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剑笑红尘TXT下载剑笑红尘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剑笑红尘全文阅读

作者:莫念秋     剑笑红尘txt下载     剑笑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众生人言

    第一高峰这无与伦比的一刀劈,方少宇那摩天的血掌也拍向第一高峰。

    像似暴雨骤停,狂风顿逝,燕无双等人的眼里,第一高峰和方少宇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就像是他们自亘古以来就这麽站著,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偶尔有伫足一看的,间或路过只那麽淡淡的瞥上一眼的,还有那连看都不看上一眼的。

    在人们的眼里,有时他们和疯子没什麽两样,放著短暂美好的人生不去享受,偏偏要一大早跑到街上来打架。

    可是,忽然间第一高峰就好像疯了一样,仰天长啸,似是要把多年来他心压抑的那份不为人知的感情彻底泄出来,可是啸到最後竟是比鬼还难听的哭声,那哭声已渐渐远去,燕无双等人才现第一高峰手的那把刀已是碎成九段就那麽躺在地上,在阳光下闪烁著迷离的嘲笑,而第一高峰就在这嘲笑逝去。

    方少宇依旧站在那里,眼睛还是那麽小,那只血掌不知何时已放在了背後,脸上是那浓浓的笑意,他杀人时岂不总是带著这种笑意。

    燕无双等人没有做停留,立刻飞身向第一高峰离去的方向追去,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朋友。

    方少宇也没有阻拦,不是不想阻拦,因为他已无力阻拦。还放在他背後的那只血掌此刻已是真正的血掌,血正在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方少宇知道他的右手血神掌功已被破,他现在根本不清楚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复原。

    方少宇等人迅地离开了此地,直奔关外,只是他的心已深深地刻印这两个人的名字:任飘萍和第一高峰。

    ……

    店小二终於可以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收拾一下场面了,刚才还是心惊胆战的,此刻则是大声的咒骂著:“***吃了饭不给钱还***打碎了这麽多碗碟,”抬头一看,四下不见老板的人影,又说道:“这些银子还不得咱兄弟自个掏腰包啊!”之後又招呼同伴道:“赶快过来,把这晦气的棺材扔了。”

    可是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不见那口棺材有分毫的移动,於是其一人说道:“还是先把外边的东西先清理清理吧。”另一人则说道:“哎,有死人的,不报官啊?”

    先前说话的店小二正准备说话,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门口已是来了一个客人,耳边立刻就听到了客人的问话:“报什麽官啊?”

    小二抬头一看,竟自吓得往後退了一步。来人正是任飘萍,任飘萍一路驾著马车来到洛阳城,原本打算与燕无双等人先会和然後在去少林一趟,刚一进城门,便感到已是饥肠辘辘,而他一眼便看到了天香酒楼的招牌,而恰好又听到了两个店小二的对话,是以才有如此一问?

    可是任飘萍并不明白为何这小二一见到自己就害怕成这般摸样,自己似乎长得也并不难看,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他已经看到了眼前桌子上的棺材,当然也看到了小二瞳孔里自己停在酒楼外马车上的棺材。

    然後任飘萍便看到了酒楼外不远处街上的尸体,那是黑衣人的尸体,还有那尸体上黑色的衣服上的那枚铜钱标志,再後来他已走向尸体,尸体的旁边是一把剑,剑握在一只断了的右手上,最後他看见了那把刀,那把他很熟悉的刀。

    那是一把缅刀,衙门里专用的缅刀,只是不同的是刀柄处刻著两个字:萧红,他当然不认识萧红,但任飘萍却知道那两个字对第一高峰意味著又怎是两个字所能够表达的含义。

    现在,任飘萍的眼睛还伫足在那刀柄上的‘萧红’这两个字,刀已断成九段,於是他便从黑衣人的尸体想到了拜金教,又从拜金教想到了那满身金玉红袍的方少宇,任飘萍的脸色已经有些凝重,心惊道:难不成是那方少宇把第一高峰……,他似乎不愿意继续想下去,眼睛慢慢地从那把刀上移去,於是他便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

    忽然间,任飘萍平地直飞至马车上,也顾不得填饱肚子,一扬马鞭,直奔雅净阁而去。

    ……

    今日,正是端午佳节。

    震天帮後堂里飘来淡淡的粽香,还有那艾草特有的气息,还有欧阳小蝶身上的那独有的淡淡的兰花香,因为欧阳小蝶已是从那紧锁的门里走了出来,前边走著的正是震天帮少帮主赵宏云。

    可正是这样满城喜气洋洋庆佳节赛龙舟人人欢喜吃粽子带香包的日子里,整个震天帮里却是沈浸在另一种气息里,赵宏云和欧阳小蝶此刻俱是一身白色的丧服,已是走到了龙虎厅里,龙虎厅里满是震天帮帮里的长老,各地分坛的坛主,还有一些忙里忙外的帮众,只是相同的是这些人俱是身著白色丧服,整个龙虎厅里已是布满了白幔黑纱,龙虎厅的正央摆著一个牌位,牌位上有三个字分外的显眼:赵世青。

    赵宏云已经开始说话,不,不是说话,而是吟诗,赵宏云此时满脸悲愤之情,说道:“今日本是端午佳节,谁知家父为奸人所害,前些日子为了保持帮稳定,另外也为了查明元凶,是以一直拖到今日,唉,正是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欧阳小蝶似乎对赵宏云的这种装腔作势已是习惯,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可是她还是听到了她不想听的话,赵宏云继续说道:“想必大家已是有些耳闻,杀害家父,杀害震天帮帮主的元凶已经查明,正是那沽名钓誉满口仁义伪君子的咫尺天涯任飘萍。”

    龙虎厅里的长老、坛主及若干帮众自是义愤填膺,誓言要为老帮主报仇,却也有心疑惑不信之人,其就有江西南昌分坛的坛主付云生。

    付云生年过四旬,身高七尺,天生一副凶狠彪悍的长相,尤其是一双三角眼总会於无意间泛出射穿人心的凛冽来,左袖之似是空空无物,细看之下才知缺了左臂,此刻的他并没有随声附和赵宏云的话,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赵宏云看在眼里不开心,脸上却是挤出一丝让人见了还蛮喜欢的笑容,说道:“付坛主,是不是一路舟车劳顿有些不舒服?”

    付云生正身回答道:“谢帮主体恤属下,属下跟随老帮主多年,多亏了他老人家对属下的知遇之恩,才有了我付云生的今天,突闻老帮主被害,心下实是悲痛万分,自是一心要为老帮主报仇雪恨,只是江湖传闻那咫尺天涯任飘萍从未杀过人,不知是不是哪里有些误会?”

    欧阳小蝶不禁多看了两眼付云生,可是赵宏云心里明白任飘萍五年前对付云生有恩,是以付云生才会有如此一说。

    赵宏云脸上的笑容化作微怒,沈声说道:“这麽说你是在怀疑本帮主所说的话了!”

    付云生脸上阴晴不定,於屋内跳动著的祭奠赵世青的烛火明灭间,他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坚毅之极的神色,遂笑道:“属下不敢,只是想那任飘萍与老帮主无怨无仇,又怎会杀害老帮主呢?”

    赵宏云有些震怒,龙虎厅里突然间鸦雀无声,有些人已是暗自为付云生捏了一把汗,当然少不了有些与付云生有间隙的人心偷偷地幸灾乐祸,等著看好戏。

    赵宏云心里揣摩著付云生在震天帮虽说只是一坛主的身份,但是他却是帮元老级的人物,只是因为其性格耿直才未做到长老一级,是以现在若要惩办他,帮一帮长老自是有很多与他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人替他说话,遂笑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希望付坛主深思熟虑之後再说话!”

    付云生就是再耿直愚钝也听得出赵宏云这句双关语,遂说道:“谨遵帮主教诲。”

    就在这时,生得甚是威武四十上下的南京分坛坛主章信上前一抱拳说道:“据说任飘萍已被仙人掌顶级杀手所杀并弃尸於黄河之,而帮主还一片仁心在弃尸地点差人打捞其尸体,真是叫属下们佩服。”

    章信一番拍马屁自是拍到了赵宏云的心眼里了,赵宏云却悲天悯人一般说道:“他可以不仁,我却不可以无义,无论如何,任飘萍都还算是我的朋友,我又怎忍心他於水身受那鱼虾吞噬之苦呢?”

    欧阳小蝶这阵被关在屋内自是对任飘萍的消息一无所知,听至此时,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当下默运玄功便要飞身赶去黄河边,可是全身没有半分力气,急火攻心,再加上这一天一夜几乎是茶饭不思,只觉天旋地转,哪里还听得见赵宏云的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话语,眼前一黑,顿时便瘫软昏倒在地。

    赵宏云此刻也顾不得自我标榜,於神色不安之安排丫鬟赶快服侍欧阳小蝶回到後堂,自己又匆匆忙忙交代了几句便也回到了後堂。

    然而,他这一走,整个龙虎厅就炸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带头说话的就是付云生,他眼睛斜著向上一瞥,整个眼睛里就剩下了白森森的白的渗人的眼仁,冷冷地说道:“章信,你似乎对任少侠之死有点儿幸灾乐祸!”

    那章信是何等善於察言观色之人,一听付云生说话的语气便知来著不善,眼神闪动之间赔笑道:“付兄此言差矣,任少侠是何等的高义,怎会杀害老帮主,只是任少侠既已被害,奉承新任帮主两句也是人之常情。”

    付云生原本准备教训教训章信,听了他这一说也只好作罢。

    纪长山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不表意见,偶尔抬眼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只是随身带著两只耳朵用来听旁人说话,那张嘴能闭著不说话就不说话,毕竟嘴的最主要的功能是吃饭。可是很多人却忘记了这一点。

    显然来自长安分坛的司徒光就是忘记了这一点,因为此刻的他正在大声说道:“任飘萍只不过是一个盗贼而已,想必人品也好不到哪儿去,至於他杀害老帮主的目的只有一个,大家心照不宣,自是为了帮主夫人,”说到这里见大家忽然都不言语,一个个似是聚精会神地听他说,以为自己说得很有道理,更是唾液飞溅,神秘兮兮说道:“不知各位听说了没有,这次买通杀手杀死任飘萍的主顾是咱们帮主。”

    司徒光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已经有人说话了:“不知你还知道些什麽?”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所以他的整个人已经凝固。

    此刻赵宏云正站在司徒光的背後铁青著脸看著他的後脑勺,心里已不知道把司徒光的後脑勺敲碎里多少次了。原来赵宏云把欧阳小蝶安排好之後叫来帮众的大夫,大夫说是无事休息一下就好,於是又回到了龙虎厅,原本以司徒光的武功自是可以觉察到赵宏云的到来,只是一个人得了意就会忘了形。

    所以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司徒光现在已是吞吞吐吐地一个字也说不上来,现在,赵宏云慢悠悠地踱著方步绕到了他的面前,站定,一动不动地注视著他,而司徒光低著头屏住呼吸连一口气也不敢喘。

    良久,赵宏云又自踱著方步走到了付云生的旁边,看了一眼付云生那字空空无物的左臂,又面向前方背对著司徒光,温柔地说道:“念你是初犯,但是帮规自是不可废,自断一臂吧。”

    司徒光已是面如死灰,大叫:“帮主,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人已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宏云并不动神色,只是看了一眼长白二老。那长白二老已是走到了司徒光的面前,司徒光眼见如此,倒也光棍,站了起来,刀光飞起,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左臂砍了下来。

    其实本来是有人想替司徒光说句话来著,只不过大多对新任帮主的脾气不了解,只怕把自己牵连进去,是以只好明哲保身缄口不言。

    付云生并不知道赵宏云这是杀鸡给猴看。特别是给他看著,反倒是心里暗自高兴,只是知道那说恩公任飘萍坏话的司徒光是活该。

    此刻整个龙虎厅鸦雀无声,门外却传报丐帮八袋长老云歌一干人前来吊丧,赵宏云自是不敢怠慢,神丐云歌不是别人正是‘尼僧道丐痴癫狂,老妇独钓湖海江’的一丐,虽不是丐帮帮主,却是和丐帮帮主一样从上代帮主那里得传盖世神功‘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在丐帮威望丝毫不低於帮主,是以赵宏云急忙带领人亲自去迎接。

    云是人未到声先到,只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赵帮主,老夫来晚了,还请多多恕罪。”人这才扑入眼帘,整个人就是一水浒梁山英雄李逵的盗版,只是显得老了些罢了。赵宏云立时说道:“云前辈,这是哪里的话,只要您老人家来就是震天帮的荣幸,况且您还是第一个来的呢。”谁知云歌背後一个长的颇为帅气的毛头小夥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要不是刚才在街上遇见那个什麽任飘萍,我们一定会来的更早。”

    此话一出,自是一如那晴空霹雳炸在赵宏云等人的心间,只是每个人的心里的感受不同。赵宏云心里早有预感,只是心总是抱著一丝侥幸,那天他差人沿著黄河向下游打捞‘欧阳小蝶’和任飘萍的尸体,打捞了一整天却打捞出一个说是舍得和尚的尸体,是以对外假传消息说是仙人掌杀手杀死了任飘萍并且弃尸於黄河之。他这麽做也是有著他的想法,一来燕无双等人自不会对外说是任飘萍是和欧阳小蝶一起死的,因为他们自是不愿朋友死了还背著一个不忠不义的骂名,二来仙人掌组织脸上也有颜面,虽说是损失了两大高手,总比说成是任飘萍杀死了仙人掌杀手要划算得多,毕竟仙人掌在刺杀任飘萍之前还从未失手,三来若是任飘萍未死,欧阳尚晴也就不会死,那麽欧阳尚晴就一定会再来找自己再图他法,可是欧阳尚晴却迟迟未露面,所以在他心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任飘萍已死。

    只是世间事总是如此,你极其渴望的积心处虑的去做一件事而且几乎是百分之百认为要成功的事,却总是於那万千分之一给予你意想不到的无比彻底的失望。

    云歌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他的心里自是知道这之间的轻重,怒斥道:“你这……”话说到了一半,扬起的手竟也停留在空愣是没有打下去。而那毛头小夥子虽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但是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错了,只是一个毛头小夥子此刻却像是一个女孩一样眼圈已是红红的,一双大眼里竟是有了泪水。

    毛头小夥子还在心想刚才所生的事,当时自己和丐帮一干人等正自在街上行走,行至街道拐角处,却突然听到一声马鸣,只见一人,一马,一口棺材急向自己撞来。

第三十一章 端午情仇

    赵宏云就是心里再难受,此刻也不便说什麽,遂笑道:“各位里边请!”云歌只好干笑了两声,一干人在赵宏云的带领下进了龙虎厅吊唁赵世青。

    进了龙虎厅的毛头小夥依旧心不在焉,脑海里仍然翻腾著适才那辆马车撞向自己的情景:毛头小夥在马车撞向自己的一瞬间竟似吓傻了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在这时,那赶马之人无法在这一瞬间停住飞疾奔的快马,於千钧一之间全身倒立腾飞而起,与此同时,力贯双臂,掌击车身,於落地之时已是将那小夥抱起落在了一丈之外。

    再看那马车的车轮底下的青石所铺路面竟是被压出了两道深深的车痕,就是这样,那马车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兀自向前跑了七八米。

    赶车之人正是任飘萍,任飘萍甫一落地,那小夥便迅疾之极地扇了他一耳光,人已是像兔子一样跑了开去,任飘萍还正自埋怨自己不该在街道上纵马狂奔又自庆幸没有伤及无辜之际脸上就已是一阵火辣辣地疼痛。任飘萍正自纳闷时,耳边已响起那小夥愤怒的声音:“无耻之徒!”

    任飘萍更纳闷了,自己何时又变得无耻了,这才去仔细地看了那小夥一眼,那小夥除了眼睛大之外其他的地方似乎都很小,小鼻子小嘴小身材,身上穿著的是小叫花子的破旧衣服,整个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云歌这时圆目一睁怒视毛头小夥,又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任少侠,一向可好?”

    任飘萍摸了摸刚才被扇的那边脸,苦笑道:“你看我现在像是好的样子吗?”

    云歌笑,然後拉著小夥的手说道:“来,丫头,见过任少侠,你不是说你最想做的便是任飘萍这样的侠客吗?”又叹了一口气对任飘萍道:“任少侠,还请不要见怪,这是小女云练裳,都是让她娘给惯坏了。”任飘萍这才明白,也就不用纳闷不解了。那云练裳问道:“你真的是咫尺天涯任飘萍?”

    任飘萍笑,笑出了他那特有的似隐似现的酒窝,说道:“是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伤著你吧?”

    云练裳连忙一个劲地摇头道:“没有没有。”

    随云歌一起来的丐帮兄弟闻知眼前的年轻人便是天下闻名的任飘萍时,俱是心一震,遂都抱拳道:“见过任大侠!”任飘萍也抱拳回礼。

    云歌已是面显沈重,道:“你带著一口棺材这是要去哪儿?”

    任飘萍不答却反问道:“好好的端午节,您老带著兄弟们却不知要上哪儿?”

    云歌似是面有难色,不语。任飘萍更是不问,却说道:“云前辈,我还有急事,告辞了?”他这时心系第一高峰,所以有些无礼,不过此刻也顾不得那麽多了。人已是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然而这似乎惹恼了云练裳,只见她一跺脚,哼了一声,瞥著小嘴气愤地说道:“还是什麽有情有义的侠客,如此高傲,居然连爹的问话也不睬。”

    ……

    任飘萍已经来到了雅净阁的门前,虽然还是早上,但依然可以听到莺莺燕燕的歌声、婉转缠绵的曲声,还有姑娘们的嬉笑声。任飘萍不禁心道:也真是难为了玉芙蓉,一个人假借这雅净阁之名在这龙蛇混杂的洛阳之地设立这仙人掌的玉凤堂。

    走进去之後,直奔後堂,迎面而来的玉芙蓉猛地一见任飘萍,道:“任公子……”却只说了三个字,便已哽咽,泪水便暴雨般一滴滴往下直落,瞬间就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衫。紫云无声地走到了玉芙蓉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扶住她的肩头,可就是这一扶,玉芙蓉便倏地趴在了紫云的肩头,无声地哭了起来,假若没有这麽多人在场,玉芙蓉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会不会扑到任飘萍的怀里。

    无声的哭泣岂不是要比有声的哭泣更伤心、更伤神、也更伤身。

    柳如君怜惜的看了一眼玉芙蓉,对著任飘萍说道:“任兄能够平安回来就好,要知……她这一阵几乎就一句话都不说。”

    玉芙蓉和燕无双本是同一人,却是在每每回到雅静阁换上衣衫变了脸,性格也是随之一变,每每任飘萍这时便是不知她到底是玉芙蓉还是燕无双,只是此刻任飘萍可以肯定她是燕无双,他心里当然明白玉芙蓉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自己知道一个人永远无法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心的感情的深处的那份变化,是以他此刻竟不知说什麽才好。

    好在风天已经开始说话了:“任少侠,不想前几日城门一见几乎是成为永别,看来上天还是开眼的,吉人自有天相。”

    任飘萍这才现风天也在此,笑道:“像我这种人一般的阎王小鬼还是不敢收的。”

    谁成想一直都不说话的风天之子风雨来忽然呵呵一笑,说道:“你就是那孟蝶飞?”

    任飘萍笑而不语。

    可是令众人更没有想到的是风雨来的下一句话:“看来做你这样的人太累,有太多的人爱著你,可是也有太多的人要杀你。”

    任飘萍也是一愣,自己似是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风天狠狠地瞪了一眼风雨来,而两个镖头钱万里和李仁龙也适时地把风雨来往後一拉。

    然後任飘萍就接连问了两个问题:“第一高峰呢?还有小常呢?”

    柳如君告诉任飘萍他们是如何在岸边等候打捞的结果,又如何在洛阳碰上方少宇等拜金教等人与之一战以及第一高峰战败伤心离去而他们却把第一高峰追丢了。

    任飘萍不禁奇怪的问道:“即便如此,那小常不是应当和你们一起回来的吗?”

    紫云回答道:“常大哥说他再找一找,一会儿便回来。”

    这时柳如君突然说道:“没想到常兄不但刀法好,轻功更好,我原本打算和他一起去找第一高峰,谁知居然追不上他。”

    任飘萍听到这里嘴上虽没说什麽,可是心里也犯嘀咕,就他对常小雨的了解,常小雨的轻功应当不会过柳如君。

    这时镖头钱万里突然问道:“不知任少侠身上是不是真的穿著‘天蚕宝衣’?”

    任飘萍听著自是一惊,眼睛却看向玉芙蓉,而玉芙蓉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递给他一杯茶,柔声说道:“如果龙门老人说的没错的话,那麽那件薄衫就是江湖传言的天蚕宝衣。”

    任飘萍接过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解开外衣,里边露出的正是那日初见玉芙蓉时无意间带走的玉芙蓉盖在他身上的薄衫。

    任飘萍笑道:“原来三番五次救我於危难之的竟是这件天蚕宝衣。”

    紫云却半开玩笑地说道:“原来任大哥从一开始便喜欢上姐姐的这件薄衫了,而且还一直珍藏著穿在身上。”

    玉芙蓉白了一眼紫云,心下却是欢喜之极,脸上已是羞得红晕绽放,细声说道:“我原本也不知道师傅所留的这件薄衫就是天蚕宝衣。”

    众人都盯著天蚕宝衣看个不停,就算是贪婪的目光也是无可厚非的。

    任飘萍起身赧然说道:“玉姑娘,我这就脱了下来还给你,以前一直打算给你的,却总是苦於一直忙碌奔波忘记了给你。”

    玉芙蓉眼神竟有些幽怨,轻启朱唇说道:“不必了,原本就没想著要回来的,况且留在我的身边只怕现在只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任飘萍听了也觉得玉芙蓉说得有道理,当下也并不推辞,说道:“也罢,那麽我这里谢过姑娘了。”

    玉芙蓉心欢喜之余暗道:也许自己就是喜欢他这毫不矫揉造作的真性情吧。

    紫云又适时笑道:“任大哥,你可不要辜负了姐姐对你的一片情意啊!”

    任飘萍不理会紫云的话,倒是玉芙蓉在紫云的的背上拧了一把,疼得紫云大叫,玉芙蓉偷看了任飘萍一眼,对紫云嗔怒道:“看你还胡说!”

    屋里的气氛顿时春风化雨,已不复存在适才的凝重窒闷的气息。

    任飘萍喝了一口茶道:“你们说打捞上来的尸体是舍得和尚的?”

    柳如君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因为那尸体没有脸,也只有九个指头,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舍得和尚吗?”

    任飘萍笑了笑,道:“我们还是上少林一趟吧!”

    紫云忽然笑道:“任大哥,你还没说你是如何从那黄河里活过来的,还有欧阳姐姐呢?”

    紫云想知道的也正是大家想知道的,更是玉芙蓉想知道的,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问,因为欧阳小蝶是生是死谁也不敢确定,谁又愿意惹任飘萍伤心呢?

    任飘萍长叹一口气,舍得和尚之死和第一高峰的失踪一直占据著他的脑海,他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他只是知道她还活著,可是紫云这麽一问,此刻的他不仅又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那个端午,那个小蝶亲手为他所做的香包,不由自主地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物,那个原本是一对的脚状的坠著两颗红豆的香包。

    这八年来,每逢端午,任飘萍便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拿出此物细细地看个够,然後再喝很多很多的酒,直到把自己喝的像一只烂醉如泥的野狗,因为只有这一天里,他才会把自己不当做人看。

    紫云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任飘萍手的香包上的那几行俊秀飘逸的字。

    ……

    现在,

    震天帮後花园里,

    七岁的欧阳如屏手里拿著同样的香包,稚嫩的声音正在出声地并不是很流利地朗读那香包上的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後花园一丛开的正豔的月季後站著一个比月季花还美的女子,那稚嫩的声音吐出的每一字正像针一样一下一下地扎在她的心里,直到疼得自己的心渗出血来,泪已盈眶。

    欧阳如屏似是看见了她,叫了一声“娘”,便已向她跑了过去,说道:“娘,你的身体好了吗?”

    欧阳小蝶点头,拭去脸上泪痕。屏儿很懂事,小心地问道:“娘,你哭了?”

    欧阳小蝶强装笑颜道:“没有,娘是高兴,高兴屏儿能认识这麽多字。”

    屏儿听欧阳小蝶这麽一说,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说道:“娘,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我不明白这说的是什麽意思?”

    欧阳小蝶苦笑:“这是说一个人不可以轻易对别人许下诺言,因为答应别人的事要是自己没有做到的话,就会深深地伤害别人,也会伤到自己,会伤害很多很多的人,你懂吗?”

