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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念秋     剑笑红尘txt下载     剑笑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流星火箭

    唐直三人自是伤痛欲绝。

    就在这时唐家其他人抬著一个人走进了灵堂,不,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唐绝的尸体。唐绝的身子已冷,但脸上的血色仍然与活人一样,显见死去绝不过两个时辰,唐绝的颈上有一处淡淡的血痕,那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快划过的刀痕。

    唐飞刚刚经历了父亲的死,却是变得冷静而又坚强,此时面对唐绝的死亡,道:“在哪里现的?”

    “後花园竹林里。”一人回答道。

    唐飞看向唐直,唐直却看向任飘萍。

    任飘萍看出唐直眼的询问,脸色凝重道:“敢问唐绝轻功如何?”

    唐直道:“在江湖他还排不上号。”

    任飘萍道:“看来杀害唐老爷子的凶手另有他人,只怕唐绝也是被此人所杀,那凶手杀了唐绝,换上他的孝衣,再经过易容,混迹於灵堂之上,只要不说话,是很难被察觉的。”

    唐灵幽幽道:“那麽凶手究竟是谁呢?”

    没有人回答她,就连任飘萍也不能。

    任飘萍知道无论怎样自己都该离开唐门了,只是不知燕无双和第一高峰现在在哪里。唐直似乎已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任少侠的朋友似乎对唐门的火器房很感兴趣,原本想带他们参观一下的,可是今日唐门遭此巨变,实在是……还望任少侠海涵。”

    任飘萍心一惊,他们俩怎麽会跑到唐门的火器房,那里不是唐门的重地所在吗,但他也听得出唐直这番软带刺的话。

    只见唐直手一挥道:“把人带上来。”

    於是任飘萍就看见了被点了穴的燕无双和第一高峰,唐直上前解了他们的穴,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神捕大人和燕女侠不要见怪。”

    第一高峰看著任飘萍,只有苦笑。

    燕无双却笑道:“无妨,唐门的暗器火器自是天下无双,想必江湖上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看来燕无双今日吃了亏,心却并不服气。

    唐直不温不火道:“好说好说。”

    任飘萍没有想到唐直还留有这一手,直觉得此人城府颇深,道:“唐兄还请多担待,如若没有什麽事的话,我等就告辞了。”

    唐直道:“不送。”

    唐飞对著任飘萍抱拳拱手相送,唐灵看著任飘萍本想说什麽的,终究还是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目送著他的离去,原本单纯活泼的女孩现在已是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

    午时

    回到客栈,燕无双便叫嚷著要吃东西,其实任飘萍和第一高峰也真的饿了。要了饭菜,三人便吃了起来。

    任飘萍说道:“唐门的火器房好玩吗?”

    第一高峰只管吃饭,并不理会他。

    倒是燕无双说道:“别提了,刚到火器房的门口就被现了,有四个老家夥手里拿著火铳对著我们,我们动都不敢动,之後那唐直便出来了,唉,要不是他们手里那东西,我一定让他们见识见识本姑娘的厉害。”

    第一高峰刚好吃完饭,冷冷道:“就算他们手里不拿东西,我们也未必能占得便宜。”

    任飘萍道:“哦,你的意思是……”

    第一高峰道:“唐门四老。”

    燕无双立刻就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唐门四老是什麽样的人物。唐门四老当年与天下无敌的欧阳连城在雁门山一战,不分伯仲,自此唐门四老便再也不在江湖上行走。

    任飘萍心想难怪今日在唐门没有见到一个老一辈的人物,难不成火器房要比唐向天重要得多?

    第一高峰依旧冷冷地问道:“谁是凶手?”

    任飘萍道:“不知道,但是现在至少知道,第一,凶手施刀,刀法极快,第二,凶手易容术一定不差,第三,凶手对唐门极其熟悉,第四,此人轻功极高,当不在我之下。”

    第一高峰道:“这样的人岂不是好找吗?”

    任飘萍哦了一声,道:“我怎麽一个都想不出来?”

    燕无双也说道:“我也想不出来?”

    第一高峰看著任飘萍,似乎有点开心,间或有点儿得意,道:“你也有不知道的事,你可别忘了与你齐名的柳飞絮。”

    燕无双道:“你是说天荒地老柳飞絮,可是他与唐向天有仇吗?”

    第一高峰道:“没有,可是人世间的很多杀戮就一定与仇恨有关吗?此外,高手用任何兵器都能杀人,模仿刀伤也不无可能!”

    任飘萍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南宫世家的南宫玉,武当的忘忧上人都可能是怀疑的对象。”

    第一高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凶手为何要杀死萧德先?”

    燕无双道:“自是杀人灭口呀!”

    第一高峰沈吟道:“那萧德先是要说出唐门的丑事时被杀,按理推算杀他的人应当是唐门的人,可是回来路上听任兄说此人并非唐门人。”

    任飘萍和第一高峰忽然同时一惊,道:“不好!”

    ……

    县城衙门,大牢。

    整个大牢一片死寂,现在,能够呼吸的人除了任飘萍,燕无双和第一高峰再没有第四个了,狱卒连同牢头二十四人无一活口,俱已死於一刀之下,刀痕与唐绝身上的刀痕无论部位,长短深浅如出一辙,辽东三杰的老大路云天老二王人杰同样也不例外。

    燕无双身为仙人掌的顶尖杀手自是见过杀人的手段,但像此於瞬间杀死二十六人,刀法之迅,出手力道把握如此之准尚是第一次见到,心头居然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气,不自觉的紧紧地抓住任飘萍的右臂,似乎只有这样才会感到安全些。

    其实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若是自己一个人遇见老鼠,胆量大得很,只怕非得把老鼠吓个半死,可是一旦有心爱的男人在跟前,立刻就没有了胆量,老鼠好像要把她吓个半死,这就是为何男人有胆量,男人的胆量只怕是女人给的。

    任飘萍又何尝不震惊呢,若有所思道:“看来关键在於辽东三杰身上,只可惜我们还是棋差一著,凶手似乎就在我们的背後盯著我们。”

    第一高峰阴沈著他那生来就很严肃的脸,道:“看来我猜的没错,凶手是不希望有人知道有人贩卖火器给高丽国。”

    任飘萍和燕无双均点头表示同意。任飘萍忽然想起唐向天临终的话,问道:“不知流星火指的是什麽?”

    第一高峰猛地一抬头道:“你说什麽?流星火?”

    任飘萍见他反应如此强烈,欣喜地问道:“那是什麽?”

    谁知第一高峰却摇了摇头,道:“记不起来了?”满脸的坏笑,遂一脸的沈重道:“怕是流星火箭吧!”

    燕无双笑道:“没想到你这麽严肃冷漠的人居然也会使坏。”

    第一高峰道:“当年欧阳连城制造出了当世威力最大的火器,据说那流星箭射出之後,在火药的推动下度快若流星,击目标的同时会爆炸,目标方圆三十米内之人无人幸免,草木皆化为灰烬……”

    那燕无双突然插嘴道:“你见过?”

    第一高峰道:“没见过,这些是在刑部的卷宗上看到的。”

    任飘萍兴趣盎然道:“接著说吧!”

