兵,眼前是不敢恋战、仓惶逃走的敌人。

    鞑靼骑兵狼狈的败退了。

    大风吹起红色的军旗,军旗上一个斗大的“祁”字迎风招展,遒劲有力,苍凉悲壮。下方却是绘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青色小鸟,又机灵又骄傲,令人见之心喜。

    溃不成军的鞑靼骑兵消失在苍茫的天际。青雀带着部下得意的掉转马头,回营覆命。

    其余各种人马,也各自取得胜利。京营、宁夏守军同心协力,艰苦奋战,迎头痛击入侵的鞑靼骑兵,杀敌无数。

    捷报传至京城,皇帝大悦。这宁国公果然是名将、福将,他打仗就没有不胜的!皇帝看着捷报,再看阿原的家书,踌躇满志的想着,照这个势头,大军很快便凯旋回朝了。

    皇帝正乐着,忽想起一件要紧事,忙拿起阿原的家书去了宁寿宫,献宝似的拿给太皇太后,“祖母您看,阿原好好的。”自从阿原冷不丁儿的去了宁夏,太皇太后一直生着闷气。

    太皇太后忙拿过来看了,又是笑,又是咬牙切齿,“等他回来了,先好好打一顿板子,再说别的!”皇帝满脸陪笑,“别介,阿原身子弱,真打的他下不了床,祖母该心疼了。”

    太皇太后笑了笑,“既然你给他说情,便先记着账吧,哪天他再犯了错,一起打。”皇帝正色道:“阿原乖巧,往后再不会犯错的,您记的这笔,纯属空帐。”太皇太后听了,笑成了一朵菊花。

    “阿原从小就听听说说的,最乖巧不过。”太皇太后笑了会儿,面色沉了下来,“都是祁家那丫头不好,硬是把文静的阿原给带野了。”

    皇帝吓了一跳,您这么抱怨,不会是想给阿原换王妃吧?可千万别,他痴恋祁青雀已到了这个地步,您若再节外生枝,他不定怎么闹腾呢!

    “阿原他……他从小便一心想去看看西夏王宫。”皇帝忙表白,“小时候一起读书时,他便有这个志向呢!祖母您不知道,阿原读起书来,痴迷的很。”

    太皇太后将信将疑,“真的?”阿原巴巴的跑到宁夏,不是为了祁家那姑娘,而是为了观看西夏王宫?等他回来了,可要好生盘问盘问。

    皇帝费了好大劲,才把太皇太后安抚住。

    出了宁寿宫,皇帝当天便下了手札到礼部,“筹办晋王和祁震之女的婚事。”还是赶紧定了吧,别再出什么岔子。

    礼部接到手札,算算日子,晋王这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也快满了。亲王册立王妃是盛典,是要早早的准备,要不到时候肯定人仰马翻。当下也无异议,埋头准备起来。

    过了一阵子,太皇太后又有反复。皇帝去请安的时候,她面色不悦,“你父亲生前,不会是受了小人蒙避吧。祁家姑娘性情彪悍,功夫又好,阿原娶了她,难保不被她欺负。我一想起阿原或许会被欺负,心里真是堵的慌。”

    皇帝笑道:“祖母,阿原在您面前是听听说说的,很文静。到了外人面前,他风度非凡,极有威严。孙儿倒不担心他被王妃欺负,孙儿担心晋王妃见了他,会吓的战战兢兢、不敢仰视。”

    太皇太后想了想皇帝所说的场景,笑咪咪。也是,阿原是先帝爱子,今上的亲弟弟,他的王妃就算是出身将门,驰骋沙场,也不敢对夫君不尊敬!到了阿原面前,她肯定是低眉顺眼、温柔婉顺的。

    太皇太后总算不再坚持己见,皇帝暗暗松了口气。阿原贵为亲王,哪有那么容易被自己的王妃欺负,祖母您真是爱孙心切,想多了。

    宁夏军营。

    一场鏖战之后,鞑靼败退,各自收兵。袅袅的吹烟升起,一阵阵的饭香传来,该祭五脏庙了。青雀和兵士们一起,坐在营帐外,手中端着大粗碗,吃饭。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身边多了个人。

    青雀觉得周围弟兄们的眼神不对,忙往身边看过去。果然,阿原穿着普通兵士的服饰,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青雀抓起一个窝头咬了口,豪迈的吩咐,“给他也盛一碗!”旁边有人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没一会儿,乐呵呵递过来一个粗碗,“请吧,甭客气!”

    “周大贵,我才入伍那年便跟他分到一个小队了。”青雀指着那人笑着介绍,“这些年一直并肩作战,好兄弟。”

    阿原客气的道过谢,接过碗。

    周大贵狡黠的看着他,冲青雀挤挤眼,“你小女婿?”青雀一边咬着窝头,一边笑着点头,周大贵大力拍她的肩,眉花眼笑的赞叹,“长的可真俊!小祁,你艳福不浅!”

    周围的士兵轰堂大笑,青雀踹了周大贵一脚,周大贵机灵的逃了。

    阿原喜滋滋的捧起大粗碗开始吃饭,看样子吃的还挺香。

    不远处,一队近卫打扮的彪形大汉静静立着,严密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有人过来了!”发觉有人往这边走,近卫警觉的看了过去。夕阳余晖下,一位将军打扮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而来,脸上满是喜悦。

    “邓麒来了,让他过去。”见到来人,近卫头领简短的吩咐。这邓麒简直是天天来捣乱,讨厌的很。不过,好像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

    邓麒到了近前,青雀笑咪咪招呼他,“吃了没有啊,一起一起。”邓麒坐到青雀旁边,不客气的说道:“没呢,肚子饿的咕咕叫。”有兵士也给他盛了碗,邓麒大概是真饿了,埋头苦吃。

    “有小灶不吃,来吃咱们这个,真是的。”兵士们窃窃私语。

    “祁将军是跟咱们同甘共苦,邓将军是来添乱的。”一样的做法,不同的评价。

    “旁边那俊小子呢?”有人还是不懂。

    “这还用问?你瞎子呀!”得了个大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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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纳征

    皇帝见他伶俐,微微一笑,又叮嘱交代了几句要紧话,命他去宁寿宫见太皇太后。晋王扭捏了一会儿,小声嘟囔,“祖母保不齐会打我。”皇帝咬牙,“该!”他忽想起阿原当初是怎么威胁自己这皇兄的,觉着牙根儿痒痒。

    晋王耍赖的在乾清宫坐下,不走了,“您忙您的,等您忙完了,咱俩一起去宁寿宫。”皇帝见了他这无赖相,摇头笑了笑,低头看奏折。

    等到皇帝把国事处理完了,站起身往外走,晋王连忙跟上,一起去了宁寿宫。“祖母恕了他吧,可怜见的,一个人不敢来,巴巴的等了好半天,才敢跟着孙儿过来。”见了太皇太后,皇帝笑着求情。

    太皇太后心早软了,却还是板着一张脸,“往后还敢不敢了?”阿原神色郑重,“什么西夏王宫,根本没有书上说的那般好看,我再不会了!”哄的太皇太后转怒为喜。

    “娶个媳妇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再不许淘气了。”太皇太后笑咪咪交代,“你哥哥说,钦天监选的好日子在明年春天,阿原什么都不用管,等着做新郎吧。”

    晋王神色认真,“怎么会什么都不用管呢,我总要练练礼仪,要亲迎呢。”

    太皇太后大乐,“那是,阿原要亲迎呢,练练礼仪吧,练练吧。”皇帝也很想笑,不过他性子沉静,硬生生忍住了。

    “阿原,你可不能怕媳妇儿!”太皇太后忽想起一件要紧事,交代道:“她素日里舞刀弄枪的,想必有些凶悍,你可不能被她降住了啊。”

    “祖母您放心,我一准儿不怕她。”晋王挺直腰身,一脸郑重,“咱们家的男子,哪能怕媳妇儿呢?不会。”

    是呢,皇室子弟哪有怕媳妇儿的?阿原这面相,怎么看也不会是个惧内的!太皇太后笑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线。

    过了两天,太皇太后想亲眼看看阿原的王妃,要宣召祁青雀进宫。不过,很不巧,祁震一家已经启程回乡祭祖了。太皇太后只好把这念头暂时放下。

    “祁家回乡祭祖,阿原竟没跟着一起去?”晋王来宁寿宫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心绪极好的打趣他。

    “少康中兴,便是在夏邑吧?”晋王沉吟,“不过,没像没留下什么值得一看的古迹,我还是不去了。”

    “这贪玩孩子!”太皇太后乐呵呵的笑。

    弘治二年冬天,宣城伯祁震一家回乡祭过祖,重回京城。祁家如今住在平安大街,宣城伯府气宇恢宏,轩昂壮丽,是京城中新起的权贵之家。

    祁震才一回京,便被礼部的官员堵住,议起晋王亲迎的各个细节。皇家娶妇其实和民间是一样的,不过礼仪更为繁琐,祁震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邓麒亲自督促着仆役把一色的紫檀木床、柜、桌、椅流水般搬到祁家,气愤看着祁震,“明明是我闺女!”祁震把礼部写下的一应流程递给邓麒,“要不,换成你试试?”邓麒细细看过,交还给祁震,低声拜托,“麻烦你了。”祁震要做的事且多着,人家又不是妞妞的亲爹,难为了。

    祁震笑笑,把邓麒让到客厅坐下待茶,“妞妞正忙着呢,你先坐会儿。”邓麒喝了几口茶润喉,问祁震,“妞妞忙什么呢?”亲爹在这儿坐着她也不出来,有什么要紧事。

    祁震咳了一声,“从老宅起了个箱子出来,妞妞不肯独占,要分给弟弟妹妹。这会儿,姐弟三个应该正商量着吧。”

    邓麒坐不住,跳起来结结巴巴问道:“她,她弟妹来了?”

    祁震心中微晒,淡淡道:“她姑母带着一双儿女来了,如今正在后宅。”

    邓麒脸色煞白。

    祁震想起他当年做下的恶事,冷冷的哼了一声。眼前这人是妞妞的亲爹,看在妞妞面上也不能把他怎样,可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当年他只要稍微有点气节,有点人性,也不会做出停妻再娶之事,害的小姐母女两个差点丧命。

    “玉儿在这里,玉儿在这里。”邓麒晕晕呼呼的想着,“她在祁家,离我很近很近。或许我出了客厅,便能看到她。”

    邓麒脸色痴痴的,起身要往外走。祁震挺身挡在他面前,冰冷而严厉的看着他。

    后宅里头,青雀指着打开的铁箱子,告诉祁玉和薛扬、薛挥,“这箱子里头,有一部兵书,一把宝剑,许多珠宝。外祖父在箱中留有遗言,兵书和宝剑是给大舅二舅的,珠宝全部留给娘。大舅二舅已经过世,我姓祁,兵书和宝剑就不客气的据为己有了。珠宝不是给我的,我不要。”

    祁玉鼻子酸了酸,摇头,“不是说好了么,这铁箱子里的宝贝,全是你的。青雀,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箱子里头有什么,要是知道有兵书和宝剑,早就起出来给你了。你也能多把防身利器。”

    薛扬霸道的看向青雀,“哎,兵书和宝剑都是无价之宝吧?你沾光了。”青雀拍拍她,笑,“阿扬不笨!这些珠宝很值钱,不过总有个价。兵书和宝剑,你估不出价来。”

    “那,兵书借我看看,宝剑借我使使。”薛扬耍赖。

    “兵书,你真看不懂。”青雀笑咪咪,“宝剑么,阿扬,你提不起来,那是一柄重剑。”

    薛扬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薛挥已经十岁了,平时也是爹娘、哥哥姐姐娇惯大的孩子,淘气的时候多,懂事的时候少。这会儿,看着从外祖父家起出来的沉重铁箱,他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姐,等我长大了,兵书你慢慢教给我,好不好?我要学万人敌。”

    十岁的薛挥个头已经很高,只比青雀低半个头。青雀笑着拍拍他,“好呀,阿挥,你若想学,姐姐教给你。”

    薛挥点点头,指着箱子里的珠宝说道:“我是男人,用不到这个,你们两个分了吧。”薛扬促狭的冲青雀吐吐舌头,“我又不出阁,用不着!”

    祁玉感概道:“你们的外祖父、外祖母,性情高洁,珠宝玉器这些俗物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你们三个性情虽各有不同,这一点倒都相像。”

    祁玉做主把珠宝分成三份,青雀、薛扬、薛挥一人一份,“阿挥也别推辞了,往后给你小媳妇儿。”薛挥听了,小脸涨的通红,红的薛扬都不好意思再取笑他。

    宣城伯府,算是祁玉的娘家了。祁玉回到宣城伯府这娘家,伯夫人是她昔日的婢女英娘,自然要隆重款待她。祁玉坐在宣城伯府富丽堂皇的厅中,看着言笑晏晏的青雀、薛扬、薛挥,亲热恭敬的英娘,真觉恍如隔世。

    那年,青雀才出生,英娘抱着她站在自己床前……再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祁震,英娘,才是你的父母。”祁玉叫过青雀,困难的了口,“没有他俩,你早死了,我也早死了。青雀,他俩不是你的义父义母,是你真正的父母。”

    “我知道呀。”青雀嘻嘻笑,“英爹英娘,还有莫爹莫娘,师爹师娘,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爹娘。”

    青雀笑的灿烂,祁玉却觉心痛、难堪。坐了会儿,不管英娘如何挽留,执意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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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到明天了。

第110章 亲迎

    礼部早已准备好彩舆,教坊司早已在午门安排好乐队。正、副使领命,带着引礼官、执事官等一众人,带着隆重的纳征礼、发册礼,从午门出发,浩浩荡荡去往宣城伯府。

    宣城伯府自然是宾客盈门,张灯结彩。青雀在自己房里等着,正、副使一行人到了之后,自有内官捧亲王妃冠服进来,要换衣服的。

    青苗、青宁、薛扬等人都在青雀的房里。青苗已和况周成亲,刚刚生下长子潜哥儿不久,身材有些丰臾,一脸幸福满足笑容。青宁年纪还小,爱娇的偎依在青雀身边,好奇问着,“姐姐,她们都说纳征,什么是纳征啊?”

    薛扬和青苗都笑,青雀耐心告诉妹妹,“纳征、发册,算是送聘礼吧。阿宁,他们要把晋王妃的金册送来给我,还有纳征礼、发册礼。”

    “纳征礼、发册礼都有什么?有没有好吃的、好玩的?”青宁追问。

    青雀想了想,“反正有活的,什么猪、羊、鹅,还有八匹马……”青宁高兴了,“有小马啊,真好!姐姐,我要一匹!”薛扬和青苗听了,乐的不行。

    正说着话,正、副使一行人到了。没过多大会儿,内官捧进亲王妃冠、服,请青雀更衣。薛扬利索的塞过去个大红包,把内官打发走了。

    薛扬回过身好奇的看着,“姐,这就是九翚四凤冠啊?很漂亮。”桌案上放着翟衣、凤冠,凤冠色泽瑰丽,珠翠围绕,华贵非常。

    青宁也跑过来看热闹,青雀解释给她们听,“亲王妃和皇太子妃的礼服相同,不过亲王妃少金事一件。礼冠大花九树,小花九树,钿九,翟文九,金凤四只。”

    青雀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着青纻丝绣翟衣,白玉革带,脚上着青纻丝舄,鞋上缀着六颗明珠。华美的衣饰,衬的她愈加肤光胜雪,明艳照人。青苗、薛扬都看呆了,就连年纪小小的青宁也是一脸艳羡,“姐姐真好看啊!”

    青雀捏捏妹妹的小脸蛋,亲呢道:“姐姐要出去了,阿宁耐心等一会儿。”青宁眼珠转了转,偷偷跟在青雀后头,也出去了。谁要耐心等一会儿啊,我要出去看热闹!

    青宁才出门,就被青峰兴高采烈的拉走了,“阿宁你来看,姐姐的聘礼,很好玩!”青宁跟着青峰往隔壁院子一走,乐了,只见屋里放着放着名色珠翠、燕居服、金银、宝钞、绢、纱、罗、被子、卧单、酒、茶等,院子里则放着朱红戗金皮箱、朱红漆柳箱,另外,活鹅,活羊,洗猪,还真有八匹马!不过都是高头大马啦,没有自己能骑的。

    “还有呢!”青峰又拉着青宁去到另外一个院子,只见院中是一乘华丽的凤轿,锦坐、锦踏褥、红交床、红帘、红罗销金轿衣,红杖、清道旗、绛引幡、戟氅、戈绣幡、班剑、仪刀、镫杖等,齐全的很。

    “姐姐往后要坐这个出门啊。”青峰和青宁咯咯笑,觉得好玩极了。旁边有内官在,知道这两位是晋王妃的弟弟妹妹,殷勤指给他们看,“这是女轿夫的衣袍、花纱帽、红锦布鞋,这是擎执宫人的销金罗袍,这是抹金交椅脚踏,红绣伞,青方伞……”青峰和青宁听的津津有味,“真有趣!”