    欧阳如屏笑道:“娘,我懂,你说的是一言九鼎,对吧?”

    欧阳小蝶点了点头,心道:就是这句话,他却痴痴地守了八年,我却狠狠地毁了八年,到头来,他已去,我却独活於世。

    欧阳小蝶昏厥醒来以後,又想起了章信所说的话来,其实这话若是赵宏云说出来的她死也不会相信的,可是这话却是旁人说出来的,她却是相信了。得知任飘萍噩耗後她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八年苦苦的思念与煎熬似乎已到了头。

    欧阳小蝶的心已死。

    她来到後花园只是想在临走的时候来看女儿最後一眼,可是就在这一刻,那原本已是下定了的决心在屏儿的纯真可爱面前开始动摇。她不敢再看屏儿,哪怕是一眼,更是不敢想象没有了自己的屏儿会是怎样的伤心可怜。

    欧阳小蝶背对著屏儿,似是虚脱了一般,说道:“屏儿,你去给娘到厨房里向张妈要几个粽子,然後拿到娘的房间里等著和娘一块儿吃,娘去去就来。”

    屏儿嗯了一声开心地三步并著两步走开了。

    ……

    玉芙蓉看著任飘萍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心生爱怜,走至他的面前,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细语道:“任公子,紫云就是这样,口无遮拦,你还是不要往心里去,方才你不是说要去少林吗?我们这就动身吧!”

    任飘萍这才回过神,苦笑道:“无妨,紫云也是一片好心,小蝶她还活著。”

    闻此,大夥均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面露喜色。紫云高兴的一拍手,喜道:“太好了,太好了,可是欧阳姐姐怎麽没有随你一起走呢?”

    任飘萍收起香包,说道:“以後再说吧,我们还是先去少林寺!”

    玉芙蓉笑道:“紫云,你在这里等著常小雨,之後再随他一起来和我们会和。”

    紫云应了声,道:“知道了,小姐!”

    风天此时却说道:“任少侠,见到你没事,老夫就放心了,只是走这趟镖耽误的时日已久,只怕我等不能陪你去少林寺了。”

    任飘萍笑道:“不必多虑,人生何处不相逢,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任飘萍和风天等人一边说著一边出了雅净阁,风天忽然想起一件什麽事来,面色凝重之极,压低了他的高嗓门,说道:“任少侠,这次你们似乎得罪了拜金教,我等此次便是保了一趟镖去的辽东,在辽东拜金教的实力如日天,就是连官府也是十分的忌惮,你们以後可是要万分小心啊!”

    任飘萍道:“多谢。”

    风雨来忽然看到雅净阁门前的一辆马车上放著一口棺材,不由得问道:“奇怪,谁一大早把一口棺材放在了雅净阁的门前?”

    恰逢此时柳如君他们也出来了,玉芙蓉已是摇身一变成了燕无双,燕无双接口说道:“是啊,不知是谁这麽大胆,待我看看里边装的是什麽。”话音方落,人已是飞身上了马车,可是在她的眼前的棺材上已是坐著一个人──任飘萍。

    燕无双看著他,生气地鼓著腮帮子说道:“你带来的?”

    任飘萍笑,然後点头。

    燕无双又问道:“里边装的什麽?”

    任飘萍脸上已是难掩的悲哀,回答道:“棺材里当然装的是人,死人。”

    燕无双的脑海里闪过一丝不祥,先想到的便是欧阳小蝶,犹豫著低声问道:“谁?”

    其实这时风天、柳如君和紫云等人心又何尝不是这麽想的,俱是在一旁默默地等著任飘萍回答。

    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从任飘萍的嘴里吐出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任飘萍面无表情,静静地说道:“舍得和尚。”

第三十二章 少林客栈

    燕无双和众人此刻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俱是瞪大了眼睛等著任飘萍解释,然而任飘萍没有解释,仍然坐在棺材上,他在想,那个在黄河里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又是谁呢?

    紫云似乎忍无可忍,走到任飘萍面前说道:“怎麽会呢?那先前被打捞上来的那具尸体又是谁呢?”

    任飘萍回答道:“我也正在想,我也想不出来,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一趟少林寺。”

    没有人说话,任飘萍、燕无双和柳如君三人分别与紫云和风天等人挥手告别,便一路直奔嵩山少林寺而去。

    燕无双和任飘萍一人骑了一匹快马,柳如君则赶著放著棺材的那辆马车。

    路上,任飘萍这才仔细地问道他不在时具体生的每一件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情的最终结果都是由无数个细节决定的。

    所以任飘萍在问:“燕姑娘,你确定这件薄衫就是江湖传言的天蚕宝衣吗?”

    燕无双笑道:“虽然这件薄衫多年来一直陪伴著我,但是我并不知道,是龙门老人很肯定地认为这件薄衫就是天蚕宝衣。”

    任飘萍的目光停留在燕无双的眼睛上,沈吟道:“这件薄衫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可是你却并不知道你师父是谁?”

    燕无双并不避开任飘萍的目光,也直勾勾地看著任飘萍说道:“你不相信我?”

    任飘萍似乎被燕无双看穿了心思,眼睛看向远处,悠然说道:“只是以常理推断不太可能,姑娘也要莫怪。”

    燕无双依然盯著任飘萍那张在自己心无时无刻不想念的疲惫而又坚毅的脸,然後也看向远处,耳边响起了适才换装是紫云对她说过的话:姐姐,任大哥手上的香包也一定是欧阳姐姐送给他的,那上边绣著的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燕无双不禁心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要我怎样才能相信我,难道说这世上只有她才是你最相信的人,难道她从来就没有负过你?

    空气似乎就这麽沈默凝重了起来。

    良久,任飘萍,笑,问道:“按照龙门老人所说,你师父应该和燕赵三十六骑有著深刻的渊源。”

    柳如君却随声附和道:“我也是这麽认为的,如果说燕赵三十六骑为之人果真姓燕的话,燕姑娘岂不是也姓燕吗?难道说这只是巧合?”

    燕无双没有回答,因为柳如君所说的也是她心里苦思冥想而不得知的。

    任飘萍又问道:“你和你师父还联络吗?”

    燕无双叹道:“自从我十九岁那年便再也没有见过师父了,至今也从来没有他的消息,真是好想见上他老人家一面。”

    任飘萍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只是突然觉得燕无双的师父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

    燕无双本来有心问任飘萍和欧阳小蝶落入黄河之後的事情,但想到之前任飘萍似乎不愿谈及此事,此刻的他又是眉头紧锁,只好作罢,‘驾’的一声,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顿时便将他俩抛在了後边,任飘萍和柳如君相视一笑,便也追了过去。

    ……

    嵩山,五岳之一,海拔一千五百多米,少室山便在这里,而少林寺就在少室山上。

    现在,是午。

    任飘萍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的小镇上,这个小镇并不算大,只有十来户人家,而且只有一家看上去很是不起眼但招牌上却很响亮地写著四个大字‘少林客栈’的客栈,所以他们就只好在这里将就一下来祭奠五脏庙了。

    三人下车後刚一进这家客栈就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坐在正对著门口的一张桌子上,虽是一个人,却占了一张桌子,而且桌子上除了他自己的那副碗筷之外,还摆放著三副空著没人用的碗筷。是以小二向他们打招呼时,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见,而他们三人一进门,就挡住了客栈唯一的采光来源,是以客栈里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这三个俊男美女。

    三人相视一笑向那人走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门石窟的龙门老人,龙门老人当然也看见了他们,所以龙门老人已经起身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微笑。

    任飘萍三人当然也在微笑,可是燕无双在距离龙门老人不到三尺的时候却突然微笑著出手,燕无双的纤纤玉手似缓实急拍向龙门老人的左肩。

    客栈里已经有人在笑,嘲笑,燕无双的手实在是太女人了,洁白如玉且柔若无骨,精致修长瘦弱无力,这一出手就像是给人驱赶肩上的苍蝇一样。

    任飘萍依旧在微笑,可是柳如君已经笑不出来,他实在不明白燕无双为什麽会对龙门老人出手。

    龙门老人似是吃了一惊,待到身形向後移动之时却现身後的长凳竟像是生了根一样钉子地上纹丝不动,原来燕无双早以算好他的退路,挥掌之际已是右脚同时向前跨出一步挡住了长凳,龙门老人迫不得已向前移动,可是这时为时已晚,因为燕无双的玉掌已至,龙门老人只好沈肩卸力,然而燕无双这一掌竟是虚招,只见那原先拍向龙门老人左肩的掌於眨眼间立掌为刀急下滑直切龙门老人左手的脉门。

    龙门老人立时瘫坐在他身後的长凳上,苦笑。

    任飘萍三人也都各自坐下来,龙门老人似是不解,问道:“燕女侠,你这又是为何?老夫原本是要在这里请各位喝上一杯水酒,顺便告诉任少侠几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的。”

    柳如君也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所以现在他正盯著燕无双等她说话,也许是一路奔波口渴之极,看也没看顺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就放在了嘴边去喝,谁知任飘萍却迅之极地抢过柳如君手的那杯酒,悠然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况且渴还是喝水的好。”话一说完,便将那杯酒泼在了地上。

    只见那杯酒刚一落地便‘兹’地一声冒起一股刺鼻的青烟,几只闲来无聊的苍蝇似乎对恶臭的东西颇感兴趣,急忙飞上前去贪婪地吮吸了几口,不料一个个眨眼间便挺著个小肚皮一命呜呼了。

    任飘萍还在笑,可是柳如君却是悚然一惊,对著龙门老人怒目而视,说道:“不想闻名於武林的龙门老人竟也是这般的卑鄙恶毒。”

    龙门老人已是眼神充满著恐惧的绝望,燕无双这才说道:“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龙门老人。”突然伸手自龙门老人的脸上撕下一张皮来。

    脸自然是撕不下来的,被燕无双撕下的面具之後的那张脸是一个极其陌生而又普通的脸,柳如君已经在问了:“你是谁?”

    可是这个陌生人没有回答,任飘萍心道:不好。可还是晚了一步,那陌生人已经脸部几经抽搐痉挛,嘴角流出一丝黑色的血,头一歪整个身子已是仰面栽倒在地。

    任飘萍无奈地说道:“世上总有些事是比死还要可怕的。”

    可是柳如君却说道:“我却是想不通,既然一个人连死都不害怕,这个世上还有什麽事是可怕的。”

    燕无双却似乎明白任飘萍的话,反问柳如君:“假若有一个人或是一种信念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呢?”

    柳如君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那个自己永远不能相认的儿子,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会为这个儿子去死,但是至少他现在已经不再反驳任飘萍的话了。

    客栈里胆小一点的人见到有死人已经开始离开,而留下之人要麽是胆大好事要留下来以观後事如何展的,要麽是胆大好色眼睛一直在燕无双的身上滴溜打转而心里的哈喇子早已是流得可以浇二亩地的,当然还有一种人,这种人既不好事也不好色,这种人是惹事之人。

    任飘萍知道他眼里正在走向他们三人的那个人一定便是那惹事之人。

    好事之人只不过是胆子比常人大一些,喜欢看热闹,这世上这种人虽不多但也绝不少,而惹事之人除了胆子大以外,通常是有一些能耐的人或者说有一定实力之人。

    来人是一个等身材相貌颇为威风的青年男子,走路之间虎虎生风,待至任飘萍三人面前,对著任飘萍笑道:“敢问阁下可是任施主?”

    任飘萍心里虽然吃惊可是并没有回答,他知道以燕无双爽朗的性格一定会忍不住心里的疑问,果然不出所料,燕无双起身抱拳问道:“那麽敢问阁下是如何得知我朋友姓任?”

    那人回了一礼,却是单掌立於胸前,笑道:“既是任施主那就对了,燕女侠果然豪爽之至。”

    燕无双笑道:“厄?居然连本姑娘的底细也是摸得一清二楚,那麽请问朋友,所为何事?”

    那人眼忽然精光暴射,直视任飘萍,一字一句道:“敢问任施主,今日可是要上少林?”

    任飘萍浅浅一笑,道:“不错。”

    那人已是上前了一步追问道:“那麽任施主所带棺材内又装的是何人?”

    任飘萍悠然道:“看来阁下是一个有心之人,只是在下不明白,你一个出家之人怎麽这麽多的凡心杂念呢?”

    那人心凛然,道:“任施主果然好眼力,只是不知道你如何得知在下是出家人?”

    任飘萍笑道:“任谁都看得出,你口口声声称在下为任施主,又立掌还礼,你还能说你不是出家人吗?”

    此刻的柳如君和燕无双心也不禁略感惭愧,暗赞任飘萍心细如,自叹不如。

    那人点头说道:“任施主於万千事物之洞察入微,实在是令小僧佩服,只是今日这棺材里所装之人小僧是一定要弄个清楚,否则的话小僧可不好向方丈交代。”

    燕无双闻得此话绵里藏针,不禁美目一横,冷冷地讥笑道:“就凭你?”

    谁知那人单掌立於胸前,道:“阿弥陀佛,小僧怎敢了小觑三位。”

    就在此时这家客栈里其余所有的人全都哗地一声站了起来,拿下头上的斗笠,或是去掉头上裹著的头巾布匹,就连这家店的店老板和店小二也不例外,任飘萍暗细数,正好十八人,个个都是光头的和尚,和尚的头上个个俱是九个戒疤。

    此刻不再有那好事者,也不再有好色者,原来都是惹事的和尚。

    而那人此刻也是摘除了头上的方巾,当然也是个秃头和尚,温柔地一笑,说道:“不知这样够不够分量。”

    此刻的燕无双心也著实是吓了一跳,只觉得那和尚的温柔一笑竟是如此的温柔一刀,不禁把目光投向了任飘萍,柳如君此刻也是看著任飘萍,等他话。

    阵阵的热气随著那射进客栈的阳光在空气弥漫,天气很热,树静静地伫立在大地上,树叶没有一丝的舞动。

    可是任飘萍却感到了一阵阵寒冷之意,说道:“少林十八罗汉?!”

    这时从这十八人走出一个四十多岁老成持重的和尚,双手合什,对著任飘萍说道:“任施主,别来无恙吧?”

    任飘萍这才想起以前好像在少林寺见过,遂笑道:“原来是大师啊,大师一向可好。”其实任飘萍还是未能想起对方的法号,只好如此一说。

    这和尚笑道:“贫僧无尘,不想任施主还记得,只是今日之事还希望施主原谅则个,事毕之後,贫僧当煮茶以谢今日之罪。”

    任飘萍心偷笑,这才知道对方的法号叫无尘,那个江湖人称‘武痴‘的无尘,可是燕无双看到对方有点仗势欺人的气势,不免心不快,气愤道:“总算是有个有名字的人出来说话了,难道说这就是你们少林寺的待客之道?”

    那无尘是个老实之人,听至此话,心知理亏,一时语塞。先前最早说话之人却说道:“小僧无念,在这里给任施主,燕施主还有柳施主赔礼了,不过还是想再问一遍,这棺材里之人究竟是何人?”

    任飘萍心思电转,按说少林寺应当知道这棺材里很可能就是舍得和尚的尸体,因为震天帮已经差人把那个假的舍得和尚的尸体运送至少林,而少林寺绝对有人可以辨认出那具尸体绝不是舍得和尚的,那麽少林寺却事先便在山下乔装埋伏好人手,而且还是少林寺的精英十八罗汉,听无念先前说话的口气是专程在此等候自己。那麽究竟是为何?难道说他们故意刁难,事出他因?

    任飘萍实在是有一些想不通了,遂愁眉苦笑道:“敢问无念大师,你认为这棺材里是谁才使得少林寺如此大动干戈竟出动了十八罗汉?”

    那无念似乎没有想到任飘萍会有如此一问,迟疑片刻,说道:“小僧心自有打算,打开棺木便有分晓。”话音方落人竟向门外的棺材迅的移去。

    燕无双立刻展开身形便欲追出去,可是她的眼前已无声无息多了三个和尚,燕无双叹气。

    任飘萍也在叹气,只是任飘萍人已经坐在棺材之上了,叹气说道:“为何这年头总是有人逼我呢,就连一向老实的和尚也不老实了。”

第三十三章 真假难辨

    无念看著眼前突然出现的任飘萍,脸上没有一丝的吃惊,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方丈说任施主的轻功独步天下,举世无双,果然不虚。”

    任飘萍笑道:“承蒙夸奖,荣幸之至。”

    燕无双本来很急,现在却一点都不急了,听到任飘萍厚脸皮的话,甚至觉得有点想笑。

    柳如君已是长剑在握,尽管他的周围已经有了四名罗汉。

    无念人虽然长得威武,但说话却总是不疾不徐,绵里藏针,此刻并不理会任飘萍的话,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不知任施主除了轻功之外的武功修为怎样,这次我们少林十八罗汉能够与任施主这样的绝世高手一决高下,想来也是为武林添上一段佳话。

    燕无双虽是人不能出去,但声音还是可以传到门外的,喊道:“你们十八人对任公子一人,不觉得羞耻吗?”

    无尘却回答道:“女施主,少林十八罗汉一直都是十八人同时出战的,还望女施主体谅则个。”

    柳如君冷笑反问道:“只是无念大师说道一决高下,不知是不是动了贪念?”

    无念顿时语塞,朗声念道:“阿弥陀佛……施主明鉴。”

    任飘萍不禁为柳如君暗暗叫好,所言一语的。

    无念目视任飘萍,说道:“任施主若是不愿一战,便请打开棺材。”

    任飘萍自忖没有绝对的把握以自己一己之力击败十八罗汉,其实每一次遇到劲敌他的心里都没有绝对的胜算,但他却总能笑到最後,凭借的总是临阵的机智变化和细心观察,还有信心和决心,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在舍得和尚的面前和他的同门为敌,尽管舍得和尚已经是一个死人。

    任飘萍微闭双目,眉头微皱,心闪过一丝微痛,淡淡地说道:“棺材内是贵寺达摩院席长老舍得和尚大师的尸体。”

    无念面部毫无惊讶之色,道:“果然不出方丈所料,任施主,可否开棺验明正身?”

    任飘萍未见其余十七个罗汉有何惊讶表现,心道:也许昨夜少林现震天帮送来的不是舍得和尚认为受到欺骗,今日才有了戒备之心,所以对方要求开馆验明正身似乎也合情合理并不为过,但是如若只是为了防备再弄一具假的舍得和尚的尸体,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竟然搬动十八罗汉。

    在任飘萍苦思冥想的这会儿,燕无双斥道:“你们这些和尚有没有人性啊,同门遇难,竟如同路人,还是什麽名门大派!”

    十八罗汉此时一半脸上写的是羞愧,一半脸上画的是愤怒。任飘萍忽然从棺材上跳了下来,他在笑,道:“如若在下不同意呢?”

    人生苦短,有时做事只要是对的,不必顾虑太多,顾虑太多了会失去自己的锐气,一个人若是连锐气都没有了,活下去又有什麽意思呢?只不过活的只是一具臭皮囊而已。

    所以无念看著的任飘萍的整个脸上此刻居然焕著无比的轻松和骄傲,无念知道在气势和意念上自己这一方已是输了,可是武林从来就没有人可以轻视少林十八罗汉的存在,任谁也不能。所以当无念退後一步双手合什念道阿弥陀佛时,十八罗汉已齐聚在客栈外把任飘萍这一人,一辆马车,一口棺材围在了间。

    气氛就在之一瞬间突然紧张凝固。

    不知何故,闷热的空气突兀之间多了一丝凉意间或夹杂著阵阵潮气扑面袭来。风起,云飘,蔽日,乌云翻滚,大雨已至。

    任飘萍就那麽极其舒适随意地站在那里,微笑,却是一动不动,风卷起他的长衫在空猎猎作响,雨水,一滴,正从他的头上的际下坠,滑过额头。

    十八罗汉当然懂得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一个个俱是静若止水,活生生地一座座石雕的罗汉,稳若磐石,任凭无边风雨吹打来袭。

    燕无双和柳如君站在阵外,相视一笑,此刻他们的心也是激起年少的狂气,今日若能与少林十八罗汉一战,自是平生一大快事,只觉心澎湃,豪气冲天。

    那雨水,一滴,正自滑过任飘萍的右眼,他自然而然地一眨眼,眨眼间,眼已迷离,视线模糊。

    就在他眨眼的这一瞬间,无念出手,招出‘少林降龙伏虎拳’的‘逆掳龙鳞’,拳势刚猛,力透万仞山,这一拳击出,气若山河,穿过无边的雨,拳未到,拳力已到,拳力未到,拳风带起的万千雨滴已是飞溅射向任飘萍的前胸。

    无念这一招击出的同时,任飘萍左翼的两个罗汉同时出招,却使的是少林的基本入门武功‘六和拳’,招式朴实,只是一招最普通的‘开门见山’,只是同样的招数,却在这两人使出来竟在拳风隐约可闻龙吟虎啸之声,两个人,四个拳头就这样直直地闪电般击了出去,击向任飘萍的左肋。

    任飘萍不能退,因为他的身後四个罗汉已齐刷刷地挥出了手的少林棍,招走少林达摩棍,每一棍击出,足以断碑碎石,就是这样的四棍同时击向任飘萍的头、肩、腰、背。

    任飘萍的右边是那连载著棺材的马车,马车的右边是四个随时虎视眈眈准备出手协助的罗汉。

    无尘还是站在雨,或许他认为这些罗汉已足够应付任飘萍了,或许他的心里并不赞成这麽做,但是无念那一拳击出,燕无双和柳如君同时身形展动,无尘只是使了个眼色,六名罗汉便已是一分为二,将燕无双和柳如君合围。

    任飘萍眨眼的瞬间已是把听力挥至了极限,听风辨影,三面楚歌,只有第四面是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可是那第四面也许才是看似最安全实则最危险的。

    那滴雨水已滑过任飘萍的右眼,无念及其他六名罗汉的眼的任飘萍就已经就倒在了地上,头在马车的轮子边,左手肘部支地,手掌托住左边的脸,右手轻抚腹部,右腿搭在左腿上,翘著二郎腿。

    无念的心头开始在笑,那六名罗汉狂喜之不免露出些许失望,原来在他们心的任飘萍竟是如此草包,可是躺在地上的任飘萍也在笑。

    所以连同无念在内的七人忽然不笑了,被击败的人怎麽会笑呢?

    这时,无念的拳风带起的万千雨滴已是击在了四名持棍的罗汉身上,而击向任飘萍的四根少林棍已是直奔无念而去,无念大惊,那力透万仞山的一拳迅扬起格挡击向自己头和肩的两棍,同时身形暴退,险险避过击向胸部的两棍。

    持棍的四名罗汉却是无法完全避过那万千的雨滴,身形一侧,大部雨滴已是落空,落空的雨滴嗤嗤击在路边的树上,竟是将那树身击出半寸深的小洞,未避及的雨滴落在四人身上,四人俱是闷哼一声,立时坐地调息。

    任飘萍左侧的两名罗汉的四拳的拳风却是击在马车的车身上,竟也把车身击出了两个浅浅的坑,坑虽是浅,但是若是能把木头击成坑而不是碎片需要更加深厚的内力。

    马儿受惊的嘶鸣声,无尘朗声笑道:“好一个‘贵妃醉卧’!”要知无尘是少林寺藏经阁的住持,在武林是有名的武痴,对天下的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独门绝技自是了若指掌,武功修为当列江湖前十五位,为人十分低调,是以任飘萍几番出入少林寺都很少与之会面。此刻无尘说出这样的话来,自是没有一个人怀疑。

    提起‘贵妃醉卧’这一招,少林寺的和尚只怕都不陌生,因为几乎每一个武僧几乎都会使用这一招,而任飘萍就是使用了这一招在第一个回合上便搞得少林寺的十八罗汉的七位灰头灰脸丢尽了颜面。

    然而无尘心里明白,招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大凡同样的招式由不同的人使用出来,效果往往会大相径庭。而任飘萍使用这一招无论是时机的把握、力度的精准还是度之运用、身法之灵活都已是恰到好处,只怕武林若还能有人如此这般的只有一人了,那便是少林寺的方丈智远大师了。

    是以凡事学只是第一步,用才是至关重要的,精则是这最高境界,往往看似很普通的事物如果精通了便已不再普通。

    可是任飘萍一招‘贵妃醉卧’使出後,耳边虽已听到‘武痴’无尘的话,却是无暇分心,因为他还在笑的时候,脑後生风,四根棍子已是化作四杆长枪透过马车轮子的辐条急点他头部和肩部的要穴。

    任飘萍右脚施力点地,右手亦同时力,整个身形向上旋转了七百二十度,又自空落到了地面,恰好落在了适才在他左侧使用六和拳的两位罗汉的後面,恰好背对著无尘。任飘萍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大师夸奖!”