    第一高峰道:“没了。”

    任飘萍一皱眉,道:“怎麽会没了呢?别卖关子了,快说!”

    第一高峰笑道:“你怎麽总是这麽爱管闲事?”

    燕无双不等任飘萍回答道:“他这哪是管闲事啊,还不是为了欧阳小蝶。”

    是啊,欧阳小蝶现在在哪里?任飘萍的思绪一下子被燕无双这句话拉走了。他的记忆回到了动身准备离开洛阳去唐门的前一天的晚上。

    那一天晚上,一切已经安排好了,常小雨柳如君他们已经睡了。还是雅净阁後院里欧阳小蝶住的那间木屋,当时燕无双还不是燕无双,而是玉芙蓉,那个温柔的能把任飘萍融化了的玉芙蓉。

    玉芙蓉轻启朱唇,柔声道:“公子,我想你的做法也许是对的,因为我看得出纪长山是真心的对她好,也许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深爱的是柳如君,但她至少已经想通了。”

    玉芙蓉说这话时内心里又何尝不起波澜呢,她的心全在任飘萍的身上,可是任飘萍的心却在欧阳小蝶身上。

    任飘萍道:“只是现在柳如君的心里一定很苦,我看得出他对虎儿的爱,那是天生的父亲爱。”

    玉芙蓉并没有回答,只是含情脉脉地看著任飘萍。

    任飘萍闻著欧阳小蝶留在这木屋的气息,一脸的惆怅,懒懒地说道:“你不是要告诉我些什麽吗?”

    玉芙蓉当然知道他的心思,道:“其实我从来就没有要劫持小蝶的意思,我也没有那个劫持她的能力,是她自己要劫持自己。”

    如若是当初,他一定会跳起来,可是现在任飘萍并没有吃惊的任何表现,淡淡地一笑,道:“接著说。”

    任飘萍不吃惊倒是把玉芙蓉吓了一跳,然而旋即她似乎就明白了,道:“是啊,你们毕竟是那麽地爱著对方,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尽管说得轻松,可是任谁都能听出她满嘴的酸味。

    任飘萍没有解释,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有一双疲惫之极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著玉芙蓉。

    玉芙蓉接著道:“有一天,玉凤堂接了一单生意,重金刺杀欧阳小蝶,并告知小蝶某日某时会独自一人在震天帮的後花园放风筝……”

    听到这里任飘萍的眼皮一丝颤动,颤动的是千般的悲与喜,喜的是不想小蝶仍然不能忘怀於他,悲的是伊人已做他人妻,嘴角一挤,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来:“每月十八日申时。”

    玉芙蓉已不吃惊,她知道任飘萍和欧阳小蝶之间有太多太多的过去,太多太多的刻骨铭心,心幽幽一叹:我又算得他什麽人呢?

    玉芙蓉脸上却是温柔的一笑,道:“正是,那日我潜伏在後花园的假山後,未及我动手,她便说道‘你来了’,我自是一惊,连人带剑刺向她,然而我现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说要我帮她做一件事,并且以不杀我和她帮我做一件事作为交换条件,後来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任飘萍道:“那麽震天帮赵老帮主赵世青的死是何人所为?”

    玉芙蓉答道:“我不知道,前几日上边也问及此事并让我全力查探。”

    任飘萍脑海又浮现出那佛珠,还有那神秘的也姓欧阳的女子。

    燕无双此时看见任飘萍在呆,知道自己的话刺痛了他那最敏感的神经,不由得有些後悔,推了推他,道:“喂,对不起啊!”

    第一高峰看著任飘萍,不禁一叹,自言自语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眼竟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悲哀。

    任飘萍知道自己有点儿失态,讪讪一笑,道:“只是好奇而已。”

    第一高峰道:“好奇可不行,这卷宗上记载的可都是江湖悬案门派秘事,就是整个朝廷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除非……”今个儿第一高峰是非得吊足了任飘萍的胃口。

    任飘萍一笑道:“除非什麽?”

    第一高峰笑道:“除非你答应陪我走一趟辽东。”

    任飘萍道:“好说,就是你不让我去,现在我也想去了,因为我现在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燕无双道:“也算我一个。”

    第一高峰道:“好”接著说道:“其实那卷宗记载的并不多,那欧阳连城见流星火箭威力过大,只怕传入江湖危害无穷,於当天造成之日便将其毁灭了,只是一时不忍眼见自己的心血白流,把那制造流星火箭的图谱留了下来,却不成想正是这张图谱给他日後带来了杀身之祸。於是便有了十七年前川北道上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是年隆冬,天降大雪,欧阳连城一家人举家南迁,突然遇袭,死尸遍地,血流成河,无一人生还。”

    第一高峰又不说了。

    任飘萍急了,道:“哎,你再不说,我就再偷上八百万。”

    第一高峰笑道:“这次是真的没了,要不怎麽叫悬案呢?你就是再偷上八千万两,我也没有办法。”

    燕无双娇笑道:“真是天下第一趣事,也是天下第一奇事,当世最大的盗贼和最大的神捕居然在一起笑谈偷窃之事。”

    任飘萍道:“只怕唐向天得到图谱潜心钻研制造流星火箭,所以才有了你今日唐门火器房之行。”

    第一高峰道:“正是。”

    任飘萍脑灵光一闪,道:“只怕这流星火箭若用於两军交战之,也是威力无穷吧。”

    第一高峰眼已有些佩服,道:“不错。”

    任飘萍笑道:“看来朝廷和朝鲜国对流星火箭也早是觊觎已久,只怕你今日之举也是受朝廷之命前来秘密探查,而那辽东三杰自是来唐门提货的。”

    第一高峰道:“正是,但那辽东三杰是不是来提货则不得而知,要知唐门这十多年来到底是否制造出那流星火箭尚不得而知。”

    燕无双忽然道:“现在我看也弄不出什麽眉目来,我们何不先离开这个满地都是死尸的鬼地方。”

    任飘萍和第一高峰一想也对,第一高峰则先去衙门料理此事,而任飘萍和燕无双则先回客栈。

    等到任飘萍和燕无双回到了客栈,现有人已经恭候他们多时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唐灵。

    任飘萍没想到唐灵这个时候她会来找他,心想她现在应该守灵啊,然而他还是很开心的,又一寻思,难不成是因为唐向天临终的交代,唐灵现在要跟随与他,可这又怎麽可能呢?大家只不过不忍心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罢了,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又好像希望唐灵是要追随与他的。

    男人岂非都这样,总喜欢自作多情,任飘萍又怎能例外呢?

    燕无双今天在灵堂时已看出了这个小姑娘的心思,她怎能忘记临别时唐灵对任飘萍的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和那深情的一望呢?

    任飘萍已经笑著迎向唐灵。

    唐灵看著任飘萍,显然很欢喜,却笑得很拘谨,道:“任大哥,你去哪儿了?我等了好久。”

    任飘萍笑道:“哦,是吗?”

    唐灵幽幽一叹,道:“任大哥,你要走吗?”

第十六章 最丑陋的女人

    任飘萍点头道:“不知唐姑娘所为何事?”