    正堂里,青雀从女官手中接过晋王妃的金册。往后,祁青雀会被称为晋王妃、祁妃,还能不能再被称为祁将军?这是个问题。

    正、副使送过纳征礼、发册礼,宣城伯府也回赠了礼物,正、副使任务完成,回朝覆命。

    宣城伯府,就等着一个月之后正式嫁女儿了。

    元旦前后,到宣城伯府给青雀添妆的文武官员很多。有杨阁老的门生故旧,祁震、青雀的袍泽,还有很多从前没打过交道的人家。

    祁玉和邓麒差不多是同时病好的。邓麒时不时的跑过来看青雀,催问祁震,“妞妞的嫁妆如何了?”祁震也不跟他废话,默默递过来一张嫁妆单子。邓麒看了,没话好说:真阔气,真豪华,就是让自己这亲爹去准备,也只能是这样了。

    祁玉把自己历年积攒的珠宝取出来,薛能、薛护也给添了不少,合力替青雀制了一顶宝冠。这顶宝冠上镶嵌有上百颗各色宝石、珍珠,璀璨华美,耀人耳目。

    薛扬看的眼睛发绿,紧着跟父母、兄长预定,“到我出嫁的时候,也要这么一顶宝冠,你们不许偷工减料!”祁玉微笑点头,薛能乐呵呵,“哪能少了我阿扬的。”薛护指指宝冠,笑着告诉她,“特特的做成这样,虽华贵,却没有禁忌之物,就是为了到时也能原封不动打给你。”薛扬极为满意。

    宝冠送到青雀手上,青雀很高兴,“这个,得值不少银子吧?我喜欢!”高兴完,小声抱怨祁玉,“你不能单独送我一个么?干嘛跟薛叔叔和师哥合着。”

    青雀宁愿宝冠不这么华美,可是,是祁玉一个人送的。

    祁玉怔了怔,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青雀,周公之礼,英娘有没有告诉你?”青雀嘻嘻笑,“这个真不用,我懂!”祁玉见她没个正形儿,微微笑了笑,不再往下说。

    皇宫里头,晋王被一名身份特殊的官员带领着,进了秘殿。秘殿,是供奉欢喜佛的地方。

    本朝设立之初,对皇子的教育是很严格的。皇子成婚之前,并不许宫女私自亲近,而是到秘殿观看欢喜佛,知晓周公之礼。后来渐渐的管束就不严了,皇子成婚之前多半已和宫女亲热过,秘殿的作用,就不是很大。

    可是,皇帝和晋王这两兄弟成婚前,都必须上秘殿来:他们两个都没有贴身服侍的宫女。

    这名官员已是人到中年,一本正经的引领着晋王见了秘殿,面对着赤身**的欢喜佛,面色如常的讲解着,还拨动机关演示。

    官员态度很认真,晋王听的、看的也很认真。从始至终,两人都是毫无异色。

    官员见晋王看的投入,特地多演示了几种姿势,“殿下,这几种姿势,有利子嗣。”晋王郑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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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庙见

    阿原在秘殿观摩的时候就很用心,后来又很有钻研精神的拿着小铜人儿琢磨过不少回,对于其中的诀窍理解颇深。理论无疑是能够指导实践的,他弯腰抱起妻子,一边深深的、热烈的吻她,一边慢慢走向床榻。

    青雀枕在朱红色的枕头上,明亮的眼眸中星光点点,腮边点点嫣红,如美玉生晕,备显娇艳。阿原伸手取下她的发钗,黑亮润泽的长发散落枕上,更加动人。

    青雀想嗔怪,“你弄乱了我的头发。”却见阿原抬手把自己的发簪也取了,一头鸦羽般的乌发垂了下来。他的长发如丝如缎,柔软而又有光泽,映着晶莹如雪的肌肤,真是好看极了。

    “阿原好美。”青雀低语呢喃。阿原慢慢俯□子,亲吻她的脸颊,“小青雀更美。”他大概是在这件事上有些天分,明明是今晚才亲着真人,却是脸颊、嘴唇、耳颈,一点一点吻过去,温柔又热烈。

    青雀抱怨,“阿原,我好热。”阿原心喜,顺势哄她,“脱了衣裳,便不热了。”哄着她脱去中衣,自己也把衣裳脱了,随手扔到一边。

    贴身的小衣,青雀不肯脱。阿原浅浅笑着,在她耳畔低声问,“穿着衣裳,怎么打架?”青雀着恼,狠狠瞪了他一眼,“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一眼与其说是凶狠,倒不如说是妩媚,阿原本来就心猿意马,哪禁得起她这样,“随你收拾,好不好?”嘴里说着话,手也没闲着,周到的替妻子脱去小衣。

    打架这件事吧,实力固然重要,可战前准备什么的,也很重要。祁青雀将军明显是过于轻忽,准备不足,最终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一场激战之后,青雀浑身酸软的偎依在阿原怀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甘心的小声嘟囔,“我不服气……”阿原一脸魇足,眉目生春,“咱们明晚再来。”青雀含混的应了一声,朦胧睡去。

    软玉温香,这才是软玉温香。阿原怀里抱着个真人,满足的无以名状。真人,可比枕头强太多啦。

    第二天,两人还在甜美的梦乡,钟嬷嬷已带着宫女来敲门了。今天要行庙见礼,要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时辰都是定好的,耽误不得。

    青雀还困着呢,睡眼惺松的坐起身。阿原很是怜惜,抱着她低语,“昨晚累着你了,是我的不是。”青雀揉揉眼睛,不经意说道:“祁青雀将军三天三夜没睡觉的时候都有,这不算什么!”阿原听了更心疼,三天三夜没睡觉怎么成,小青雀你又不是铁打的。

    钟嬷嬷带着宫女鱼贯而入。桌案上儿臂粗的大红喜烛静静燃着,虽然天色还早,室内却很是明亮。宫女们服侍新婚夫妇妆扮好,晋王着朱红皮弁服,王妃服翟衣。

    晋王、晋王妃用过团圆膳之后,乘车进宫,到了奉天殿。在赞礼官的主持下,从德祖玄皇帝皇后的神御开始拜起,之后是历代皇帝皇后的神御,一直到先帝宪宗皇帝,全部拜过一遍,庙见礼算是完成了。

    然后,先去太皇太后居住的宁寿宫。太皇太后身穿燕居冠服,笑吟吟看着如金童玉女般的一对新人,心里满意极了。晋王、晋王妃依着赞礼女官的赞声下拜,晋王妃献腶修盘,以示侍奉。

    太皇太后打趣的问道:“阿原,对你的王妃可满意?”晋王神色恭敬认真,“先帝为孙儿选定的王妃,孙儿自然是满意的。”

    把太皇太后乐的。好嘛,合着因为是你父亲替你选的王妃,你就满意了?要是祁青雀不美、不慧,看你满不满意!

    太皇太后打趣阿原几句,又叫过青雀交代,无非是“互敬互爱,子嗣延绵”之类,青雀做恭顺状,一一答应。

    之后是王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慈宁宫里,王太后和邵贵太妃正坐着说话,等着新婚夫妇的到来。

    拜见王太后,和谒见太皇太后的礼仪相同,也是下拜、献腶修盘,以示侍奉。王太后微笑训勉了几句,态度很温和。

    王太后在后宫中一直只是挂着个虚名。万贵妃活着的时候,她噤若寒蝉;万贵妃去了之后,成化皇帝也很快跟着去了,后宫成了张皇后的天下。王太后,从来没有真正做过后宫的主人。

    晋王从一生下来就是得宠的皇子,不过他从来没有嚣张过,在王太后最失意的年代里也对她尊敬有加。王太后和晋王虽不如何亲厚,面子情总是有的。

    新婚夫妇又拜见了邵贵太妃。邵贵太妃看着神清气爽的阿原、翟衣凤冠的青雀,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甭提多甜了。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儿子,一个是妹妹的宝贝小徒弟,天生一对啊。

    “早生贵子。”邵贵太妃拉着青雀的小手,千言万语,化做这一句话。青雀很想爽快的答应“一定不负所托!”可这是在慈宁宫呢,好像不大方便,只好装做害羞的低下头。

    倒是阿原很郑重的躬身,“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邵贵太妃大乐。

    从慈宁宫出来,又去了乾清宫、坤宁宫,分别拜见皇帝皇后。皇帝是个好哥哥,看见弟弟有了般配的、情投意合的王妃,很替他高兴。皇后很端庄的以礼相待,既不过分亲热,也没刻意冷淡。

    从皇宫出来的,回到晋王府,新婚夫妇还消停不了。晋王要接待上门恭贺的王公贵族,晋王妃则要接见排班列序来拜见她的命妇们。

    英国公夫人进殿拜见的时候,青雀忙命宫人扶起她,“伯母,您是长辈,我当不起。”又亲切的问起张佑,“阿佑姐姐可好?多日没见她,很是想念。”英国公夫人笑容满面,“阿佑怀着八个月的身孕,怀相极好,身子康健。”青雀笑吟吟,“等阿佑姐姐一举得男之时,我再跟伯母您道喜吧。”英国公夫人笑着道谢,“承您吉言。”

    英国公夫人犹豫了下,小心谨慎说道:“阿祜,和他表妹定了亲。”英国公夫人娘家有位侄女,名叫周琪,足足比张祜小十岁。在英国公夫人看来,张祜是好孩子,周琪也是好孩子,可是从没想过他们能做夫妻。相差十岁,怎么可能呢?谁料张祜的婚事一拖再拖,拖到最后,和周琪样样相配,连年龄都正合适。

    “祜哥哥要娶嫂嫂了,真好。”青雀很是喜悦,“是伯母您娘家的侄女么?中碑亲,知根知底儿,再适合不过。伯母,祜哥哥的好日子定在哪天?外子和我是定要去扰杯喜酒的。”

    英国公夫人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微笑道:“还没定下日子,正请钦天监帮着测算呢。等定下了,给王妃递请贴。”青雀笑咪咪,“好啊。”

    很巧,英国公夫人之后,紧接着便是宁国公府世子夫人孙氏进来拜见。青雀跟孙氏总共也没见过几回面,不喜欢她,也没多憎恶她,待她跟平常人一样。看着孙氏跪拜如仪,青雀神色淡淡的,“夫人请起。”

    孙氏觉得很难堪。这坐在殿上的女子分明自己亲孙女,怎能如此无情,好像跟不认识自己一样?亏得麒儿那般疼爱她,她却根本不把邓家尊长放在眼里。

    不过,她都已经不姓邓了,姓祁。孙氏想到这一点,又觉无奈。

    “妾婆母和儿媳都抱恙在身,不能来向王妃道贺,请王妃切勿怪罪。”孙氏小心翼翼的说道。荀氏、沈茉,都应该来拜见的,可是都卧床不起。

    “宁国公夫人年事已高,无法苛求。”青雀提及厌恶的人,声音中透着冷意,“至于贵府的世孙夫人,不必和我见面。我和她若见了面,至少要死一个。”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孙氏打了个冷颤,没敢再接话,仓惶的行礼告退,逃跑似的走了。见了面就要死一个?青雀,你和沈氏究竟有多大仇恨。

    晋王妃在内堂设筵招待女客,一直到傍晚时分,方才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回到新房。她前脚进门,晋王后脚也回来了。

    “青雀,累坏了吧?”晋王体贴的问着新婚妻子。

    “我还好。”青雀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祁青雀将军体力和耐力都是很好的,这是小事一桩。倒是晋王殿下你,今天累坏了吧?”

    别的先不说,庙见真是体力活儿。庙见并不是每位先祖的神御前拜几拜就行,拜、兴、奠帛、进爵等等,礼仪很繁琐,耗时颇久,很累人。

    “我,习惯了。”晋王微笑,“我家的礼仪一直如此,从小到大见识过多回,练出来了。”

    “原来如此。”青雀笑咪咪拍拍他白玉般的脸,“懂了。”

    晋王捉住妻子雪白的小手,轻轻抚摸她手上的薄茧,“你若不累,四哥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好不好?”青雀疑惑的看着他,想了想,点头,“好啊。”

    昨晚给我看打架的小人儿,今晚你总不能故伎重演吧。

    晋王牵着她到了桌案前,从暗格里取出一副画轴,慢慢展开。是一幅画,画工很精细,人物很生动,看着毫无猥亵之感,很美,很诱人。

    青雀仔细看了,啧啧,“很不坏。”

    晋王神色很认真,“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好妹妹,咱们要试过多后,方才知道好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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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回门

    他这话说的很是冠冕堂皇,青雀觉着于情于理都不便拒绝,沉吟道:“要不,咱们就试试?”晋王郑重点头,“嗯,试试。好妹妹,咱们极应该身体力行的。”两人都是正经八百的样子,神色也好似从容镇定,不过脸颊都是飞起红云,连耳颈也像要烧着了一样。

    这晚青雀被新婚夫婿催着用膳、沐浴,然后早早的撵上床,身体力行。祁青雀将军这回算是有备而来了,以为自己稳操胜算呢,谁知最后竟然还是落败。

    “又轻敌了?”收兵罢战之后,青雀精疲力尽偎依在阿原怀里,迷迷糊糊的想着。如果不是轻敌,那可能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阿原天赋异禀?

    “四哥好不好?”阿原心满意足的浅浅笑着,柔声问怀里软玉温香的小美人。

    “臭阿原,坏阿原。”青雀小声嘟囔着,也不睁眼睛,伸手打向他胸膛。阿原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笑意,“好妹妹,你心疼四哥对不对,打的一点儿也不疼。”捉过青雀粉粉的拳头,放到唇边亲吻。

    “放开啦,我要睡。”青雀嗔怪着往回抽手,阿原耍赖不肯放,“你叫声好听的,四哥便放开。叫什么都行,四哥,夫君,原郎……”

    “原郎,原来是狼。”青雀喃喃。这异常美丽的少年,清逸出尘,飘飘若仙,原来是狼。

    “妞妞是夸我么?”阿原眉目生春,“你是很喜欢狼的,对不对?”狼,敏锐忠诚,锲而不舍,真正的草原之王。

    “生我的人才能这么叫……长辈才能这么叫。”青雀含混的抗议。你怎么能叫我妞妞呢,好奇怪。

    “小青雀,睡吧,睡吧。”阿原见她已是困的不行,柔声哄她,“睡醒了,四哥陪你回家拜见长辈们,好不好?”青雀“唔”了一声,枕在阿原手臂上,酣然入梦。

    次日是回门的日子,新婚夫妇一大早被钟嬷嬷带着宫女叫醒,服侍他们起床梳洗妆扮好了,用过早膳,出门登车,回娘家。前有王府仪仗开路,后面跟着为数众多的王府护卫,声势浩大的去了平安大街。

    到了宣城伯府,祁震带着青峰亲自在大门口迎接。他家这女婿跟寻常人家的女婿不同,按礼仪规矩,做岳父的就得这么着。

    “我忽然觉着很对不住英爹。”青雀看着大门口身姿挺拔的祁震,感概道:“人家嫁闺女,都是女婿讨好岳父。可怜英爹嫁闺女,却要对女婿恭恭敬敬的。”

    阿原大觉不妙,“那个,咱家也是女婿讨好岳父,没差别。小青雀,乖妞妞,哪个爹我也不敢怠慢了,恭敬的很。”再三表白,“我是听话的小女婿,不嚣张的,半分不嚣张。”

    果然,下车之后阿原格外温和客气,对着祁震一口一个“岳父大人”,活脱脱一个殷勤的小女婿。祁震笑道:“殿下和王妃大驾光临,不胜荣幸。”礼数周到的把他们让进来。

    其实青雀说的没错,嫁个闺女给皇家,不方便的地方很多。譬如说,寻常人家是女婿拜岳父岳母,岳父岳母坐着受礼即可。到了晋王这儿,规矩却是,“王四拜,妃父母立受二拜,答二拜。”

    多吃亏。

    青雀回门的日子,除祁震、英娘和青峰、青宁之外,师爹师娘带着林啸天、林啸威,祁玉、薛能带着儿子、女儿,景城伯和邓麒也来了,济济一堂。

    繁琐的礼仪之后,祁震等人陪着晋王去了外院大花厅。女婿回门的日子,戏、酒是少不了的,花厅外已搭好戏台,萧管悠扬。

    女眷们则在内宅花厅,一样也是有酒有戏。林啸天、祁青峰这两个半大孩子带着小小的林啸威跑来跑去玩耍,通没人管他们。

    英娘和师娘把青雀叫到身边,上下左右打量过一番,各自表示满意。“妞妞出阁之后,脸色更娇美了。”“丫头神清气爽的,不用问就知道了,没跟阿原吵架合气。”

    青雀颇为自得,“他哪敢跟我吵架?我是谁呀,师娘的心肝宝贝!他敢跟我吵架,我师娘、他小姨,一准儿毫不留情的收拾他!”