    谁知无尘再没有说话。

    任飘萍这才看了看一边的燕无双和柳如君,很显然他们俩人以一对三,至少目前还没有吃亏,柳如君的七七四十九式‘拈花剑法’配合著他的特有的轻功步法虽是不会吃亏,但一时三刻却也占不到丝毫便宜,而反倒是燕无双使用的华山派剑法时不时夹杂著几招任飘萍他自己也未曾见过的精妙招式使他困惑不已,每到危险不支时,便是那几招说不上名的招式使她立刻转危为安。

    而任飘萍身後的无尘此时竟也看著燕无双的那几招精妙招式如痴如醉。

    无念见先前无尘没有出手便已生气,此刻再见无尘只是一味饶有兴趣的观看燕无双的剑招,一股火直向上窜,待那股火窜至喉咙时化作一口的真气,当那口真气从嘴里出来时,所有的人俱是吓了一跳,甚或捂住了耳朵,就是一旁燕无双、柳如君及那六名罗汉也是各自跳开,不再恋战。

    任飘萍知道这便是那天下闻名的少林神功‘狮子吼’,心对少林的武功不禁又多了几分敬重。

    无尘是那种大智若愚的人,此刻看了看无念,什麽都没有说。低头阿弥陀佛一声,道:“任施主,得罪了。”

    无尘出掌,少林绝技‘大慈悲掌’,掌化万千,漫天掌影,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正是大慈悲掌的起手式‘普度众生’,竟是掌力所到之处风退雨避。

    而此刻所余十七罗汉忽然间全部同时出招,招式所指俱是指向任飘萍一人,而且每个罗汉脚下步法井然有序,或两人或三人或五人之间相互照应配合默契,较之适才七名罗汉同时对阵任飘萍一人不禁人数大有增加,阵法更是精进了许多,威力之大只怕已是刚才的十倍之多。

    被晾在一边的燕无双和柳如君心骇然,不禁替任飘萍捏了一把汗,燕无双已是怒不可遏,娇斥道:“少林秃驴,卑鄙无耻!”

    其实少林十八罗汉确是与敌对阵时从来都是同时出击的,是以十八罗汉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是卑鄙无耻的,况且他们此刻已是把任飘萍当做了最强的对手之一,心神俱是静若止水波澜不惊,那里还去理会燕无双的出言咒骂相激。

    任飘萍还在笑,只是此刻他的心里却很苦,先前无念出言不可凭借自己独步天下的轻功取巧,可是他自己心知此番若不施展‘咫尺天涯’,只怕今日难逃生天。

    无尘的掌已至,同时任飘萍的前後左右密集了的无数拳、掌、棍已是铺天盖地地袭来,此刻的他真是四面楚歌,进不可进,退不可退。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风更是一如脱缰的野马狂啸,任飘萍和燕无双骑来的马此刻被拴在客栈前的马桩上,不停地蹬著後蹄,高声嘶鸣绕著那马桩转了一圈又一圈。

    可是就在这时任飘萍左右双手食指、指弹和小麽指迸射出六道极强的剑气,剑气穿越雨林,形成六道有形的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水柱,直射他前方的六名罗汉。

    那六名罗汉侧身急闪,六道水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嗤嗤接连六声恰好击在了拴著马的缰绳上,,缰绳应声而断,此刻家养的马已变成脱缰的野马,四处奔走。而那十八罗汉所摆出的密不透风的阵法便在三匹马的横冲直撞云消雾散了,而少林罗汉所有击出的招式便在此刻化解。

    阵已破,柳如君剑已挥出,正是那招‘落花本无情’,立时便吸引了两三名罗汉,而燕无双已是盘膝而坐,腿上平放著她背上的那把古琴,十指纤纤,轻盈舞动,立时天地之间便荡起了一分肃杀之音,每一次的琴弦拨动便有七八道的肃杀剑气自琴弦与她的手指间激射而出,当下便有七八名罗汉一时慌了手脚。

    可是无尘的掌却是实实在在地印在任飘萍的後背上了,其实任飘萍已是背水一战,他全然不顾无尘的大慈悲掌,只求迅破解此阵,因为他深知只有个个击破他也许会有胜算,也因为他要赌一把,赌无尘不会真正击出这一掌,因为他看出那无尘是一个正人君子,因为适才无尘出掌之前不愿落下背後袭击的骂名而出声相告,还有他要唱一出空城计,他要以这谁都看得出的破绽来吓退无尘的来袭,因为如果一个破绽太大、太过明显,这个破绽就不再是破绽了。

    可是这一次任飘萍却判断错了。

    第一,‘武痴’无尘虽是正人君子,心地仁慈,可是这一战已不是个人荣辱之事,而是事关武林少林声望,是以无尘的大慈悲掌已是不再仁慈;第二,既然无尘是老实之人,自是不会考虑的那麽多,这一掌击出绝无收回之理,又怎会管你唱还是不唱这空城计呢?

    错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赌的越大,输的就越惨。

    任飘萍砰然被震飞又一如断了线的纸鸢砰地一声跌落在马车上的棺材旁,空兀自飘落著雨,被鲜血染红的雨,任飘萍嘴角已满是鲜血。

    可是他仍在笑,笑自己的迂腐,只要自己施展开来‘咫尺天涯’,情形当会完全不同。

    琴声忽然变得无比的凄厉,直似那九世的屈死冤魂出的来自地狱的呼唤,风雨燕无双此刻满头秀狂飞乱舞,那曲调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更比一声急,直穿九霄,自琴弦和手指之间飞出激射的剑气也是一道比一道更加凌厉凶狠,少林罗汉此刻一边暗自调息心神抗拒那夺人心魄的琴音,一边躲避那一道道剑气。

    无尘忽然间一声阿弥陀佛,佛音悠长浑厚而洪亮,琴弦断,曲声歇,燕无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天地间至此刻似是停止了呼吸,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打斗,就连柳如君和与他战在一起的三名罗汉也是停止了打斗。

    任飘萍还在笑,而且说话了:“少林失传绝技‘梵音清唱!’”

    无尘正在心暗自赞许任飘萍见多识广之际,离任飘萍最近的无念忽然出拳,拳极重,拳极快,捶向任飘萍的前胸。

    任飘萍已经是毫无还手躲避之力了,就这样静静地看著那捶向自己胸前的一拳。

    事出突然,猝不及防,无尘想要阻拦已是不及,燕无双和柳如君俱是大叫一声,闭眼。

    无念的嘴角似是有著一丝快意,心涌出一声狞笑。

    然後他的拳头尚未击任飘萍时,他便看见那装著死人的棺材的棺材盖呼啸著向他的拳头飞来,无念在悚然一惊身形暴退,心道:难道是诈尸不成?

    再然後,棺材飞出一人,一袭白衣,满头黑,自空急逼向无念,转瞬间,两人已是对了七掌。

第三十四章 瞒天过海

    众人惊悚之际,无念与那白衣人已是相继落地,那白衣人负手而立,气定神闲,风姿绰约。无念双足甫一落地,强压胸口翻腾的真气,立时坐地调息。

    无尘惊道:“施主何人?”问话的同时却是不敢直视对方,心更是不停地默念阿弥陀佛,再看其余十六个少林十八罗汉个个俱是低头默念阿弥陀佛,先前扮作店小二的罗汉,可能是其年龄最小的一个,此刻虽也低头默念,但却是时不时地偷偷地瞟上那白衣人两眼。只因来人是他们这一生已是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不可直视。

    燕无双适才虽是不忍见任飘萍命丧无念之手,闭上的双眼,却立刻就睁开了,於是她便在由悲切到狂喜看到了这一切。

    柳如君已经说话:“见过欧阳姑娘。”

    燕无双狂喜喜极而泣,似是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叫了声:“欧阳姐姐……”

    可是欧阳小蝶看了看柳如君和燕无双,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应声,表情甚为冷漠。这却让燕无双和柳如君很是费解,柳如君倒还罢了,毕竟在他的心里这是他第一次和欧阳小蝶说话,可是燕无双却完全想不通,在她的心里欧阳小蝶是那麽地温柔善良随和。

    这时,无尘依旧低头,说道:“原来是欧阳施主。”

    欧阳小蝶同样没有应声,转身回眸凝望,望向此刻正在同样望著她的任飘萍,这一望,秋水迷离,竟是包含著些许怜惜、些许怨恨,还有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绝望,因为任飘萍的眼里竟是无比的失望,这无比的失望正在看向自己。

    任飘萍叹气,苦笑道:“是你?”

    欧阳小蝶幽幽一叹:“是我?你很失望麽?”

    任飘萍依旧苦笑道:“你不是很希望我死麽?”

    欧阳小蝶一如秋水的眼眸泛出无限的伤感,却又迅疾地抹过一丝伤绝之极的坚毅,转头看向仍自在调息疗伤的无念,说道:“就算要你死也决不能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

    燕无双一会儿看看任飘萍,一会儿看看欧阳小蝶,柳叶眉皱了又皱,这两人怎麽就像是仇人见面一样,尽管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两人见面说话,可是他们不是相爱了八年之久的爱人吗?

    任飘萍无语,他又能说什麽呢?

    忽然正在运功疗伤的无念大喊一声,自嘴里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无尘原本不愿理睬无念,只因适才无念对已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任飘萍暗痛下杀手,心对无念已是鄙视之极,其实其余的少林十八罗汉也是对无念今日的反常表现颇有微词,只是碍於外人在场,不好说什麽,此刻见无念似是受伤很重,同门师弟关切之情又溢於言表。

    无尘已是走上前去,查看伤势,同时问道:“师弟,觉得怎麽样?”

    无念虎目一睁,怒视欧阳小蝶,道:“欧阳小蝶,你不仅背著自己的丈夫勾引野汉子,而且还心底恶毒,竟然暗施毒。”

    所有的人似是一怔,一是无念作为一个出家人怎会说出如此这般市井粗俗之语?二是谁也未曾想到如此天姿国色的女子又怎会暗地里施毒呢?

    是以所有的人把目光投向无念,只有任飘萍脸上平静如常,就好像这无念的粗俗和欧阳小蝶的狠毒是意料之的事。

    无尘听到无念的粗俗不堪的话时,已是皱起了眉头,可是他手的无念的胳膊此刻已是变得乌黑起来,非但颜色变了,就是形状也变得粗大起来,而且另一只胳膊也是如此,直似小腿般粗,那颜色已经变得黑里透亮,是以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迅疾点住无尘胸前的要穴,以免毒素攻心。

    可是没有人料到欧阳小蝶笑得极为开心,笑道:“说得好,说得妙,欧阳小蝶的确是贪得无厌,自己已经有了一个男人了还不知足,”她的话还未说完脸色突变,冷的像刀,眉宇间已是渗出一股杀气,接著说道:“只是那你嘴里的野汉子不知说的谁?”

    燕无双当然越来越惊讶了,欧阳小蝶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

    无念冷笑道:“欧阳小蝶,你又何必故弄玄虚呢?我说的野汉子自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去看任飘萍,可是任飘萍像是没事的人一样,竟然闭上了眼在睡觉。

    众人还在迷惑不解时,欧阳小蝶却说话了:“你可以侮辱欧阳小蝶,但是决不能侮辱他,任谁也不能。”待至说道倒数第三个字时,欧阳小蝶出手,一把极其锋利的匕已自她的衣袖飞出,寒光闪耀明灭之际,无念的右臂已是断落在地,断口处已是喷射而出汩汩的黑色的血。

    无念痛的大叫一声已是昏死了过去。

    无尘心大惊,因为欧阳小蝶出手之时,他已出手,只是欧阳小蝶的刀太快,欧阳小蝶出手太过突然毫无先兆。无尘痛心地闭上双眼,低声喝道:“女施主,你也太过心狠手辣了。”

    无尘话音一落,十八罗汉已是将欧阳小蝶围在了心。

    世事变化万千,一如白云苍狗,一时间,风起云涌,雨一停,风却吹得更猛烈了。

    燕无双已是彻底地被眼前的欧阳小蝶的一言一行弄懵了,这还是那个自己心里无比温柔善良体贴可人又无比羡慕嫉妒的欧阳小蝶吗?

    柳如君和燕无双俱是抬眼望向任飘萍,因为他们此刻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出手相助欧阳小蝶,任飘萍睁开眼,无奈地叹气,说道:“你又何必如此执著呢?难道八年之久还不能改变一个人吗?”

    欧阳小蝶能够感受到无尘的气场已是愈来愈强,却是全然不顾,凄然一笑,道:“难道你就不执著吗?难道这八年你已经忘了她了吗?”

    燕无双和柳如君已经是快崩溃了,怎麽又出现了一个‘她,’‘她’又是谁?难道任飘萍这八年来喜欢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欧阳小蝶。

    任飘萍当然知道‘她’是谁,任飘萍抬眼望向阴沈沈的天,道:“你忘记了那船夫的话了吗?”

    欧阳小蝶似是不屑,道:“哼!一个船夫,他有刻骨铭心的人吗,他有过钻心蚀骨的爱吗?”

    任飘萍摇头不语,他知道她已是食古不化无可救药了,他似乎累了,又闭上了眼睛。

    欧阳小蝶看著任飘萍,一颗心从头冷到脚,失望的尽头便是绝望,然而嘴角却嫣然生出一笑,这一笑,足以让世上所有的男子**蚀骨,就是少林寺的十八罗汉也不能为之例外,就在这时,欧阳小蝶出手。

    手一捧桃花飞起,顿时漫天桃花红,遍地桃花香,那一朵朵桃花带著对梦的执著飞向少林十八罗汉,同时她的口说出一句话:“任飘萍,我要你记得,肯为你而死的人不是欧阳小蝶,而是我欧阳尚晴。”

    燕无双和柳如君愕然,难道说眼前这个长得和欧阳小蝶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不是欧阳小蝶?难道说欧阳小蝶有一个孪生的姐姐或是妹妹?而这两个孪生的姐妹居然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任飘萍。

    任飘萍也是愕然,他没有想到欧阳尚晴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这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与此同时,少林十八罗汉有闪身躲避那桃花的,也有掌击棍截那桃花的,可是那桃花被掌击棍截之後就不是桃花了,那一朵朵桃花於瞬间爆裂,於那桃花之四散而出一股淡淡的桃花红的烟雾,烟雾随著那裂开的一瓣瓣桃花迅在空气蔓延,桃花渐欲迷人眼,最是迷人,可是烟雾不光迷人眼,它还蚀心骨因为它正式云南翠烟门的一种惊豔的暗器,这个暗器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桃花雨!

    无尘觉时大喝一声:“烟雾有毒!”可是为时已晚,先後已有八名名罗汉倒地。无尘似是已愤怒到了极点,屏住呼吸,招出少林大慈悲掌最後一式‘西天极乐’。

    欧阳尚晴的前後左右忽然就凭空衍生出六六三十六个西天如来佛祖,每一个如来佛祖周身金光灿烂,而每一个佛祖正朝著她微笑,微笑每个佛祖双手拍出两掌,共计七十二掌掌从不同的角度向她拍来。

    可是欧阳尚晴似乎笑得更加妩媚动人,她没有逃避,也没有运功出招抵抗,她就那样一笑倾城地站在那里,一无所惧地站在那里,眼睛却看向任飘萍,她要看任飘萍最後一眼,这个她宁可死也不愿意放弃的男子。

    她不害怕,可是任飘萍却害怕了,任飘萍早已运功‘日月伤势**’治愈了自己适才所无尘的大慈悲掌的伤,此刻他不得不出手。身法迅疾展开,正是独步天下的‘咫尺天涯’,然後暴风骤雨般地连续拍出七十二掌,任飘萍拍出的每一掌的掌心都会泛出一朵血红的莲花,莲花所到之处,佛掌俱是烟消云散。

    就在任飘萍拍出最後一掌之时,欧阳尚晴却突然自任飘萍背後拍出一掌。

    燕无双骇然大惊,失声道:“小心!”

    在所有人的眼里,欧阳尚晴无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到了极点的疯子,任飘萍为她涉险救她,她却暗施阴招害他。

    可是任飘萍却不这麽想,他太了解她了,是以他还是很轻松地躲过了欧阳尚晴的这一掌。

    欧阳尚晴身形飞起,银铃般地笑道:“既然你不愿我为你死,那麽也不能让别的女子为你死。”说至最後一个字时,人已远去。

    任飘萍还在向著欧阳尚晴远去的方向看时,无尘沈声说道:“任施主,敢问你适才所用的掌法可是‘万种风情掌’?”

    任飘萍不由得心佩服,道:“大师目光如炬,见识渊博,不错,正是‘万种风情掌’。”

    无尘心震惊之余迟疑道:“敢问任施主,你师父可是五十年前的‘**门’门主花无泪?”

    任飘萍没有回答反而说道:“还是看看他们身上所何毒吧?”

    这句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人,无尘人称武痴,竟已是痴迷到如此的地步,竟忘记了同门师兄弟的伤。

    燕无双此时已经走到任飘萍的面前,关切道:“你的伤没事了?”

    任飘萍淡淡一笑,调侃道:“多谢女侠关心,真的没事了?”

    燕无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虽是心不信,倒也没有再问,对她来说,现在的任飘萍似乎不再熟悉,他是一个拥有如此多秘密的人。又自一舒眉,问道:“你不是说棺材里装的是舍得和尚大师吗?怎麽跑出来了一个美貌女子?”

    任飘萍摊开双手,摇头无奈道:“天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只怕是在雅净阁停留的那会儿生变故了。”

    柳如君已是坏笑道:“我看任兄流年不利,今年是命犯桃花。”

    燕无双瞪了一眼任飘萍,道:“有些桃花是会要人命的。”

    无尘一边查看毒状况一边接口道:“不错,这桃花的毒的确是会要人命的。”

    任飘萍三人相视一望,走上前去,任飘萍询问道:“大师,不知是什麽毒?”

    无尘满脸的恐惧,一字字说道:“观音泪。”

    听到这三个字,任飘萍一颗心已是沈到了底,其实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心惊胆颤,因为只要是武林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观音泪’的。因为江湖上广为流传著这样的一歌谣:

    无情山上无情泪

    飞罗裙

    伤情离

    夜夜啼

    观音泪

    这歌谣说的是天下最毒的五种断肠蚀骨之毒,其观音泪是毒之王,为翠烟门门主‘水无情’独创,据说毒之人会五脏六腑机能急剧衰退,同时会不停地流泪,每流一滴泪,皮肤便会溃烂一部分,三日之内若无解药便全身溃烂必死无疑。

    是以毒的八个罗汉现在开始流泪,身上的皮肤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溃烂。

    无尘已是恢复了镇静,沈声道:“立刻回寺,准备八个蒸笼,老衲要为他们笼蒸拔毒。”又转身对任飘萍说道:“少林今日无理,使施主险些丧命,还望施主体谅不得已的苦衷,至於那位欧阳女施主,还希望你能在三日之内为少林讨要一些解药,少林上下当感激不尽。”

    任飘萍苦笑,这让他到哪里去找欧阳尚晴讨要解药,但此刻只好先应允下来,道:“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少林十八罗汉就这样伤的伤残的残回少林而去,那无念似是毒无甚大碍,竟也能自行走动。

    任飘萍三人现在又回到了客栈,客栈里已经没有了店老板,也没有了店小二,空荡荡的客栈里除了倒在地上服毒自尽的假龙门老人,却还有一个活人。

    这著实让三人感到非常好奇,那个活人就坐在刚才任飘萍坐的凳子上。燕无双准备开口,可是那人已经站了起来,对著任飘萍一抱拳,客气的问道:“敢问公子可是任飘萍任大侠?”

    任飘萍看了一眼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穿著一件极为普通款式但衣料质地却是上乘的蓝色大褂的年人,回了一礼,道:“正是,不知兄台所为何事?”

    那人又是一礼,答道:“小的唐山,唐七小姐托小的给您带来一样东西,说是江湖险恶,带在身上有备无患。”说著便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便欲交给任飘萍。

    燕无双突然说道:“慢著,你说的是唐灵吧,可有信物作为凭证?”

    那人似是一怔,又憨笑道:“忘了。”说罢又自怀拿出一物,交给了燕无双,燕无双只看了一眼,便把那荷包交给了任飘萍,原来此物正是和唐灵先前送给任飘萍的那个一模一样的荷包。燕无双又怎能忘记这个荷包呢?

    任飘萍却笑,含笑看向燕无双,燕无双心里恨得痒痒的,知道任飘萍在心里一定是取笑於她,又不好当著唐山的面作,只好绷著脸,坐在一边的桌子旁,倒了一杯酒独自郁闷地喝了一口。

    任飘萍谢过唐山,唐山正欲离去,这时任飘萍似乎想起了什麽,说道:“唐兄,还有一事相问。”

    那唐山停步转身客气道:“任大侠,还请吩咐,唐七小姐交代过了,但凡能帮得上的小的决不推辞。”

    任飘萍忽然扮作一脸的哭相,道:“我求你了,唐兄,你可不可以不说‘小的小的’这两个字,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些繁缛节。”

    唐山一怔,受宠若惊道:“多谢任大侠抬爱,小的不说就是了。”忽的觉得自己又说了一次,忙道:“真是该死,习惯了,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改。”

    燕无双柳如君也被逗笑了,任飘萍含笑道:“你既是唐门人,当然对下毒和解毒之事较为精通,不知地上的这位朋友的什麽毒?”

    唐山想也没想,道:“鹤顶红。”

    柳如君道:“鹤顶红是最普通的剧毒,看来想要从这里著手查处此人是谁只怕比登天好难。”

    任飘萍点头,随之又问道:“唐兄,不知‘观音泪’之毒可有解。”

    唐山皱眉道:“观音泪之毒整个江湖上怕是只有翠烟门门主‘水无情’自己才能解,而刚才那欧阳尚晴只怕是水无情的入室弟子,也许她的身上会有解药吧。”

    任飘萍失望道:“多谢唐兄,还请向唐姑娘转达谢意。”

    唐飞走後,任飘萍就开始呆。

    至少呆了一盏茶的功夫了,燕无双和柳如君没有打扰,他们知道任飘萍一定是在思考这几日来连续不断生的怪事,是以他们只好等。

    可是燕无双等的实在是无聊,和柳如君又是无话,便信步走出客栈,地上满是欧阳尚晴所暗器的瓣瓣桃花,雨後的空气实在是清新得不得了,就在燕无双贪婪地猛吸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现他们带来的三匹马不见了,更奇怪的是连那俩载著棺材的马车居然也不见了。

    她正要喊时,任飘萍却已是从客栈里冲了出来,四下一看,道:“糟了!”

第三十五章 扑朔迷离

    柳如君也从客栈赶了出来,几乎和燕无双一起问道:“什麽糟了?”

    任飘萍垂头丧气道:“棺材不见了。”

    燕无双柳叶眉快要挤到一块儿了,问道:“可是怎麽会呢?当时有那麽多的人在看著呢,你还紧在棺材旁边呢?”

    任飘萍自嘲道:“是啊,我们当时见到欧阳尚晴从棺材里出来,下意识地认为舍得和尚被人掉包了,而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在欧阳尚晴的身上,所以才被她这一招瞒天过海所戏弄,要知之前马车停在雅净阁门前,虽是一大早,但是路上已时不时有行人走动,是以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转移藏匿舍得和尚大师的尸体。”

    燕无双总算是听明白了,可是她好像又不明白了,抬眼望天,似是苦思冥想,嘴里说道:“可是欧阳尚晴总不能又回来带走大师的尸体吧。”

    任飘萍正色道:“问题就在这儿,这舍得和尚大师的尸体到底是被谁带走的呢?我们似乎总是棋差一著,被人牵著走。”

    柳如君侧头看了一眼任飘萍,沈思道:“难不成是少林寺的人,或许他们当已经有人看见棺材里的舍得和尚大师,却假装不知,先行离开之後,杀了个回马枪,待我们进了客栈不注意之时,悄然连马车带尸体一同弄走。”

    任飘萍道:“看来我们还是要上少林寺一趟。”

    三人立刻便要启程赶往少林寺,这时身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任大侠,等一等。”

    三人回,只见那已走的唐山不知为何又赶了回来。

    唐山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任飘萍的面前,道:“任大侠,我差一点忘了告诉你,观音泪之毒还可能有一种解药,便是七小姐送给你的那瓶药。”

    任飘萍大喜,道:“哦,太好了!”转而说道:“唐兄,只是你所说的可能是何意?”