    唐灵闪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我大哥让我来告诉你,倘若你一有凶手的消息还请及时通知唐门各地的药铺,唐门上下自是感激不尽。”

    任飘萍含笑道:“那是自然,伯仁虽非我杀却因我而死,我心已是不安,自当及时告知。”

    唐灵似乎还想说些什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低著头,两只手的食指不断地摆弄著衣角,半晌才说道:“谢谢,那……你……”看了一眼燕无双又道:“一路保重啊!”

    燕无双还在对她点头微笑时唐灵的人已走出了客栈,谁知她又折了回来,任飘萍正疑惑不解时那唐灵已走至他的身前,塞给他一样东西,之後低著头红著脸飞一般的离开了。

    任飘萍愕然,燕无双已经一把抢过他的手之物。

    其实那只不过是一个绣得还算精致的荷包而已,荷包并不大,紫色缎面上绣著一把金黄色的弓箭,弓的两边似乎是翠绿色,搭在弓弦之上的那把箭矢从比例上看似乎较之寻常的要大一些,箭在弦上,引而不,荷包的另一面的右下角是一个字,唐灵的‘灵’字。然而燕无双变脸,似乎已经很生气了,冷冷地把荷包猛地塞给任飘萍,头也不回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重重地被摔了一下,客栈里所有的窗户都震得呼扇呼扇地颤动著。

    任飘萍无奈,像海边被风干的鱼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脸的苦笑。

    燕无双刚一摔门进屋便气呼呼地靠在门上,全身像似散了架,她这时已不仅仅是生任飘萍的气,她还在生唐灵的气,她更生她自己的气,别人她自是管不住,可是总可以管得住自己吧,怎麽今天竟这麽失态?

    其实她现在就已经管不住自己了,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失控地悄然爬上她强作坚强的容颜,她双手捂住脸,可是透过十指间,她忽然看见一把剑,一把寒光四射的剑,剑已在她的胸前,寒气直侵心肺。

    燕无双放下手,禁不止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任飘萍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拢就已经听到了燕无双的尖叫声,在他的眼里燕无双虽是女子,但绝不是轻易会出恐怖尖叫声的女子,所以燕无双一定是遇到自己应付不了的危险,所以任飘萍已经撞破了燕无双房间的窗户,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他这一生再也不会忘记的脸,一张他这一生见过的最丑陋的脸。

    这张脸就长在他面前的这个拿著长剑抵在燕无双心口的女人的脸上,干瘪黄的一张脸上只有一层皮挂在面部的骨头上,好像风一吹就会掉了一样,若不是还有一头的黑整个头部简直就是一个死人的骷髅头长在活人身上,更要命的是一道极深的刀疤自左边眉骨处向下斜劈了下来,将整个脸分成了两半,左边一目已眇,眼珠浑浊宛若琉璃,所余一目却是神光湛然一如秋水,精光四射,竟是高手的高手。

    任飘萍现在知道了,燕无双并不是被对方的剑吓得惊叫,而是这张举世无双的脸。任飘萍当然知道这张脸的主人是谁,一笑倾城焦若兰,一个世界上最丑陋的人偏偏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一个仙人掌里顶尖杀手的名字。

    然而任飘萍却装作不知问道:“阁下何人?”

    焦若兰嘿嘿一笑道:“皮包骨头肉人。”她这一张口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更显得十分地诡异,声音却是异常的好听。

    任飘萍一皱眉道:“哦?没有肉。”燕无双此时干脆把眼睛闭上。

    焦若兰却已经有些生气了,道:“没有肉我岂非是死人了?”

    任飘萍好像很开心道:“难道阁下现在还是活人不成?”

    焦若兰似乎更生气了,道:“敢在我一笑倾城当面说我是死人的人现在都已经是死人了。”

    任飘萍脸上非但已经有了笑意,声音里也透著开心,道:“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能够吸引得了我,一种是极其美丽的人,一种就是阁下这种人。”

    焦若兰已经气得身子在抖,甚至握著那把抵在燕无双心口的剑的手也在颤动,那焦若兰虽奇丑无比,却最是憎恨那些说她长得丑的人,只因她原本确是国色天香,只是後来才成了这般摸样的。任飘萍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正准备出手时,那焦若兰忽然一下子不生气了,道:“任少侠果然风趣的很,只是我不会上你的当,我若是这麽容易生气,岂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意?”

    任飘萍只好苦笑,道:“阁下意欲何在,请直言。”

    焦若兰笑道:“呵呵,有人要取你项上人头一用,不知任少侠可否慷慨借我一用。”

    任飘萍道:“不是我不肯,只是人只有一个头,人头若给你拿去,我岂非没得用了,不过阁下若是肯放了这位姑娘,我的头就借你一用吧。”

    燕无双听得任飘萍这番话,虽知他只是开玩笑而已,却已是十分的感动,只是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因为她心里十分地清楚,眼前的焦若兰正是仙人掌杀手组织里位居四大堂主之上掌门人之下的七大长老之一。在仙人掌组织,若遇到极其厉害的角色,七大长老才会出手,一出必,迄今尚无失手。当年少林寺前任达摩院席长老悟禅大师便是死於此人手,只是江湖鲜有人知知而已。

    焦若兰笑道:“哦,看来燕无双的头比你的头重要,只怕我放了燕无双,你便不肯好好合作了。”显然她虽知燕无双却并不知燕无双就是玉凤堂堂主玉芙蓉。

    任飘萍虽不如燕无双那样十分清楚焦若兰的底细,但一个人若能轻易地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能够轻易地制服燕无双,自是算得上绝顶高手。

    任飘萍笑道:“这麽说来,阁下定是没有胆量来取我的项上人头,只好藉此卑鄙龌龊的手段来逼我就范了?”

    焦若兰的眼睛里瞬间滑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犹豫之色,她在心底里开始衡量自己和任飘萍之间的实力强弱,终於说道:“你不必枉费心机来激我,江湖传言,咫尺天涯任飘萍至今身经百战无论对手多强,尚无败绩,单看你这镇静自若,临阵不乱,想来不虚吧,我又为何要冒险呢?”

    任飘萍无可奈何道:“其实你心里是清楚的,你就算是这样用剑抵著燕无双,也还是不能取得我性命的。”

    焦若兰道:“你自是位值得尊敬的对手,说句实话,我已很多年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高手了,真的很想和你公平地一决高低,只不过我是杀手!”