    “岂止!”林啸天从背后跳出来,大义凛然,“还有我呢,我虽然是他表弟,可我最佩服敬重姐姐!他要是敢跟我姐姐吵架,我可不答应!”

    林啸威跌跌撞撞的跟着跑出来,“不应!不应!”话还说不利索,态度却是积极的不行,挥舞着小手臂,一蹦一蹦的,竭尽全力附合着林啸天,他敬爱的大哥。

    青雀笑咪咪夸奖两个弟弟,“啸天乖,二子乖。”师娘嫌弃的摆摆手,“林啸天,二子,你爹闲着呢,找他玩去!”林啸天气愤看了眼不负责任的娘亲,抱起弟弟,找亲爹去了。

    到了亲爹身边,林啸天没多大会儿便喜笑颜开。“还是跟着爹爹好!”觉迟一向耐心细致,很少嫌弃他,更何况还有表哥,和煦的如同三月春风。

    “哎,你不只是我表哥呢。”林啸天喜滋滋说道:“你还是我姐夫!让我想想,叫你什么好?表哥叫了很多年,好像都叫烦了。”

    “表哥叫烦了,便叫姐夫。”晋王很随和的表示,“叫表哥还是叫姐夫,悉听尊便。”

    “表哥真好!”林啸天眉花眼笑。林啸威在旁拍起小手,“倒,倒!”一边叫着好,一边热切的往晋王身边凑,看样子想让表哥抱他。

    祁震、邓麒等人看着身穿朱红皮弁服的晋王,看着不懂事的小屁孩儿林啸威,笑吟吟。他这身衣裳是大礼服,要是抱了小孩子,那可有趣了。

    “二子,祖父在那边。”晋王伸手牵住小表弟,指着景城伯提醒他,“祖父想亲亲二子,二子喜不喜欢?”林啸威咧着小嘴冲晋王乐了乐,丢开他的手,摇摇摆摆的往景城伯身边走。

    景城伯见宝贝孙子往这边走,堆起一脸慈祥溺爱的笑容,弯腰把林啸威抱到膝上,“啸威啊,祖父的乖孙子。”抬眼瞪了眼晋王,对晋王竟然舍得不抱林啸威这样的乖孩子,表示非常不满。

    觉迟等人看在眼里,都觉好笑。

    晋王对师爹、英爹一向是恭敬客气的,对邓麒则冷淡的很。青雀在邓家吃了大亏,邓麒不只不替她主持公道,还包庇纵容沈茉那样的恶人,以至青雀不能肆意复仇。对宁国公,对邓麒,晋王实在尊敬不起来,一直淡淡的。

    今天却和往常不同。晋王不止对师爹、英爹异常恭敬,对邓麒也温和客气,礼敬有加。邓麒大乐,这娶了我闺女,果真是不一样么?臭小子,你不必巴结讨好我,只要对我闺女好,我就高兴!

    晋王对薛能也比往常亲热,不叫“薛侯爷”了,叫“姑丈”。薛能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却替他的玉儿高兴,玉儿,你这女婿虽贵为亲王,可是很平易近人啊。

    祁震见此情形,深感欣慰。他和英娘一样,生平最敬重已经过世的祁保山,和祁保山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爱女祁玉。晋王敬重祁玉的夫婿,这真是太好了。

    “殿下,你的封地在江南鱼米之乡吧?”景城伯关切问道:“纳妃之后,你便要就藩了,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是江南鱼米之乡,是塞上江南。”晋王微笑,“我喜欢宁夏,那是块宝地。”

    祁震、觉迟倒不觉得什么,景城伯啧啧称奇,“看不出,你竟有这样的胸怀!”江南何等富庶,又安宁清静,塞上江南和江南可差远了。晋王放着鱼米之乡不去,却愿意去边塞,真是与众不同。

    薛能惊奇的说不出话,邓麒却是拍案而起,“你去宁夏,妞妞岂不是要跟着你吃苦?不成!”放着江南的安宁富贵日子不要,到边塞去?臭小子你成心气死我呀。

    祁震和觉迟懒的理他,薛能这老好人忙打圆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景城伯哈哈大笑,“小邓,这哪里是丫头跟着他吃苦?分明是他跟着丫头吃苦!”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莫名其妙的跑到宁夏监军,你说是为什么?同样道理,他要宁夏的封地,也不是为了自己。

    邓麒愣了愣,过了会儿方才想明白,心绪复杂的坐了下来。妞妞,你虽嫁了人,还是要横刀立马、驰骋沙场?何必呢,安安份份过日子多好,爹爹也放心。

    方才的不愉快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众人等听着戏,喝着酒,殷勤周到的说着客气话,和谐融洽。林啸威偶尔给添添乱,不过,无伤大雅。

    内院,青宁好奇的问着青雀,“姐,你家很大,很漂亮,对不对?”她没去过晋王府,只听说晋王府在银锭桥,风景绝佳。

    薛扬本是笑盈盈坐在青雀身边的,听了青宁这问话,唇边的笑容渐渐凝固。姐姐的家,如今那是姐姐的家了,那美丽的景色,那美丽的少年,都是姐姐的了。

    青雀耐心讲给妹妹听,“宫殿恢宏壮丽,覆以青色琉璃瓦,窠栱攒顶,中画蟠螭,饰以金边,画吉祥花。阿宁,宫殿确实很美,等哪天姐姐闲了,请你过去玩一天。”

    “好啊。”青宁殷勤交代,“姐姐要记得,可不许忘了!到时我和娘亲一起去,姐姐要陪我玩一整天哦。”青雀笑咪咪的,一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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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生

    薛扬眼眸中闪过丝不悦。一口一个“阿宁”,叫的好不亲热,我才是你亲妹妹好不好,只顾着哄祁青宁,对我倒不理不睬的,不放在眼里。

    薛扬斜睇青宁一眼,颇有忿忿之色。英娘本是和师娘、祁玉一起听戏的,不经意间瞅见薛扬的神情,忙冲青宁招了招手,青宁又叮嘱一遍,“姐,你不许忘了。”嘻笑着去找英娘了。

    “我才是你妹妹!”薛扬见左右无人,气愤的瞪着青雀。

    “青苗,青宁,都是我妹妹,是我亲妹妹。”青雀慢吞吞转过头看她,“她们的爹娘,也是我亲爹娘,明白么?我养父养母,和英爹英娘,‘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无异亲生父母。”

    薛扬撅起小嘴,“可是,我应该比她亲近些吧?咱俩可是同母姐妹。”薛扬此时心中颇有些抱歉,可怜的姐姐,简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真是令人同情啊。

    “都一样。”青雀简短说道。

    薛扬白了青雀一眼,什么都一样,明明是祁青宁那小丫头比我还亲近!你很偏心,知道么?

    薛扬只管生闷气,青雀只管不理会她。

    “哎,也请我吧。”薛扬生了会儿闷气,语气软了下来,“我也想上你家玩玩,你家景色很美的,值得一看。”

    “景色随便看。”青雀答应的很干脆。

    薛扬往祁玉等人的坐位看了眼,只见那几位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根本没人留意这厢。薛扬小脸凑近青雀,狡黠问道:“只许看景色?你家除了美景,还有美人呢。”

    青雀伸手捏着她的小脸蛋狞笑,“美人是我的,不许你看!”

    “真小气!”薛扬连忙伸手抵挡,把自己的脸蛋解救出来,脱离青雀的魔掌。

    “我从小不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引为毕生撼事。”青雀正色道:“父母被人抢走,我已经不计较了。夫婿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许染指!”

    薛扬板起小脸,清脆说道:‘我从小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家人对我千依百顺,百般疼爱。我若嫁人,夫婿也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许染指!”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扑哧一声笑了。

    “哎,还有哪位亲王没娶妻的,替我看看。”薛扬半是认真,半开玩笑。

    “晋王的五弟到了年纪,正在选妃。”青雀慢吞吞说道。

    “长的好看不?”薛扬两眼发光,激动问道。晋王的弟弟啊,那岂不是应该跟他差不多?

    “呃,有一点点胖。”青雀斟酌着措辞,“也不算太胖,比常人略微宽那么一点点。”

    “胖人哪有好看的?”薛扬立即没了兴致。

    青雀见状颇觉好笑,“阿扬,一定要好看么?”薛扬很肯定的点头,“一定要!要俊美出众,身材颀长,还要风度翩翩!”

    肯定还要家世清白门弟高貴才华横溢吧,阿扬,这样的男子存世数量不多,看你能不能碰着了。青雀莞尔。

    “你这做姐姐的,也不替我操心。”薛扬小声抱怨。

    “我从不越俎代疱。”青雀端起莹润的细瓷茶盏,闲闲说道。阿扬你有爹有娘的,怎么轮着我操心你的亲事了?不是我该管的事好不好。该我管的,当仁不让;不该我管的,片叶不沾身。

    “坏姐姐!”薛扬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青雀不知怎么的,忽想起阿原那一声一声的“好妹妹”,脸上泛起霞色。阿原本是多么美丽纯真的好孩子啊,成亲后却……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薛扬本想问“姐,你怎么脸红了?”却发觉青雀眼神中有着迷离的柔情,忙把话咽了回去,低头专心喝茶。

    晋王、晋王妃一直在宣城伯府盘桓到申时,才恋恋不舍的跟众人告别,驱车回晋王府。祁震等人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外,依依惜别。

    马车上,阿原跟青雀表功,“祁将军,小王今日在诸位长辈面前曲意承欢,窃以为,已尽到了做女婿的本份。”青雀笑吟吟夸奖,“真乖!”

    “有没有奖赏?”阿原趁机追问。祁将军你可是带兵多年,一向赏罚分明,故此士兵乐为所用。该奖赏的时候,相信你一准儿不会手软。

    “有啊。”青雀淘气的笑,“赏芝麻缠糖一块,胡桃缠糖一块,砂仁缠糖一块,响糖一块。晋王殿下,四块糖呢,不少了。”

    阿原嘴角噙着丝轻浅笑意,小青雀你拿四哥当小孩子哄呢,给糖吃?“祁将军真大方,一给就是四块糖。”阿原神色庄重,“将军这般厚赐,小王无以为报,只好……”

    青雀见他停住不再往下说,不禁有些好奇,“只好怎样?”阿原神色依旧庄重,“只好跟你一起享用啊,祁将军,咱们有糖一起吃。”

    这么一本正经的,肯定有鬼,青雀疑惑看了他一眼,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等到回了晋王府,回到新房,青雀才明白他的意图:真的是有糖一起吃。哪块糖比较甜,他会慷慨的和妻子分享,嘴对嘴的送过来。

    他的舌头灵巧而又霸道,在她唇舌之间流连许久。青雀觉得喘不过气,从他的亲吻中挣脱,“怎么总是你调戏我啊,下回换我调戏你!”阿原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笑意,“请随意调戏,千万莫要客气。”

    祁青雀将军说到做到,这晚上床之后,色咪咪伸手抚摸美人如玉的面庞,“殿下,你粉粉嫩嫩的,好可爱。”美人羞涩的笑,“将军真有眼光。”慢慢脱去衣衫,温柔诱惑,“将军请看,全身都是粉粉嫩嫩的。”

    祁青雀将军垂涎的看了片刻,一个恶虎扑食,扑了过去。

    次日,是新婚第四日。回门之后婚礼正式结束,新婚第四日晋王妃应该开始管理王府内院事务,一大早,管事嬷嬷、女官、宫女等人已在厅中等候接见。晋王府规矩严整,并没人敢随意交头接耳,全按自己的位置垂手站立,屏声敛气。

    辰时,厅门大开,身穿朱红常服的晋王、晋王妃并肩走了进来。“怎么殿下也来了?”有不少人心中纳闷。

    晋王、晋王妃落座之后,众人齐齐跪下磕头请安。青雀展目看了看,转过头问新婚夫婿,“我总共就管这么些人?”晋王微笑,“在京城,你只管这些人便可。”青雀深觉这是大材小用,不过还好,离开京城之后,英雄总有用武之地。

    下面的女官、宫女们都等着训示,谁知晋王只有一句话,“王妃即孤,孤即王妃,王妃的命令,晋王府任何人不得违背。”晋王妃的话也极简短,“钟嬷嬷,烦您把王府家法像军规一般逐条列下,但凡有违反的,军法处置。”

    眼前这些人全是从宫里出来的,或许毫无背景,或许跟某座宫殿大有纠葛。这些晋王妃全部不理会,反正我有我的家规,凡违反了的,一律军法处置。

    不管是什么来头,总之进了晋王府,就要守晋王府的规矩,就要听命于晋王、晋王妃。

    晋王浅笑,小青雀你真是不改将军本色,拿咱家当军营了。好,很好,很有趣。

    晋王妃根本没有看账本查账册盘问王府产业,扔下句“军法处置”,她老人家便和晋王并肩离去,到熙园骑马打猎去了。熙园是宫苑,太大的野物是没有的,兔子、小松鼠,总能逮着几个,聊胜于无。

    熙园林木参天,风景优美。平整的林荫道上,响起清脆的马蹄声,银铃般的欢笑声。

    “王妃真爱玩。”“可不是,咱们殿下原本多文静,都被她给带野了。”对于这么位与众不同的王妃,宫人私下里颇有微词。满京城看看,哪有王妃这般好动的?王妃,应该贞娴幽静,淑婉大方。

    晋王府专门辟出一大块空地,做为王妃的演武场。这是真正的演武场,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宽阔轩敞,不只可以习武,还可以演练阵法。

    祁青雀接受了晋王妃的金册,同时,她的名字依旧在边军名册上。她不仅是晋王妃,还是怀远将军。

    新婚第六日,宁寿宫来了位内侍,传太皇太后的口谕,“晋王妃即刻进见。”晋王温和谢了内侍,命宫女带他到偏殿待茶。

    “祖母为何忽然要见你?”晋王沉吟,“青雀,我陪你一同前去。”让新婚妻子孤身去宫里,晋王是很有些担心的。

    “不用。”青雀笑道:“祖母单独召见我,你也跟着去,招人嫌啊。”好像很不放心似的,不好不好。

    青雀十分坚持,晋王只好让她独自进了宫,自己并没有陪同。

    青雀走后,晋王叫来钟嬷嬷,细细吩咐了几句。钟嬷嬷神情凝重的曲膝答应,急急去了。宁寿宫中的消息,是要打听着才好,总不能新婚方才六天的王妃单独去了宁寿宫,晋王只能在府中干等着。

    钟嬷嬷办完晋王吩咐的事,神色恍惚的坐了下来。皇宫,王妃去了皇宫。想当年,有位新婚不久的王妃被召进宫切责,之后,她回到王府,便自己上吊自尽了。

    钟嬷嬷忽然打了个寒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2birds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14章 起居注

    内侍在前边引路,青雀迈着不疾不徐的优雅步子,进到宁寿宫。太皇太后在正殿端庄坐着,身穿燕居冠服。正殿,燕居冠服,这么正式,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叙话了,青雀心中雪亮。

    青雀依着礼仪下拜,太皇太后默默看了她片刻,温声道:“起来吧。”青雀拜谢后盈盈站起身,恭顺的在一旁侍立。

    太皇太后招手命她近前,仔细端详过她灿烂晶莹、青春洋溢的面庞,悠悠叹道:“真没想到,原来你幼年之时,祖母竟是见过你的。”

    祁青雀就是邓大小姐,邓大小姐就是祁青雀。原来阿原幼时喜欢的那位小姑娘,便是眼前这位新妇。阿原和她,真是有缘份啊。

    青雀眼睛一亮,惊喜问道:“您见过幼年的我?真是太好了,祖母,我是谁家的孩子,我的父母亲人是谁?”