    唐山略一犹豫,答道:“因为这个药是唐七小姐特地向姥姥为任大侠你讨要的,据说可解百毒,我想既是姥姥的药,就很有可能解那观音泪之毒。对了,一次只能服用一粒,很是珍贵的。”

    燕无双站在任飘萍的身後并不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别处,心道:这唐灵的药可真是煞费苦心,来的可真是时候,而自己一路跟随任飘萍,吃尽苦头担尽了心,却好像总是帮不上什麽真正的忙。想著想著不禁觉得有些委屈,眼眶竟有些潮湿。

    柳如君这一路跟随任飘萍而来,虽说已对玉芙蓉死了心,但是心却也是难忘旧情,毕竟对大多数的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是以他总於暗不时地关心著她的一举一动,尽管面前的人此刻已不是他心所喜爱的玉芙蓉,可是燕无双和玉芙蓉毕竟是同一个人。是以此刻见燕无双伤心的模样自是心生怜惜,竟看著燕无双有些出神,就连任飘萍的说话也未听见。

    任飘萍看了一眼柳如君又看了一眼燕无双,不得已又说了一句:“走了。”待二人回过神来,任飘萍已向少林寺的方向走去,再看唐山时,那唐山早走的不见踪影。

    二人起身赶上任飘萍,燕无双呷醋说道:“任大侠,你不看看唐灵妹妹一番情意送给你的究竟是什麽?”

    谁知任飘萍一脸的坏笑,调侃道:“唐山不是说可解百毒的药嘛,难不成是一瓶醋?”

    柳如君已是忍不住,笑,任飘萍还没有笑出来时,燕无双嗔怒,举起一双粉拳便是捶向他,任飘萍只好逃跑,边逃跑边笑,燕无双大叫著紧在後边追著,柳如君落在最後,心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是黄昏。

    雨後不久的夕阳似是格外的留恋人世间,依依不舍地把最後的那份荣耀和灿烂的光芒洒在任飘萍三人面前的这座千年古刹上,透过林荫的点点金光照在古刹的山门上方黑色牌匾上的三个鎏金遒劲的大字:少林寺。

    山门的八字墙外,有明嘉靖年间建立的石坊两座,东西对称,形制相同,山门前立有石狮两座,高约三米,形象逼真威武,栩栩如生,竖眉鼓目,雕工精致。山门红墙碧瓦,古朴典雅,在四周的参天古树衬映下,使人平生一种肃穆安详与世无争的感觉。

    燕无双两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肩膀,吸了一口气,道:“这里怎麽这麽冷?”

    任飘萍笑道:“山上本来就较山下冷一些,更何况现在太阳就要落山了。”说完便伸手抓住燕无双的右手。

    谁知任飘萍这无心的随手一抓,燕无双却是浑身激灵一颤,似乎较之先前更冷了,然而接著一股暖流已是自任飘萍的左手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全身,任飘萍这一抓,似是抓到了燕无双的先前倍感委屈的心里,燕无双先是下意识的把手往回一缩,可是很快她便学会了顺从,任凭任飘萍就这样拉著她的手。

    燕无双没有去看任飘萍,也没有低头,她想表现的自然些,表现的无所谓些,可是左手却在不断地搓著她的衣角。

    柳如君看得实在是难受,笑道:“你再搓的话,再好的衣服也会给你搓坏的。”

    燕无双这才知道有些东西掩饰是掩饰不住的,爱,你能掩饰得了吗?爱,不需要掩饰。燕无双没有说话,左手已不再搓了,右手却是把任飘萍的手抓得更紧了,整个身子已是倚向任飘萍。

    任飘萍原本的无心在听到柳如君的话时已是意识到自己放纵的这种博爱已是让燕无双会错了意,待到燕无双柔弱无骨的身体携著那淡淡的桂花香贴在他的身上时,可是不知为何他似乎并没有拒绝。

    这时山门内闪出两名青年灰衣武僧,健步走至任飘萍三人面前,其一人施了一礼,说道:“敢问施主,可是任飘萍任施主?”

    任飘萍答道:“正是。”

    那武僧道:“任施主,请,方丈在大雄宝殿已是恭候多时了,”又看了一眼偎依在任飘萍身上的微闭双眸的燕无双,说道:“只是这位女施主不能一同进入少林寺。”说话间不禁又多看了一眼美貌的燕无双。

    任飘萍看向燕无双,燕无双似是已睡著,甜甜的、浅浅的一丝微笑满足地嵌在嘴角,他轻轻地摇了一下燕无双,道:“少林寺自古不留女客,要不你先在这等上片刻,我和柳兄先进去,很快就出来的。”

    很奇怪,燕无双这次居然没有生气,更没有对面前的少林武僧火,轻舒眉,微启口,‘嗯’了一声,竟是无限的温存,又柔声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就是,我那里都不去,直到你出来。”

    柳如君的眼里已是无限的空洞,心道:三年来我要的不就是这句话吗?自己当初不就如此这般地向她许过诺玛?自己同样在当初不也是这样向唐雪雪许过诺玛?而唐雪雪不也是这样向自己许过诺吗?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空的。

    思忖至此,柳如君竟然阔步一马当先地向少林寺走去。

    任飘萍听至燕无双此言,心竟是万分的酸楚悲凄,此刻他的脑海泛起的是欧阳小蝶绣在香包上的那句话: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进了山门,便见弥勒佛供於佛龛之,大腹便便,笑口常开,是为‘皆大欢喜佛’。神龛後面立有韦驮的雕像,神棒在握,甚是威武,此为少林寺的护院神。柳如君每见一佛,他的面上便多了一份敬重肃穆之情,而任飘萍却是毫不在意,眼见佛心却无佛。

    过了山门,便是甬道,两旁碑石如林,再往前便是天王殿,这是一座三间重檐歇山顶殿堂,外面有两大金刚,内里则是四大天王像,个个威武雄壮。穿过天王殿,其後便是供奉著释迦穆尼的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外,八盆火,八盆火的上方是八个直径两米的蒸笼,蒸笼正在向外冒著丝丝蒸汽,八盆火的四周围著少林十八罗汉的九名罗汉,唯独不见无念。

    任飘萍,笑,可是除了无尘外的八个罗汉俱是怒目圆睁,虎视眈眈地看著任飘萍和柳如君。所以任飘萍已经笑得不自然了。

    柳如君,善解人意者,含笑却是冷冷道:“任兄,看来少林寺似乎不欢迎我们,我们来送解药的一片好心看来是白费了。”

    任飘萍会意,应声道:“既是少林寺不领情,那我们还是不要讨人嫌,下山吧。”说罢二人佯装转身意欲离去。

    二人这一唱一和当下便把少林寺的罗汉弄得六神无主心下惶恐不安,无尘紧追几步说道:“任施主,柳施主,请留步。”

    任飘萍二人站住却也不转身,无尘已是绕到二人身前说道:“二位施主,还请息怒,难道说那女魔头欧阳尚晴良心现,把那观音泪的解药给了任施主。”

    任飘萍立时目光如炬,沈声一字字说道:“欧阳尚晴不是女魔头,她是我的生死之交的朋友。”

    无尘似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使任飘萍会有如此之激烈的反应,不禁一愣,面显不解之色,本是要反驳,但一想到任飘萍手有那救命的解药,倒是没有再说什麽。其实柳如君也是很吃惊,只是朋友是需要信任的,任飘萍早已是他可以立时便可以为之交出性命的人,是以他根本就不需要问什麽。

    任飘萍见及无尘面显难色,也知自己一时反应过激,缓和了一下语气,叹气,道:“她只是一时迷失了自己。”其实任飘萍心里清楚,自己欠她太多,说是生死之交丝毫不为过,只是很多事不愿为外人所道。同时从怀里拿出唐灵托唐山给他的瓷瓶,道:“药也不是她所给,至於有没有效果只怕还得试一试才可知。”

    无尘双手合什,低头写过任飘萍,接过任飘萍手里的瓷瓶,道:“施主宅心仁厚,是老衲多心了,阿弥陀佛。”说完便要为那了观音泪的八名罗汉解毒,就在此刻,一个熟悉声音自大雄宝殿传来:“慢!无尘师兄,你就能过确保那一定是解药吗?”

    柳如君和任飘萍相互一视,苦笑,异口同声道:“无念!”

    果不其然,无念已是来到了二人身前,断臂显然已经过了处理包扎,精神看似还不错,只是此时的无念在任飘萍的眼里似乎变得有些狰狞,叹气道:“大师此言何意?”

    无念仍道:“任施主,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请莫怪,今日那白衣女子声声说是愿为施主而死,可见施主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任施主适才也是说道你们是生死之交,而毒是那女子所施,药却是由施主所赠,这又如何不叫人起疑心呢?”

    无念的话总是有他的道理,而且这道理听来也站得住脚,这便是无念的高明之处,可是任飘萍却总觉得此人不是那胸怀坦荡之人。柳如君却含笑道:“君子坦荡荡,你自己心有鬼才起疑心。试问今日任兄若是施展他的独步武林的咫尺天涯轻功存心杀人,现下会是什麽样的结果呢?”

    少林寺的罗汉们听到柳如君的话,虽是心里不悦,但任飘萍後来施展咫尺天涯救欧阳尚晴所表现出的武功实力却是早已令他们心服口服。

    无念剑眉上挑,正要反驳柳如君,却见无尘已是给毒的八名罗汉各服了一粒药,一股怒火燃烧到心头,脸色阴沈,冷冷说道:“师兄,你可知道我这话是谁的意思?”

    无尘虽是无念的师兄,但是不知为什麽无尘深得方丈的喜爱,是以平日里无念说话无尘大多是没有异议,而无念也是一向气势逼人飞扬跋扈。

    只是今日里无尘对无念在山下对任飘萍的所作所为实是难以忍受,也正是因为无念的自作主张,少林寺今日才不仅丢尽了颜面,而且现在八名同门身奇毒生死未卜,是以无尘头也不抬答道:“无念师弟,是你的意思也罢,是方丈的旨意也罢,救人之心不可无,蒸笼去毒之法,虽可暂时可不使他们流泪,免受了肌肤溃烂之苦,却也加了毒性的运行,若是再不施救的话,只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救了。”

    那无念平日里那受过这种数落,更何况这麽多人在场,实在是觉得脸面丢尽,本就对今日合围任飘萍时无尘袖手旁观怀恨在心,现在听到无尘这般言语,脸色已是铁青,怒道:“大胆,你这是要公然违抗方丈的旨意!”

    无尘不疾不徐答道:“少林寺已经失去了智光师叔,还要再失去同门师兄弟的性命吗?”

    智光大师指的正是舍得和尚,无念似乎正要反驳,却忽然低头不语,神情之间毕恭毕敬,一个飞扬跋扈气焰如此嚣张的人又怎麽会有突然的完全不同的表现呢?

    任飘萍和柳如君又是相视一笑,低声说道:“少林寺方丈。”说完二人同时转身

第三十六章 出家

    只见一个身披袈裟、五十岁左右的老和尚,面色红润,容光焕,相貌甚是威武,正向任飘萍和柳如君走来,身後跟著的正是那日在雅净阁所见的达摩三僧恋花、恋尘、恋秋。

    少林寺自家人已是颌立掌行礼道:“弟子见过方丈。”

    任飘萍和柳如君自是知道这便是那‘尼僧道丐痴癫狂,老妇独钓湖海江’九大当世武林高手的一僧少林寺方丈智远大师。

    少林寺方丈智远大师此刻朗声笑道:“任施主,上次华山一别,此刻再见施主,施主更是意气风,风流倜傥了。”

    任飘萍含笑道:“见过大师,大师说笑了,华山一别,别来无恙吧!”

    柳如君也笑道:“柳如君见过大师。”

    智远大师颌道:“原来是善解人衣柳如君,江湖传闻,施主貌比潘安,武双修,今日一见,果是一表人才。”

    谁知柳如君面上并无喜色,反见悲凉,答道:“当年的柳如君已经死了,现在的柳如君已是重生的柳如君。”

    智远大师不禁多看了一眼柳如君,道:“阿弥陀佛,施主话颇有禅机,雁过寒潭留影,又岂能无影。”

    柳如君淡然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无尘似是吃了一惊,不想柳如君竟是精通佛法之人,难怪今日在山下他问得无念无言以对。

    其实此刻的任飘萍心也是对柳如君的今日表现大吃一惊,只是心念及舍得和尚一事,此刻正星眸电转,四处查看蛛丝马迹。

    更吃惊的则是智远大师,他这次仔细地打量这个眼前相貌英俊的青年,不禁微笑道:“请问施主,何谓如来?”

    柳如君答道:“生死涅盘犹如昨梦,菩提烦恼等似空花,本无如来,我便是如来。”

    智远大师脸上泛著越来越浓的赞许之意,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施主慧根已结,老衲愿亲为施主剃度,施主可有此意?”

    柳如君毫不犹豫答道:“多谢方丈,弟子愿意。”

    无尘微笑点头,可是无念立时向前跨出一步,忿忿道:“方丈,断断不可!”谁知这一激动,却是拉动了受伤处,痛得呲牙咧嘴。

    任飘萍虽然也吃惊,但是也并不言语,听到无念的话时,眼睛望向智远大师。智远大师此刻面目冷峻,目光如电,直击无念,可是那目光里的愤怒却慢慢的变得慈爱柔和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犯错时的那种,说道:“老衲已做决定,无可更改。”又看向柳如君,道:“老衲赐你法号无相,改日择一吉时为你剃度。”

    ……

    与此同时

    白云山

    白云峰

    白衣庵

    庵内大殿之上,一白衣女子正自跪著,一个灰衣老尼手持剃刀站在她的身旁,表情肃穆而又凝重,缓缓说道:“欧阳施主,请三思,一旦步入空门,今生便要孤灯相伴,青衣佛影度此一生,你可真要落为尼,抛却红尘三千丈吗?”

    跪著的白衣女子正是欧阳小蝶,此刻的她,素面漠然,双目空洞,心如止水,脱口而出:“师太,弟子误入红尘,害人害己,罪孽深重,实是不可饶恕,故只求苦心修行,了却残生,弟子已是经过深思熟虑,还请师太为弟子剃度。”

    那灰衣老尼正是白衣庵的住持,法号悟寂,此刻也是无奈点头,长叹一声,道:“也罢,你在这里已经跪了足足有三个时辰了,想必也是伤心人,对尘世已是心灰意冷,贫尼就了却你这一桩心愿吧!”

    话音落,剃刀起,欧阳小蝶头上的一绺三千红尘青丝已是飘落在地上,凌凌乱乱地扎在自己的心里。欧阳小蝶缓缓闭上眼眸,泪,一滴,伤心碎,湿沾衣襟,心道:错时错过错,爱时爱过爱,伤心为谁碎,此生难为水,来世再续缘。

    悟寂面无表情,刀光明亮一如明镜,却是更无情,明镜光亮可鉴人。悟寂每一次的挥刀,刀便可见那缕缕青丝,透过缕缕青丝,欧阳小蝶的眼前是一幕幕今生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情景。

    闭上的眼,眼前,不是黑暗,而是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无时无刻都会浮现於她眼前的脸,即便是此时此刻抛离红尘之际,依然挥之不去的那张脸:一张任飘萍的脸。

    再一刀挥来,欧阳小蝶的眼前呈现出满是金黄的油菜花地里她与任飘萍手执手的放飞风筝、静夜凝思的二人相视一望、小溪赤脚欢快无邪的嬉戏、幽幽山谷的忘情相拥。此番一一重现,泪流已满面。

    又一刀挥去,她的眼前是欧阳尚晴,那个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妹妹,当初自己虽说是父命难违,迫不得已嫁给赵宏云,可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内心知道妹妹是多麽地疯狂地爱恋著任飘萍,她当然知道妹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固执的性格,她深怕妹妹一时想不通会自残或是对任飘萍不利,是以最终决定离开任飘萍,义无反顾的嫁给了赵宏云。可是谁知事与愿违,三个人当没有一个人得到自己的真爱。想及此,更见心酸痛,悔之不及。

    ……

    且说在欧阳小蝶当时亲耳听到震天帮分坛主章信说是任飘萍已死之後,下定决心随他而去,临别之际,见到屏儿时却动摇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借机让屏儿去厨房拿粽子,而自己却迅走至後花园的小门前,就在这时,欧阳小蝶的背後却是响起了一个声音:“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欧阳小蝶心波澜不惊,并未转身,淡然说道:“去一个能够见到他的地方。”

    来人正是欧阳尚情,欧阳尚晴见姐姐未转身看她,心也是颇为酸楚,八年一别,一见面自己就是夥同赵宏云算计姐姐,正是自己在‘春风不度’和‘月上枝头’击杀任飘萍的那天晚上在那飘散著阵阵槐花香的槐树上骗取了姐姐的信任,而後又趁机点了姐姐的昏穴。念及此,不禁赧然说道:“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呀,我知道是我的不对。”

    欧阳小蝶闻此,心下一软,转身说道:“没有生气,生气现在已毫无意义,只是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屏儿,我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屏儿了。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这一生唯一一件拜托你的事。”

    欧阳尚晴冰雪聪明,闻得欧阳小蝶此言,念头翻转之间,已是明白姐姐的那句“去一个能够见到他的地方”的意思,心下骇然,惊道:“姐姐,你是说你要……”

    欧阳小蝶不语。

    欧阳尚晴苦笑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也许他并没有离去,你知道的,他总是能够创造奇迹。”

    欧阳小蝶看向青天,低头答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盼你能照顾好屏儿,我已是了无牵挂了。”

    欧阳尚晴无论如何都不想自己的姐姐去寻了短见,但是又决计不愿姐姐再一次见到任飘萍,是以眼眸机灵一转间便是计上心头,说道:“无论如何你总不能让屏儿没了娘吧,若要是屏儿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呢?”

    欧阳尚晴这一说正是击了欧阳小蝶的要害,欧阳小蝶幽幽一叹,道:“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见赵宏云这个卑鄙小人。唉……”一声低叹,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尚晴见时机已到,心一笑,说道:“不如姐姐出家吧,这样一来,你也可以在暗关爱呵护著屏儿的成长,出家不也是一种解脱吗?再说了,说不定他真的可以创造奇迹呢。”

    欧阳小蝶一想也是,当一个人最没有注意的时候,随便一个人的主意都可能是他的主意,是以此刻的欧阳小蝶不禁对这个好心的妹妹心存感激,道:“好吧,就依你所说。”

    欧阳尚晴见自己计谋得逞,心暗喜,又道:“姐姐,我对你不起的地方太多,这是赵宏云给你下药的解药,你总是要恢复武功用作防身的。”说罢,递给欧阳小蝶一粒药丸,又说道:“白云山上白云峰有一个白衣庵,世人很少参拜的,是一个比较好的清修的地方,你还是去那里吧,你去了以後暂时不要下山,等我一有他的消息便会通知你。”

    悟寂的剃刀依旧在不停地挥来挥去,欧阳小蝶的脑海不断地旧事旧人浮现。

    出家,当真是一种解脱吗,抑或只是一种懦弱的逃避?只是有一点,一个好端端的人是决计不会出家的。

    ……

    是以任飘萍现在也想不通为什麽柳如君好端端地要出家呢?但是任飘萍不问,朋友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忽然间,无尘一如孩童跳了起来,雀跃狂喜道:“毒解了,毒解了!”众人眼见著八个了观音泪之毒的罗汉一个个无事般站了起来,也都是感到高兴。

    任飘萍和柳如君相视一笑,却是看向无念,无念的脸色此刻一如猪肝。

    无尘像是得到了什麽宝贝一样兴冲冲的跑到任飘萍的面前,一边还任飘萍的救命之药一边感激地说道:“多谢任施主,今日之事错在少林,任少侠宅心仁厚,如若用得上少林十八罗汉的,敬请直言。”其他十六名罗汉,当然无念除外,也俱是信誓旦旦道:“赴汤蹈火,绝不容辞。”

    任飘萍含笑道:“谢了,应该的。”却是眼睛余光瞥向智远大师,智远大师的脸上依旧笑意浓浓,眼神里也全是笑意,不知为什麽,任飘萍总觉得这浓浓的笑意後隐藏著什麽,却是实在有说不出来。

    无念突然冷哼一声,冷冷道:“也许那解药不定就是那女魔头假惺惺让他送来的。”

    任飘萍闻此,已是不悦,道:“既是她相送,总有原因吧。”

    此时的智远大师似乎并没有阻拦无念的意思,所以无念瞥了一眼智远大师,大胆地说道:“也许女魔头想要卖你个人情,而你呢也顺便可以收买我们十八罗汉的人心。”此时无念改口说你而不再是施主已是忘记了出家人的本分。

    任飘萍的脸上已是见冷峻之色,接口质问道:“我为何要收买十八罗汉之心?”

    无尘本是想阻拦无念,但是看了一眼智远大师,终归还是没有说了出来。

    无念答道:“你有什麽企图贫僧又怎麽知道?不过你不要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聋子,你与震天帮赵宏云的夫人欧阳小蝶之事又该怎麽解释?”

    闻此众人俱是脸色大变,智远大师也是未曾想到无念居然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待他去看任飘萍时,任飘萍已是不见了,耳边却听到了清脆而响亮的三声扇耳光的声音,再循声望去,无念已是羞怒难当,捂著被扇的脸,歇斯底里地叫道:“任飘萍,你敢……”话却是说了一半,竟然没有再说下去,无念虽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言语,任飘萍身法一如鬼魅实是使他心胆俱裂。

    任飘萍迅地出击,众人只觉眼前一闪,任飘萍又回到了原地,只不过换了个方向,背向众人而立。

    任飘萍并没有去看智远大师的脸,在他的心做事自是有一套他自己的原则,是以就是智远大师在此,就是在少林之地,任何人也不能触犯他的底线。

    柳如君此刻不禁有些替任飘萍担心了,毕竟在此时此地就算是教训无念这个卑鄙小人也是少林寺的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任飘萍的另一面,无视常情常理的一面,桀骜不驯的一面,是以突兀的惊悚之间,眼光流转至智远大师的脸上。

    其实此刻除了任飘萍外所有的人都看向智远,这个少林寺的一家之主,这个执掌武林牛耳跺一跺脚就地动山摇的人。

    智远大师的确是愤怒了,脸上已是全无刚才的浓浓的笑意,代而替之的是一张秋风扫落叶的万般冷峻凌厉的脸,眼射出两道冷箭一样的光束,这两束光现在就照射在任飘萍的身上。

    所以众人又把目光挪向任飘萍,任飘萍就那麽随意地站著,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脸,除了一个人,一个任飘萍也没有现的一个人。

    此刻夕阳已落,少林寺大雄宝殿四周的参天古树在这初夏的凉凉习习的风欢快地摇曳著自己独创的舞姿,甚是婀娜,在离任飘萍不远处的一课高十几米的树上,一个黑影蒙面之人正自躲在浓密的树叶间。

    智远大师尚未开口,任飘萍却开口说话了:“无念,有些事是无须解释的,即便是要解释也轮不到你来质问,这三记耳光却可以解释给你听,好叫你明白如何做人,这第一记是替欧阳小蝶扇的,这第二记是替欧阳尚晴扇的,这第三记是替舍得和尚大师扇的。”说及最後一个字时,任飘萍突然转身看向智远大师。

    四目相对,无语,两人却是毫不回避,智远大师的目光此刻那冷箭一样的光芒忽然大盛,似是万箭齐,射向任飘萍,任飘萍的目光是一种无奈的冷峻,可是此刻的冷峻似是已冷到了极点,竟似是那万道冰矢迎向智远大师的万道冷箭。

第三十七章 孤单与孤独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全场静极之时,‘哢嚓’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黑影似是失控般急从一颗树上坠落,可是那黑影竟在身体失控离地还有三尺的情况下身形竟自在空一顿,双脚迅疾点向树干,那黑影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向山下的方向急窜去,那断了的树枝这才落在了地面,令人吃惊的是那落下的树枝上此刻竟蜿蜒著一条蛇。

    众人还在看著那条已经死了的怪异的蛇时,‘嗖’‘嗖’两声,任飘萍和智远大师已是尾随那黑衣人而去。

    那无尘甚是机警,暗道:“遭”,随即大声喊道:“保护藏经阁!”众人急忙赶往大雄宝殿後的藏经阁而去。

    这里只留下柳如君还在站著,却是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做些什麽?失去纪三娘的柳如君此刻的落寞与孤独便在这供奉著释迦穆尼神像的大雄宝殿前开始遍及全身的每一处,进而吞噬者他的每一个细胞。也许在他的脑海里还思念渗透著另一个人,玉芙蓉,只是玉芙蓉於他而言就从未曾真正地拥有过。忽然他的脑海里更是浮现出儿子虎儿的样子来。

    然而小虎的影像在柳如君的脑海只闪出一半之时,又一个蒙面黑影‘唰’的一声从另一棵并不是很远的树上掠出,直奔少林寺的西厢房而去。

    柳如君剑眉飞扬,略一思忖,心暗喝: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人已是迅疾尾随而去。谁知那黑衣人径直奔向西厢房自南边起的第一个房间,柳如君暗道:这不正是舍得和尚的房间吗?