    焦若兰的话还未说完,燕无双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剧痛,暗运玄功,顿觉气血不畅,只听燕无双怒道:“焦若兰,你用毒。”

    任飘萍顿时用手一捂小腹,道:“阁下也太过卑鄙了吧。”

    焦若兰哈哈一笑道:“我实在是无必胜的把握,所以只好先制住燕无双,你必会前来相救,而你投鼠忌器,必与我周旋伺机相救。”

    任飘萍接口道:“而你也知道制住燕无双并不会让我束手就擒,是以这正你的下怀,乐得与我周旋,以便在暗施毒,只待时机一到,我自是任你宰割。”

    焦若兰笑道:“任少侠果然聪明的紧,孺子可教也。”

    任飘萍的额头上已是渗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表情颇为痛苦,道:“原以为你只是生得丑陋而已,不想你居然如此恶毒。”说罢,提气便要冲向搏杀焦若兰,那焦若兰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任飘萍的身形竟然只冲到了一半便摔倒在地,再也动弹不了半分,嘴里已是涌出一口黑血。

    焦若兰大笑,燕无双心如刀割道:“任大哥,都是我连累了你。”

    任飘萍笑道:“不关你的事,她原本就是要杀我的,”转头对著焦若兰说道:“既已如此,我只想知道是谁要借我人头一用。”

    焦若兰道:“好吧,我从不对死人说谎的,也让你做个明白鬼,来生千万不要再打有夫之妇的注意了。”在焦若兰的心里燕无双和任飘萍分明已经是死人了,说罢,挺剑便要刺向燕无双。

    燕无双忽然露出左臂道:“长老请看。”

    那焦若兰听到燕无双称她为长老已是大吃一惊,再定睛一看,燕无双的左臂上竟是一棵绿色的仙人掌,更惊!

    燕无双已经出手,她虽已毒,却也要利用焦若兰这一惊分神之际搏出一线生机,右手自袖弹出一把短剑,剑长九寸,锋利无比,身形微侧,直刺焦若兰的心口。

    那焦若兰虽已分神,但警觉犹在,剑身一抖,直刺燕无双的左肩,口里不由得大喝一声:“放肆!竟敢以下犯上。”

    若在平时燕无双这一侧肩,也未必躲得过焦若兰的这一刺,更何况她现在已身剧毒,谁知燕无双却任由这一剑刺穿她的左臂,她分明是要以一臂换取刺向焦若兰胸口一剑。可她这一剑刺向焦若兰的心口时,脑想起的却是任飘萍的那一张脸,那一张在雅净阁第一次见到之後就再也挥之不去的脸,心道:任飘萍,我怎能负你?

    任飘萍被燕无双这拼命的一剑深深地震撼,其实他的功力自是比燕无双深厚得多,只是为了得知杀他的背後之人是谁才假装如此不堪,此时情况自是万分危急,当下食指一弹,一股极强的剑气自指尖射出,直击焦若兰握剑的右手。

    燕无双忍著左肩的钻心的疼痛刺向焦若兰的一剑竟落了空,但焦若兰的右手却没能躲过任飘萍这一剑,霎时间焦若兰的右手血流不止,焦若兰同为杀手,自是与燕无双一样的凶悍,电光火石间已闪至燕无双的背後,这样她既能以燕无双为挡箭牌防住任飘萍的後著,又可再次制住燕无双以便要挟任飘萍甚或直接击杀燕无双。

    任飘萍果然停住了攻击,而焦若兰的左手已迅地伸出疾拍燕无双的後背,眼见燕无双便要香消玉殒,只听任飘萍突然大吼一声:“住手。”使得竟是少林正宗的狮子吼,那焦若兰虽是一怔,拍向燕无双的左手只是减慢了度却仍向燕无双继续拍去。

    任飘萍要的就是这一怔一慢,身形已经展开,施展的当然是咫尺天涯绝世轻功,人已到了焦若兰的身前,只是只怕任飘萍自己也未想到,那焦若兰的毒竟如此厉害,方才连连运功,毒性已是蔓延到全身,待到了焦若兰的身前时,自己击向焦若兰的这一拳再也无力挥出,而那焦若兰此生只怕从未见到如此神的轻功,就像突然遇见鬼一样,心大骇,拍向燕无双的那一掌不由自主地立刻转向直击任飘萍的胸口。

    任飘萍此时竟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焦若兰的这只左手拍在自己的胸口,任飘萍已经倒下了,倒在了燕无双的眼前。对於燕无双来说,那一剑刺出已是拼了命了,可是眼前已不见了焦若兰的踪影,接著她就听到了任飘萍的狮子吼,最後她看见的就是任飘萍倒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她的视线已经模糊,毒药已经在侵蚀她的意识。

    燕无双倒下了,她却在笑,因为在她倒下之前的最後一个念头:现在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他了,就是欧阳小蝶也不能!

    焦若兰虽然右手还在流血,但心却是狂喜,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左手实实在在的击在了任飘萍的胸口,她眼看著任飘萍倒在了自己的脚下,她非但击杀了任飘萍这一绝世高手,而且那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好像就在她的眼前向她招手。

    可是焦若兰现在已经不笑了,因为在她眼前的毕竟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一把刀,一把同样白花花的刀,一把第一高峰的缅刀,这把刀上现在流的是自己的鲜红的血。焦若兰这时已看见了第一高峰,第一高峰是从窗户外进来的,因为门和刀连同焦若兰已经死死地结合在了一起。

    这个丑陋的女人至死都不相信她自己会死在一个男人的手上,因为她曾经下重誓,决不能死在臭男人手上,更何况是她这一生最讨厌的捕快,而且还是她认识的一个捕快。

    第一高峰看著焦若兰死不瞑目的眼神,心痛之余无奈地说道:“我会告诉他的,我一定会的。”说来也奇怪,那焦若兰的唯一的一只眼竟悄然地阖上了。

    ……

    今日,晴,万里无云。

    无风,空气是死寂一般的窒闷。

    第一高峰,仍然像刀一样站在唐门的石牌坊前,马车里是任飘萍和燕无双的还不知道是否能被救活的身体。

    他在等,等可以救他们的人。尽管他的心里没有一丝的把握,但是却决不能放弃,放弃就意味著绝对的死亡。

    不一会儿,唐灵来了,唐灵的眼睛是红的,之前一定是为了唐向天,而现在则是为了任飘萍。唐灵是跑著出来的,身後是唐直,新任唐门的门主,唐直向第一高峰点头,然後就坐进了马车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直跳下了马车。

    唐灵急忙钻进了马车又立刻跳了下来,对著唐直急切道:“大哥,他没救了吗?”

    唐直不说话,只是摇头。

第十七章 坚持

    坚持,在某一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循规蹈矩,按著既定的目标和理想继续前进和奋斗,而放弃则是打破这种循规蹈矩,否定原有的追求和执著,去寻求另一片全新的天地,所以坚持要比放弃来得容易得多,但很多的时候我们却选择了放弃。

    唐灵现在就在坚持。

    当她看到唐直摇头不语,她坚持问,所以唐直只好回答:“燕女侠无大碍,只怕任少侠已是无救了,不知是谁居然可以杀死任少侠?”