    太皇太后不禁愕然。怎么你连自己是谁家的孩子也不知道么?哪有这个道理。青雀两腮飞红,喜悦的看向太皇太后,“祖母,原来咱们很久之前便见过面了啊,难怪我一看到您,便觉得十分亲切!”

    太皇太后看着青雀眼中的喜悦、孺慕之意,微微笑起来。这孩子跟阿原一样呢,全无心计,一派单纯。

    “听你这么说,小时候的事,全不记得了?”太皇太后慢慢问着青雀。青雀点头,“是,全不记得了。我是被人从深山里救出来的,救出来的当时……”

    说到这儿,青雀顿住了,面有踌躇之色。太皇太后微笑,“当时,怎么了?”青雀小心翼翼看着她,“不大洁净呢,不敢当着祖母的面讲那些。”太皇太后心头动了动,脸上的笑容不变,“傻孩子,跟祖母有什么不能讲的,不洁净也无妨。”

    青雀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讲道:“我那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五脏六腑都受了伤,还有极重的外伤,浑身是血,根本就是个小血人儿。被救起来的那会儿,只剩后一口气。”

    太皇太后大为震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先是震惊,说到后来,语气已颇为严厉。

    青雀怯怯的低下头,“……就剩最后一口气,好容易才拣回来一条小命。后来内伤一直治不好,听说贺兰山有位杏林高手,专程到贺兰山求医……”见太皇太后脸色不好,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敢再往下说。

    太皇太后胸膛起伏,显然是气极了。青雀这新婚不久的小媳妇儿在太婆婆面前还是很拘束的,见太皇太后生气,怯生生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冬日阳光洒进殿中,温和舒适,灿烂珍贵,带来丝丝暖意。殿角一张金丝楠木的长案几上,一盏样式古朴的青铜鼎状香炉,静静吐着芬芳的香烟。

    “你小时候的事,果真已是全然不记得了?”良久,太皇太后缓缓问道。青雀眸色一暗,“只记得整天整天躺在床上,没完没了的喝汤药。药很苦很苦,苦的难以下咽。还有,全身都是伤,每天要换新的膏药,痛彻心脾。”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温和说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语气中颇有安抚之意。青雀甜甜笑,“不苦不苦,后来全好了,活蹦乱跳的。”

    “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太皇太后大为叹息。

    青雀绘声绘色讲着自己疗伤的经过,“一开始在京城,后来渐渐向西北,遍寻名医。最后在贺兰山中寻到一位高人,才算把伤治好了。”

    “那位高人医术卓绝,不过却是孤身一人,并无家眷。他父母亲人都惨死在胡人铁蹄之下,我当日受他医治之时,曾答应过他,终生抵御胡虏,保家卫国。治好伤之后,我便信守诺言,到军中做了一名小兵。”

    太皇太后极为动容,“怪不得你一介弱女子,竟和男子一般上了战场,原来有这段因由。青雀,你真是有情有义、言出必践的好孩子。”

    青雀受了夸奖,孩子气的笑着,天真无邪。太皇太后越看她越觉喜欢,“这孩子,看的人心里热呼呼的。”眼神纯净明亮,嫣然一笑明丽如繁花,令人心生欢喜。

    “青雀,你和宁国公府的邓麒极为亲近,是真的么?”太皇太后看着青雀如花笑魇,忽想起一件要紧事。

    “是啊。”青雀的笑容中有迷惘之意,“祖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邓伯伯,便觉着异常亲切,欢喜无限。”

    骨头管的啊。太皇太后目光悲悯,这孩子虽是受伤太重,从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可是见到亲爹,却是自然而然的想要亲近。天性啊,父女天性。

    太皇太后要留青雀在宁寿宫多坐会儿,青雀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祖母,晋王殿下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回回要我陪着……”还坐呀,阿原会着急的。

    太皇太后眉花眼笑,“回罢,青雀。”赶紧回晋王府吧,莫让阿原孤单。吃个饭也要腻在一起,这小两口可真是恩爱。阿原、青雀伉俪如此合谐,想抱曾孙子,指日可待啊。

    青雀笑盈盈陪太皇太后说了几句闲话,告辞出来。走在富丽堂皇的庭院中,沐浴着冬日暖阳,青雀面目间被映上一层浅浅的金色,顾盼生辉。

    出了宁寿宫,宫人带领着一老一少两名贵妇迎面走来。这老年贵妇已是白发苍苍,眉宇间却全无慈和,满是戾气。青年贵妇生的倒是秀美,举止却不够大气端方,有些束手束脚的。

    见了青雀,宫人忙跪下行礼,“拜见王妃。”那名老年贵妇却倨傲的站着,看向青雀的目光充满憎恶、仇恨。青年贵妇犹豫片刻,随着宫人在路旁俯伏,“妾沈氏,拜见王妃。”

    宫人见老年贵妇傲立不跪,急的悄悄拉她裙尾,“荀夫人,这是晋王妃。”你年老德劭,是宁国公夫人,可见了年轻的晋王妃,你也不能这么笔直的站着啊。

    荀氏满心要把这一辈子受到的冤屈都报复到青雀身上,怎肯对青雀曲膝?她怒目瞪着青雀,恨不得把眼前这明艳照人的女子给撕碎了。

    青雀不理会荀氏,居高临下看着那俯伏在地的青年贵妇,清脆问道:“沈氏,是贪污军饷、通敌卖国、在菜市口被处决的沈复之女?”

    她声音很动听,如珠落玉盘,如黄莺出谷,问出来的话,却很是令人难堪。那青年贵妇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怨毒,随即垂下头,忍着屈辱低声应道:“是。”

    青雀淡淡一笑,“沈复父子被杀,家眷全部流放西北,幸免的只有出嫁之女。沈家长女沈茉是宁国公府世孙夫人,膝下一子一女,俱已成年,你年龄不对,想必不是你。沈家次女沈芝嫁给兵部右侍郎席承宗为继室,如今在庄子上静养,想必也不是你。沈家季女沈荷嫁给安阳侯庶子叶知盛为妻,想来便是你了。”

    宫人在旁陪笑,“王妃说的极是,这位正是安阳侯府的少夫人。”沈荷身子微微抖了抖,低声又应道:“是。”

    青雀在宫里是可以乘轿的,正在这时,青雀的轿子到了。宫人恭敬的揭开轿帘,青雀缓步走了过去。荀氏见她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心里的怒火腾腾腾往上冒,厉声喝道:“你回来!祁青雀,你如此傲慢,目中无人,是你尊敬长辈的礼数么?”

    青雀慢下脚步,似笑非笑看向荀氏,“荀夫人出自名门,怎会和这沈氏这通敌卖国人家的女儿在一处?年老之人,请自己尊重些。”

    荀氏眼中快要冒出火来,“不孝的丫头,你敢指责我!你如此不孝,皇家岂能容你?丫头,只怕你奈何不了我,自己先送了性命!”

    不认自己的父族,这是不孝,你还想讨着好处不成。祁家竟敢拿一个冒牌女儿跟皇家结亲,这是明晃晃的欺君!邸报记载的清清楚楚,晋王纳妃,行问名之礼,使者“奉诏问名,将谋诸卜筮”,宣城伯答,“臣祁震长女,英氏出。”这分明是说祁青雀是祁震、英娘的亲生女儿,欺瞒,肆无忌惮的欺瞒。

    这事若是摊开了,宣城伯府是什么罪名,祁青雀是什么罪名?祁青雀你还敢跟我横呢,不知死活。荀氏眼光兴奋,很想把心里话滔滔不绝的骂出来,过足嘴瘾。可是且慢,还是再忍耐片刻吧,到太皇太后面前一举把她扳倒,把她打回原形,岂不更痛快?

    “你就不孝吧,你越不孝,往后越倒霉!”荀氏咬牙诅咒。

    宫人先是被荀氏这生猛架势吓呆了,等反应过来之后,忙上前喝止。荀氏想着要太皇太后面前讨公道,倒也没再坚持。

    青雀微微皱眉,“我乃祁家之女,皇家之妇,对荀夫人哪里谈的上孝或不孝?荀夫人,我看你戾气极重,难以化解,只有我佛慈悲,或可救你于水火。”

    这死丫头竟敢让我出家!荀氏气的直啰嗦。

    “祁家之女,皇家之妇”,好,祁青雀,待我见过太皇太后,看你还是不是“祁家之女,皇家之妇”!荀氏气哼哼转过身,往宁寿宫走去。

    宫人连连告罪,带着沈荷匆匆走了。沈荷临走还偷偷回头看了青雀一眼,目光中的怨恨、毒辣,遮都遮不住。

    青雀淡淡一笑,抬脚上了轿子。

    到了西华门,青雀的仪仗车马旁边,一位相貌俊美出众的中年男子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焦灼不安。见到青雀被一众宫人簇拥着旖旎而来,他赶忙迎上去,“妞妞你没事吧?我听说祖母被召进宫,你也被召见宫,快急死了!”

    “令祖母,是荀夫人么?”青雀微笑,“我在宁寿宫门前巧遇荀夫人,她指责我不孝,接着进了宁寿宫。如今,应该正在拜见太皇太后。和她同行的,还有沈荷。”

    邓麒先是脸色煞白,继而暴怒起来,脸色铁青。

    青雀同情的看着他,“令祖母戾气太重,除了归依佛门,怕是没有别的化解之径。她,需要慈悲心,需要除去心魔。”

    只为了一个香秀,犯得上往死里折腾祁青雀么。香秀没招她没惹她,知道宁国公另娶,人家转身就走,毫不纠缠。宁国公始终忘不掉她也好,祁保山比邓晖优秀也好,都不是荀氏仇恨香秀、仇恨祁青雀的理由。

    荀氏纯属自己想不开,钻牛角尖。她如今真是儿孙满堂,备极富贵尊荣,只要她忘记香秀,忘记祁保山,可以活的很自在,很逍遥。可她偏偏不肯忘记,一定要揪着那点不如意,把它不断放大,好像她活的有多么悲惨似的,好像香秀把她伤害的多深似的。

    香秀从来就不认识她好不好,更没起过和她争竞的心思。她把香秀当对手,只能算作是自作多情。

    退一步说,就算香秀真是她情敌,为了些情情爱爱的纷争,犯得上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心狠手辣、日夜算计么,犯得上跟沈荷这种不上台面的女人同流合污么。

    宁国公给她挣来偌大家业,尊贵地位,儿孙们虽没有惊才绝艳的才华却个个孝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做位慈祥和善的老夫人,含饴弄孙,何等美事。

    她一定要这么折腾,是可忍孰不可忍,只好示以薄惩了,否则难得清净。

    邓麒又是气恼,又是担心,“妞妞,太皇太后面前,我和祖父想法子去,不能让祖母连累到你。”

    青雀无语半晌,你是一片好心,可你拿什么到宁寿宫想法子呀,太皇太后认识你是谁?算了,这傻爹,到了要命时候永远没用。

    “我先回府,拦住晋王殿下。”青雀好心的说道:“她若要害我,我自不能由着她害,必定要还击的。她若不闹腾了,还我清净,我也不追究她。旁的不看,总要看你的颜面,对不对?可是,殿下必定不作此想。”

    邓麒眼圈红了,“妞妞,我对不起你。”

    能替妞妞出头的,永远是别人,不是自己这亲爹。

    青雀和邓麒道别,驱车回晋王府。等她回府之后,晋王已经进宫了。“阿原,你不会丝毫不留情面吧?”青雀叹气,“我爹虽然没用,可他到底是疼我的,你别对邓家太狠了,别伤到我爹。”

    宁寿宫里,晋王命内官找出成化十五年九月上旬的起居注,指给太皇太后看”宁国公在先帝面前亲口所言,邓大小姐之媛已一病身亡。今时今日,宁国公夫人又在您面前亲口说道邓之媛还活着,是我的王妃。祖母,究竟是宁国公欺骗先帝,还是宁国公夫人戏耍您?"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Zbirds、金宁送的地雷,谢谢支持正版的读者。

第115章 入狱

    太皇太后慢悠悠看了晋王一眼,“阿原,你记的真清楚啊。”要从起居注查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然可以,不过通常很费功夫,需要内官搬出卷宗细细查找,费时费力。阿原可倒好,哪年哪月记的清清楚楚,信手拈来。

    晋王淡淡道:“先帝召见宁国公之时,我在屏风后偷听。听了那噩耗,我昏倒在地,大病一场,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许久。祖母,不瞒您说,我病好之后还背着先帝去翻过起居注,盼望那件事是假的。”

    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宁国公曾孙女邓之媛,病亡。那美丽如小仙子的女孩儿,在她曾祖父口中,在德高望重的宁国公口中,已经病亡。

    太皇太后心生怜悯,“可怜的阿原。”太皇太后还依稀记得阿原那场大病,阿原,多么单纯、痴心的孩子。

    晋王面色倔强,“宁国公夫人总不能无缘无故到祖母面前撒谎骗人图好玩,看来青雀真是邓家大小姐了。祖母,宁国公欺瞒先帝,罪不可赦,阿原要请哥哥依律例罚处,绝不宽贷。”

    太皇太后沉吟道:“青雀若真是邓家的孩子,看在她的份上,咱们倒不好为难宁国公府。阿原,那是她的娘家。”

    晋王撩起衣摆,缓缓跪倒在太皇太后膝下,“祖母,阿原生平最敬爱先帝,每每忆及先帝,泪湿衣襟。先帝良善,却被宁国公肆无忌惮的欺骗,阿原不能容忍。”

    太皇太后眼中闪着泪花,“阿原,不枉先帝疼爱你。”阿原这孩子一向温恭和平,从没听过他要惩处谁的,如今知道宁国公欺瞒先帝,他却是再也忍耐不下。阿原,孝顺啊。

    “宁国公夫人还在偏殿侯着。”太皇太后告诉晋王,“祖母这便命宫人再问她一遍,若她依旧坚持,说不得,只好让你哥哥处治了。”

    事关晋王妃,太皇太后完全能够做主。事关宁国公,那可不是太皇太后说了算的,只能皇帝下旨。

    “谢祖母!”晋王恭恭敬敬叩头。太皇太后怜爱的拉起他,“阿原,你父亲泉下有知,定是万分欢喜。”晋王红了眼圈,太皇太后心里也是酸酸的。晋王失父,固然可怜,太皇太后老年丧子,何尝不伤痛。

    偏殿。荀氏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沈荷坐在她对面,神色不安,“晋王殿下一来,太皇太后便命咱们来了偏殿。若是晋王殿下开口替王妃辩解,咱们岂不……?”

    荀氏轻蔑哼了一声,“就凭你这胆子,怎么敢向太皇太后上书,揭发晋王妃身份可疑、并非祁氏女?你应该低眉顺眼在安阳侯府伺候着,仰人鼻息,做小伏低。”

    沈荷涨红了脸,“揭发祁青雀,是我身为安阳侯府少夫人的本份,也是我身为沈家女儿的本份!于公于私,我都该这么做,从不曾后悔。”

    这话说的很冠冕堂皇,荀氏赞了声,“不赖,跟你长姐差不多,知道话应该怎么说。”沈荷一时弄不明白她这话是褒还是贬,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低下头喝茶,不言语了。

    荀氏也笑着端起茶盏。虽然方才刚沈荷说话不大客气,但荀氏今天的心情其实极为愉悦。因为沈荷很有胆色的上了道奏章,揭发晋王妃的真实身份、指控宣城伯祁震欺君骗婚、指责晋王妃不孝忘本,太皇太后才会召荀氏进宫,荀氏才能又出了翠竹庵,重见天日。对沈荷,荀氏还是颇有好感的。

    一名中年女官优美端庄的走了进来,缓缓说道:“宁国公夫人,太皇太后命我前来传懿旨。”荀氏忙站起身,走到中年女官下首跪倒,“妾荀氏听旨。”

    中年女官一字不错的传着话,“宁国公夫人,你说晋王妃是你曾孙女邓之媛,确认么?成化十五年九月,宁国公曾面见先帝,称邓之媛已经病故。你夫妻二人所言颇有出入,是何道理?”

    荀氏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先帝都过世了,死老头子十年前说过的话还有人记得么。她虽隐隐觉着不对,但禀性倔强,不愿改口,略怔了怔,结结巴巴说道:“妾,妾所言属实!”