    黑衣人已是点亮了手的火折子,立刻搜索全屋。

    柳如君站在门外透过门缝仔细地看著那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他很想知道舍得和尚大师已死,却留给这个世界什麽样的东西值得这个黑衣人煞费苦心?

    黑衣人的眼终於驻留在一个木枕上,木枕由紫檀木所制,没有任何雕龙画凤的装饰,只是散著淡淡的紫檀木所独有的香气,可是那木枕上分明有一个玲珑铜制小锁,,正自在明灭的火光闪耀著同样明灭不定的光芒。

    柳如君也看到了木枕,还有那木枕上的铜锁,只是他还想继续看下去,可是谁知那黑衣人忽然吐出沙哑的三个字:“柳如君!”

    柳如君心里涌出一个让他感到一丝耻辱又带有一丝恐惧的念头:对方压根儿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柳如君猛地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剑已在手,道:“朋友胆量不小啊!夜探少林,入室盗窃,还如此悠闲。”

    这时的黑衣人已是席地而坐在屋内正的一张矮几前,柳如君当然还记得这张自己、任飘萍和舍得大师三人一起喝茶的矮几,也正是在这张矮几上他才开始真正开始体会到朋友二字的含义。所以柳如君有些愤怒了,可是黑衣人却好整以暇的注视著他,眼泛起的是一种嘲笑,所以柳如君就更愤怒了。

    临阵愤怒,兵家之大忌。所以,黑衣人,笑,因为此刻的柳如君已经心浮气躁了,所以判断就会出现偏差,所以柳如君出剑,剑挑三朵寒芒,直袭黑衣人的眼、喉、手,柳如君耳边似乎还在响著黑衣人的笑声,笑声在响,同时柳如君的瞳孔里见到的是那火折子的火光忽然大盛,眼前突然便是一片光亮,光,太亮,一如炎炎夏日正午时的太阳的光,令人目不可望。

    柳如君立时换招收剑,急护全身。可是那火光於瞬间又熄灭了,熄灭的瞬间那火光却是急飞向柳如君的面庞。

    柳如君眼闪过火光熄灭後留下的不灭的最後一丝光芒时,光芒一如夜空流星划过的美丽,剑亦是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击那黑暗的光亮一点,与此同时,柳如君的身形暴退至门外一丈远处,因为他深知那光亮熄灭後的瞬间,自己的眼前便会是黑暗一片,而对方势必会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

    然而柳如君这次又判断错了,黑衣人似乎早已算准了柳如君的每一步,因为那黑衣人已是迅地自屋内暴射而出,逃之夭夭了。

    柳如君立刻感到了一种被羞辱殆尽的感觉,恰似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在繁华的闹市上被一色迷迷的老太太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想归想,柳如君的身形已是完全展开,直至极致,疾追黑衣人而去。

    无尘、无念已经从藏经阁返回到大雄宝殿前,那八盆火还在这寂静的夜里默默地燃烧著,可是这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无念著牢骚说道:“原来是虚惊一场,藏经阁并没有丢失什麽经刚才那蒙面人想要作甚?”

    无尘只是象征性地敷衍‘嗯’了一声,眼睛却是看向地上的那段落下的树枝,不,准确地说,是树枝上蜿蜒的那条蛇。

    蛇长不到一尺,全身碧绿,令人吃惊的是其通体透亮如玉。

    无尘的眉头皱的似乎越来越紧了,突然惊讶失声道:“玉观音!”

    就在这时,山门外处传来一个气十足的声音:“什麽玉观音啊?”

    无尘、无念俱是向山门方向迎去,恭敬道:“方丈回来了!”

    原来智远大师和任飘萍已是追赶那黑衣人回来了。只是走在智远大师身後的任飘萍看上去眉头皱的比适才无尘的眉头皱的还要紧上十倍。

    无尘迟疑著问道:“任施主,那黑衣人……”说至此无尘终究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智远大师看了一眼任飘萍,说道:“追丢了!”

    无念则立时说道:“难道说这天下还有咫尺天涯追不上的人?”

    任飘萍抬眼看无念,只是那麽的一看,目光似是虚无,沈声徐徐说道:“其实追不追得上并不重要,我现在只是想知道,和我一起来的燕无双燕姑娘此刻究竟在哪里?”

    无尘、无念、还有智远大师俱是吃了一惊,无语,然而另外却有人说话了。

    柳如君还在一丈之外的空,便接口惊道:“什麽?燕姑娘不见了?”

    任飘萍似乎现在才注意到柳如君原先不在这里,问道:“你去了哪里?”

    智远大师亦是问道:“对啊,无相,你这是去了哪儿了?”

    柳如君姿势就像是他的人一样的俊美地翩然落地,但是眼神里却全是十分的恼火和不快,答道:“追人!”

    无尘问道:“何人?”

    柳如君道:“蒙面黑衣人!”

    一个人若是在生气时话总是很少,言简意赅。显然柳如君已是很生气。

    任飘萍说道:“看来今日之事远非想象的那麽简单。”

    无念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笑道:“这麽说来,无相师弟可是也把人追丢了?!”

    柳如君并不理会无念,坦然说道:“天下轻功,这个黑衣人至少名列前五名,所以我自是望尘莫及。”转而又问道:“任兄,以你的轻功你居然会把人追丢了?这又怎麽可能呢?”

    任飘萍不答,心里却是说道:在四川唐门还不是一样把人跟丢了。

    智远大师这时淡然一笑,道:“任施主,还是别站在这里了,不妨去老衲房一叙,顺便品尝一下寺里的斋饭。”

    任飘萍却是摇头说道:“我得去四处找一找燕女侠,你们先请吧!”

    谁知柳如君却劝道:“任兄,无论如何,燕姑娘若是不同意,我想就是死她也不会离开的,想必你这一段时间已是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所以她一定是心甘情愿地走了。”

    任飘萍静思,缓缓答道:“她说过她会等我,她是我的朋友。”

    柳如君垂默然,他深知‘朋友’二字在任飘萍心的分量,那是山移不动的万千之重。

    任飘萍已是於抱拳行礼之间身形一如行云流水向山门方向飘移而去。柳如君抬头,心下一急,忙飞身赶去,却听到身後智远大师的声音:“无相,你这是要去哪里?”声音隐隐透漏出十分的威严,柳如君闻之身形一缓,直落地面,无念笑,说道:“你已是少林寺的弟子了,怎能说走就走?”

    此刻的柳如君只觉得无念的话听起来竟是如此的刺耳,同时心凄然,这就是我要的出家吗?竟要我於朋友二字置於不顾!

    此刻的智远大师微微一笑,道:“既已入空门,又何必再挂念红尘之事。”柳如君哑然失语,心苦涩,柳如君现在已是不能够判断自己出家这个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

    任飘萍出了少林寺的山门,举目朝南望。夜空浩瀚,繁星点点,眼前树影婆娑,月光一如水银泻地,照在地上自己的影子,显得有些孤单和凄凉。

    其实他在追赶那黑衣人回到山门之际,不见燕无双,当下便把四处勘察了个一清二楚,虽说当时天色已晚,但以他的目力,尚是能够做到明察秋毫,可是却一丝一毫的线索也是没有现。

    他心自是知道只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是事出突然,而且事关重大,燕无双根本来不及通知自己,也来不及留什麽记号,二是来人武功高出燕无双不止一筹,是以燕无双根本就没有反抗还手的余地便被对方掳走了。

    是以刚才他不愿应承智远大师,并不是现在此时此刻去找燕无双,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忽然间又像是回到了之前,孤单。

    孤单与孤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孤单指的是一个人的生活的状态,是客观的存在,孤独则是指纵使你於万千之众当也会倍感如同一人,是一种主观的意识。

    可是八年来的任飘萍早已是孤单一人,而孤独自是一直伴随左右,他似乎已是习惯了孤单,喜欢上了孤独。只是这一阵突然间有了很多的朋友,是以突然间柳如君出家,燕无双失踪,第一高峰没有了音信,就是连常小雨这个老朋友也有了家室,这一切似乎让他心又多了几分孤单与孤独。

    奇怪的是在这会儿他忽然想起了欧阳尚晴,那个对自己爱之深恨之切宁可杀死自己来表达她对自己爱的同样孤单孤独的千古奇女子。

    ……

    适才他和智远大师一先一後急追那黑衣蒙面人,夜幕之下,月色之,只见三个人影一前一後在树巅之上,怪石之间腾飞挪移,风驰电掣,转瞬间,便已到了半山腰。

    那黑衣人已是前无去路後又追兵,前边挡住他去路的是此刻气定神闲负手而立的任飘萍,任飘萍在笑,那种懒洋洋的笑。堵在他後边的当然是智远大师,智远大师已是右手立掌一礼,沈声道:“不知施主夜探少林所为何事?”

    黑衣人见左手是绝壁,右手是悬崖,正是四面楚歌。但是也不回智远大师的话,只是看著任飘萍,虽是夜色,任飘萍也是看得见黑衣人眼眸的感动,任飘萍再看时,已是叹气。

    因为他於两眼之间的距离已是看出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去而复返的欧阳尚晴。

    任飘萍叹气,欧阳尚晴便已是快地从任飘萍的鼻子底下掠过,掠过的同时留下一句话来:“你还敢说你不在意我吗?”

    智远大师当然也听到了欧阳尚晴的这句话,只不过他先听到的是任飘萍的叹气声,是以欧阳尚晴身形初动之际,智远大师亦是随即就展开步法,同时右手立掌化为爪直抓欧阳尚晴的右肩,使的正是少林寺的大擒拿手。

    欧阳尚晴已是感到了身後紧逼而来的智远大师的坚可摧石的雄厚的掌风,然而欧阳尚晴似是根本就不在意,不在意自己在这世上的孤单而又孤独生命,身形掠动之时眼睛便是一直深情的一望,望向任飘萍。

    任飘萍又叹一口气,叹气的同时,出手。

第三十八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任飘萍的手已是抓住了智远大师的手腕。

    任飘萍出手太快,後而先至,看上去就好像任飘萍的手早已等在那儿一样,是以智远大师一出手便被任飘萍逮了个正著。

    可是智远大师在笑,笑得很灿烂,一个人若是被人抓住了手还能笑得如此灿烂的话,那麽这个人要麽是神经病,要麽便是非同常人的高人雅士,更何况这个人是一个和尚,而且还是少林寺的和尚,更是少林寺和尚的头儿,是以这又岂能是一件好事情呢?

    任飘萍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智远大师为何笑得如此灿烂,况且此刻的他右手抓著智远大师的手,他原本出手的目的便是抓住这只手,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根本就没有去想抓住了这只手以後该怎麽办,所以任飘萍的招式已尽,所以原先在微笑出手的任飘萍已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而智远大师在三年前的华山便已见识过任飘萍的武功,任飘萍的武功当是讲求快、准和实用。他自然知道自己快不过任飘萍,所以他出去的这只手本就是给任飘萍抓的,而任飘萍现在就正抓著他的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麽他又为何不笑呢?他当然在笑。

    智远大师笑是因为他的招式尚未尽,而任飘萍的招式变化已尽。智远大师还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的招式再快再准再实用也抵不过内功的深厚,毕竟在他的心里,任飘萍年轻的内功功力又怎能和他相提并论呢?

    所以智远大师忽然间力贯右手振臂奋力一摔,任飘萍但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似是要把自己整个人摔下悬崖去,任飘萍於瞬间撒手,却是有些晚了。

    山路本来就甚为狭窄,任飘萍又怎能经得住他这早已计算好的蓄谋已久的全力的一摔呢?任飘萍已是向悬崖落去。

    落向悬崖下的任飘萍尚能听得见智远大师的笑声,只是此时的笑声已是变成得意的笑声,还夹杂著丝丝的狞笑。

    智远大师还在笑,可是他忽然间看到已掠出两丈开外的欧阳尚晴忽然停了下来,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正在朝自己笑。

    月下的女人更美,更何况是在白日里就美得令无尘等少林十八罗汉不敢直视却偷偷地窥视一下下的欧阳尚晴,此刻,月光湛然,月色如水,朦朦胧胧的欧阳尚晴的美已是无法形容。

    欧阳尚晴在笑,可是智远大师不笑了,嘴半合半开著。

    智远大师毕竟是得道高僧,他并不是因为欧阳尚晴的美才愕然失神,而是他实在想不通欧阳尚晴忽然间就那麽笑著笑著随意地纵身一跃直向悬崖下跳去。

    然而今日最令智远大师吃惊的还不是这个,因为他已是听到一声长啸,任飘萍的长啸,然後他便看到任飘萍从崖下一冲而上,左右脚相互交替在空踩踏,似是要直上云霄,怀尚抱著一个女子,正是那欧阳尚晴。

    任飘萍已是抱著欧阳尚晴落在了智远大师的面前,笑道:“大师的内功果然深厚的很,只是幸好我的轻功好像还不差。”

    智远大师眼见著任飘萍的轻功已臻化境,竟已是达到了最高境界的‘御云梯’,不由得心惴惴然,呐呐道:“那是那是,”又道:“老衲一时失手,险些害了少侠的性命,实在是愧对我佛。”说罢低头立掌“阿弥陀佛”。

    无论如何这样的“那是那是”的回答都不像是一个少林寺方丈、得道高僧所说的话,但是任飘萍也并不戳破他的谎言,毕竟柳如君还要在少林寺。

    任飘萍心想,智远大师不愧对自己,反倒是愧对佛祖,只怕是这做和尚的也许总是有那麽一点儿好处的吧,无论如何做错了事总可以冠冕堂皇地把罪过推给如来佛祖的。

    任飘萍怀的欧阳尚晴此刻听到智远大师的话,几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她的心里却是感激这老和尚的。虽说是这老和尚差点儿要了任飘萍的命,但是也正因为这个,任飘萍才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抱著她。

    现在,欧阳尚晴,紧闭双眼,假寐,嘴角一丝满足的笑容浅浅地刻印在月光下她那美得无以伦比的粉嫩娇颜之上。於她而言,能这样什麽都不用去想,什麽都不用去做,就这样静静地被他抱著是一种奢侈。

    智远大师此刻已是内心翻腾激起千层浪,说道:“不知这位女施主是任少侠的什麽人,看上去二位男才女貌,很是般配。想必她夜探少林,并无恶意,只怕是寻你而来吧。”

    任飘萍‘厄’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自己怀的欧阳尚晴,竟是有些迷离,似是已分不清楚抱著的是欧阳尚晴还是欧阳小蝶。

    欧阳尚晴听了智远大师的话,不禁心花怒放,暗道:这老和尚怎麽越来越可爱了,不禁闭著的一只眼悄悄地开了一条缝儿偷偷地看向任飘萍。

    适才任飘萍被智远大师奋力一摔直向悬崖下落去,待落至距离崖顶不到两丈处,任飘萍身形在空一顿,横向移动紧贴峭壁,竟似一只壁虎一样牢牢地趴在峭壁上。任飘萍未曾想到智远大师笑里藏刀,居然欲致自己於死地,是以原本希望智远大师以为自己已经命丧黄泉,以便日後方便调查这里面来龙去脉。

    可是未曾想到欧阳尚晴误以为任飘萍已死,正合了她的心意,於是欧阳尚晴於欣然一笑跳崖。

    这才有了任飘萍迫不得已横空接住欧阳尚晴,又於无可选择的情况下使出了武林几乎是已无人会使用的轻功绝技至高境界的‘御云梯’的场面。

    是以任飘萍才以为欧阳尚晴是吓得昏死了过去,任飘萍这才一直抱著她,却是一直心有些忐忑不安。

    任飘萍当然知道怀抱著的是欧阳尚晴,他迷离地失神一笑,自是说不出的一种味道,些许无奈,些许自嘲,些许悲凄……

    这时欧阳尚晴又止不住地偷看了一眼,恰好此时任飘萍的眼眸余光所至,竟是不期而遇。

    欧阳尚晴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齐聚,当下立即闭上眼睛。

    任飘萍嘴角抹过一丝淡淡地无奈同时闪过一丝童稚般的调皮的笑,突然间,任飘萍放开双手,欧阳尚晴的身体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向地面急落去。

    就在欧阳尚晴的身体即将要落到地面之时却尚未落到地面,她忽然在空一个翻腾,人已是跃至一丈开外,忿忿道:“任飘萍,你……”倏地莞尔一笑,道:“你别得意,做鬼也要和你在一起的。”说罢,俊俏曼妙的身影已是消失在沈沈的月色。

    智远大师看著这幕场景,却是有些糊涂了,一时还真弄不清楚这是怎回事,更弄不懂欧阳尚晴这个人,其实有时候就连任飘萍也弄不懂。不过智远大师至少明白了一件事,今日实在是不该对任飘萍贸然出手。

    智远大师笑道:“任少侠当是武林不可多得的一朵奇葩,今日老衲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若一同回少林寺,少不得让老衲为任少侠亲自煮茶赔罪。不知任少侠意下如何?”

    任飘萍心想既然脸皮还没有撕破,倒不如先应允了再说,随之淡然一笑,道:“那就叨扰了,请!”

    也就是在返回少林寺的这当儿,任飘萍才现燕无双居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

    任飘萍的思绪终於回到了眼前,无论如何,现在肚子已是饿得咕咕叫了,况且现下他一时之间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雅净阁,也许紫云能够告诉自己燕无双的下落。另外他现在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常小雨在自己去蜀唐门的期间有一段时间不在雅净阁?为何常小雨的轻功突然间高了许多?为什麽赵宏云看似不认识欧阳小蝶的字?

    任飘萍走在这寂静的夜里,山间的路更显得艰难,月色似乎已没有先前的明亮,偶尔可以听到那不知名的鸟儿的突然传来的一两声鸣叫,想必是那鸟儿正如同自己一样孤单孤独吧,以至於睡不著觉,只好在这无数的难以成眠的孤寂的夜里出一两声鸣叫,算是聊以慰藉吧!

    任飘萍赧然而又自嘲,自己原本便就是一个孤单的寂夜未归人。不,不是不归,只因是无所归。

    一个无所归的人,一旦静了下来,岂不是更加落寞?

    任飘萍在落寞的时候总是会唱一自己胡诌的歌。

    现在,任飘萍就在唱这歌:

    “金衣重甲,寒意暗遁,帐影夜未央。素手香裘携胡霜,我心殇。剑破烛光,璧人御马晚云豔。去,我亦狂!留,我亦狂!”

    ……

    洛阳,

    震天帮,

    龙虎厅,

    现在是灵堂,

    此刻,是子时初刻。

    灵堂里坐满了前来吊唁震天帮前任帮主赵世青的武林各门各派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丐帮八袋长老云歌,有华山派的掌门师弟‘怒剑’雷鸣,有青城派的当年被柳如君击败的‘青城七虎’,更有有昆仑派的‘一剑倾城’莫青雨和武当的任飘萍的好友‘忘忧道人’,当然自是少不了那些仰仗震天帮而经营的小帮小派。

    现任赵宏云站在龙虎厅的正央,表情肃穆,沈声道:“今日我代表震天帮感谢各位,这里有先父生前的挚交好友,也有武林的侠义之士,宏云在这里有礼了。”说罢抱拳便是对著在座的武林人士行礼,礼毕又说道:“希望各位能为先父和震天帮住持一个公道。”话说至此,赵宏云却忽然打住不语。

    在座的各派人士见赵宏云不说话,心也是各自打著算盘不言语,毕竟大家心知肚明这次对付的是名动江湖的咫尺天涯任飘萍。

    赵宏云见状,冷眼看向他左手一排坐在最後的那位。

    那位立刻便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在下不才,黄河水寨寨主江不才,人称‘小白龙’,定是要为江湖侠义一尽绵薄之力,那任飘萍谋害赵老帮主,勾引……勾引……”说到这里时不禁眼睛频频看向赵宏云。

    赵宏云长叹一声,背向‘小白龙’江不才,道:“江兄,但讲无妨。”

    可是云练裳看著那江不才的样子,实在是忍俊不住笑出声来,一则是那江不才生得五大三粗大腹便便的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一点儿的‘小白龙’的味道,只怕一到水里就会沈底,二则是他的讲话连说两个不才,实在是押韵的可笑。

    众人其实亦是觉得好笑,只不过是江湖历练得久了,拿捏得住而已,此时云练裳笑出声来,也便跟著笑了起来。倒是云歌回头瞪了一眼云练裳。

    那江不才虽是觉得恼怒尴尬,但见云练裳站在云歌的背後,自知是惹不起,只好忍气吞声把话说完:“勾引有夫之妇,实在是违背侠义,卑鄙无耻,我辈自当共诛之。”

    江不才的话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多的人的共鸣,几家名门大派并没有随声附和。

    这时赵宏云又把目光转向右手一排的倒数第二把椅子上的一个质彬彬的年人,那年人起身拱手一礼道:“在下长安‘飞剑门’应物行,闻得那任飘萍之前曾在南宫世家当施展武林早已失传的‘日月伤逝**’。”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哗然,华山‘怒剑’雷鸣开口道:“这麽说任飘萍的师傅应当是寒萧子了?”

    这时昆仑的‘一剑倾城’莫青雨接口道:“听说当年的寒萧子为人处事亦正亦邪,手持一把无形无影剑,用时剑则凭空而出,见鬼杀鬼,遇仙诛仙,剑到之处所向披靡,不用时剑则凭空消失,无影无形,无迹可寻,”说道这里,莫青雨看向忘忧道人,笑道:“道兄,你和那任飘萍是忘年之交,不知可有这回事?”

    忘忧上人一直闭著眼,此刻微微抬起上眼皮,道:“莫兄说的是‘弑天剑’吧,贫道没见过。”

    此刻的灵堂已不是灵堂了,简直是武林大会。所有的人谈论的都是任飘萍身上的‘弑天剑’,可是赵宏云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会心的笑。

    赵宏云喝了杯茶,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据说那贼人任飘萍身上还穿著一件宝衣,冬暖夏凉,坚韧无比,就算是神兵利刃也是难以奈何,听说穿在身上还可以迅增加内力修为。”

    ‘青城七虎’老大向尚峰立刻满眼放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赵帮主说的可是那传说的‘天蚕宝衣’?”

    赵宏云用力的点头,道:“不错,正是‘天蚕宝衣’,向兄真是学识渊博。”

    这下,整个灵堂已是炸开了锅,一把‘弑天剑’,一件‘天蚕宝衣’足以让**从良,烈妇改嫁,当然,也能使君子从恶,侠义无存。

    现在,赵宏云的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忘忧上人还是闭著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当然这时更不会有人在意他在想什麽。

第三十九章 四面楚歌我张扬

    一匹马,一个人,一个趴在马背上似乎是睡著的一个人,歇歇停停地奔波在通往洛阳的官道上。

    深夜的官道上冷冷清清,只有这寂静的夜里马儿踏出每一步的空灵的声音,这空灵的声音就这样一声声响彻在那马上的人的更加空灵的心里。

    初夏的深夜,还不是那麽的热,甚或此时还有点凉,任飘萍实在是太累了,这一阵儿马不停蹄地奔波,几乎没有好好地休息,是以他就这麽地睡著了,睡在自己的悲凄的梦里,只有在这悲凄的梦里,他才会哭泣。

    一个人若是意志太过坚强,平日里即便再苦再痛也是不会流泪的,原来是要把这悲苦的泪水留在梦里去流淌。

    现在,任飘萍,就在流泪,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梦,又梦见了谁,又在为谁流泪。

    泪,一滴,滑落在马背上,倏地便不见於那一根根的马鬃之间,马儿似是一惊,也伤了神,停了下来,原来马儿也知人之辛酸疾苦,竟静静地屹立在那里,想要给他一个暂时的停留和安稳吧。

    熟睡对任飘萍而言早已是一种奢侈,是以当那想在他空灵的心的空灵的马蹄声一旦停了下来,他立时便从睡梦醒了过来。

    这一人一马又开始了他们的旅程,任飘萍只知这匹马是燕无双的,但似乎是忘记了问叫什麽名字,只怕是此刻不见主人才伤悲的吧。想起了燕无双,任飘萍不禁有点儿自责,不由得快马加鞭,急奔向洛阳城。

    ……

    天已亮,

    任飘萍已隐约看得见巍巍的洛阳城,再近些,便已是到了牡丹山庄,此刻的他已是全无赏牡丹的闲情逸致,可是就在这时,自牡丹山庄里却是走出一个人,那人右手看似轻轻的随意一挥,嗖嗖嗖几声响後,马前的地面上便是多了九支牡丹。

    九支牡丹一般大小,色泽血红而又一致,一字排开,整齐划一地入地三分盛开在初升的阳光下。

    任飘萍举目望,那人已是来到了马前,任飘萍定神一看只觉面熟却是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那人笑道:“朋友,要不要买一串老夫的冰糖葫芦。”

    任飘萍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不知这次要送的是什麽信啊?”原来此人正是那日在醉里绣乾坤酒楼门前替欧阳紫送信的老头儿。

    老头收起笑容,严肃道:“欧阳姑娘让老夫转告你,如今洛阳城已不是你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处处危机,步步凶险,还望少侠暂避。”

    任飘萍一愣道:“欧阳姑娘?”老头道:“牡丹山庄的欧阳紫欧阳姑娘!”