    第一高峰没有回答,因为杀人者已死。

    而唐灵则像疯了一样直摇头道:“不不不,不可能,他不会死,他不会死。”转身冲进马车里,看著任飘萍,这个她才认识不到两天的男人,她不知到自己为何会如此的心痛,她还不知道爱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里芽。

    她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抚摸著他的脸庞,抚摸著这瞬间的爱和痛。

    唐灵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能改变很多事情的人,她抱起任飘萍,目光里是无比的执著,坚定的步伐向唐门里迈去。

    第一高峰吃惊地看著这个女孩的异常举动,他早已看过任飘萍的气息了,任飘萍分明已经是一个死人,他带任飘萍和燕无双来到唐门是因为燕无双还没死只是毒太深而已,而唐门是用毒的行家,至於任飘萍他只是寄希望於奇迹生,因为唐门有一个神话般的人,也许,也许她能救活任飘萍。

    第一高峰似乎突然明白,有一种人,是让你永远无法忘怀的人,这种人在你的身边的时候,无论遇到多麽大的困难,你都可以坦然面对,无论遇到多麽危险的事,你都可以安然度过,这种人,让你在想起他的时候,就是在你彻骨缠绵间或万分痛苦时也会感到一种无比的坚强和执著,只要他在,只要他还活在你心,你就不会放弃。

    第一高峰立刻抱起马车的燕无双,毅然地紧紧地跟在唐灵的身後。

    唐直从来没有见过唐灵这样坚毅的神情,震惊之余他似乎也感到任飘萍的存在,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但是他心里清楚任飘萍是一个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的人,至少他已经改变了唐灵,甚或正在改变自己。唐直也跟在唐灵的身後,他的心里也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唐门里至高无上的人。

    第一高峰跟在唐灵的身後不知穿过了多少道门,终於到了一个花园的门前,这是一个封闭的花园,花园的四周是一丈多高的青石围墙,从墙内飘出阵阵的浓郁的花香味,花园的门是一道篱笆扎成的门,门的上方青石刻有两个字‘禁地’。

    门後突然闪出了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叱声问道:“什麽人?”

    唐灵道:“唐灵,我要见姥姥。”

    唐直似乎又怕又敬,躬身道:“唐门新任门主唐直求见姥姥。”

    其一个老者并没有理会唐直,看了一眼唐灵怀的任飘萍,又看了看第一高峰,这才笑著对唐灵说道:“小灵儿,你可是要姥姥救这年轻人?”

    唐灵催促道:“是啊,你还不快点儿告诉姥姥!”

    那老者似乎有点儿怕唐灵,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可是未等他去,从花园里便传来了一个极其威严的声音:“是灵儿吧,让他们进来。”

    展现在第一高峰眼前的是成千上万的花儿,这儿是花的海洋,有花之王的牡丹,有淡然处之的兰花,有清香扑鼻的茶花等等,大凡你能说出名字的这儿都有,你说不出名字的这儿也有,花海的央有一座茅屋,茅屋的前边现在坐著一个老妇人,头已经全白,但是岁月却没有夺取她的青春,她的肌肤仍然和十八岁的少女一样富有弹性和活力。第一高峰心想这个老妇人只怕就是传说的那个神话般的人吧。

    要知蜀唐门是一个女权家族,对外以门主为最大,其实极其重大的事宜只有唐门的辈分最高的女性才有决定权,而在这些辈分最高的女性推选出的武功卓绝威望最高的女子便是唐门的最高掌权者,所有唐门的人都称她“姥姥”。

    江湖传说传至这一代的姥姥,是一个医术极其高能够生死人活白骨的人,据说朝廷的御医总管便是他的传人,而三十年前已死了三天三夜的点苍派掌门被抬到她的面前,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居然也被救活了。

    然而姥姥只救她欠过情的人,现在姥姥就看著任飘萍,道:“小灵儿,你真的想救他?”

    唐灵道:“当然,要不我怎麽会到这里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花儿过敏。”说时就是一个喷嚏。

    姥姥看著唐灵,眼满是疼爱和怜惜,道:“就说嘛,平日里要你来你都不来,可是姥姥不认识这个人。”

    唐直一躬身道:“姥姥,这便是我昨日说的任飘萍。”

    姥姥没有看唐直只是嗯了一声,不禁又多看了任飘萍两眼。

    唐灵上前拉住姥姥的手,撒娇道:“姥姥,你不是说过你最疼灵儿了,你忘了麽,你说过无论我要什麽你都会答应的。”

    第一高峰现在才明白为何唐灵有时看起来要比唐直说话分量来得重些,原来都是姥姥宠的。

    那姥姥又怎经得起唐灵这一撒娇呢,只好道:“好好好,不过姥姥要问你一句话,你可得如实回答,否则的话……”

    姥姥话未说完唐灵便痛快地答应了,道:“问吧,就是十句百句话灵儿都会如实回答的。”

    姥姥附耳不知对唐灵说了些什麽,只见唐灵一张脸已是羞得红遍了天,一跺脚,一扭蛮腰,人已退後了三步,娇声道:“姥姥,你说什麽呀!”

    姥姥见此情形大笑道:“好好好,你不说姥姥也知道。”遂去仔细查看任飘萍的脉象。

    过了一会儿,姥姥脸色凝重地看著唐灵,道:“他这是身无色无味的‘天一神散’之毒,毒後他又妄自运功力致使毒气攻心,後又於前胸受到一笑倾城焦若兰的‘悲天夺魂掌’的重创,只怕……”

    唐灵听到这里已是急得哭了,道:“还说你是什麽生死人活白骨,全都是骗人的。”

    姥姥急忙道:“你这丫头,姥姥话还没说完呢,姥姥是说只怕只有他才能救自己。”

    姥姥这一句话不但唐灵不解,就连唐直和第一高峰也是一头的雾水,俱是睁大著眼睛等待她的下。

    姥姥道:“小灵儿,你要知道人的意志力很重要,一个意志力异常坚强的人有时会战胜死神从而活下来,而相反意志力薄弱的人本不至於死的有时也会死去,这个小夥内功修为很不错,他居然在临死之前全力运功保住自己的心脉,目前他只是处於一种假死的状态,我现在可以替他把那‘天一神散’的毒解除,再助他去除悲天夺魂掌的伤,至於他什麽时候能够醒来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唐灵看著姥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静眨呀眨的仍然还是不明白,又看了看任飘萍,一脸的迷惑道:“他真的不会死吗?”

    第一高峰当然明白姥姥的话,所以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笑意,因为他知道任飘萍的意志有多麽坚强。

    第一高峰突然现燕无双在流泪。

    燕无双左臂的伤没有伤到筋骨,第一高峰已经在第一时间给她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唐直也已经给她解了毒,所以现在燕无双已经醒了,而且还听到了姥姥最後的这番话,所以她现在正在流泪。

    第一高峰道:“燕姑娘!”

    燕无双起身对著姥姥就是一个大礼,说道:“多谢姥姥仗义相救任大哥。”

    姥姥何许人也,见燕无双醒来後第一件事不是感谢救自己的人而是感谢救任飘萍的人,心下便知只怕这女子把任飘萍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我那小灵儿可怎麽办?当下也不理会燕无双,只顾著替任飘萍解毒。

    唐灵见姥姥不理燕无双,便走上前去扶起燕无双道:“姐姐不必多礼,你身上还有伤呢,任大哥不会有事的。”

    燕无双不想唐灵小小年纪竟如此懂事,她心里明明记挂著任飘萍的生死还来宽慰自己,不由得心存感激,道:“谢谢你,唐姑娘。”

    任飘萍毒解之後已经有三个时辰了,还不见醒来,唐灵和燕无双自是心急如焚,唐直已经走了,第一高峰仍然刀一般地站著,他相信任飘萍一定会活过来。姥姥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忽然任飘萍的的手指动了动,嘴里在呼喊著一个名字:小蝶!