    中年女官微笑,“知道了,你起来罢。”荀氏木木的磕了个头,“妾遵旨。”站起身,恭敬的垂手侍立。

    中年女官笑了笑,出去跟太皇太后覆旨。荀氏头昏昏的,踉跄几步,走到椅子前坐下。不对,不对,自己方才这么说,分明是在指控丈夫!是明打明的跟丈夫做对!

    荀氏忽然觉得一阵心慌。

    荀氏拉住在偏殿服侍的一名宫女,急急央求着,“我有要紧话跟太皇太后禀告,求你带我过去!要不,你替我传个话也成!当年邓之媛受伤了,快死了,我家国公爷并没欺君!”

    宫女笑盈盈,“荀夫人,似奴婢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去?您若有话,或上奏章,或等太皇太后宣召时当面启奏。”一面笑着,一面不动声色推开了荀氏。

    荀氏着了慌,沈荷也是面如土色。沈家已经完了,自从沈家倒下的那一天起,自己在夫家安阳侯府便是受人讥讽嘲笑,再难抬起头做人。如今想扳倒祁青雀,为沈家翻案,没有宁国公府相助怎么行?偏偏宁国公府又是这种局面。

    太皇太后若认真计较起来,宁国公,宁国公夫人,总有一个是撒谎骗人的,总有一个要受罚。也或许,是两人一起罚。更或许,整个宁国公府跟着倒霉。

    荀氏,沈氏,同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中年女官又步履从容的走进来,笑道:“传太皇太后旨意,荀氏、沈氏听旨。”荀氏、沈荷忙走到女官下首跪了,“妾听旨。”

    中年女官敛起笑容,静静说道:“你二人所奏之事,吾已知悉,自有处治。你二人即刻出宫,回府之后,好自为之。”荀氏、沈荷恭敬叩头,“妾遵旨。”

    荀氏站起身,很想跟中年女官求情,求她给太皇太后带句话。可中年女官沉静雍容,自有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荀氏对她有些怕怕的,犹豫再三,不敢开口。

    荀氏、沈荷被宫女带着,出了宁寿宫。

    出宁寿宫之后,换了两名小内侍带领着,往西华门方向走。荀氏、沈荷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默默前行。

    出了西华门,荀氏、沈荷各奔东西。一个回宁国公府,一个回安阳侯府。

    荀氏回到宁国公府,邓晖、孙夫人等接她回到上房,邓晖急切问着,“母亲,太后召您进宫做什么?您没受难为吧?”荀氏疲惫的摇头,“没有。”邓晖大为放心。

    荀氏刚刚回府不久,大理寺卿范平带着人到了宁国公府大门前,“奉旨拿宁国公问话。”门房听了,屁滚尿流,忙往里通传。

    范平一行人长驱直入,顺着宽阔的甬路往前走。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宁国公行色匆匆的迎上来,“范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未能远迎……”他的话还没说完,范平便老实不客气的打断他,“奉旨拿老大人问话,老大人请去了冠带。”

    宁国公颤巍巍去了帽子、腰带,俯伏于地。范平慢慢说道:“有旨意:宁国公邓永有意欺瞒先帝,辜负圣恩,着革去官职,入狱讯问,钦此。”

    邓晖、邓麒等儿孙们闻讯飞奔过来,邓晖陪笑问范平,“范大人,敢问家父犯了什么事?”范平笑道:“在下奉旨前来,不便多言。邓世子,你只问令堂便是。”也不跟众人多纠缠,命衙役锁了宁国公,扬长而去。

    这下宁国公府可炸了。宁国公府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威风,靠的是谁?宁国公啊。是他数次佩将军印出征,屦屡得胜,战功赫赫,邓家才能变为抚宁侯府,再变为宁国公府,越来越显赫尊荣。

    邓家若是没了宁国公,会怎样?先不说子孙会不会连坐,就算子孙们都不受连累,安然无恙,也没宁国公那个本事,能给邓家再挣下功劳和爵位!没了宁国公,邓家就垮了,散了,败了。

    邓晖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邓麒凉凉道:“这有什么!只要祖母开心,万事都不必放在心上。”你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惯着你娘。惯吧,终于惯出大事来了。

    邓天禄和邓无邪兄弟俩同声质问,“范大人说让问祖母,祖母怎么了?为什么祖母才回宫里回来,祖父便被拿下大理狱?”

    到了这会儿,邓晖再护着荀氏也不行了,带着儿孙们急急忙忙去了上房。“母亲,您在宫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何您才回来,父亲便被奉旨拿问,下了大理狱?”见了荀氏,邓晖含泪问道。

    邓麒、邓麟、邓天禄、邓无邪等人,全都无言的看着荀氏,颇有质问之意。

    荀氏听说宁国公被大理寺捉了去,好像被雷劈了一样,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的不动。邓晖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悲愤喊道:“母亲,究竟是为什么啊?”这府里要是没了父亲,会变成什么样?会变成什么样?

    邓麒等人也跟着跪下,“祖母,到底是为什么?”荀氏茫然无措看着眼前的儿孙们,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邓晖眼疾手快接住荀氏,放声大哭,“母亲,孩儿不孝!”邓天禄急的在一旁跺脚,“这当儿祖母又晕了!到底是为什么,赶紧说出来,咱们好想辙去!总不能任由祖父坐牢!”邓无邪等人也深以为然。您晕什么晕,这是晕倒的时候么,您倒是把来由说清楚了呀。

    孙氏和沈茉等女眷听了,也是手脚冰凉,吓了个半死。国公爷被下了狱!这宁国公府,可是全靠国公爷撑着的啊。

    等到大家都知道宁国公下狱和荀氏有关,众人大都板起脸沉默不语。沈茉眼珠转了转,偷偷的、悄没声息的溜了出去。

    怎么会是这么个结果!沈茉绕过屏风,出了后门,心里懊丧的不行。今日沈荷和荀氏进了宫,下午宁国公便被抓,其中定有干系。

    我要整治的是祁青雀,不是宁国公!沈茉急的眼冒金星。

    沈茉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忽停了下来。荀氏这会儿是晕了,可她总会醒的!便是她不醒,邓麒他们总有法子打听出前前后后,会知道荀氏是和沈荷一起去的宁寿宫,会怀疑到我沈茉!

    沈茉急急奔回去亲笔写了封书信,叫来自己的心腹侍女,厉声吩咐,“快,命人马不停蹄,送往宣府!告诉大少爷,让他速速回京!”侍女曲膝答应,急忙出来吩咐人送信。

    沈茉软软的瘫坐在地上。翰哥儿,你可要快点回来呀,你若回晚了,你娘亲我……沈茉打了个寒噤,后背发凉,浑身发冷。

    晋王府。

    晋王从宫里回来,冲新婚妻子表着功,把自己的打算悉数说出,“……小青雀,四哥替你出气,教训邓家那帮无法无天的恶人。”

    青雀笑咪咪听着,在他脸上亲了一记,“四哥真好。”想的很周到,做法很老到,值得奖赏啊。

    她的唇柔软甜美,晋王被她亲的飘飘然,忙把另一侧脸颊也凑过去。青雀蜻蜓点水般在他脸颊上沾了沾,晋王美的不行,这才多大会儿啊,妞妞亲了我两回!

    “妞妞待四哥好,四哥必定千倍万倍的回报!”晋王浅浅笑着,柔声许诺。

    “若我待你不好呢?”青雀不经意问道。

    “妞妞舍得待四哥不好?”晋王一脸委屈的看着青雀,眼神十分无辜。

    他的眼睛像一潭深水,幽远澄澈,璀璨晶莹。青雀被他看的心软,柔声道:“不会,妞妞舍不得。”

    她声音比平常软糯,听在耳中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晋王心中一悸,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四唇相接,两人细细品尝着对方的甜美,心头又是欢喜,又是迷惘,一时间竟忘了身在何处。

    外面传来谨慎的叩门声。

    晋王犹自恋恋不舍,青雀红着脸推开他,“四哥,外面有人敲门。”晋王替她掠掠鬓发,低声道:“妹妹发髻乱了,坐着莫动。”亲亲她的小脸,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青雀觉得脸好像要烧起来了,忙伸手捧着脸。

    “何事?”耳边传来晋王低沉、略带不悦的问话声。

    “殿下,安阳侯夫人求见王妃。”宫女大概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声音有些惶惑。

    “不见!”晋王冷冷的,“连儿媳妇也管束不住的侯夫人,王妃见她做甚!”

    青雀嘴角勾了勾。这安阳侯夫人也是有趣,看着情势不对,便要过来道歉求饶么,世上哪有这般好事。沈荷在安阳侯府只不过是个庶子媳妇,若安阳侯、侯夫人没有允许,或许默许,她敢直接向太皇太后上书?

    “撵走了。”晋王坐回青雀身边,抱怨道:“正做着正经事,却被这些俗人打扰,好不讨厌。”

    青雀笑咪咪,“这人来的不是时候,确实讨打。”

    妞妞跟我真是心有灵犀!晋王浅浅笑着,慢慢凑近青雀,“妞妞,咱们接着做正经事。”重又吻上青雀嫣红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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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申斥

    唇齿相接,他轻轻吸吮她的舌,曲意温存,深情缱绻。他的唇温润炽热,舌头柔韧灵活,她的呼吸渐渐被夺去,神志不复清明,身子麻酥酥软绵绵的,四肢百骸,俱觉畅美。

    “亲的明明是嘴,为什么连手和脚都会觉得很舒服呢。”朦胧恍惚间,青雀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着。很奇怪,自从和阿原成了亲,遇到许多想不到的事呢。很奇怪,也很有趣。

    “晚上咱们做更正经的事。”缠绵亲吻之后,晋王含笑看着新婚妻子,柔声说道。青雀自然知道他口中“更正经的事”是什么,伸手打了他一下,“没羞!”

    “四哥又没有说错。”晋王眼波流转,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璀璨双眸中满是温柔笑意,“好妹妹,新郎官亲迎新妇之前,家长会告诫他,‘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妹妹听听,咱们晚上要做的,岂不是最正经的事?”

    “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去迎接你的新娘吧,继承咱家宗卯事(传宗接代),引导她,尊敬她,一起幸福度日。

    “妹妹,这是多么神圣的事啊。”晋王浅浅笑着,眉眼之间,春意盎然。

    神圣不神圣,正经不正经的另说,这是你如今最关心的事!青雀白了晋王一眼,你个小色狼。

    外面又传来小心谨慎的叩门声。

    青雀瞅瞅时辰,笑吟吟捏捏晋王粉嫩的脸蛋,“殿下,外面敲门的准是钟嬷嬷,请咱俩去做一件非常正经的事:用晚膳。”

    晋王摇头,“什么晚膳,用不着。我眼前有位绝代美女,秀色可餐。”青雀笑着伸手拉起他,两人一起走到镜子前整理好发髻、衣衫。行了,很庄重,可以见人了。

    外面叩门的是钟嬷嬷。她面有为难之色,“殿下,王妃,安阳侯夫人求见不成,竟在府门外长跪不起。”她在府门前那么一跪,不知情的士庶若是看到了,还以为晋王府仗势欺人呢。

    青雀微微皱眉。原以为安阳侯夫人是看着情势不对,上门委婉求和的。如今看来,却不尽如此。

    晋王淡淡道:“差人到安阳侯府说一声,让安阳侯速速把人领回去,休要歪缠。”钟嬷嬷恭敬答应,“是,殿下。”

    新婚夫妇一起吃过晚饭,手拉手到宫苑慢慢走了个圈,之后去了演武场。青雀练剑,练枪法,晋王负责在旁鼓掌叫好,外加递个手帕,递杯茶水。

    钟嬷嬷硬着头皮又来禀报,“殿下,安阳侯也来了,和他夫人一样,在府门外长跪不起。”

    青雀练剑正练的起劲,一柄剑使的疾如闪电、如梦如幻。曼妙时如仙女散花,行动处如蛟龙出水,剑气纵横,身姿洒脱,煞是好看。

    晋王神色淡淡的,“不必理会。”眼睛只管盯着场中的妻子,不时鼓掌叫好。钟嬷嬷见状,只好无奈退下。

    府门前跪着位侯爷、侯夫人,钟嬷嬷终究觉得妥当,命侍女把况周请来,“况长史,这么着不是个办法,不如你去劝劝殿下。晋王府,不能有嚣张跋扈的名声啊。”

    况周温和道:“嬷嬷您多虑了。殿下是先帝爱子,今上亲弟,便是真跋扈些也无妨,何况并没有。安阳侯夫妇纵容儿妇,诋毁王妃,受些教训是应该的。”

    钟嬷嬷见他言语虽温和,态度却很坚定,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气他们,若他们得逞了,此时王妃不知如何呢!不过,总是虑着殿下,不忍他名声受损。”

    况周微笑,“知道,嬷嬷您是不肯因着打老鼠,却伤了玉瓶。”钟嬷嬷也是一笑,“可不是么。”况周安慰钟嬷嬷几句,告辞,回去陪伴妻儿。

    钟嬷嬷静静想了想,觉得晋王殿下做的很对!王妃入宫之前,殿下担心成什么样?便是自己做嬷嬷的,担心成什么样?安阳侯府那封奏章若真起了作用,王妃如今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

    钟嬷嬷平心静气的照旧理事,不再注意安阳侯夫妇。

    晋王等他的王妃练完剑,两人相携回房,沐浴更衣之后,去做些正经事体。譬如说,吟一首含情脉脉的诗,作一幅美丽动人的画,等等。

    戍正时分,晋王府的门慢慢关上,落了锁。街人行人渐渐稀少,原本远远站着看热闹的人也大都散了,王府门前清冷的灯光下,只有并排跪着的安阳侯夫妇俩。他俩都不年轻了,大概五十上下,已有了老态。

    安阳侯直挺挺的跪着,叹道:“沈氏竟敢背着我往宫里递折子,你这做婆婆的也不管管!”安阳侯夫人冷笑,“原来你这当家侯爷不知道,沈氏就能把折子递到宁寿宫了?这沈氏当真了得。”

    安阳侯无语半晌,又是一声叹息,“先是太皇太后遣使申斥沈氏,继而是圣上遣使申斥于我。夫人,咱们如今别无他法,只有尽力求得晋王殿下的饶恕了。”

    太皇太后差来的女官还算客气,只命沈氏“罪臣之女,务必谨守本份,不应多嘴多舌”。皇帝陛下差来的内官却是冷冰冰的质问,“尔等诋毁晋王妃,挑拨天家骨肉亲情,意欲何为?”

    这申斥很严重。安阳侯吓的冷汗直流,一边急急命师爷代他起草谢罪折子往上递,一边紧随安阳侯夫人的步伐,到晋王府赔罪。

    安阳侯夫人恨恨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一向循规蹈矩,从不曾受过这般折辱。侯爷,我今天肯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那心肝宝贝,我为的是世子叶知诚,我亲生的儿子!”

    这事若不能善了,倒霉的是整个安阳侯府。侯夫人的亲生儿子叶知诚身为安阳侯府世子,自然也讨不着好处。事到如今,安阳侯夫人别的都能不管,亲生儿子的前程却不能不顾。叶知诚年纪虽轻,却已在宣府征战多年,立下不少战功,前程正好。无论如何,不能因为安阳侯办了蠢事,连累到叶知诚。

    安阳侯难堪的低下头,无话可说。唉,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到了次日,安阳侯夫妇快要昏过去之前,终于被请进了晋王府。“两位请先稍事歇息。”钟嬷嬷亲自出面招待他们,客气说道:“殿下不喜形容狼狈之人,两位请整理好仪容,待一切如常了,才好相见。”

    安阳侯夫妇倒是满心想让晋王看看他们眼下的可怜样子,以换取几分怜悯之心。可是钟嬷嬷既已这么说了,他们也只有唯唯答应。

    安阳侯夫妇歇息过后,被带到偏殿。或许是亲王府的偏殿气势宏伟,富丽堂皇,也或许是他夫妇二人此时已胆怯到了极点,进到偏殿,拜见高高在上的晋王时,两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晋王一向虚怀若谷,待人彬彬有礼,不过,今天他一反常态的高傲,并没跟安阳侯夫妇讲客气。

    安阳侯连连叩头,除一再赔罪之外,还答应“一定休了沈氏这恶妇,叶家再也容不得她”。安阳侯夫人也没有别的话,流着眼泪一直磕头。

    晋王并没开口说话,他府中的长史况周站在一旁,温和问道:“敢问侯爷、夫人,两位的打算,只是休了沈氏么?”