    任飘萍,笑,笑得有些骄傲,说道:“谢欧阳姑娘好意,只不过我任飘萍尚未把区区的一个震天帮看在眼里。”

    任飘萍并非一个自负骄傲的人,相反他总能於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万千事物之看出自己的卑微和渺小,只不过他已是十分地讨厌赵宏云其人,更因为有了欧阳小蝶的原因,他当然不愿落得个下风,更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外表看似谦逊温和而骨子里却心高气傲之人。

    此刻那老者出言洛阳城之危险重重,在他以为只不过是赵宏云与他之间的争斗由暗转明,从地下转至地上而已。可是这在他的心里,也许正是他所想要且求之不得的。毕竟事情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谁知那老者哑然失笑,道:“如若只是一个震天帮倒也罢了,想必欧阳姑娘也不会如此看轻任少侠,也就不会告知於老夫通知传信於你了。”

    任飘萍‘厄’了一声,似是未曾想到那老者有如此一说,难不成要对付自己的不仅仅是赵宏云和他的震天帮,可是任飘萍也并不询问。

    那老者此刻突然望向远处,目光深邃,神情沈重,问道:“有一句话老夫也许不该问,任少侠是否身著‘天蚕宝衣’?”

    任飘萍眼眸斜转,道:“不错!”

    那老者猛地看了任飘萍一眼,暗道:看来小姐是没有看错人。随之温颜道:“少侠心底坦荡,为人善良坦诚,只是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只怕少侠如此这般会吃亏!”

    任飘萍闻言除了那一丝的感动之外,更多的是心涌出的一些惭愧。虽说自己确是一向无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却是时时刻刻都有的。只是那老者既然能问及‘天蚕宝衣’之事,必是此事已在江湖传开,那麽自己若是一味矢口否认的话,岂不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况且就算是否认,这种事又会有人相信吗?

    思忖至此,任飘萍於赧然间飞身下马,抱拳道:“谢前辈教诲,晚辈惭愧之至。”

    那老者见此心更是快慰,却是略一犹豫,问道:“少侠免礼,可要折煞老夫了,只是还有一事,老夫也是心存疑惑,不知少侠的师父真的是传说的寒萧子?”

    任飘萍怔了怔,反问道:“江湖上对这个也有传言吗?”

    那老者心的疑问已是在任飘萍的脸上和他的反问已经得到了答案,呵呵一笑道:“少侠福缘不浅啊,可喜可贺,只是江湖人对寒萧子并没有太多的记忆,毕竟记忆是过去,他们现在关心的是你的手究竟是不是持有‘弑天剑’。”

    任飘萍豪气干云,大笑道:“只怕他们忘记了一件事,如若我就是寒萧子前辈的传人的话,只怕我已是天下第一了。”

    那老者却是不以为然,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少侠还是暂避一时吧!”

    任飘萍正要问那老者姓甚名谁时,那老者已是消失在牡丹山庄里了。

    任飘萍此刻已是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於他而言,退避并非不可取,有时的退是为了更一步的进,只是今日之际,心里记挂燕无双的失踪,常小雨的音讯,是以此刻的他只可进不可退。

    仰望苍天,凝目静思,脑海之泛起了几个字:弑天剑,百年现,诛鬼仙,江湖乱。同时他的嘴角抹过一丝极难觉察的无畏无所谓,一抖缰绳,‘驾’的一声纵马直奔洛阳城而去。

    ……

    今日

    农历五月初六,主大凶;忌:出行,诸事不宜;宜:祭祀,安葬,余事勿取;煞:煞东,煞西,煞南,煞北。

    现在

    任飘萍已经站在了雅净阁的门前,

    雅净阁

    没有往日的旖旎撩人的歌声,没有姑娘们嬉笑打闹的热闹,也没有往日里客人们川流不息门庭若市的繁华,更没有燕无双那美妙绝伦犹如天籁之音的琴声。

    没有姑娘们,没有老鸨,也没有紫云,更不见常小雨。

    整个雅净阁,是一座空城。

    就连雅净阁门前的这条平日里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的长长的街道也是没有一个人影,没有那起个早儿赶来卖菜的,也不见之前这里那个卖著热气腾腾的一里外就可以闻到香味儿的肉包子的胖大婶,这条街道所有的商铺一夜之间似乎商量好的,全都不约而同地关起了门不做生意了。

    周遭的一切都静的出奇,静,死一般的静。

    各个商铺前吊挂著的气死风灯笼在风剧烈地摇摆著,新生芽的嫩叶还没在树上挂上几日便已在这初夏的肃杀的风飘落满地,忽然间立在一旁的马儿一声悲鸣,不远处一棵树上一只漆黑的乌鸦出‘呱’的一声尖叫扑楞著翅膀飞远了。

    一阵无端的令人窒息的杀气竟凭空蔓延了开来。

    任飘萍兀自屹立不动,微闭双目,凝神静听,任凭白色的长衫在风猎猎作响招展飘动。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令人心悸窒息的寂静和杀气,甚或每当这种时刻来临时,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他在等,等杀人的人。

    今日主大凶,诸事不宜,莫非今日宜杀人。

    就在这时寂静空荡的街道传来‘笃笃笃’的声音,每响一声,那‘笃’的声音便将那凛然的杀气逼近一分,便给这死一般的寂静肃杀的空气增添了一分莫名的恐惧。

    一个瘸子,这是任飘萍心的第一反应;可是一个瘸子又怎麽会恰逢此时又带著这般杀气走在这分明已是一条死街的街上呢?这是任飘萍的第二个反应。

    任飘萍的第三个反应还未在脑闪现时,那瘸子已是到了任飘萍的身後,瘸子看了一眼任飘萍,什麽都没有说,径直从任飘萍的身边走过,看似是要进入雅净阁。

    任飘萍突然卷起眼帘,道:“朋友,这是要去哪里?”

    那瘸子拄著钢拐回头眯著眼睛答道:“你很歪哦,晓得格老子是干啥子的不?”

    任飘萍,笑,原来这瘸子是四川人,这‘歪’就是很厉害的意思,遂答道:“逛窑子的吧!”

    那瘸子道:“龟儿子的晓得还问个球?”说罢继续向雅净阁里边走去。

    任飘萍虽然从来不喜欢先下手,更不喜欢从敌人的背後出手,但是任飘萍又绝不是一个迂腐不知变通之人,所以任飘萍突然出手,身若闪电,一拳直直地击出。

    任飘萍的快几乎已是无人能敌,更何况此刻先出手,结果是可以想象的。

    那瘸子左边的这只脚尚在门外,右边的这只脚却是以钢拐代替,而那钢拐正要跨过却尚未跨过雅净阁的那道门槛时,任飘萍的拳头便重重地击在瘸子的拄著钢拐的右肩上。

    瘸子的身体於瞬间便飞进了雅净阁里面,而那支精钢所制的拐杖却是当啷一声落在了门槛的外面,犹自在阳光下闪烁著寒光。瘸子已是痛得直叫龟儿子。

    任飘萍,笑。当对手人数众多的时候,他的想法便只有一个,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少一个对手自己便多了一份胜算。

    在他的心那瘸子必是引诱自己入甕的,而自己当然不想被别人甕捉鳖,所以只好先出手,出手一击,击而必,那麽埋伏在雅净阁里的人必会出来。

    可是任飘萍似乎笑得有些早了,他的笑意还隐现於唇边的时候,书有雅净阁三个大字的牌匾忽然之间裂成万千碎片,千万碎片之後悄无声息地刺出一把剑来,剑疾势沈,随著一个青衣人影倒挂金锺斜向下直刺任飘萍的双目。

    任飘萍立掌为刀,疾护双眼,与此同时,身形暴退,那青衣人持剑自空急追。

    青衣人手的长剑的剑尖处突然激射而出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柱,不,准确地说,是很细很细的,细得纤若牛毛的一串水珠,那一串串水珠此刻便直袭任飘萍的双目而去。

    任飘萍眼的晶莹剔透的一粒粒水珠已是急而来。晶莹剔透当是纯洁美丽的化身,可是在任飘萍看来,这愈是看上去纯洁美丽的东西愈是可怕,是绝对沾惹不得的。

    是以任飘萍紧闭双眼,默运玄功,力及双掌,掌分两仪,两股急旋转的力道破空而出,那一串串的水珠便在任飘萍的掌前不到一尺的地方被迫停了下来,同时,水珠开始旋转,而後一粒水珠也是接踵而至,那一粒粒水珠便相互拥挤著,瞬间的功夫,那青衣人的长剑藏匿的水便已告罄,而那一粒粒水珠也旋转凝聚而成一个小儿拳头大的水球。

    那水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泛著七彩的光芒,像极了一颗水晶球,球体的表面水意盎然四处游走,恰似小孩用皂角水在阳光下吹起的泡泡。

    青衣人原本还是得意的笑容渐渐演变成一种痛楚,因为那流光溢彩的水晶球现在正在一步步向他逼近。如若此刻青衣人撤去力道的话,那水球必然会悉数打落在自己身上,他当然知道那水珠所含之剧毒的厉害,可是此刻他右手持剑左手出掌已是全力而为,水晶球却依旧不改先前之行进的度。

    任飘萍的眼依然闭著,含笑道:“青城七虎!”

    那水晶球行至距离青衣人的剑尖一尺处,青衣人已是闭眼等死,奇怪的是那水晶球却忽然停止不前,於是青衣人提至嗓子眼的一颗心,还好,没有从口喷出,耳边便响起了任飘萍的声音。

    青衣人似是喘了一口气,道:“向尚峰见过任少侠!”

    自己虽未见过青城七虎,但青衣人所使之‘龙涎剑’却是为武林人尽知。任飘萍冷冷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况且青城七虎你们也不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其他的几只病猫也给任某人滚出来。”

    向尚峰眼底尽现羞辱之色,怒道:“江湖传言那咫尺天涯人虽年轻,但为人老成持重,今日一见不过是个年少轻狂之徒。”

    任飘萍大笑道:“腥风血雨江湖路,四面楚歌我张扬!”

    大笑声,自雅净阁里面飙射而出两杆长枪,枪长丈八,一左一右,直指任飘萍双腿劲射呼啸而去。同时自雅净阁里面射出一个字:“球!”

第四十章 风雨飘摇任飘萍

    任飘萍於凝神静立之,听风辨影,上身不动,脚下步法精妙变幻之间便已轻松躲过两杆长枪。枪到人到,两道紫影各自飞快地接连拍出四掌,共计八掌掌击任飘萍的左右腿,竟比先前的两杆枪还要快还要强。

    变生肘腋间,任飘萍却是犹豫了。

    若是平时,任飘萍想要躲闪这八掌当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只因此时双掌使力逼迫控制水晶球,不敢稍有懈怠,身法受限。於他而言,只需稍作力,那水晶球必会击对面的向尚峰,可是任飘萍实在是不愿看到对方死去,若是施力把水晶球引向别处,只怕向尚峰的剑便会在顷刻之间刺向自己。

    然而临阵对敌,最忌当断不断,任飘萍此刻却是犹豫了。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雅净阁的对面,‘栖风客栈’的二楼窗户前静立著一位锦衣人,似是对眼前的这场戏很是感兴趣,身後站著一个人,纪长山,锦衣人此刻似是见到时机成熟,右手迅地抬起,立时便有十多个弓箭手快步移至窗户前,各自选好位置,拉弓搭箭,却是引而不。

    纪长山的眼里快地闪过一丝无奈的悲哀,而锦衣人却是脸上一丝兴奋的快意疾驰而过。

    两名紫衣人的八掌已是直袭而来,任飘萍於无可奈何之下选择了退,退於他而言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却是唯一的选择。

    任飘萍这一退,水晶球立时便跟著退,也许这一瞬间,对向尚峰来说是最佳的逃离时机,然而,向尚峰於压力顿减之时,心头狂喜,毕竟这对他而言也是最佳的进攻时机,似乎那‘天蚕宝衣’和‘弑天剑’已是在向他招手,陡然间向尚峰左手一挥,三枚柳叶镖已是飞向任飘萍的咽喉。

    任飘萍却是不再无奈,不再叹气,有时,有人,也许本来就该死。

    向尚峰挥动左手之时,栖凤客栈的锦衣人嘴角奔腾而出一串狞笑,举起在空的右手突然迅疾有力地落下,瞬时间,十几支箭尖泛著幽幽蓝光呼啸著那锦衣人阴险和恶毒射向任飘萍等四人。

    两名紫衣人八掌落空,在坚硬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劈出了八个深及一分的掌印,可是二人身形甫一落地,胸前便是‘咄咄咄’地各三箭,箭疾力大,竟愣生生地入肉三分。二人手指那锦衣人,嘴角抽*动了几下,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气绝而亡。

    向尚峰的柳叶镖还未到任飘萍的喉咙之时,任飘萍的後背却是已五箭;而向尚峰的眼睛的余光触及两名紫衣人身前突兀而来的箭时,自己的胸前亦是三箭扑面凌厉而来。

    向尚峰立时侧身闪躲,可是箭的来势太急,他躲过第一支箭和第二支箭,却是未能躲过这第三支箭,箭现在就插在他的左臂上,向尚峰闷哼一声,一个趔趄,往後退了一步,而这退後的一步,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恰好就在此时,任飘萍由於後背箭,向前也打了一个趔趄,控制水晶球的力道顿时失去准确的把握而由弱变强,而先前向尚峰侧身闪避之时,维持水晶球的平衡立时便被打破,是以此消彼长,那水晶球便飞疾奔向尚峰的前胸而去。

    水珠由聚及散,於瞬间四溅,那每一粒水珠,化晶莹剔透为血肉横飞,竟於片刻之间把向尚峰的血肉之躯化为一滩刺鼻恶臭的脓水。

    就是那楼上的锦衣人也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居然比老子还狠毒。

    任飘萍箭之际只觉後背剧痛,气血翻涌。

    任飘萍睁眼,水球已逝,臭气刺鼻,见及三人已死,不禁又生悲天悯人之心,却见那瘸子已是艰难的从雅净阁里爬到了门口,满脸悲愤,双目充血,破口骂道:“龟儿子,老子豁出去了……”然而,就在这时,破空之声再次响起,一支箭越过任飘萍直奔瘸子而去。

    此时任飘萍身後同时也再起破空之声,但见十多支箭疾风骤雨般射向任飘萍,任飘萍已是有些愤怒了,长啸一声,急追射向瘸子的那支箭。

    风儿不知何时不再疯狂猛烈,却是化作低沈的呜咽,浸染漫透著这里的一草一木,太阳此刻在乌云的肆意狂虐之下已是向这片天空告别谢幕!

    今日,农历五月初六,主大凶,诸事不宜,难道真的宜杀人吗,不是说诸事不宜吗?难道诸事不包含这杀人吗?

    任飘萍背後再三箭,却是身形绝不停留,因为那支箭对瘸子来说真的是迫在眉睫了,就在这时,雅净阁对面的锦衣人骤然一把夺过身旁一个弓箭手手的弓和箭,力贯手臂拉弓射箭,一气呵成,而这锦衣人射出的後的一箭却是先至,只不过这支箭射向的是任飘萍的左腿,因为他知道任飘萍穿著那传说的刀枪不入的‘天蚕宝衣’。

    任飘萍心一阵庆幸和欣喜,他终於在那支箭距离瘸子前胸不到三寸的地方稳稳地抓住了它。

    锦衣人的那一箭就在任飘萍感到庆幸和欣喜的同时来袭,准确无误地射了任飘萍的左腿。任飘萍的左腿先是一麻,之後便是那钻心的疼痛,接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栖凤客栈二楼的锦衣人,笑,得意之至的一笑,欣喜若狂的一笑,笑,已经出声,因为所有的人都能听得到他的笑声。

    摔倒在地的任飘萍和瘸子正好头对头,脸对脸,只隔著一个门槛。听到笑声的任飘萍蓦然回。

    其实他的心告诉他不用回头,因为这笑声他太过熟悉,这是赵宏云的笑声,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他真的很想回头看一看此刻的赵宏云的丑陋的嘴脸。

    其实他的心告诉他不能回头,因为那瘸子的眼里分明已全是阴冷恶毒,竟不参杂一丁点儿的感激之情。

    可是任飘萍终究还是回头了,他真的想要知道人性究竟是什麽样子。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张脸,赵宏云的脸,一张小人得志的脸,一张小人得志犹如癞皮狗长毛的脸。

    赵宏云似乎更期待看看此时的任飘萍的脸,那个在他心里一直自信微笑的脸,毕竟在他的心里,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击倒任飘萍,他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藐视这个一直以来高高在上压在自己头顶上的大山。

    此刻,赵宏云已经下了命令禁止射箭了,因为在他的眼里,任飘萍分明已经是煮熟的鸭子,不可能再飞了,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欧阳小蝶的突然失踪,也许只有任飘萍是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人。

    可是忽然间两人,不,是三个人,还有瘸子,都听到同样一个声音。

    金属,或者说是一件兵器落在青石地面上出的清脆响亮的声音,原本在这种江湖厮杀的场面听到这种声音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可是,任飘萍,瘸子,还有赵宏云三人俱是睁大了眼睛惊愕万分的样子,就好像突然现公鸡下蛋,母鸡打鸣一样。

    站在赵宏云身後一动不动的纪长山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然後就又恢复了平静。

    看著任飘萍後脑勺的瘸子悄无声息地伸出的那只手掌也因为这个声音停留在任飘萍的头顶的百会穴上方。

    只因为赵宏云射出的那支分明已是射任飘萍左腿的箭,忽然不知怎地就从任飘萍的腿上掉了下来,就好像方才那些射在任飘萍後背的箭一样跌落在地,而且不带丝毫一丁点儿的血迹。

    就是这支箭掉落在青石地面出的‘当啷’一声的清脆响亮的声音使赵宏云刚才心所有的踌躇满志和欣喜若狂在瞬间灰飞烟灭,他狐疑不解的眼光的背後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不可能的同时赵宏云又射出一箭,这一箭他已是全力而为,由於用力他憋红的脸上方额头青筋暴起,就连眼白也是挣得血丝隐现,这一箭也是八年来他心积聚的所有怨气的一箭,更是他丧心病狂欲致任飘萍於死地的一箭,这一箭已是瞄准了任飘萍的喉咙射去。此刻的他已是全然不顾欧阳小蝶是否可以被找回。

    其实就是任飘萍自己也不相信,难不成真的一如欧阳尚晴说的那样,自己已是金刚不坏之身,可是那是因为自己穿著‘天蚕宝衣’呀,自己的腿上可是没有覆著什麽宝物。

    不明白归不明白,赵宏云的那凌厉之极的一箭已是劲射而至,而此刻的瘸子已是咬了咬牙,将那只悬在任飘萍头顶百会穴上方的手掌拍将乐下去。

    任飘萍此刻已是顾不上瘸子,迅疾之极的将头向後一仰。

    於是任飘萍便看到了瘸子的狰狞的面目,还有那只拍向自己的手掌,此时任飘萍所有的招式变化已尽,况且距离如此之微,心头一颤,自知命不保矣,遂星眸紧闭,面显欢愉,似是根本就不曾留恋这人世一般,心底却是闪过一个人的名字:筱矜。

    没有人知道这个叫筱!的人是谁,是男是女,年龄几何,来自何方,是任飘萍的敌人、亲人、朋友还是恋人,任谁也不知道,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瘸子手掌拍下之际,射向任飘萍的那一箭便立时向他的喉咙处射来,心大惊,哪里顾不得取任飘萍的性命,近在咫尺之余,那瘸子竟是使了个懒驴打滚避开了去。

    任飘萍,睁眼,然後仰望的眼眸那瘸子已不是瘸子,竟是一个鹞子翻身,双脚立地,稳稳地站了起来。任飘萍也是站了起来,不禁苦笑,心知自己走眼了,却也并不理会瘸子,径直向街上走去。

    他这一走,瞧也未瞧一眼瘸子,倒是使得瘸子一怔,心似是有所感触。

    孰料赵宏云和纪长山已是带领一干弓箭手拦住了任飘萍的去路,弓箭手们已俱是将箭瞄准任飘萍。

    任飘萍未等赵宏云开口说话,便异常冷峻道:“闪开!”

    在赵宏云的记忆里,任飘萍算是一个自信温和的人,此刻见任飘萍一反常态,倒是心生畏惧,强作镇静,道:“如若不呢?”狐疑的眼睛却是瞥向适才自己射任飘萍左腿的地方。

    任飘萍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行动要远比语言来的更实际有力。

    众弓箭手只觉眼前鬼影一闪,任飘萍已是回到了原地,再看那些弓箭手,俱是光天化日之下见了鬼一样,惊恐地望向自己手的箭,原来搭在弦上引而不的箭的箭矢俱是被任飘萍生生的截断,那掉落在地上的箭矢出的不绝於耳的清脆的响声犹自还在众人的耳边回响。

    这是赵宏云和纪长山第一次见到任飘萍施展他那冠绝天下的‘咫尺天涯’,赵宏云心头狂跳,心更见畏惧,纪长山却是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任飘萍的脸越的冷峻,刀一样的冷,掷地有声:“赵帮主,你信还是不信,半年之内我任飘萍便可以让整个震天帮从武林消失!”

    赵宏云的腿没有软,但是心却已经软了,嘴上却是硬得比死了的鸭子嘴还硬,只是由於惧怕有些痉挛的声带却是出卖了他,道:“任飘萍,你不要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可以一手遮天。”

    任飘萍只是冷笑,纪长山的心底却是要笑得掉下眼泪来,因为此刻赵宏云的声音实在是比思春的母猫的叫声好听不到哪儿去,那里还像是天下第二大帮震天帮的帮主。

    赵宏云自己却并不觉得,又道:“并不是我想为难你,只是你今天不把小蝶交出来的话,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任飘萍立时惊道:“小蝶不是被她带回震天帮了吗?”

    赵宏云自然知道任飘萍嘴里的‘她’指的是欧阳尚晴,道:“是,可是小蝶昨个早上一听说你死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我已差遣帮众多兄弟寻找,却仍旧不见消息,你说,他还能到哪儿去呢?”

    任谁都听得出赵宏云这是说任飘萍把欧阳小蝶拐走了。

    任飘萍心道,难怪今日不见‘长白二老’和‘铁面判官’风无际等人,难不成赵宏云所言非虚,难不成小蝶是寻自己而去,难不成小蝶遇上了燕无双而两人又遇上什麽紧急情况……

    难不成的也许太多太多了,人,岂不是遇上自己紧张的事总会胡思乱想吗?岂不是会忘记很多本不该忘记的事吗?

    现在,任飘萍至少忘记了两件事,第一,他必须迅离开此地,决不能在此多耽搁丝毫,因为此前他从地上站起来之时就已经现自己了箭毒,之後为了早一点离开,他又强行施展‘咫尺天涯’威慑赵宏云,是以又加快而来毒性的作;第二,赵宏云还在等他的回话,是以每耽搁一分,赵宏云便会对他一分怀疑,每多一分怀疑,任飘萍就多一分危险。

    幸好任飘萍总算回过神来,道:“我的确没有见过她,不过我若见到他,必会通知於你。现在,告辞了!”