    唐灵和燕无双欣喜若狂,叫道:“任大哥,任大哥,你醒了!”

    任飘萍的嘴里还在不断地呼唤著小蝶,小蝶。唐灵喜极而泣,道:“任大哥!”,人已是一个泪人儿了。燕无双看著任飘萍道:“你总算是活过来了,要不可要把唐姑娘急死了。”

    任飘萍在唐灵的兴奋的一连串话终於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第一高峰投去了信任的目光。然後起身道:“多谢前辈施手相救。”

    姥姥看著任飘萍道:“要谢就谢小灵儿吧。”

    任飘萍看向唐灵,道:“多谢唐姑娘。”唐灵双手背後一挺胸仰头调皮地看著任飘萍,似乎要告诉他她的能干和骄傲。

    姥姥面显忧色道:“你能活下来最重要的还是你心的强烈的意志,那个你口一直叫著的小蝶想必就是你活下来的动力,不知小蝶是何许人也?”

    唐灵即便再单纯,她也猜得出小蝶是任飘萍生命最重要的人,而小蝶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所以她现在目不转睛地看著任飘萍等待他的回答。

    任飘萍一时语塞,然後道:“是在下的一个知己。”

    谁知姥姥目光如炬盯著任飘萍,道:“只怕是红颜知己吧!”

    任飘萍转过头去没有回答,目光已迷离,心已乱,他想起了焦若兰的话来:来生千万不要打有夫之妇的注意。他不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算不算是叫做来生,如果算是的话,他到底应不应该忘却这个在自己前生完全占据自己身心的女人,一个有夫之妇。

    任飘萍眉宇间的忧郁更浓了,是坚持还是放弃?当思念一个人已是一种习惯,当爱一个人已是一种自然,他真的能够做到放弃吗?

    唐灵看著任飘萍痛苦的神色,她已经明白,有些问题是不用回答的,可是她却也如此的心痛,不为小蝶是他的红颜知己,只为他的心痛。所以唐灵走上前去,双手抓住任飘萍的胳膊,柔声细语道:“任大哥,你不必回答,只要你开心,你做什麽我都是支持你的。”

    所有的人都吃惊地看著唐灵,这麽样的一个小姑娘就这样的万般纯洁无我地爱著他,燕无双自忖自己做不到,姥姥的眼已全是愤怒,任飘萍已经被眼前的唐灵震撼。

    任飘萍以往每当念及小蝶时,心总会涌起无以名状的哀伤和失落,他只是一个身处天地之外的孤寂的个体,可是此刻他竟然觉得自己可以不再孤单,可以不再哀伤。心竟然涌起和那天晚上思念燕无双一样的感受──温暖。

    姥姥见任飘萍无语,眼多了一层雾,又闭上,道:“你们去吧,我累了。”

    任飘萍四人遂躬身离去。

    ……

    次日,旭日初升,客栈门前。

    任飘萍,燕无双,第一高峰,三匹马。

    任飘萍在等,等唐灵。唐灵没有来,来的是唐直,唐直道:“灵儿说她最怕送行,她守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後自会去找你,到时只怕还要你好好照顾她。”

    任飘萍道:“我一定会的,唐兄,告辞。”

    ……

    三骑绝尘而去。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三日後,已到洛阳城门前。

    燕无双看著任飘萍道:“你真的能放下她吗?”

    任飘萍道:“纵使苦苦思忆又能如何?一切已是覆水难收无可挽回,一切都已是铁铮铮的事实。”

    燕无双道:“但愿如斯吧。”脸上却抹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哀愁,心道:就算放下旧人,新人也不是我。

    进了洛阳城,三人现整个洛阳城里似乎比平日里多了很多江湖人士,有飞剑门的,有青城派的,丐帮的……更有那上官世家,南宫世家的人,还有那远在云南的翠烟门的人走动,任飘萍道:“哦,看来洛阳城今个很是热闹啊。”

    第一高峰道:“只怕要生什麽大事了。”

    第一高峰话音刚落,只见四个人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四人面上俱是风尘仆仆,其为的是一个老者,华苍鬓,约莫五十出头的样子,脚穿一双抱耳芒鞋,臂上遒劲道道。老者的身後是一毛头小夥,愣头愣脑的,一见就知刚刚出道不久,只是他的一双手犹如蒲扇般大小,让人望之心惊。随行的另外两个人却都是三十出头的汉子,其一个浓眉大眼,身著蓝衫,衣料算不上华贵却也干净,一脸的豪气,另一个则是书生打扮的模样,腰间却鼓鼓的,似乎是藏著一件什麽兵器。

    那老者操著一口浓厚的陕西关口音,哈哈一笑声若洪锺,道:“天荒地老柳飞絮,咫尺天涯任飘萍,任少侠,一别多年,可否还记得我这粗人?”

第十八章 欧阳小蝶

    任飘萍一见这老者开口说话就立刻皱上了眉头,原来他这嗓门太大,整个街上的人都能够听见。

    任飘萍本就不是一个爱好名利之人,现在这麽多的人看著他,只好一拱手,讪讪一笑道:“原来是关‘神威镖局’的风天风老英雄,一向可好啊。”

    那风天还未回答,周围一干的江湖人士的声音就把他淹没了:

    “任大侠,久仰了,在下威镇江东章子云。”

    “久闻任少侠轻功天下无双,在下神拳无敌李德。”

    “……”

    凡此种种,不是“威镇”就是“无敌”,不是“神刀”就是“神剑”。

    任飘萍听得实在是能够笑掉大牙,忽然手指不远处的一个人,道:“快看,那人才是任飘萍。”

    众人皆举目瞧去,就在这一瞬间任飘萍就溜之大吉了,众人一回头,哪里还有任飘萍的身影。第一高峰和燕无双相视一笑,也纵马离去,留下风天在那里只得摇头苦笑。

    待到第一高峰和燕无双赶回雅净阁时,任飘萍已经给柳如君服了解药正在和常小雨聊天喝茶。

    任飘萍看著常小雨打趣道:“小常,几日不见,你怎麽消瘦了很多,是不是紫云虐待你了?”

    常小雨憨笑不语,紫云含笑接口道:“任大哥,什麽呀!还不是他回他常家了一趟才这样的!”

    任飘萍心一惊,看向常小雨,心道常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了吗?而且雅净阁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望向常小雨时,常小雨脸色微变,接著对任飘萍直眨眼,任飘萍遂也不好多问。

    这时燕无双已是变回了玉芙蓉,道:“雅净阁这几日可好?”

    紫云见到玉芙蓉回来自是高兴的不得了,道:“没事麽大事,只不过昨日信鸽带来一封密函。”说时便从怀拿出交给了玉芙蓉。

    常小雨一见第一高峰便苦著一张脸道:“神捕大人,你怎麽阴魂不散啊,我不是都说过人不是我杀的。”

    第一高峰看了常小雨一眼冷冰冰地说道:“事情正在调查,我先不与你理论。”又对任飘萍说道:“你怎麽跑得比兔子还快,连马也不要了。”

    玉芙蓉一边拆信一边笑著说:“岂止是比兔子还快,简直就是丢了魂一样霎时间便逃的无影无踪了。”

    常小雨笑道:“哦,我倒要听听,天底下到底还有什麽任能够让他这只老狐狸逃之夭夭的?”