    好盘算。敢情安阳侯府折腾了这么一回,到最后只是休了沈氏而已。沈氏对于安阳侯府只不过是个儿媳妇,是个外人,休了沈氏,安阳侯府可是不伤筋不动骨的。

    安阳侯吱吱唔唔的,“这个,沈氏大胆妄为,专断独行,她做的事,我们事后方知。”安阳侯夫人蓦然抬起头,“殿下,沈氏膝下有两子,这两个孩子,让她一并带走!”

    安阳侯诧异的转过头,“那到底是叶家的亲孙子!”安阳侯夫人咬牙,“也是沈家的骨血!这沈家,做父亲的通敌卖国,做女儿的胆敢诋毁晋王妃,沈家的外孙,安阳侯府不敢要!”

    安阳侯面有不忍,连连摇头,“不可,不可。”

    “两位请回罢。”况周淡淡道:“两位若无赔罪诚意,在王府门前长跪亦是无用,徒惹殿下不快。”

    几名王府护卫走进来,熟练的拉起安阳侯夫妇,扭送出门。出了殿门,出了大门,把他们两个塞上一辆马车,送回安阳侯府。

    安阳侯愁眉苦脸,“跪了一夜,还答应休掉沈氏,晋王殿下竟是无动于衷?”也太难打发了。要知道,晋王妃可是安然无恙的,什么事也没有!

    安阳侯夫人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侯爷宠爱叶知盛母子已经很久了,若是能把叶知盛这一系连根拨起……?天赐良机啊,失不再来啊。叶知盛一直娇养在京城,自己的亲生儿子贵为世子,却在边塞苦地征战!

    这天,兵部右侍郎席承宗专程来拜访过晋王。席承宗还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浑身上下都透着精明强干。他神情恭谨的讲着自己的家事,“原配不幸早逝,留下两儿一女。为着幼小孩儿无人照看,方续的弦。沈氏过门后,对原配留下的儿女不慈,渐渐露出后娘面目,我后悔不已。沈家事发之前,我原打算把沈氏送回娘家的,可没等我声张,沈家便迅速落败。这时沈氏已无娘家可回,休不得,只好让她在庄子上静养。”

    席承宗很精明,他是来撇清的。撇清的同时,还委婉的替自己做了辩解:不是我没有夫妻情意,是沈氏先对继子女不慈的;我本来已打算休了她,可她如今无娘家可回,倒休不得了,只好养着。

    席承宗告辞之后,晋王纳闷的拉过青雀,“妞妞,沈家次女遇着的夫婿是席承宗这样的无情之人,季女遇到的夫家是安阳侯夫妇那样的无义之辈,怎么偏偏长女时运如此之佳,遇到邓麒这样重情重意的男人?”

    要是邓麒也像席承宗似的,沈茉早不知死到哪儿了。

    青雀想了想,“你这么一说,真的呢,沈茉时运也太好了!我爹这人虽然不怎么能干,时常犯糊涂,可真的对她很好呀。”

    因为她是邓之屏、邓之翰的亲生母亲,为了不伤儿女的心,哪怕再冷落她,也依旧让她做邓家长孙媳妇。除了邓麒的关爱她没有,其余的,名份、地位、儿女,她一应俱全。

    “这回,邓麒还会不会护着她?”晋王觉着牙痒痒。

    “管他呢。”青雀不在意的笑,“反正宁国公进了大理狱,三天两天的也出不来,他们看着办吧。”

    荀氏和沈荷才从宁寿宫出来,宁国公就被下了大理狱,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宁国公府是要继续纵容荀氏、沈茉,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宁国公这当家人,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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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再写一章。

第117章 放过

    宁国公府这会儿真是人心惶惶。邓家之所以能在京城立住脚跟,成为京城勋戚中的新贵,靠的是谁?宁国公啊。是宁国公数次佩将军印出征,功无不克,战无不胜,邓家才有了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富贵日子。宁国公冷不丁一下大理狱,邓家这些儿孙们全懵了。

    荀氏昏倒之后,很快被救醒。醒来之后的荀氏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骂人了,也不发狠了,拉过邓晖掉眼泪,“你父亲怎样了?晖儿,你快设法救你父亲回来。咱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你父亲啊。”

    到了这要命时候,香秀,祁玉,祁青雀,这些一直让荀氏恨得咬牙切齿的人,都不重要了。宁国公这一家之主,邓家的顶梁柱,才是荀氏关心的。荀氏脑子再怎么不清楚,也知道她的富贵荣华全系在丈夫身上,儿孙们的前程,也全系在丈夫身上。

    邓晖很无奈,“母亲,范大人铁面无私,不许通融,我想探监都不能够!至于父亲入狱的原由,范大人半句不肯透露,只说圣意如此。这种情形,想四处打点都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荀氏急切的追问。

    “除非,晋王肯到御前求情。”邓晖硬着头皮,吞吞吐吐说道。

    荀氏怔了一会儿,暴怒起来,厉声喝道:“休想!邓晖,想让我冲祁家人低头,去求祁家那丫头,我死也不肯!我,我宁可你父亲……不对,总有别的法子,你再想法子去!”

    邓晖苦笑,“有什么法子。母亲,事涉宫廷,父亲又是这么个身份,连内阁大臣们都不敢过问。除了求助晋王,真是没有别的路。”

    荀氏“呸”了一声,“普天之下,只有晋王识得皇帝陛下么?岐王、益王、衡王难道不是陛下的弟弟,寿宁伯难道不是陛下的岳家?能向陛下求情的人多着呢。”

    张皇后的父亲一开始任都督同知,后来被封为寿宁伯。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对寿宁伯也极为尊重。寿宁伯若肯开口说句话,用处大着呢。

    邓晖抹抹额头的汗,“您也说了,岐王、益王、衡王是陛下的弟弟,那不也是晋王的弟弟?咱家和诸王有什么交情,能让他们越过晋王相帮?至于寿宁伯,他天性谨慎,想要通过他往宫里递话,行不通。”

    荀氏才不管这么多,立逼着邓晖设法营救宁国公出狱。邓晖急的不行,冲口说道:“您若不进宫,父亲也到不了这一步!父亲还不是被您给害的!”

    “你这逆子!”荀氏大怒,抡起拐杖要打邓晖。邓晖从小就孝顺,大半辈子不过忤逆这一回,见荀氏发怒,心虚的跪下,“母亲您打儿子两下出出气吧,莫气坏自己。”荀氏恼他出言不逊,当真抡起拐杖,狠狠打在他背上。

    “祖母威风!”邓麒、邓麟、邓天禄、邓无邪等兄弟四人从外头进来,齐刷刷站在一处,“先是把祖父送进大理狱,又把父亲打伤,祖母您威风凛凛啊。”

    这兄弟四人身量相仿,都是高大挺拔,英气勃勃。四人同样穿着玄色长袍,同样神情凝重,荀氏和邓晖不约而同抬眼望去,心中都是一寒。

    邓麒、邓麟是嫡出,邓天禄、邓无邪是庶出,平时虽是客客气气的,却从没有过像眼前这样肩并肩站在一处,同心合力,共同进退。

    看来,这四个小子是铁了心了。邓晖心中一阵茫然。

    荀氏定下心神,眼光挨个扫过邓麒、邓麟、邓天禄、邓无邪,“从小到大,祖母是如何疼爱你们的?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敢跟祖母叫板了,是不是?”

    年纪最小的邓无邪笑道:“祖母言重了。我们哥儿几个哪是跟您叫板,分明是来央求您的。祖母,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祖父吧。”

    邓麒、邓麟、邓天禄三人无声的望着荀氏,目光中掩饰不住的谴责之意。

    荀氏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怒道:“你祖父待我何等无情,你们怎不说他?我操劳半生,儿孙满堂,他忍心把我关进翠竹庵!便是这样,我又何尝真正怨他了,如今他下了狱,我比你们都着急!你们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在翠竹庵吃斋念佛,太皇太后宫中差人来传我,我能不去么。见了太皇太后,我敢不实话实说么。这是你祖父命里的劫数,须怪不得我。”

    荀氏真是很委屈。她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父母、兄长疼爱娇惯,没吃过苦,没受过气。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亲荀将军冷眼看了邓永不少时日,觉着这青年人又能干又忠厚,往后一定前程大好,才欣然许嫁爱女。果然,邓永没让荀家父女失望,他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挣来封妻荫子,挣来一片锦绣。

    要说荀氏有什么不如意的,那就是丈夫曾经喜欢过香秀,念念不忘香秀。可即使这样,荀氏也没想让丈夫下大狱呀,荀氏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荀氏老泪纵横,“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怪我,难道我愿意这样?最心疼你祖父的人,不是你们,是我!”

    邓天禄已经忍耐半天了,听见荀氏这话,上前一步,沉声道:“既然祖母不是存心和祖父为难,不愿祖父身陷囹圄,那便好办了。我们想救祖父,是有心无力;祖母若想救祖父,却是轻而易举。”

    邓麒、邓麟等人依旧静静看着荀氏,邓晖却是羞愧的低下头。想救父亲,便要委屈母亲,唉,做儿孙的没用啊。

    荀氏警觉的看向邓天禄,“想让我怎样?”这帮没志气的,莫非真要巴着那死丫头,逼我出家?

    邓天禄诚恳说道:“无他,求祖母向宁寿宫上道表章,收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如此,祖父定能安然无恙。”

    荀氏脸色变幻不定,显是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取舍。邓晖心中不忍,强拉着邓麒的胳膊,把他拉了出来,“麒儿,你祖母打小是怎么疼爱你的,你忍心她老人家如此?你去趟晋王府,把这事了了。”

    邓麒虚心请教,“父亲,儿子到了晋王府,该说些什么?”

    邓晖脸红了红,含混道:“能说什么,不过是求情。”那是你闺女,你真说出话来,难道她好意思不理会。

    邓麒脸色一冷,摇头,“我没脸这么做。父亲,先是沈荷往宁寿宫上了道表章,接着是太皇太后召见祖母问话,矛头都直接指向妞妞。祖母、沈荷同流合污,跟妞妞过不去。”

    “妞妞新婚才几天?才到夫家,正是难以立足之时,祖母偏要这么着,哪有半分长辈的慈爱之心?父亲,做长辈的,不都盼着自己的孩子好么。”

    邓晖大为头疼。他和青雀只打过一回交道,就是青雀小时候拿绊马索绊他。邓晖一直觉得这小丫头未免有些调皮,却也蛮有趣,可是荀氏不喜青雀,他也没办法。

    邓晖觉得青雀应该宽容大度的放过宁国公府,放过她的曾祖父曾祖母。可是青雀若不肯宽容大度呢,邓晖拿青雀一点办法也没有。

    “父亲,儿子知道您孝顺。”邓麒认真说道:“反正如今已是这样了,您看着办。若不想任由祖父身陷囹圄,祖母总是要受些委屈的。”

    “什么委屈?”邓晖惴惴不安的问道。

    “您陪着祖母返回夏邑老家,终身不回京城。”邓麒说的很干脆。

    “不成!”邓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你祖母年事已高,哪能禁得起长途跋涉?万万不可!”

    “或许,祖母在京郊寺庙出家,终生不再回宁国公府。”邓麒慢吞吞说道。

    邓晖气的头昏,挥起巴掌扇到邓麒脸上,“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要么回老家,要么出家,总之就是终生不许回来,再也享不了天伦之乐!臭小子,那可是你亲祖母。

    邓晖用力不小,邓麒半边脸都被打红了,还有五个清晰的指头印。邓麒性子上来,叫道:“您也犯不上打我,干脆您在宁国公府服侍祖母,我到大理狱服侍祖父,一辈子就这样罢!”邓晖气的又想打他,胳膊抡到半空,无力的垂下。

    邓晖低下头,背着手,少气无力的走了回去。

    屋里,荀氏被邓天禄等人劝之再三,倔强的不肯提笔写请罪表章。邓天禄怒极而笑,“如此甚好!祖父在狱中受折磨,祖母在家中享福吧!”一手拉着邓麟,一手拉着邓无邪,气冲冲出了屋。

    荀氏连生气、愤怒的精力也没有了,这是亲孙子啊,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亲孙子!一旦自己这做祖母挡了路,他们便是这般翻脸无情。

    这偌大的宁国公府,还能容得下自己么?绝望的感觉,慢慢袭上荀氏心头。

    不说宁国公府容不容得下自己,若是死老头子一直被关在大理狱,这座宁国公府还保不保得住?荀氏背上一阵阵发凉。

    宁国公府还在犹豫不决,安阳侯府却是很快下了决心。安阳侯夫人把族人、娘舅、自己娘家兄弟全部请来,众人齐齐威逼之下,安阳侯迫不得已,只好答应把沈荷休了,连同沈荷所生的两个孩子一起,送到西北流放地,还给沈家。

    沈荷抱着两个粉团儿一般的儿子,母子三人哭成了泪人。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沈荷哀哀哭泣,实在想不通。

    “娘,西北在哪?”怀里的小儿子抽抽噎噎问道。他虽小,也知道自己要被送往西北受苦。西北,那是个什么地方啊。

    沈荷看着小儿子粉粉嫩嫩的一张脸,快疯了。这样的孩子若是到了西北,哪里还有活路?泡在蜜罐里出生的孩子啊。

    一个颀长的人影闷闷走了过来。沈荷怀中的两个儿子看到他像看到救星一样,大声叫着“爹爹”。那人慢慢蹲□子,苦笑着,把两个孩子接了过去。

    “我送你们到西北,安顿好了,我再回来。”沈荷的夫婿、安阳侯的庶子叶知盛,简短说道。

    沈荷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忿忿质问,“是谁说宫里本有这个意思,咱们只需推波助澜便可?是谁亲口说的,这功劳是稳稳的,不要白不要?”

    叶知盛轻轻拍着两个哭闹的儿子,冷冷道:“是谁告诉你宁国公府诸多内情?是谁告诉你祁青雀性子光明磊落,这种人最易对付?”

    我信错了人,你也信错了人。咱们,全都错了。

    你想替沈家复仇,我这毫无建树的庶子想要出人头地,咱们急吼吼的出了手,结果你被放逐到西北苦寒之地,我失了娇妻爱子,咱们,全都一败涂地。

    沈荷咬咬牙,“我死不足惜,孩子有什么错?夫君,你若还念夫妻之情,让我去见见晋王妃。我一头碰死在她面前,求她放过两个孩子。”

    叶知盛看看蓬头垢面、苍白憔悴的沈荷,心有不忍,“那又何必?”虽是这么说,却把怀中的孩子抱的更紧。

    叶知盛抱着两个儿子,眼睁睁看着沈荷上了马车。

    沈荷坐到马车上,凄凉的笑起来。

    到了晋王府,沈荷没费多大力气,就见到了晋王妃。

    “说吧,指使你的人是谁。”青雀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沈荷。

    沈荷没想到她如此直截了当,诧异的抬起头,脸上没了血色。

    沈荷犹疑良久,颤声道:“男人在外头做的事,我哪里知晓?我不过是内宅妇人,公公、夫婿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不敢违背。”

    青雀神色淡淡的,“你若不说,可以走了。”

    沈荷狠了狠心,连连叩头,“王妃,我死不足惜,求你饶过我的儿子!他们还是孩子,什么也不懂!”

    “你这话,说晚了。”青雀慢悠悠说道:“你在上书宁寿宫之前,便应该把你两个儿子托付给值得依赖的人,带他们到安全的地方,知道么?”

    沈荷蓦然抬头,迎面是青雀讥诮的目光。

    “王妃,我有内情回禀。”沈荷乞怜不成,转而想告秘,“我是受了挑唆,才会冒犯王妃!我娘家大姐沈茉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青雀打断她,“这些不必提,我自有道理。我只想知道,宫里那人是谁?”

    沈荷能把奏章递到宁寿宫,没有安阳侯父子的允许,她做不到。安阳侯父子若得不着好处,哪会冒冒失失出这个头?背后一定有人,而且,十有八,九,是宫里的人。

    沈荷抬头恨恨看着青雀,你明知道我不能说,我不敢说!我若说了,更会死无葬僧地!

    沈荷仇恨看了青雀半晌,突然向旁边的石壁撞去!祁青雀,你是晋王妃,你厉害,是不是逼出人命来,你也会安然无事?