    显然,赵宏云对任飘萍的回答很不满意,但是竟也没说什麽,至於相信与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也许真的是被任飘萍刚才的‘咫尺天涯’或是那一句狠话吓住了,他就这样看著任飘萍从自己眼前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走至街口的拐角处,任飘萍忽然惊喜的现那匹马竟在那里默默地等著他,不禁百感交集,凉凉地心道:这一阵子忙活下来,竟然只有这匹马儿在等他。

    此刻飞身上马的他差一点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这一刻,赵宏云还在街的那一头默默地注视著他,所以赵宏云的脸上又一次有了笑容,那笑容又有著说不出的阴冷。

第一章 我本善良 从善难生

    马是好马,马一路狂奔。

    由於毒性开始侵蚀他的每一处神经,马上的任飘萍开始变得有些昏迷,任凭马儿去处而去。沿街楼宇的精致,玉树娇花的相互掩映,珠帘美人的百媚一笑俱是迷离的眼前一闪而过,他的心似是谁都在想,又似是谁都不在想。

    此刻,已近午时。街上行人熙来攘往,见一匹马当街恣意驰骋,俱是於愤怒叫骂声慌忙闪躲,早上市的紫的李子、青的梨子、黄的杏子於瞬间儿跳著闹著滚落了一地,挤在一起的人们你推我搡的、嚷的、喊疼的、骂娘的此起彼伏,不绝於耳。

    马狂奔至东城门下,突然长长一声斯鸣停了下来,若不是任飘萍下意识手里紧握马缰非得被摔下来不可。这一惊之际,任飘萍倒是清醒了过来,只是这一清醒过来,立时便感到扑面而来的浓郁杀气。

    任飘萍抬眼看,城门旁边一个灰衣老道静坐於一青石之上,全身懒洋洋地斜倚著城墙,眯著眼似是在晒这初夏的太阳,只是左手里紧握著一把长剑,握剑的手由於太过用力指节泛白,剑鞘古朴典雅却是隐约间可见紫气飘逸萦绕於四周。

    任飘萍知道那紫气有杀气,从怀拿出那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在嘴里,然後看也不再看那老道一眼,轻拍了下拍马头,道:“别怕!”,再一提马缰,双腿微微用力一夹马肚,那马儿荡开四蹄向城门外徐徐走去。

    这一切俱是被那老道那眯著的眼睛收在眼底,他的心原本便紧张不已,虽说自己出道成名已久,但这些年来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毕竟‘咫尺天涯任飘萍’这几个字在当今的武林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轻视的名号。这次若不是吊唁故人赵世青,只怕还不知道任飘萍的身上有著自己渴望已久的‘弑天剑’。

    任飘萍的马已行至老道的身旁,老道开口:“娃儿,你就是任飘萍?”

    任飘萍勒马而立,道:“正是,敢问前辈有何指教?”

    老道又问道:“你可识得贫道?”

    任飘萍,笑,脱口道:“西出阳关无故人,天下谁人不识君,‘一剑倾城’莫青雨便是前辈吧!”

    老道似是一惊,霍然站起,清瘦硬朗的身材,清臒面庞上镶嵌著的一对细长的眼睛竟於开阖之间神采奕奕,颌下花白长须垂及胸口,道:“何以见得?”

    任飘萍笑道:“天下间若还有人持有神兵‘紫瞳’的,那人便一定是昆仑派一剑倾城莫青雨了。”

    那老道笑,道:“噢,你识得‘紫瞳’剑?”

    任飘萍记性好像还不错,背:“天现紫瞳,莫有不从。紫瞳剑,重五斤七两,长三尺有八,宽一寸有三,剑身正嵌有蓬莱紫玉,状若瞳孔,剑气纵横之间,紫气蔚然,摄魂夺魄。前辈,在下说的可对?”

    老道不住的点头,笑道:“嗯,不错不错,看来你对天下名剑颇有研究啊!只是不知对那天下第一剑‘弑天剑’可否有研究啊?”

    任飘萍心若明镜,面上却是问道:“不知,还请前辈指教。”

    孰料那老道竟是淡淡地说道:“娃儿,贫道也不绕来绕去了,只需留下‘弑天剑’,你即可走人。”

    任飘萍却是哈哈大笑,道:“前辈表面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内心万般畏惧!”

    老道被戳穿的心狂跳不已,怒极,道:“任飘萍,无知轻狂小儿,你当真以为贫道怕了你吗?亮出你的弑天剑吧!”

    任飘萍似是笑得很开心,柔声细语却是言辞犀利道:“莫青雨,你千里迢迢自西域来到原就是为了一把弑天剑,也不怕毁了你多年的修行,不要说我手没有弑天剑,就是有,对你用得上弑天剑吗?”任飘萍笑时露出了嘴里的两颗虎牙,两个浅浅的酒窝时隐时现。

    任飘萍虽是如是说,面上似是潇洒倜傥,其实他一袭白衫之下隐匿的又是怎样的箭在弦上一触即的紧张。毕竟这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武功修为除智远大师外的最强的对手。

    想那一剑倾城莫青雨当年一人大战原武林群雄,一套‘九天皓月’剑法一百零八招败武当掌门师弟无情子,三百零六招败舍得和尚……当时已是名噪一时,最後不知为什麽从此回到西域昆仑,再未在原走动过。

    莫青雨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任飘萍如此当众羞辱,怒,已是不可言,忽地取出一小块黑布蒙上自己的眼睛,任飘萍还在莫名其妙不知莫青雨此举意图何在时,莫青雨已是将手紫瞳剑竖直地向地上一掷,紫瞳剑触地的那一瞬间,莫青雨出手。

    莫青雨飞身跃起,一出手就是八掌,每一掌俱是雷声轰鸣似的隐隐作响,正是昆仑派绝技‘雷鸣掌’,据说这‘雷鸣掌’非但出手时雷声相随夺人心魄,而且若是被不幸击,则全身如同雷劈,焦若黑炭而死。

    任飘萍依旧在笑,心却是念如电闪,他自是深知雷鸣掌的厉害,只有两种方案可以选择,一是自己若功力较对方高,则无需多加考虑,直接以掌对掌,二是以属性相反的寒冰掌之类的掌法对之,则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任飘萍出掌,江湖很多人都会的寒冰掌,在这夏意尚薄的空气酝酿弥漫出一蓬寒冷的雾气的任飘萍的双掌迅迎向莫青雨的掌。

    两人对过第一掌之後,最近处的一棵槐树上飘落一叶,叶面含露凝冰,显然是为任飘萍的寒气所袭而致,只怕这第一掌任飘萍已是占了上风。

    再对第二掌之时,被莫青雨掷向地面的紫瞳剑并未倒地,剑鞘里冲天而起一把紫气盎然之剑,剑身正一如瞳孔的紫玉在阳光的照耀下飞旋转,突然迸四射而出漫天的万道紫色耀眼光芒。

    围观的人们陡见强光,俱是闭目以避。

    而任飘萍亦是凡胎**,又怎经得起这般强光照眼。任飘萍,闭眼,闭眼的瞬间看到的莫青雨的最後一个眼神密布著无限的嘲弄和骄傲,嘲弄是送给任飘萍的,骄傲是留给自己的。

    闭眼间,任飘萍的听力和感应力已是调至极限。可是那雷声的轰鸣却是太大,大的足以掩盖住此刻这城门之下的所有的声音。

    声音若是达到了最大值,岂不是可以使人失聪?

    所以,此刻的任飘萍岂不已是一个失明失聪的人了,他又如何去接得莫青雨这无声而又致命的一掌呢?

    值此之际,任飘萍才明白为何莫青雨要蒙上自己的眼睛,惨笑,惨笑任飘萍施功护体,猛地一提马头上的一撮马鬃,马悲鸣狂奔,任飘萍身上已是了莫青雨的第二掌,顿觉周身如焚,心若火燎,当即连吐三口血。

    马的眼睛自然也是在紫瞳剑的强光下无法睁开,但是马儿受痛狂奔却是自然反应,反应的方向当然是向前,是以马直穿城门洞向城门外驰去。

    莫青雨第二掌结结实实地击在任飘萍的身上之时,心抹过狂喜,心道:任飘萍小儿不过如斯,那先前紧绷的弦立时便松弛了下来,可是随即自己的余下六掌却是落空。

    此刻,紫瞳剑已是落地,蒙著眼睛的他自然也看不到任飘萍的身影,掌收雷声已停,却是听不到任飘萍坠马落地的声音,大失所望,毕竟凡是了雷鸣掌之人轻则重伤咳血不止,重则心脉立断当场毙命。

    马儿载著任飘萍一出城门,马与人立时便睁开了眼。任飘萍又是咳出一口血来,血色殷红,在阳光下似是挤出了一个无比嘲弄的同样殷红的嘴唇。他当然心里明白,当时箭毒尚未完全解去,是以他不敢贸然施展咫尺天涯躲闪,但是毕竟对方的策略却是用得恰到好处。

    莫青雨拾起地上的紫瞳,取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脚下一点,身形立展,急追任飘萍,毕竟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个局已是成功了一大半了,他又怎会甘心任飘萍逃走呢?

    狂奔的马背上的任飘萍,不停的咳血,沿途的一草一木的绿意盎然和花儿盛开出的五颜六色在他此刻的眼里竟全是一个颜色:红,血一样的红。

    毕竟於他而言,这是出道以来的第一次落败,第一次的仓皇而逃,以往武学上的春风得意的世界此刻於瞬间突然坍塌,露出了这个世界的本来就狰狞的面目,原来这个他心的无情悲惨的世界要远比他想象更加无情悲惨。

    任飘萍的心忽然闪现出唐朝诗人孟郊的一句诗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心苦,笑。

    ……

    一人一马狂奔,一人在後疾追。

    转瞬间便已到了牡丹山庄。

    牡丹山庄的牡丹花依旧盛开灿烂,香气迷人。现在,欧阳紫就站在牡丹山庄前,也许欧阳紫要远比这牡丹来得更加灿烂更加香气迷人,因为今日的欧阳紫没有蒙面,也没有戴斗笠,更没有身穿夜行衣。

    此刻的欧阳紫就那麽静静地站在那里,笑面桃花,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皓质呈露。

    任飘萍当然看见了面前的这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是以任飘萍的心境似乎也是突然好了许多,勒马立於欧阳紫面前,欧阳紫粉色衣衫淡紫罗裙在这夏日的风随风而动,杏色罗带飘起的丝丝淡淡的兰花香气已是扑面而来。任飘萍已知对方是谁,道:“欧阳紫!”欧阳紫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猜出是我的!”任飘萍无语,想不通的只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怎会生有那万般恶毒的心肠呢?

    欧阳紫突然不笑,因为随风而至的任飘萍的洁白的长衫上斑斑的血迹,任飘萍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是一不小心挤出一口的殷红的血。

    欧阳紫道:“疼?!”

    任飘萍笑道:“不疼。”耳边却是听到身後莫青雨的声音:“娃儿,你是逃不掉了,还是拿出弑天剑吧!”

    莫青雨转瞬即到,之前远远便看见一娇弱女子立於任飘萍身旁,此刻迫而察之,也不禁一口干涸古井之心砰然而动。欧阳紫,笑,百媚生,背在身後的左手忽然就射出五粒摄魂珠,每个摄魂珠旋转的方向俱是不一样,各自呼啸著不同的曲调飞向急追而来身形未定心却砰然而动的莫青雨。

    任飘萍大吃一惊,几日不见,欧阳紫在这摄魂珠上的功夫已见大涨。莫青雨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竟是这般的阴险,立时便在身前布下重重气墙,那五粒摄魂珠竟是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去,一一掉落在地,与此同时莫青雨的身形暴退。

    莫青雨暴退的身形甫一落定,在他的身後便矗立著一个人,一个拿刀的人。

    摄魂珠甫一触地,上百支纤若牛毛的银针便弹射而出,再次射向莫青雨,莫青雨再布气墙时,已是有三枚银针刺他的前胸,气墙立破,身後的那把刀,却是气势如虹,迅疾不及掩耳地劈向他的右臂,莫青雨风闻背後刀声,疾向左边掠去,孰料,那把刀却是快得出他的想象,惨叫一声,莫青雨的右臂已是随刀而断。

    任飘萍回头,他就看见了一张脸,一张他熟悉而又渴望的脸,常小雨的脸。

    常小雨的脸依旧是那麽一张极其普通的脸,那种在万千之众绝对会被埋没的脸,常小雨根本就没有看一旁痛得惨叫的莫青雨,更是任由他逃去,常小雨依旧懒洋洋的样子看著任飘萍,笑,久违的一笑。

    这张脸在任飘萍的眼里已是最可爱的了,还有那久违的笑容。任飘萍会心,笑。於是他那久已绷得极紧的弦就在此刻断裂,砰的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任飘萍依然在笑,因为他此刻躺在常小雨的怀里,常小雨正在看著他,一声:“老狐狸!”

    此刻,欧阳紫自是站在了任飘萍的面前,垂目而视,温情柔美的声音道:“我已是让张伯通知你了,谁曾想你竟是如此执拗,现在可好,受伤了吧。”话虽是责备,可是语气之间却无半分,全是爱怜。

    任飘萍看著她手的鱼肠剑上依旧还在滴血,不禁叹了一口气,道:“你把他杀了?”

    欧阳紫点头不语,紧咬下嘴唇,原来欧阳紫已於顷刻间已杀了那逃逸的莫青雨。

    沈默片刻的欧阳紫看了看手的鱼肠剑,还有那鱼肠剑上莫青雨的血,终於还是忍不住,冷冷道:“我本善良,从善难生!”

第二章 大漠孤烟直

    任飘萍看著她的冷艳的眼眸,似是从那里看到了她心的满门被截杀的仇恨和孤苦的童年的成长,不禁想及自己的身世,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痛苦,也不再说什麽,却是又咳出一口血来。

    常小雨和欧阳紫这时才意识到任飘萍受的伤有多重,俱是面显愁容,任飘萍见状,笑道:“不妨事的,”又转向常小雨,道:“你不是说我是老狐狸吗?狐狸有九条命的。”

    常小雨想哭,道:“是,你有九条命的,怎会那麽容易……”一向口无遮拦的他此时也不禁打住,生怕应验了似的,再瞧任飘萍时,任飘萍已是昏死了过去。

    常小雨道:“你去找他老人家吧,他老人家一定知道怎样才能救得老狐狸。我在山庄里等你。”

    欧阳紫似是和常小雨很熟,知道常小雨嘴的他是谁,‘嗯’了一声一点头便掠身而去。

    ……

    赵宏云,

    坐在欧阳小蝶的屋子里失神地看看这里瞧瞧那里,似乎欧阳子里仔细的搜寻者哪怕是一丁点的能够找到欧阳小蝶的蛛丝马迹。

    他的目光终於停在了欧阳小蝶的妆台上,铜镜的他此刻披头散,眼睛妖邪而又诡异,赵宏云自嘲的一笑。终於他的眼睛落在了妆台的那个暗格上。

    赵宏云缓慢而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淡淡的欧阳小蝶特有的兰花香气瞬间便填满了整个屋子,暗格里除了一张纸就再没有什麽特殊的东西。

    那张纸现在就在赵宏云的手上,那张纸上只有三个字:欧阳紫。

    纸是洛阳的纸,字是大家闺秀的字。

    赵宏云开始陷入沈思,要知赵宏云原本就是武双全不可多得的人才,再加上赵宏云原本就生得威武英俊,人又是风流倜傥,赵家也是家大业大,是以在整个洛阳城他也是出类拔萃,当年未迎娶欧阳小蝶之时,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就是如今洛阳的知府大人的千金当年也是死活也要嫁给赵宏云的。

    可是自从见到了欧阳小蝶,从此他的眼便再也容不得任何女子了,可是也正是因为欧阳小蝶,他的所有的喜怒哀乐就已经不是他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於他而言,没有欧阳小蝶的震天帮只是一个空帮,没有欧阳小蝶的洛阳城只不过是一座空城。

    就在这时,赵宏云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沈稳而又有著固有的节奏,他知道是纪长山来了,这个他一直都视之为左膀右臂的人。脚步声停止在门前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赵宏云心暗暗赞许,纪长山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在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多说一个字。

    赵宏云已是站在门外了,纪长山的话很简短:“莫青雨已死。”

    赵宏云诧异,道:“厄,任飘萍不是不杀人吗?”

    纪长山回话:“任飘萍没有杀人,人是常小雨和欧阳紫所杀。”

    赵宏云僵硬地抬起头,望向空,脑海泛起了三个字:欧阳紫,嘴里却是同时说道:“任飘萍已是不能杀人了。”

    纪长山心也是吃力一惊,道:“帮主怎地知道?”

    赵宏云面色阴晴不定:“我太了解他了,若是任飘萍还有能力击退来敌的话,他又怎会任凭常小雨和欧阳紫杀人呢?!”

    良久,赵宏云道:“下去帮我查查欧阳紫的底细来路吧,其余手头的事先放一放。”

    ……

    欧阳紫

    此刻正低著头,整个身子一动不动,神情间肃穆之极,她的面前,一个黑衣人,背向负手而立。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午後的阳光斜射出一片亮白的光晕在那黑衣人的冷峻的眼眸之上,那黑衣人竟是瞬也不瞬,竟直直地看著,似是要把这片夏日的光晕冻结。

    早一点儿破土而出的一只知了正在一棵高耸入云的杨树上引吭高歌,一只绿透了的蟑螂百转千回地绕到了那知了的背後,大刀起落间,知了已是灰飞烟灭,螳螂的不到片刻的欢愉便被早已盯上它的一只潜伏在另一棵树上的黄雀看了个一清二楚,矫捷的身子在空那麽悠然而又迅疾的一掠,螳螂已在黄雀的嘴里。

    然而,静若处子的黑衣人就在这一瞬间出手,黄雀应声而落。

    欧阳紫身形不动,眼皮上撩,一瞥之间,直伸舌头,原来杀死黄雀的竟是一片嫩叶。

    黑衣人回头,脸上竟蒙著一块紫布,冷冷道:“你可是对他动了真情?”

    欧阳紫道:“弟子不敢。”

    黑衣人干笑一声,道:“这麽说你还是动了真情,只是不敢而已。”

    欧阳紫不语。

    黑衣人道:“不是师父不允,任飘萍的确算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只是他的心只有一个欧阳小蝶,哪里还能在装下另外一个人,师父是为你好。”

    欧阳紫口凉凉道:“弟子明白,弟子只是希望救他而已。”

    黑衣人一叹,道:“也罢,只是任飘萍这次身雷鸣掌,怕是只有‘伤情花’可解。”

    欧阳紫情不自禁向前迈出了一小步,喜道:“‘伤情花’,好奇怪的名字,师父,不知在哪里可以得到它,我这就动身去取。”

    黑衣人道:“伤情花是一种属性极寒的花,据说生长在奇热的腾格里沙漠。”

    欧阳紫听了个一头雾水不明不白的,再要问时,那黑衣人已是不耐,道:“休得再问,不要忘了你的任务,到时若是再推三阻四说拿不到‘天蚕宝衣’和‘弑天剑’,为师便废了你二人的武功。”

    欧阳紫自是不敢再说半个字,目送黑衣人离去。

    ……

    天,已近黄昏。

    任飘萍依旧昏迷不醒。

    牡丹山庄现在迎来了很多的客人,可是这些人当没有一个是来赏牡丹花的。

    牡丹山庄的大门虽是敞开著,可是里边的一处宅院的门是紧闭著的,这处宅院建得颇为宏伟壮观,整个宅院以东西甬道为轴,大门上的明楼很是高大雄伟,内宅院落由西至东渐次抬高,宛若一条青龙昂向东,几欲腾空飞翔。

    这夥人走至宅院大门前,却是停了下来,其一个络腮胡子的年人,手提一把阔刃巨斧,扯著嗓子喊道:“任大侠,听说你受伤了,朋友们托在下向你问声好,可否打开大门让我等进去探望探望。”

    络腮胡子的嗓门很大,竟比任何药还要有疗效,任飘萍便在他说的第九个字醒来过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常小雨却是没好气道:“朋友?狗屎!只怕是看你断气了没,看天蚕宝衣和弑天剑还差不多。”

    任飘萍笑道:“天蚕宝衣的确穿在我身上,可是我真的不曾见过什麽弑天剑。”

    常小雨看了任飘萍一眼,道:“我本不该问的,寒萧子究竟是不是你师父?”

    任飘萍正要回答,却又听到门外一人喊道:“任大侠,听说你活不长久了,不如做个顺手人情,把那天蚕宝衣和弑天剑交出来。”

    常小雨,怒!起身,却被任飘萍拉住了。

    又一人喊道:“听说任大侠没有老婆儿女,我们就替你送终吧!哈哈哈!”

    这次,常小雨已是冲到门口,可是他却听到了任飘萍的咳血声,不禁强压心怒火,又返身走了回去。心道:莫要了这夥卑鄙小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门外的人似乎等的不耐烦了,为一人正是那黄河水寨寨主二把手王步青,道:“兄弟们,冲进去,我就不信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把我们给吃了。”

    却见一个鼠头鼠脑的人说道:“二哥,不可,我刚才在高处看了,这宅院修建的颇有门道,院内两侧布局依照‘东青龙,西白虎,宁让青龙高三分,不让白虎压一筹’只怕院内有埋伏,或是什麽厉害阵法。再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说话之人正是黄河水寨的三把手童日晖,擅於五行风水卜卦,人称‘神汉’。

    王步青一愣,道:“无妨,反正赵帮主说了,任飘萍不杀人,‘神汉’,你可是怕了!”

    那‘神汉’却道:“那昆仑派的‘一剑倾城’莫青雨是怎麽死的?”

    王步青道:“不是说被欧阳紫杀死的麽?”

    神汉阴阴一笑道:“寨主,那欧阳紫在哪儿呢?你怎麽不看看‘华山怒剑’雷鸣他们怎麽就站的远远的不走上前来呢,寨主三思。”

    谁知王步青一听之下,道:“怂了吧,不就是一个会使暗器的妞麽!”

    王步青说完就大笑,可是他忽然不笑了,因为平日里他笑时,一干手下总是会跟著他一起笑,可是他的手下现在没有一个人在笑,他的头僵硬地向後转动,然後他就看到了欧阳紫那张笑面桃花的脸。

    欧阳紫在微笑出剑,剑,是鱼肠剑,杀人的剑,剑,极快,比他见过的所有的剑都要快,王步青一定没有想到自己比任飘萍死的要早一些,尽管他还有见过任飘萍。

    鱼虾之兵,聚,也快,散,更快。现在,黄河水寨的这些人已是不见踪影。

    欧阳紫还在笑,看了一眼远远的牡丹丛的雷鸣,然後拍门,娇声道:“任公子,是我,欧阳紫,我回来了。”

    开门的人当然不是任飘萍,常小雨笑道:“你明知老狐狸不可能来开门的,还故意大声嚷嚷著,是何居心啊?”

    欧阳紫白了他一眼,飞身飘入那屋里,任飘萍看见欧阳紫,道:“又杀人了。”

    欧阳紫委屈道:“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才杀人的。”

    任飘萍无语,事实如斯,却是又咳出血来。

    欧阳紫急道:“我们立刻启程去腾格里沙漠。”

    常小雨问道:“你出门前是不是忘吃药了?”

    欧阳紫愣住了,不明白他所的话,可是任飘萍已是笑的要流出泪来。这下欧阳紫才反应过来,一跺脚,道:“常小雨,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常小雨笑道:“我说错了吗?老狐狸所的雷鸣掌属性为火,去沙漠岂不是要他死的更快?”

    欧阳紫不理常小雨,扭身坐在任飘萍的床榻上,道:“我刚才出去打听过了,你的伤只有‘伤情花’才可以治,而那伤情花就生长在腾格里沙漠之。”说著又见任飘萍咳嗽,起身自桌子倒了一杯水递在任飘萍的怀里。又道:“我们还是赶早出吧!”

    任飘萍沈思:那生於炎热之地的植物必是属性为寒的,要不然它定是无法抵御那炎热,所谓五行相生相克就是这个道理。

    那边常小雨做了一个鬼脸,夸张地往後退了一步,道:“不是吧,你一个女孩子和我们两个臭男人一块儿去?”

    任飘萍笑道:“哎,小常,你臭就臭吧,干嘛拉我一起,我很臭吗?”说著便闻闻自己的这儿又闻闻那儿。

    欧阳紫也作态闻了闻任飘萍,道:“就是,一点也不臭!”

    常小雨咂咂嘴,道:“老狐狸,不是盖著人家的被子被熏香的吧?!”任飘萍笑,欧阳紫却是红晕生双颊,羞怯看向任飘萍,美极,也媚极。

    天色终於黑了下来,任飘萍忽然一笑,露出他那两颗虎牙,说道:“我想要独自出去一趟。”

    欧阳紫愕然,俏脸一拉,道:“哎,你开什麽玩笑,现在的你,就是寻常一点的一个二流剑客也可以要了你的命。”

    任飘萍只是笑,却毅然向门外走去。

    常小雨却是知道任飘萍此时的想法,任飘萍总是在极其疲惫、困惑、或是极其脆弱心伤的时候,他就会单独去一个地方去泄、去放松、或是去思考,那个地方就是妓院。

    所以,常小雨什麽话都没有说,跟著就出去了。

    欧阳紫在後边喊道:“你们究竟要去哪儿?我也去!”