    玉芙蓉此时并没有回答常小雨的话,她在看信,看信的手居然在抖,脸色已是煞白。紫云急忙扶住玉芙蓉,道:“姐姐……”已是把信抢了过来,看完之後,脸色凝重地交给了任飘萍。

    常小雨和第一高峰也凑了过去,只见信上所写:近日咫尺天涯任飘萍将至洛阳,现命玉凤堂全力配合本门三大长老截杀之,不得有误。信上没有落款,只有一棵仙人掌,黑色的仙人掌。

    任飘萍笑了笑,悠然道:“哦,奇怪了,你们有没有见过黑色的仙人掌?”

    常小雨道:“没见过,见过黄的,绿的,红的,白的,还真就没见过黑的。”

    玉芙蓉低头惨笑,道:“我也没见过,只怕见过的都已是死人了。”

    第一高峰沈默不语,心道:“一个焦若兰就已经差点要了任飘萍的命,现在一下子就来了三个,只怕是凶险万分。”

    任飘萍依旧笑道:“在客栈我是大意了,不必担心,要来的总是会来的。”

    玉芙蓉却没有笑反而严肃地说道:“我知道若不是你一心为了救我,自是能击败焦若兰,只是你能确保在一百招之内击败她吗?要知当年少林寺前任达摩院席长老悟禅大师便是死於此人之手。”

    任飘萍笑而不语。

    常小雨却道:“江湖传言悟禅大师不是死於天花吗?”

    任飘萍附和道:“正是,舍得和尚也是这麽说的。”

    玉芙蓉的脸上有些不高兴,道:“这麽说你们是不相信我了?”

    看来玉芙蓉不像是在说谎,那麽就是舍得和尚在说谎,可是他为什麽要说谎呢?

    常小雨不吭声,任飘萍更是不吭声,因为一个女人在生气的时候,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吭声。

    玉芙蓉的气似乎消了一大半,道:“这次虽不知派来的是谁,但一笑倾城焦若兰只是仙人掌七大长老排行最末的一个,上边已知焦若兰已死,此次定会小心翼翼,他们若是光明正大的来也还可应付,而所谓杀手自是不会光明磊落行事。”

    说至此,玉芙蓉突然不说了,似乎觉得自己太有点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任飘萍笑道:“要是有人娶了你呀一定会在被窝里偷著笑。”

    玉芙蓉突听任飘萍如此一说,不禁一羞,皱眉问道:“为何?”

    第一高峰却突然开口:“所有的事你都分析到了,想来已是有对策了,男人自是可以高枕无忧了,这还不偷著笑?”

    众人大笑,玉芙蓉粉脸带羞自是让人心里喜欢得紧,幽幽一叹道:“可是只怕人家不稀罕。”

    玉芙蓉似是觉得此言说的甚是露骨,急忙一捂嘴,紫云立时接上了话道:“姐姐,这人家说的是谁啊?”

    那玉芙蓉立刻羞得无地自容,满屋子追著紫云打闹。

    众人经这麽一调侃,心情倒也没那麽沈重了。

    已是傍晚时分,柳如君已经醒了过来,看上去已是容光焕,见任飘萍一干人在一旁守著,心知自己的一条命全是这帮朋友给的,不禁眼圈里有些潮湿,道:“如君何德何能竟交得你们这帮重情重义的朋友,如君此生已是无憾了。”

    常小雨笑道:“酸死了,你别这麽绉绉的,你一向就是这麽给那些女人灌酸水的?”

    柳如君正色道:“往事不可提啊,我柳如君算是重新做人了。”

    任飘萍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柳兄不必如此拘泥於形式,该怎麽活还怎麽活。”

    玉芙蓉听了不以为然,一瞥粉嘴,道:“想来任公子也想风流风流?”

    任飘萍心当然明白玉芙蓉的话,不禁一声长叹,道:“便纵有千种风流,更与何人说?”他这麽一改柳三变的词倒也正是他此刻内心的真正写照。

    玉芙蓉不禁柔声道:“公子……”已是千种风情俱在此声。

    第一高峰忽道:“这几日洛阳城怎麽聚集了这麽多江湖人士?”

    常小雨道:“听老鸨说好像是为了什麽兵器之王的事。”

    任飘萍道:“兵器之王?排名兵器榜第一名的不是欧阳连城的‘伤心羽’吗”

    第一高峰道:“正是,当年龙门老人把‘伤心羽’排在第一位自是无话可说,排名第二的是唐向天的‘十地阎罗’,第三则是翠烟门门主水无情的‘桃花雨’。”

    常小雨道:“看来有人想要一改兵器谱的排名,毕竟欧阳连城和唐向天都已不再人世了。”

    柳如君道:“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又是谁呢?”

    玉芙蓉道:“那一定是拥有更加厉害的兵器之人了。”

    任飘萍呵呵一笑,道:“用不著那麽复杂,我这就出去一探,定有结果。”说著人就往出走。

    玉芙蓉知道拦是拦不住他了,心里又担心仙人掌组织杀手手段狠毒於暗加害於他,任飘萍刚一出门,便说道:“常公子,神捕大人,你们还是暗跟著他吧。”

    二人自是明白她的心意,什麽也没说就跟了出去。

    天色已晚,但整个洛阳城仍旧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只怕现在想找个店投宿也是比登天还难,所有的客栈酒楼都挤满了前来一争兵器排名的江湖人,抑或只是来瞧热闹的人。

    任飘萍的身形在黑暗展开,一如鬼魅一样迅地穿越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常小雨和第一高峰二人跟著颇感吃力,任飘萍三转两转竟然就在他俩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常小雨和第一高峰就这样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雅净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玉芙蓉含笑,道:“人跟丢了?”

    常小雨喝了一口紫云递上来的茶,悻然道:“这只老狐狸,一定是现我们了,也罢,跟丢天下轻功第一的任飘萍也不算是什麽丢人的事。”

    柳如君笑道:“看来你至少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学会了安慰自己。”

    第一高峰脸色平平,道:“我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震天帮一定是他的去处之一。”

    紫云道:“何以见得?”

    第一高峰望著紫云道:“这位姑娘……”

    众人这才忘了引见双方,只见紫云立刻裣衽一礼,道:“在下方巧凤,见过神捕大人,叫我紫云就行了。”

    常小雨插话道:“神捕大人,紫云正是南昌那日王天语欲欺侮之人,我也正是见此才出手教训了王天语,并未杀死他,紫云自可作证,”忽又嘿嘿一笑道:“哦,忘了告诉你,紫云现在已是我老婆了。”

    紫云脸一红指著常小雨的鼻子道:“就你脸皮厚。”

    第一高峰‘哦’了一声,道:“只因为焦若兰的那句话。”

    常小雨,紫云和柳如君竟一齐问道:“哪句话?”