    “有胆色。”青雀啧啧。沈复的女儿竟能慷慨赴死,刮目相看啊,刮目相看。

    用不着青雀动手,早有近卫敏捷的扑过去,把沈荷死死按住。沈荷绝望的挣扎着,心中悲愤,怎么,连死都死不成么。

    “送回安阳侯府。”台阶上的晋王妃清脆吩咐,“她若真想死,回叶家死去,莫脏了我晋王府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y2birds、于贺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一次的更新,在明天早上八点。

    留言都看了,挠头,不知是不是我讲故事的方法有问题,引起一些误会。

    我再想想哈。

第118章 苍茫

    沈荷被近卫像扛麻袋似的扛了出去,塞上马车,送回安阳侯府。沈荷满心的不甘,可她被牢牢绑起来,挣不脱,动不了,连嘴巴都被堵住了,喊也喊不出来。

    想起战战兢兢的庶女生涯,初嫁后的旖旎风光,沈家败落后自己遇到的种种难堪,沈荷悲痛难忍,泪水肆意的流了满脸。原以为这是个契机,能替沈家复仇,能替沈家翻案,能让自己这罪臣之女重新昂首挺胸做人,谁知竟会惨败至此。

    “专程到王妃面前寻死,很有趣么。”耳边传来王府近卫冷冷的质问声。安阳侯府不知是谁出面接待的,一迭声赔不是,十分谦恭。沈荷木木的坐在车里,整个人已经没了生机。

    过了不知多久,叶知盛抱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沉着脸,吩咐车夫,“出城!”两个孩子看见沈荷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嘴也被堵住,吓的哇哇大哭。叶知盛一边烦恼的哄着孩子,一边随手把沈荷嘴里的布取下来,又替她松了绑。

    等到沈荷手脚渐渐能动了,两个孩子也止住了哭声。叶知盛和沈荷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相对无言。

    “你的嫁妆,已全部变卖了。”好半天,叶知盛勉强开了口,“有银票,也有现银,全部随身带着,到了西北好使。”

    “我为什么要去西北。”沈荷憋了半天气,忿忿然,“我又没有被流放!便是你家休了我,我有嫁妆,自能带着两个儿子度日!”

    叶知盛无奈,“父亲母亲都说,既是从沈家把你娶来的,如今休了,必要送回沈家去,方算卸了干系。”见沈荷还是黑着一张脸,叹道:“不只你要去西北,我不也要跑这一趟?认命吧,咱们打戴意了,京城呆不下去,避开为好。”

    沈荷心中一动,试探的看向叶知盛,“你也要避开?”叶知盛苦笑,“父亲总以为,休了你,这事便算抹过去了,之后皆大欢喜。依我看,却没这般便宜。唉,还是躲躲吧,过了这风头再说。”

    沈荷想到要远离京城,去到西北苦寒之地,真是死的心都有。可是身边有叶知盛和两个儿子陪着,却又觉宽心不少。

    “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京城。”沈荷盘算着,“我还有银钱寄放在大姐那儿,需去讨了回来。很大一笔钱呢,不能不要。”

    叶知盛也是动心,吩咐车夫拐个弯,去了宁国公府。

    到了宁国公府,叶知盛下了马车,请门房给通报。门房无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您稍等。”哈着腰往里头去了。

    沈荷掀开车帘看着,厌恶说道:“这奴才好不势利!看咱们败了,便拿出这副嘴脸来。之前咱们过来,他哪敢这般怠慢!”

    叶知盛走到马车边,朝宁国公府里头努了努嘴,“这倒不是。你看见没有,地都没人扫,看样子邓家是真乱了。”

    沈荷幸灾乐祸的掩口笑,“宁国公都下大狱了,邓家好的了么。”想到可恶的、害死人的大姐家里也有麻烦,沈荷心里顿时舒服不少。

    门房没多久就回来了,“对不住,世孙夫人生了病,卧床不起,见不得客。”叶知盛呆了呆,客气的告诉门房,“有笔银钱寄放在大姨姐处,我们有急事,要取走。”

    叶知盛知道沈茉一定不是真病,索性也不说什么问好探病的虚话,直接要钱。门房听了,不情愿的又替他去通报。

    沈荷、叶知盛百无聊赖的等着,过了许久,门房点头哈腰的引着一位中年男子过来了。那中年男子面目俊美,身穿三品武官服饰,神情很严肃。

    叶知盛见了他,忙迎上去陪笑见礼,叫“大姐夫”。邓麒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把沈氏休了么,我哪里还是你大姐夫。”直接问沈茉欠下多少银钱,问清楚后,从袖中取出银票,“原银奉还。”还过银票,一句话不肯多说,拱拱手,大踏步回去了。对那辆近在咫尺的马车,好像没看见一样。

    叶知盛回到车上,把银票递给沈荷。沈荷哧的一声笑了,“邓麒倒是真痛快,早知道,不如多要点儿。”接过银票收好了,不由得叹息,“大姐好福气,都到这一步了,宁国公府还是好茶好饭养着她,不肯怠慢。”

    “什么好福气。”叶知盛转过头冲沈荷笑,“依我看,你那好大姐不像是生病,倒像是被邓家软禁了。”

    娘家妹妹、妹夫来访,根本不往里头请不说,贴身使的嬷嬷、侍婢也不露面。邓麒出来这一趟,别的废话都没有,直接还钱,然后,没了。

    “软禁起来才好呢。”沈荷撇撇嘴,“最害人的就是她!她不挑唆,我能出这个头?”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的。

    叶知盛叹口气,吩咐车夫,“速速出城。”天色不早,不能耽误,走吧。

    出了城,天色越来越暗,道路越来越荒凉。抬眼望去,暮色沉沉,令人陡然生出“前途应几许,未知止泊处”的茫然。马车继续向前走,仿佛要进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无尽的苍凉在心底蔓延……

    叶知盛没有猜错,沈茉确实被邓家软禁了。

    软禁沈茉,不管是邓晖,还是孙夫人,都是痛痛快快的,没一句话说。宁国公之所以会被下狱,是因为荀氏去了趟宁寿宫。荀氏之所以会去宁寿宫,是因为沈荷向太皇太后上了表章,揭发晋王妃的身世,太皇太后才会召见荀氏,查实此事。

    归根结底,因为沈家人的不甘心、要复仇,才会连累到邓家,连累到宁国公府。

    沈复身败名裂,沈家名誉扫地,邓晖、孙夫人看在邓之屏、邓之翰的份上,可以照旧看待沈茉这儿媳妇。可沈家若是害了宁国公府,连累的荀氏进宫、宁国公入狱,邓晖、孙夫人哪能不恨,对沈茉,他们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心。

    邓之屏偷偷去求过邓麒,“爹爹,您这样对娘,让翰哥儿如何自处?他可是邓家的长子长孙,今后邓家的当家人。”

    她盈盈十八,正是青春美丽的年纪,一行晶莹的泪水从她面庞滑落,宛如断了线的珍珠。

    邓麒心疼的替她拭泪,“屏姐儿不哭。”他越是安慰,邓之屏眼泪越是汹涌,哭湿了一条又一条手帕。

    “没用的,屏姐儿。”邓麒虽是心疼,眉目间很是坚定,半分不曾动摇,“你姐姐小时候已是被她害过一回,爹爹看在你和翰哥儿的份上饶恕了她,如今她故伎重演,致使你曾祖父下狱!屏姐儿,爹爹再也忍不了了。”

    邓之屏哭的气噎泪干,“她……她没想害曾祖父……只想害姐姐。”邓麒变了脸,厉声道:“你曾祖父不能害,姐姐便能害了?屏姐儿,你莫要和她一般糊涂!”

    邓之屏被他的疾言厉色吓着,连哭也暂时忘了,语无伦次的解释,“不,不是,爹爹,姐姐也不能害啊,姐姐是亲人,当然不能害!”

    邓麒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你回房去读书绣花,大人的事,不许你插嘴!”虽是有所缓和,语气还是异常严厉。

    邓之屏不敢再辩解,含着一包眼泪,退了下去。

    “快,这封急信,速速送到宣府!”连邓麒都狠下心了,邓之屏别无他法,只好命人送信给宣府的邓之翰,盼着他能插翅飞回来,扭转乾坤。

    宁国公入大理狱三天,宁国公府忙乱不堪、鸡飞狗跳了三天。到了第四天,荀氏终于抵挡不住邓麒、邓麟、邓天禄、邓无邪这些几个孙子施加的压力,同意上表章谢罪,同时,自请出家,以赎罪孽。

    邓晖愧疚的不得了,羞惭的安慰荀氏,“给您在京郊拣座风景优美的寺庙,儿子还能三五不时的去看望您,跟家里也不差什么。”

    荀氏哼了一声,“与其在家里讨人嫌,我还是出家清净!”事到如今,她也看明白了,敢情她不低头屈服,宁国公就回不来。宁国公若回不来,邓家如何能够维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真把宁国公折腾没了,邓家,自己这满堂儿孙,也就烟消云散了。

    荀氏虽是屈服了,却时常顿着拐杖发狠,怒不可遏,“熬了大半辈子,落到这步田地!”满堂儿孙,不能坐享天伦之乐,要到清冷的寺庙去度过余生!

    那死丫头曾逼自己出家,自己真还如了她的意!荀氏想到青雀那张明亮端丽的脸庞,想到青雀看着自己时那轻蔑鄙夷的神情,怒火腾腾腾往上蹿。

    “不去了,不出家了!”荀氏一脸愤怒,“不能如了那死丫头的意!”

    “好好好,不出家了。”邓晖没口子安慰她,“母亲,您若不想去,便不去好了。”

    “好啊,不出家。”邓麒等兄弟四人都笑,“您在家里享福吧,祖父时运不好,让他在狱里受着。”

    荀氏气的脑子发昏。

    邓晖想骂这几个不孝子,可是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这几个不孝子虽可恶,却打着敬爱宁国公的旗号,邓晖想骂他们,师出无名。而且,邓晖比荀氏知道的更清楚,这个家离不开宁国公。一旦宁国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邓家就散了。在“让亲爹继续坐牢”和“让亲娘受点委屈”之间,邓晖最终选了后者。这么孝顺的邓晖,最终也是选了后者。

    送荀氏到龙泉寺出家的这天,荀氏一路上哭的死去活来,邓晖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至于其余人等,不管是儿媳妇孙媳妇,还是孙子重孙子,大抵上心情轻松的多,真心伤悲的少。对于他们来说,荀氏纯是为了一时意气,竟和宁国公这一家之主公开作对,致使宁国公身陷囹圄,致使宁国公府一片混乱惶惑。送走荀氏,暗暗松了口气的大有人在。

    到了龙泉寺,荀氏看着简朴的居所,想想以后的清苦日子,更是大放悲声。放着富贵清雅的宁国公府不住,住到这般简陋的寺庙,敢是吃饱了撑的?邓晖心中酸楚,再三安慰荀氏,“得了空便来看望您。”荀氏到了这个地步,又改主意想回城,邓晖吓的魂飞魄散,“母亲,回去不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把荀氏安抚住。

    邓晖跟逃跑似的,带着妻子、儿孙们出了龙泉寺。

    从龙泉寺回城的路上,邓晖就开始威逼,“麒儿,去晋王府!”我娘都出家了,你闺女难道还不满意?赶紧的,把我爹放回来。

    “急什么。”邓麒慢吞吞的,“还有一个。”

    还有沈茉没处置呢。

    邓晖犹豫,“休了?”孙夫人皱眉,“休了她倒不值什么,她丧德败行,谅她也无话可说。只是翰哥儿可怎么办呢,那可是麒儿的长子。”

    休了他亲娘,让他往后怎么掌管整个邓家。

    “那,关起来?”邓晖不知该如何是好。

    邓麒摇头,“关了,也能再放出来,谁信。”邓晖想起他敬爱的母亲荀氏便是关了放,放了关,有些讪讪的。孙夫人想了想,也没想到好主意。

    “要不,我去跟妞妞说,沈茉随她处置?”邓麒沉吟。

    “我看行。”邓晖迅速表示同意。

    孙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金宁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晚上再写一章。

第119章 爹

    邓麒到了晋王府,被请至偏殿待茶。细腻晶莹的瓷盏中泡着白毫银针,整个茶芽为白毫覆被,银装素裹,赏心悦目。慢慢呷一口,只觉香气清新,醇和爽口,真是好滋味。

    慢慢喝完一盏茶,晋王、晋王妃竟没有出来招呼他。邓麒招手叫来宫女,“王妃不在府中?”宫女陪笑,“邓大人请稍侯片刻,王妃很快便来。”邓麒只好继续喝茶。

    邓麒都等的没脾气了,晋王、晋王妃才笑吟吟的并肩而来。邓麒瞧着妞妞气色极好,一张小脸光洁莹润,微微笑起来。

    青雀淘气的笑,“我俩方才忙了件正经事,让您久等了。”晋王面色一滞,“那个,我俩鉴赏画来着,名画,夜宴图和山居图。”

    新婚夫妇一起鉴赏名画,真好!邓麒微笑,小两口不就该这样么,一起吟吟诗作作画,风雅又有趣。

    摒退宫女内侍,邓麒低声把来意说了,“妞妞,我祖母已是出了家,再也回不到尘世之中,谁也打扰不到,谁也祸害不了。至于沈茉,听凭你处置。”

    晋王幽深俊目中闪过丝不悦。听凭青雀处置?邓麒,敢情你是一点决断没有,给妞妞出难题来了。妞妞能把沈茉怎么着?能杀了么,你肯么。

    青雀笑咪咪的,“您千万甭让我做这个主。您要是让我做主,我会直截了当挥起大刀砍下去,不留活路!可是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砍的。”

    邓麒怔了怔,“妞妞,我不是怜惜她。我也想一刀杀了她,一了百了,可是……”

    “我知道。”青雀善解人意的说道:“你是看着邓之屏和邓之翰,不忍心亲手杀了他们的生母。”

    邓麒难堪的低下头。

    晋王白玉般的脸颊上泛起层层粉晕,青雀知道他是生气了,悄悄伸手拍拍他,“哎,别放心上。”晋王闷闷的,捉住她的小手轻轻啄了下。

    “娶错媳妇,后悔一辈子。”邓麒尴尬说道:“我若当真结果了她,屏姐儿、翰哥儿可怎么办?为难的很。”

    青雀斟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上,笑吟吟看着他,“你若让我做主,沈茉就是个死。你若不想为难,我教你个乖吧:让邓之屏、邓之翰做主。沈茉是他俩的亲娘,让他俩来裁处,最公平不过。”

    凭什么呀,邓麒在这儿为难来为难去,杀了也不行,放了也不行,怎么着都不合适。而邓之屏、邓之翰姐弟俩,却可以躲在长辈身后,坐享其成。

    邓家顾忌的是他们,心疼的是他们,既如此,沈茉的命运,由他们决定吧。他们年纪已经不小,该承担的时候,要勇于承担。

    “之屏和之翰?”邓麒捧着热呼呼的茶盏愣神,“让他们裁处,合适么。”

    青雀微微一笑,“你家,迟早是要交到邓之翰手里的,对不对?邓之翰若是没有担当,邓家必会败落。”

    邓之翰今年已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他是未来的邓家家主,沈茉做过的事全部告诉他,如何裁决,任凭他。

    邓麒愣了半天,毅然决然说道:“妞妞说的对,邓家迟早是要交到翰哥儿手里的。他若糊涂不晓事,可不成!”

    让翰哥儿做主吧,让他拿出未来邓家家主的魄力,妥善处置他的亲娘。

    “那,我祖父……”邓麒不好意思的问道。

    青雀笑了笑,伸手推晋王。晋王冲她撅撅嘴,不情不愿的承许,“我明日进宫。”邓麒听了他这话,大喜。祖父啊,您老人家就快得见天日了!

    邓麒乐了会儿,忽想起一件要紧事,“要赶紧送信给翰哥儿,让他尽快回来。”到底怎么处置沈茉,不能总拖着啊,还是尘埃落定为好。

    晋王不知是耳不忍闻,还是目不忍睹,转头看向殿角,目光寂廖失落。青雀笑,“你家肯定已经有人送信给邓之翰了,你等他回来便可。”邓麒脸一红,低头喝茶。是啊,沈茉、之屏,能不送信出去么?翰哥儿,是她们最大的依靠。

    青雀见邓麒怪不好意思的,心生不忍,拉着他下了盘棋。邓麒这人吧,棋艺很臭,但兴致颇浓,见青雀愿意陪他下棋,喜欢的抓耳挠腮,潜心琢磨棋局。

    晋王在旁冷眼看了会儿,嘴角直抽抽。妞妞啊,你爹别的且不说,这棋下的可真是……让人无法说。看了一局,晋王真怕邓麒那一手臭棋把妞妞气着,自告奋勇,“下局换我!”邓麒是不挑对手的,乐呵呵道:“来,来!”