    牡丹山庄里包括怒剑雷鸣等一些所谓的武林高手竟然一个也不在了。

    雅净阁现在没有了姑娘,没有了唱曲儿的,自是不能去了。任飘萍七转八拐的,走到一座还算是比较有规模的朱红翠绿莺莺燕燕的楼前,便一头扎了进去。

    待到欧阳紫还要继续跟进时,常小雨坏笑,用刀向上一指,道:“你不认识字吗?”

    欧阳紫这才抬眼,一看之下,那大红底子的牌匾上竟写著金色的三个大字:“怡香院”,不禁窘极,羞极,恨极,难道说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就算是任飘萍这样的奇男子也会如此喜好这个……她似是已不敢再想下去……

    ……

    七日後

    宁夏沙陀

    这个腾格里大沙漠的东南边缘的小地方迎来了三匹炭红骏马拉著的一辆装扮极为奢侈豪华的马车。

    不见马车里的人,却是从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第三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吟诗的人是任飘萍,马车里坐着的还有常小雨和欧阳紫。欧阳紫虽然很生气任飘萍去‘怡香院’那种地方,但是心还是放心不下任飘萍的伤,是以最终还是跟着来了,只是一路上自个儿生着闷气,不理他们两人,要不就是狠狠地顶上他们两句,然后就别过头去,看向车外。

    常小雨点头笑道:“不错,正是这个意境。”

    欧阳紫一撇嘴,冷冷道:“是不是去那种地方的人都会来上那么几句啊?人骚客!”

    任飘萍却也不生气,一路上也不知碰了多少个欧阳紫的钉子,故意向常小雨挤了一下眼睛,道:“哎呀,舒服死了!”

    常小雨心领神会,也接着说道:“嗯,爽呀!”

    欧阳紫闻之更是生气,猛地回过头来,看见任飘萍笑着的嘴里的两颗虎牙,心恨不得立时拔掉了它,嘴上同时狠狠地说道:“淫贼!”

    任飘萍和常小雨一愣,似是没有料到欧阳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两人俱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车厢内顿时一片寂静。

    沙陀,今宁夏卫沙坡头,北靠腾格里沙漠,南临黄河。黄河的对面是逶迤秀丽壮观的山脉。

    奔腾汹涌的黄河在这里和人们开了个不小的玩笑,一进入卫境内的黄河一改往日的狰狞凶恶的面容,忽然间变得少女般的羞涩静,变得平缓柔和起来,在这里滋养着一方之土。

    沙陀之南是一片江南的山清水秀的美景风光,沙陀之北则完全是北国的雄壮粗犷之美。

    神奇的地方自然便会有神奇的人和神奇的事。

    现在,欧阳紫便看见了一件神奇的事,百米沙坡之巅,一人一驼,人是狂人,驼是狂驼,但见一人一驼就百无禁忌的从那沙坡的顶上跳了下来,之后便跌落在半坡上。

    欧阳紫还在吃惊聚精会神地注视时,忽然间天地之间传来‘嗡—嗡—嗡—’的轰鸣声,一如金钟长鸣,悠扬洪亮。

    任飘萍和常小雨已是闻之变色,欧阳紫却是已穿窗而去,在空竟是丝毫不做停留,直窜云霄,再徐徐滑落,至那人前,单手一提其腰间丝带,再次身形掠起,曼妙之极地缓缓落在地面上。

    车已停,任飘萍和常小雨下了车在一旁看着。常小雨嘴里嘟囔着:“多管闲事,这满地都是沙子,能摔死人?”任飘萍却是心道:原来她并不总是那么无情恶毒的。

    说来也奇怪,那轰鸣之声现在突然就消失了,任飘萍和常小雨困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俱是一副茫然之色。

    这时,那人已站起身来,眉若剑一般的张扬,白皙的脸上荡漾着一种微笑,那微笑有着说不清的惹人喜爱,只是那比女孩还长还细还密的眼睫毛似乎多了一些脂粉之气,一身红的似火的长衫在风猎猎作响。

    站起身的他看着笑面桃花的欧阳紫似是有些痴了,顿了顿才开始说话:“这位姐姐,谢谢你了!”说话间笑意蔓延。

    任飘萍不禁暗道:看来有些人天生便是充满着青春、朝气和活力的,一如眼前这个红衣少年,在这背后荒凉的沙漠的衬托之下却是仍然倍显阳光。

    欧阳紫笑答:“不必了,小兄弟,以后可不敢这么玩的,怪吓人的。”其实欧阳紫看上去比那红衣少年大不了几岁,只是对方已经叫姐姐了,欧阳紫当然乐得他这么叫着。

    红衣少年看了一旁的任飘萍和常小雨,道:“两位哥哥好,你们是同路的?!”

    任飘萍笑了笑,点头,常小雨问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啊?”

    红衣少年嘻嘻笑道:“我是沙漠之人,属于这片沙漠,沙漠也属于我。”

    红衣少年说罢眼神似是一不小心地又溜到欧阳紫的脸上去了,而此刻任飘萍又咳血了,之前任飘萍已是服了一粒唐灵送给他的药丸,一路上还好,再也未见咳血,只是此刻却又咳了起来,原本怨透了任飘萍的欧阳紫此刻却是心疼的不得了,道:“又咳了,外边风大,回车里去吧!”人已是走上前去,搀扶着任飘萍意欲上车。

    任飘萍笑道:“无妨,都闷了这么长时间了,该出来透透气的。”

    那红衣少年道:“这位哥哥似是为昆仑的雷鸣掌所伤。”

    此言一出,对任飘萍三人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

    常小雨手握刀柄,冷得像他手的飞雪,道:“阁下何人?”

    任飘萍和欧阳紫已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红衣少年。

    孰料红衣少年好像常小雨手的刀是纸糊的一样,道:“难不成这位哥哥要杀人不成?小弟只是略通医术而已。”

    欧阳紫粉面带怒,叱道:“小兄弟,不只是略通医术那么简单吧?”

    任飘萍道:“算了吧,何苦为难小兄弟呢?”转身便欲上车。

    可是让任飘萍未曾料到的是红衣少年的下一句话:“天荒地老柳飞絮,咫尺天涯任飘萍。”

    任飘萍上车的动作似乎凝固,常小雨的的刀已是架在了红衣少年的颈上,厉声喝道:“阁下若再不说清楚你是何人,只怕说不好我很难控制住我的刀的。”

    任飘萍转身回头,道:“小常,别忘了我们是客人,小兄弟才是这沙漠的主人,放了他吧!”

    常小雨这次却并不给任飘萍面子,道:“老狐狸,你若不是心存妇人之仁,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吧!”

    红衣少年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笑道:“哈哈哈,杀了我,这个世上只怕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任飘萍了!”

    常小雨握刀的手此时似乎有些尴尬了,好在任飘萍很知趣,已是走了过去,替常小雨收回了刀,然后静静地直视红衣少年的眼睛,一字字地说道:“你姓燕!?”

    这次轮到红衣少年吃惊了,脱口道:“你怎知道?”

    其实就是常小雨和欧阳紫也是不知任飘萍如何得知对方的姓的,而且一猜就。

    任飘萍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呢?”

    常小雨有些得意,心里喜道:不愧是老狐狸,我给他起的这名号果然是名副其实啊!

    欧阳紫看着被沙漠之风吹到的任飘萍的衣褶的几粒沙子,不禁伸出自己的隽秀的手替他掸了掸。

    红衣少年怔了一怔,不想任飘萍很快就由被动转为主动,将了自己一军,而自己的确是极想知道任飘萍是如何知道自己是姓燕的,不禁呐呐道:“小弟我是见到你适才所咳之血来断定你所受之伤乃昆仑雷鸣掌所为。”

    任飘萍‘哦’了一声,道:“请教!”

    红衣少年道:“凡雷鸣掌的人所咳之血必含有细小的黑色颗粒,那是雷鸣掌具有雷击之力,所之人必是五脏六腑俱焚,一如焦炭,而任大侠功力必是群,否则也不会活到今天。”

    任飘萍不禁暗暗查看自己白色手帕上的血迹,果然细观之下,所见一如红衣少年所言,赫然而现黑色细小烧焦的颗粒。

    任飘萍暗自佩服红衣少年的观察细致入微,目之所至,病之所出,果然精于医道。笑道:“受教了,可是我还是不清楚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任飘萍的。”说话间,用手轻轻地默默地拍了拍欧阳紫颤抖的手。

    欧阳紫一颤,时间也似是在这一刻停止,是在为自己此刻砰然跳动一如小鹿乱撞的心而停止,一双柔的几欲滴水的凤目直勾勾盯着任飘萍,周遭的一切已是于她毫无干系。

    而这一刻,却是被红衣少年瞧了个一清二楚,冷冷道:“任大侠自是风流倜傥,名动天下,还要什么缘由?”

    任飘萍对欧阳紫的变化浑然不觉,此时听到红衣少年的话,眉头微蹙,道:“不明白!”

    红衣少年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合适,狡猾地一笑,道:“你若是猜到我姓燕,又怎会不知道我是如何猜到你是任飘萍,除非你是蒙的。”

    任飘萍,笑,他实在是有些佩服眼前的燕姓少年的聪慧机智。大声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不若我们交个朋友,找个地方好好地喝上几杯。”

    红衣少年大笑,道:“好,好一个天下谁人不识君,小弟既是主人,今日便由我做东吧。”

    常小雨听到有酒喝,而且有人请客,自是乐得腿肚子都在笑,一溜烟地向前跑了去。

    红衣少年在后边追着常小雨喊着:“我们比比脚力吧!”

    两人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心谁也是不让谁,就在这一边是荒芜的沙漠一边是江南的水乡之间尽展身形,绝尘而去。

    欧阳紫已在红衣少年的大笑声回过神来,这时的她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话,心只觉得凉凉空空的,说不出的难受。与此同时,欧阳紫看着任飘萍的眼竟是有些任飘萍从未感到过的哀怜,细语道:“任公子,若是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样?”

    闻此,任飘萍的眼竟是抹过一丝熟悉的无奈和悲伤。

    八年前端午之后的一个月明风柔的晚上,欧阳小蝶同样也搀着他的手臂,用着同样哀怜的眼神看着他,同样柔声细语问了他与欧阳紫此刻问的同样的问题,任飘萍还记得自己当时幼稚而又可笑的无心的一答:“你若是真的变了心做了对我不起的事,那只能说明我的魅力不足,而对方的诱惑太大,是以我决计是不会怪你的。”

    任飘萍当然还记得当时的欧阳小蝶抱着他哭了,是以当时的他很是为自己的回答得意了一番,至少当时的他是认为欧阳小蝶是感动得落泪的。

    是以当欧阳紫问这个问题时,任飘萍自嘲一笑,他真的不明白什么女孩子总是会问同样的这个问题。

    欧阳紫看见任飘萍脸上的笑,不明所以然,嗔怒道:“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你倒是说话啊!”

    任飘萍道:“你现在不是还没做么?做了再说吧!”

    欧阳紫扭捏着身体,摇着任飘萍的左臂,撒娇道:“不嘛,现在就说,现在就说!”欧阳紫此时竟是小孩一般地闹着,撇开师傅的那一套不谈,心里实在是开心,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如此神奇的地方和自己的心上人单独地小处一会儿谈心实在是一件极其美妙的一件事。

    任飘萍本就心软,心道欧阳紫这样的一个生活在仇恨里女子此刻能有这样的心情实属不易,只好说道:“好吧,我答应你,若是真的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不怪你就是了!”

    欧阳紫喜道:“真的,你不骗人,你誓!”

    可是任飘萍的脸色忽然大变,欧阳紫一脸的无辜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欧阳紫的‘你誓’三个字却是使任飘萍立时响起了欧阳小蝶曾经问过自己的另一个问题:“你说,你会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那时年少的任飘萍答:“天地良心!”欧阳小蝶紧逼道:“不行,你誓!”

    任飘萍誓:“我若是做了对不起小蝶的事,定叫我五雷轰……”欧阳小蝶立时便堵住他的嘴,而她自己的嘴里却是了一个毒誓:“你若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便叫我世代为娼!人尽可夫!”

    欧阳小蝶这句话对当时他的心灵的惊天震撼是不是影响着他直至今日的孤独无望的守候呢?只是欧阳小蝶的这个千古奇誓,或者说千古奇咒,起的是谁的誓?咒的又是谁呢?

第四章 燕云天 燕赵的燕

    欧阳紫此刻倒也未多想,只道是任飘萍不愿誓,情绪顿时一落千丈,放手,转身,一拢秀几绺,放眼青山黄河,道:“任公子若是不愿誓,本姑娘也不为难你,上车吧!”许是这里空旷博大的景致会使人心胸豁然吧,欧阳紫的话不禁多了几分宽容。

    任飘萍上了车,欧阳紫在前边赶车,这才追赶常小雨他们而去。一路上任飘萍没有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糟,是以任飘萍在车里只是闭目养神,欧阳紫奋力挥动的马鞭在空纠缠着这份理还乱的情感,出一声又一声的劲响。

    常小雨和红衣少年已经到了卫县的城门外。

    现在,常小雨就一屁股坐在城门外的‘梁记’茶馆外的一张桌子旁,而红衣少年却是站在一旁。

    常小雨皱了皱眉,道:“怎么了,屁股生疮了,坐下等他们一会儿。”

    红衣少年也是皱了皱眉,看着那脏不兮兮的桌子凳子,道:“我不坐,站着挺好。”

    常小雨瞥了一眼对方道:“很脏吗?适才你还不是在沙子里打滚吗?”

    红衣少年笑道:“沙子脏吗,在我的心,那当是这个世界里最干净的东西了。”

    常小雨一愣,道:“是吗?”

    这时,一个三十左右的伙计才满吞吞地走了过来,左手提了一个茶壶,外边一层厚厚的污渍,壶盖上落满了沙子,一条灰不兮兮的毛巾就那么随意地搭在他的右肩上,一见常小雨,道:“哟!客官,外地的吧,来,大热天的,喝碗凉茶,歇歇脚!”说着,便拿着那条毛巾胡乱地在桌子上一抹,翻开两个倒扣着的海碗给碗里倒茶,眼睛斜向红衣少年,道:“这位客官,一起的吧!”

    红衣少年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伙计,那伙计恰好也看到了红衣少年那张无比健康阳光的脸,可是伙计的脸上却把笑容凝结,嗫嚅道:“燕爷!”

    常小雨看着碗里的茶正汩汩地流淌在桌子上,故意惊道:“大水啦!”

    伙计这才惊醒似的忙道:“对不起,客官,实在是对不住您啊!”说着又是那条毛巾擦拭着水渍,眼睛却是不住地看着红衣少年,待到与红衣少年的眼光碰在一起时,却又于瞬间仓皇而避。

    待到那伙计匆匆而去,常小雨忽地一笑,调侃道:“原来小兄弟姓燕,名爷,好名字,这凭空便大人两辈呢!”

    红衣年笑道:“适才听任大侠称呼你小常,原来你姓小名常,这个名字似乎更好听耶!”

    常小雨差一点呛住,放下手的碗,心坏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道:“小兄弟,你觉得我那妹子如何?她今年年方二八,尚是未嫁啊!”

    红衣少年猛地来了精神,也不管常小雨嘴里喷的是什么,道:“你说的可是适才‘救’我的那位姐姐?”

    常小雨心里笑得快要流泪了,面上却风平浪静,道:“是啊,我还能说谁?”

    红衣少年试探着问,“那她的芳名是……”

    常小雨眼睛一斜,道:“你想知道?”

    红衣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想!”

    常小雨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想知道?”

    红衣少年答:“真的!”

    常小雨这下心的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笑了,道:“欧阳紫,姓欧阳,单名一个紫,怎么样,好听吧!”

    红衣少年心至少把‘欧阳紫’三个字在心反反复复品味了九遍,忽然感觉不对,道:“你姓常,他姓欧阳,你们怎么会是兄妹?”

    常小雨‘厄’了一声,眯着眼道:“我有说亲兄妹吗?是表兄妹!”

    红衣少年道:“对对对,我看欧阳姐姐似乎对任兄有意啊!”

    常小雨心道这小子不傻呀,遂道:“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要知我这表妹最是听我的话了。”

    红衣少年喜道:“看来以后小弟还要多多仰仗大哥你了!”

    常小雨已经是心笑得要死了,道:“我想你总不会要我表妹叫你燕爷吧!”

    红衣少年道:“那是,小弟燕云天,燕赵的燕。”

    常小雨忽然心全无一点笑意,他分明记得‘燕赵三十六骑’,银枪,弯刀,金箭。

    常小雨忽然觉得有点冷,一旁的燕云天依旧在笑,笑得骄傲、自豪而又灿烂。

    就在此刻,任飘萍和欧阳紫已是来到常小雨的眼前。

    那燕云天诡异地看了一眼常小雨,便迎向马车,道:“姐姐,你表哥适才说你姓欧阳?对否?”

    常小雨一听之下,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是不好作,只好静等出丑。

    孰料欧阳紫眸转三分,绛唇皓齿,嫣然一笑,道:“是啊,怎么啦?”

    燕云天原本以为常小雨在编排他,此时欧阳紫答的是不漏山不漏水极其自然,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常小雨,平日里欧阳紫可算是最恨他了,不料今日竟给足了他面子,着实让他有些小小的感动。

    燕云天呵呵一笑,道:“没什么,随便一问罢了,不想欧阳姐姐还会驾车啊!”

    这时,马车已停稳,任飘萍从车里出来的第一句话:“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表兄妹。”

    欧阳紫虽是意外,却也只是在一旁掩齿一笑,飞身下马,一边的常小雨可就急了,使劲地给正钻出马车的任飘萍使眼色。

    任飘萍本就是调侃一下而已,这时见常小雨如此这般摸样,更是不肯罢手,便改口道:“那就是师兄妹了!”

    不知怎地,欧阳紫落在地上的一双脚似乎没有站稳,竟是直向地面摔去,好在燕云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而常小雨的表现则更离谱了,许是这次的确呛住了,咳得腰都弯到地上了,还在咳,可是任飘萍的眼里此前的常小雨根本就没有喝茶。

    被燕云天扶住的欧阳紫似乎依旧心惊肉跳的,一只手压住自己的胸口,似是要把那颗提至嗓子眼的心拉回来。

    常小雨似是咳了许久,这才好了一些,看着任飘萍,一只手还在不断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指着任飘萍,道:“你这个老狐狸。”

    任飘萍似是一愣,遂笑道:“不至于吧,开玩笑的。”

    燕云天恰好适时含笑道:“走,喝酒去!”当下率先向城门里走去。

    常小雨似是借机酒遁,紧跟燕云天而去。

    任飘萍笑,对欧阳紫说道:“走吧,卫古城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欧阳紫犹豫了一下,心的惊与喜并存,惊的是任飘萍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喜的是任飘萍这话应当是邀她共游。无论怎样,她最终还是欣然走到任飘萍的身旁,一起施施然走进了卫城。

    卫,地处黄河前套,东眺银川,西枕兰州,前有黄河之险,后凭贺兰之固。

    卫是黄河自流灌地的第一地,是以有‘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这先富的便是卫县。

    是以当任飘萍和欧阳紫一进西门,扑面而来的便是那无尽的华丽和富贵,但见沿街楼宇林立,鳞次栉比,皆是画梁雕栋,极尽奢侈,每见门前珠帘高张,帘后娇颜左顾右盼,细闻之下,浪声荡语,此起彼伏,原来沿街皆为妓馆娼舍。

    欧阳紫顿时面显不快,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任飘萍,见任飘萍面露欢愉之色,冷冷道:“看来这趟真是不虚此行!”

    任飘萍笑,心知欧阳紫还在为洛阳‘怡香院’之事耿耿于怀,也不点破,道:“自是求之不得。”

    欧阳紫更见生气,道:“不许四下乱看。”

    任飘萍笑,只好目不斜视,倒是着实让欧阳紫心一阵按耐不住的狂喜。

    四人沿街招摇而过,且不说常小雨如何,单是燕云天的阳光健康和英姿勃以及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傲气已是极为引人注目,更何况其后闲庭信步初入眼帘便给人以一种如山而重似水而柔之感的任飘萍眉宇间飘逸而出的淡淡的忧郁更是吸引了无数赞叹的眼光,还有那一路风姿绰约走来的欧阳紫的粉腻酥融娇欲滴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娇艳更是令那些素日里自比西施再世貂蝉再生的姑娘们嫉妒的要死。

    四人之后便是那辆镶金佩玉极尽奢华的马车,还有那浑身独特之极的金亮毛色的骆驼,这些又都无不昭示着四人的独特而又多金。

    金凤楼的楼主萧湘秀刚才还在百无聊赖的倚在二楼的窗畔四处张望着,此刻的她却是眼前一亮,道:“难怪今个的太阳没有往日的足,想来全是被这几人抢了去。”

    她身后的小厮立时也奔至窗前,道:“谁啊,竟能够让萧姐瞧得上眼。”

    忽然萧湘秀看着燕云天的目光变得锋利了起来,又仔细看看了那匹骆驼,只是当任飘萍的那张脸映入眼帘的那一瞬,她的身子禁不止地在颤抖。

    就在萧湘秀疑惑间,四人已是到了鼓楼前,遂右转,便能闻到阵阵酒菜的香气了。

    现在,

    已近黄昏,

    四人便坐在卫城里最好的酒楼里,‘赛江南’酒楼。燕云天可谓是热情体贴,所上之美味佳肴皆为地方特色美食,有卫的可与熊掌媲美的‘扒驼掌’,有肉质细嫩爽口的‘清蒸鸽子鱼’,也有令人赏心悦目清淡营养的‘沙葱枸杞拌豆腐’……

    常小雨和燕云天的面前的酒壶已是摆到桌子底下了,酒,是好酒,卫人自酿的白干,任飘萍也本想多喝的,只不过燕云天说是身雷鸣掌不可多喝,只好罢口,欧阳紫则是滴酒不沾。

    许是喝醉了,常小雨忽道:“燕爷,不,燕云天,你是好兄弟!”

    任飘萍一愣,旋即笑道:“小常果然厉害,连燕兄弟的名字也知道了。”

    常小雨可是花了一番功夫的,见任飘萍如是说,道:“那是自然,老狐狸你也不是只猜出了个姓嘛。”

    坐在任飘萍旁边的欧阳紫这时用脚尖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任飘萍看向欧阳紫,欧阳紫却用眼神示意四周,任飘萍这才现适才还宾朋满座人声鼎沸的‘赛江南’里忽然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就是那些伙计们和店主也是远远地躲在一边瑟瑟抖。

    任飘萍三人此刻虽然心震惊,却也是心照不宣,只怕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二十岁还不到燕云天所致,也正是在常小雨说完‘燕爷,燕云天‘几个字后才生了眼前的这一切。

    燕云天已经是在笑了,虽然有些尴尬,但也有那么一丝少年功成名就的得意,道:“任兄,你似乎还没有告诉你是如何猜出小弟姓燕。”

    任飘萍道:“这很重要?”

    燕云天没有说话,用力地点了点头,面色却是凝重了起来。

    任飘萍道:“一个银制令牌,金箭,银枪,弯刀。”

    燕云天的脸色大变,左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略一思忖,道:“你定是在我从沙丘之下站起身的瞬间看到的吧!”

    任飘萍点头微笑。孰料此刻欧阳紫忽然脱口而出:“南宫玉!”任飘萍同样点头,只是不在笑,脸上分明已是无限的痛苦和无奈,他知道眼前这个刚刚认识的颇为欣赏的朋友也许即将成为敌人。

    常小雨不语,那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脸上此刻看不出一丝悲喜。

    欧阳紫神情冰冷至极,此刻自她身上涌出的已不再是那淡淡的兰花袭人的香气,而是一波又一波的汹涌澎湃的杀气。

    燕云天吃惊地望着这个初见便已渗入自己心肺的万千难求的欧阳紫,可是欧阳紫的杀气分明已至,这杀气竟是对着自己来的。

    欧阳紫鱼肠剑在握,忽然在笑,嫣然一笑。

    任飘萍更是痛苦和无奈,因为他知道,欧阳紫总是在她那迷人的嫣然一笑之后出手。

    燕云天也在笑,因为欧阳紫的嫣然一笑,也因为那顿失的杀气。

    可是欧阳紫毫无征兆突然出手,剑气凛然,剑势如虹,似是要把心所有的仇恨自这一剑挥将出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678/ 第一时间欣赏剑笑红尘最新章节! 作者:莫念秋所写的《剑笑红尘》为转载作品,剑笑红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剑笑红尘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剑笑红尘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剑笑红尘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剑笑红尘介绍:
任它浮华烟云过,秋叶飘泊雨打萍。
布衣闹事冷眼笑,霜刃破空举世惊。
不恋金樽琥珀酒,愿持佳人红酥手。
谁人红袖拭清泪,莫笑红尘剑飞扬。
剑笑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笑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笑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