    勉强下了一局,晋王逃跑似的,借口更衣,出殿。出了殿门,晋王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又扇了扇,臭死啦!跟他下棋,会短命的!

    晋王出门吹了吹冷风,正想回去解救妞妞,却见邓麒和青雀笑吟吟的出来,“走啊,咱俩打一架!妞妞,我让你三招!”“你本来就打不过我,再让我三招,更不成啦!”

    晋王伸手拉拉青雀,“哎,他的武功,是不是跟他的棋艺差不多?”青雀悄悄冲他比划,“强不少呢,至少强这么一截!”晋王瞅瞅,嗯,不坏,按妞妞比划的,邓麒武功应该还过的去。邓麒,你若是武功也不成,使出来的招式跟狗爬似的,污染我的眼睛,我……我便早日就藩。

    邓麒抖起手中长枪,笑道:“小青鸟,看招!”青雀随手取了一柄长剑,神气的冲邓麒拱拱手,“前辈请了!”话音才落,一道白光划过,疾刺邓麒面门。邓麒举枪招架,两人打在一起。

    邓麒使的是梨花枪,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皎皎,好像水泼不进一般,煞是好看。青雀剑走轻灵,身姿曼妙,看上去真是飘飘若仙,洒脱之极。

    晋王在旁很卖力的鼓掌叫好。

    邓麒和青雀痛快淋漓的打了一场,之后青雀又陪他下了盘棋,邓麒笑咪咪,心满意足的走了。

    “妞妞,我不喜欢你爹。”送走邓麒,晋王闷闷说道。

    妞妞摊上的那是个什么爹呀,就会让妞妞受委屈!

    “我爹还是很疼我的。”青雀微笑,“有爹就行啊,我不挑好坏。”

    可怜的妞妞。晋王心痛,把妻子揽入怀中。青雀小声嘟囔,“有爹总比没爹强,对吧?”晋王想起早逝的先帝,黯然点头。

    第二天,晋王先至宁寿宫陪太皇太后、王太后说了会儿话,之后到乾清宫见皇帝。皇帝刚刚和内阁大臣议过几件军国要事,疲惫的倚在榻上歇息,见晋王进来,脸上露出丝笑意,“阿原,你气色好的很。”

    晋王同情的看着他,“哥哥,你这个苦差使,真是劳形劳神。”

    当皇帝,是个苦差。全国那么多大事要事,哪件你不得亲自看、亲自处理?累个半死。要是懒了,倦了,不想干这些活儿,推给太监,推给大臣——你就是昏君。

    皇帝微笑,“还是阿原好,什么心也不用操,悠闲自在。”怪不得阿原从小立志做个富贵闲王,敢情他是看惯了先帝的劳累,心里早怕了。

    晋王浅笑,“也不是,哥哥,我也有操心的时候。”

    皇帝好笑的看着他,“是么,阿原操什么心啊。”

    晋王低头看着脚尖儿,“那个,若是青雀往后什么都想起来了,知道宁国公因她入狱,她会不会内疚啊。”

    皇帝拍拍他的肩,“宁国公为国家征战几十年,数次佩将军出征,全部得胜还朝。这样的国之栋梁,虽然偶有犯错,只要大节不亏,便可原宥。”

    晋王惊喜抬头,美丽的眼眸中流光溢彩,“哥哥,您不怪罪宁国公?”皇帝捶了他一下,笑道:“不怪罪。”晋王愉悦笑着,大拍皇帝的马屁,“哥哥,您是英明的君主!”

    皇帝一乐。要是文官们也像阿原这般好糊弄,该多好。

    晋王趁机要求宁夏的封地。皇帝沉吟,“阿原,就藩的事,不急,等到有文官上书,再筹划不迟。这些时日你多陪陪祖母,就藩的事,往后再说。”

    晋王很知趣的没再往下说。

    皇帝亲自召见宁国公,申斥了一番,“卿贵为一品大员,连齐家也做不到么?家务如此纷乱,成何体统!”宁国公连连叩头认错,“臣知罪,臣惶恐。”

    宁国公年事已高,功劳又大,皇帝申斥过后,命内侍扶起他,语重心长的嘱咐,“卿善治军,也要善治家方可。”宁国公唯唯。

    暮色苍茫的时候,宁国公单人匹马,回到宁国公府大门前。注视着自己的府邸,注视着龙飞凤舞的“宁国公府”四个烫金大字,他眼眶湿润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金宁、yusuhan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20章 之翰

    无精打采的门房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大门前的宁国公,欣喜若狂的打开大门,“国公爷,您老人家回来了!”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我们一个个的都想去跳河!

    宁国公纵马进了大门,沿着宽阔的甬路向前疾奔。

    仆役、婆子、侍女们激动万分,奔走相告,“国公爷回府了!”好啊,宁国公府总算有了主心骨。大家伙心里也有底,不用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了!

    邓晖带着儿孙们一路小跑着迎接过来,眼里泪花闪动,“我的亲爹啊,您可算回来了!我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宁国公策马到了主院门前,“吁——”的一声,勒住马缰绳。在他前头,邓晖等一众儿孙们急急忙忙的过来,黑压压在他面前跪了一地。

    宁国公注视着眼前这拨儿孙,神情平平无波,看不出是悲是喜。邓晖伏地大哭,“父亲,您受苦了!”他这一哭,还真有不少跟着哭的,顿时,哭声震天。

    宁国公一扬眉,飞身下马,大踏步走向邓晖,手中马鞭狠狠抽了过去,“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邓晖不敢躲闪,生生受了一鞭,然后往前爬了两步,抱住宁国公的大腿,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放悲声。

    邓晖大半辈子都在宁国公的保护之下,这几天可以算是他人生当中最难熬的时日。他这一见宁国公,心里顿时无比踏实,就算宁国公拿马鞭子狠狠抽他,他也是甘之如饴。

    有个拿马鞭子抽人的爹,也比没爹强啊。邓晖涕泪纵横。

    宁国公沉着脸站了会儿,甩开没出息的邓晖,大踏步进了主院。

    宁国公谁也不理会,邓晖无奈,带着儿孙们在院子里磕了头,灰溜溜的退了出去。临走,他吩咐邓麒留下,“你祖父心里不痛快,麒儿,好生服侍。”

    邓麒抬头望天。敢情您也知道祖父这会儿心里不痛快,谁进去谁挨鞭子啊。

    宁国公泡在浴桶里洗澡,邓麒磨磨蹭蹭过去给他擦背,“好几天没洗了吧?真脏。”宁国公恼怒的拍水,水珠飞溅到邓麒脸上,“你爷爷我是去坐牢,哪能不脏?”

    邓麒抬手抹着脸上的水珠,口中抱怨,“这老头儿,脾气可真大!”宁国公回手要抽他,被他敏捷的躲开了。

    宁国公气哼哼坐回到浴桶中,邓麒坐在浴桶边给他擦着背,把家里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宁国公闭目听着,默默无语。

    邓麒摸摸水似乎有点凉了,又提了一桶热水添进来。热气氤氲,水雾弥漫,泡在水里的宁国公,心神有些恍惚。

    邓麒以为宁国公睡着了,却见他忽然睁开眼,幽幽叹了口气,“妞妞到底是咱家的孩子,好说话,晋王却不是。”

    “妞妞好说话,咱也不能净拣着妞妞欺负吧。”邓麒手上用力,把宁国公的背都给搓红了,“您想想,妞妞在咱家除了吃亏,还是吃亏。再这么着,我都没脸见妞妞了。”

    宁国公这回没骂邓麒,出奇的平心静气,“你当我愿意呢。妞妞是小辈,你祖母是长辈,连你那恶媳妇也占着个继母的名头,也算长辈。哪家哪户不是小辈吃亏,小辈受气?没什么可说的。”

    “那我闺女也不能吃亏吃一辈子吧。”邓麒嘟囔。

    “她往后吃不了亏了。”宁国公苦笑,“就算她不介意,晋王能不介意么?麒儿,晋王这个人,咱们惹不起。”

    “妞妞这小女婿很不坏,我喜欢!”提起晋王,邓麒眉花眼笑,“昨儿个我过去,这臭小子还陪我下棋来着,谦和的很。原本我是看他不顺眼的,不过瞅着他对妞妞百依百顺,心里又舒服了。”

    邓麒高兴的拎了桶热水过来,从上到下替宁国公冲了一遍,“成了,干净了。”宁国公无语半晌,慢吞吞出来,换了干净里衣、中衣。

    “您猜翰哥儿会怎么做?”邓麒兴致勃勃的问宁国公。

    宁国公摇头,“不知道。我娘亲,你曾祖母,是位很善良很温柔的女子,我没有恶毒亲娘,想像不到。”

    邓麒摸摸鼻子,“我娘亲也是很善良很温柔的女子,我没有恶毒亲娘,也想像不到。”

    宣府离京师不过四百里,接到家书、心急如焚的邓之翰立即请假回京。他只带着四个贴身服侍的随从,一路风尘仆仆,策马狂奔,唯恐一个赶不及,救不了亲娘的性命。

    等他奔回宁国公府,怒气冲冲闯到沈茉院中,见亲娘还好好的,毫发无伤,顿时没了气力,瘫倒在椅子上。这一路马不停蹄,他真是快累死了。

    沈茉扑到他身前哀求,“翰哥儿,你要救我,一定要救我!你爹这回是铁了心要杀我,他把我和他的夫妻情意全部抛诸脑后,置之不理。翰哥儿,娘只有你了。”

    邓之屏听说弟弟回了,不顾府中的禁令,急急赶过来。她见到弟弟,算是见到亲人了,泪眼迷朦,可怜之极,“翰哥儿,你不在家,娘和姐姐无依无靠的,备感凄凉。”

    邓之翰苦笑,“请先容我洗去风尘,囫囵两口饭,然后两位再诉苦,如何?”邓之屏忙命侍女打来热水服侍他梳洗,又吩咐人到厨房传饭。

    邓之翰梳洗、吃饭的功夫,沈茉在他身边不停说着话,说的全是自己的恐惧、害怕、夜不能寐,“翰哥儿,你瞅瞅,我头发都吓白了。”“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一直做恶梦。翰哥儿,我命好苦。”

    沈茉只说这些,至于事情的因由,一字不提。

    邓之翰闷头吃饭,也不搭腔。邓之屏在旁看着,心忽然沉了下去。翰哥儿模样不对,他虽是回来了,可是很不耐烦,对娘亲、对自己,并不亲近。

    对这两年没见面的亲弟弟,邓之屏忽觉得非常陌生。

    邓之翰吃完饭,简短说道:“我去给曾祖父请安。”站起身要走。沈茉惊慌的抓住他,“不,翰哥儿,你不能走!你爹真会杀了我的!”

    邓之翰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脸上虽还有些稚气,却比两年前干练多了。他低头看着沈茉,粗声粗气说道:“放心,你的性命,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下来。”说完,推开沈茉,大踏步走了。

    沈茉和邓之屏你看我,我看你,俱是脸色雪白,心中惶急。保住性命?难道只能保住性命么。若是不能拥有尊贵的地位,不能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出门做客,和名门贵妇们共聚一堂、言笑晏晏,保住性命有什么用?

    她俩好像都忘记了,自己写给邓之翰的信中满纸血泪,仿佛沈茉已处于极之危险的境地,随时有可能面对白绫、毒酒,朝不保夕,命不久矣。

    那样的书信确实会促使邓之翰飞奔回来。不过,邓之翰真的以为沈茉性命攸关,一路之上疯狂想着的,都是如何求情,如何设法保住沈茉不死。

    沈茉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颤栗起来,恐惧的把自己缩成一团。邓之屏心疼的想过去抚慰她,却被丫头、婆子无情的拉开,不许她接近沈茉。

    邓之屏被“请”走的时候,哀凄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沈茉的目光。两人眼中都满是茫然无助,仿佛荒野中迷途的小兽。

    被“请”走的邓之屏,被婆子们死死制住的沈茉,都是泪流满面。

    邓之翰到主院给宁国公请安,两年没见,他行的是大礼。宁国公把他扶起来,上下打量过,见他长高了一大截,身子健壮,脸上有了坚毅之色,显见得这两年没有虚渡年华,很是满意,“翰哥儿,你很好。”

    邓麒也在,邓之翰上前拜见,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邓麒伸手拉他,他不肯起来,“爹爹,请您饶了我娘的性命。”邓麒长长叹息,“翰哥儿,起来说话。你在宣府两年未回,家里头的事你都不知道。爹爹从头到尾讲给你听,好不好?”

    邓之翰见父亲神色缓和,不像是要娘亲性命的样子,驯顺的站起身,侧耳倾听。

    “……头一回她害你大姐,你是知道详情的。这一回,她想害你大姐,结果弄巧成拙,害了你曾祖父,害了你曾祖母。你曾祖父何等的英雄人物,却因着她的私心恶行,被系大理狱!翰哥儿,你是邓家未来的家主,她是你亲娘。今天我把她交给你处置,不管你怎么决定,爹爹都答应。”邓麒郑重说道。

    邓之翰料到沈茉定是犯下大错,却没料到邓麒竟会让她决定沈茉的命运,一时间大为踌躇。宁国公和邓麒都静静看着他,根本没有开口催促的意思。

    邓之翰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心中正在天人交战,拿不定主意。邓家家主,他再开口的时候,不再是任性妄为的少年,而是未来的邓家家主。他可以决定沈茉的生死,但是,不管是什么决定,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

    家主,并不是一味蛮横不讲理就可以的,要以德服人。

    邓之翰想了许久,慢慢开了口,“当年那件事,全是我娘不对。可,我娘是尊长,大姐是卑幼,本朝律例,尊长犯卑幼,不是死罪。”

    他这话说的,不能算错。律例确实如此,尊长犯卑幼,亲属关系越近,判刑越轻。沈茉在律法上是青雀的继母,继母意欲杀死继女,不一定能判死罪。

    邓麒沉下脸,“合着你大姐若是被她害了,便白害了,是不是?”邓之翰倔强的仰起头,不肯答话。让他说“是”,他真没那个厚脸皮。让他说“不是”,又好像眼自己亲娘做对似的,想来想去,不如沉默。

    宁国公淡淡道:“当年的事不说了,如今这桩呢?”

    邓之翰脸上出现羞愧之色,挣扎了好一会儿,壮着胆子说道:“我娘挑唆三姨上书,揭发大姐,引起事端,是她的不对。可曾祖母到了宁寿宫信口开河,丝毫不顾忌家族和曾祖父,却是曾祖母的不是。一样有不是,曾祖母既然安安生生在寺庙静养,我娘也不是死罪!”

    邓麒发怒,“臭小子!连你曾祖母也编排上了,这是你做晚辈的道理?”邓之翰知道自己理亏,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孩儿知错。”

    邓麒伸手把他拉起来,质问,“不能杀,难道这样轻轻放过去?翰哥儿,整个邓家往后要交给你,你不能一味偏袒她,不顾大局!”

    “谁说轻轻放过去了。”邓之翰脸红脖子粗,“曾祖母都出家了,我娘还能照旧做贵夫人么?爹爹,我是依着道理来的,没有一味偏袒。”

    “那你说,怎么办?”邓麒追问。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邓麒许久,等不及的想要个答案。

    邓之翰咬咬牙,大声道:“曾祖父挣下这份家业何等不易,却差点毁在她手里,难道她不惭愧么?她应该回到会亭老家,在祖居里,在先祖面前,日日夜夜,忏悔自己的过错!”

    “祖居,祖居。”邓麒喃喃。邓家人大约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才会回乡祭祖,若是沈茉回了老家,差不多等于是和京城宁国公府隔绝了。甚好,甚好。

    “多久?”邓麒忽想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一辈子!”邓之翰神情悲壮。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默送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晚上再写一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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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歌介绍:
弃女为王,青雀成凤。
窗外树梢上,停着一只麻雀大小的青蓝色小鸟。
“小小姐,你的名字,便叫做青雀,好不好?”妇人怜惜看着怀中的小女婴,仿佛她能听懂话似的,柔声跟她商量,“青雀,又名青鸟,是凤凰的前身。”
她是弃女,也是天才;
她是青雀,也是凤凰;
她出生时毫不起眼儿,长大后却光芒万丈;
小小青雀,食取玉山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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