    第一高峰没有回答,因为有人已经回答了。玉芙蓉脸色凝重,道:“下辈子不要打有夫之妇的主意。”

    ……

    此刻,任飘萍正是在震天帮,只不过是匍匐在震天帮的後堂屋脊之上。

    後堂里赵宏云阴沈著脸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是长白二老,赵宏云冷冷道:“你二人上次与他交手不敌,不想江湖排名第七的杀手焦若兰也会失手,看来他还真是不可小觑。”

    这时纪长山出现了,行了一礼,道:“帮主,刚才得到消息仙人掌这次派出三大长老联手出击击杀任飘萍,明日便可到达洛阳。”

    ‘哦’了一声,赵宏云的眼里闪现出兴奋的光芒,道:“不知这次派出的是哪三位?”

    纪长山道:“江湖杀手排名第三的‘千里莺啼’李冰玉,排名第五的‘春风不度’李思然以及排名第六的‘月上枝头’凤如烟。”

    赵宏云一听之下精神一振长笑一声,道:“就算他任飘萍是三头六臂只怕这次也是死定了。”

    任飘萍心头也是一惊,不想这些传说的老不死的家夥居然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都出动了,当下一思量:也罢,树欲静而风不止,来就来吧,心也自是充满了万丈豪气。

    谁知就在此时。

    後堂的正门‘吱呀’的一声被人轻轻推开,进来一女子,道:“你究竟要对他做什麽?”

    任飘萍似是已停止了呼吸,八年之後突闻伊人声音,心潮竟仍然如此澎湃,他闭上了的眼又慢慢地睁开,屋内灯火明亮,来人可不正是欧阳小蝶?

    赵宏云一见欧阳小蝶,急忙站了起来,道:“夫人可是回来了,坐坐坐,让我看看,你可还好,那贼人可是没有伤到你吧。”

    欧阳小蝶本已是生气之极,一见及赵宏云全然一副关切的样子,不禁心下一软,语气已是缓和得多,道:“你为何要杀他?”

    赵宏云道:“你都听见了?”

    欧阳小蝶撇过脸去并不回答。

    赵宏云道:“我不杀他,你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吗?”遂一使眼色,纪长山和长白二老悄悄地退下。

    欧阳小蝶愤怒道:“原来你口的贼人说的是他。”

    赵宏云道:“难道光天化日之下掠走民女不为贼?”

    欧阳小蝶一时竟无语,不想当初设计竟给任飘萍带来杀身之险,恨恨地说道:“我根本就没有被劫持,是我自己离家出走的,我终日待在这咫尺之地心里实在闷得慌,你又不让我出门,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任飘萍缓缓地调整自己的气息,许是太紧张了,竟然直到此刻心境才平息了下来。

    赵宏云缓缓道:“你说你是离家出走,可是那劫持你的人的留书上为何写的是他的名字?”

    欧阳小蝶道:“这我又如何得知,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於他。”

    赵宏云似乎有点儿生气了,道:“你不要处处维护他,八年了,你还不能忘情於他,你又怎知八年之後的人还是原先的他呢?”

    欧阳小蝶已是很激动了,决然道:“我知道,他不会变的。”

    欧阳小蝶的这一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禁深深地震撼著任飘萍的心,他不知自己还配不配她的这一信任。

    可是这话同样也触动了赵宏云内心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不禁自嘲道:“是啊,他不会变,可是我对你的心又何曾改变过,你几时又何曾关心过我的感受?”

    欧阳小蝶沈默不语,思忖良久,道:“我承认你对我很好,那麽你现在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妻子,还有,我还是屏儿的母亲。”

    欧阳小蝶的这番话在此刻似乎把任飘萍刚刚唤起的那份执著击了个粉碎。

    而赵宏云却似乎更愤怒了,大声的说道:“你既是知道,就不该去找他,你既是找了他,他就得死。”

    欧阳小蝶一回头,一字一句道:“我是想找他,可我没有找他。”

    赵宏云冷笑道:“你又如何证明,我又如何知道你们之间还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事生。”

    欧阳小蝶此时已是气极,反倒语气平静了下来,道:“也罢,你已不可理喻,你的思想竟是如此的龌龊,这就是你和他之间的不同。”

    赵宏云已是咆哮了起来,疯狂地叫道:“我就知道,在你的心我永远都不及他,他若不死,我又怎能安心?”

    欧阳小蝶已是无语,起身便要离开。

    赵宏云的剑出鞘,剑直指欧阳小蝶,道:“怎麽你又打算离家出走,你敢说你不是去找他通风报信?”

    欧阳小蝶静静地看著赵宏云,道:“我原本打算你这次若是收手,我就安心和你过下去,可不曾想你居然如此执迷不悟,看来我们夫妻之情已尽,你要杀就杀吧,反正我总算是亏欠於你。”

    说罢竟然挺起胸膛义无反顾地迎向赵宏云手的剑走去。

    任飘萍一颗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

    赵宏云一边退一边说道:“小蝶,你不要逼我。”

    欧阳小蝶的心似乎又软了,迈向前方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娘!”屏儿已是跑了进来,门外好像站的是纪长山。

    赵宏云迅收起了长剑。

    欧阳小蝶已是伸开了手臂,慈母的爱已是满了眼,屏儿扑到欧阳小蝶的怀里,道:“娘,你去哪里了?你不要屏儿了吗?”

    欧阳小蝶不知是爱的泪水还是委屈的泪水,竟在这一瞬间冲破心灵的堤坝泄洪似的奔涌而出,嘴里说道:“爱爱爱!娘当然爱屏儿了,娘最爱屏儿了。”

    屏儿也哭著说道:“那你不离开屏儿了?”

    欧阳小蝶道:“不离开,不离开,娘怎麽会离开你呢?”

    赵宏云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笑了,回头对纪长山一点头,纪长山立刻便消失了。

    任飘萍心里泛起那早已熟悉的凄苦,这种场景岂不是早已在自己的心里上演了无数次了,只是不想此时竟来的如此的真切而又现实,他缓缓闭上眼睛,竟像是要把这无尽的痛苦慢慢的舔食干净,他站起,纵身,已是消失在茫茫的无尽的黑夜。

第十九章 兵器之王

    雅净阁

    已是深夜

    玉芙蓉一夥人仍旧没有睡,他们在等,等任飘萍回来。

    很久没有人开口说话了,近日生了很多事,所以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就是常小雨这种什麽心都不操、倒地就能睡著的人此时也睁大著眼睛,玉芙蓉当然就更睡不著了。

    柳如君看了看眯著眼睛已快要睡著的第一高峰,忽然打破沈默,道:“大家还是睡吧,明天也许我们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任兄想必处理完自己的事就会回来。”

    常小雨一想也对,笑道:“是啊,天底下若还有老狐狸处理不了事,我们纵是在这儿等上一夜又有什麽用呢?”

    紫云立即接口,道:“那也未必,按理三大杀手明日才会来,可是他们若突然提前来任大哥现在岂不是危险万分?”

    众人一听此话皆是心头一震。

    第一高峰忽然道:“只怕他是不会回来了。”

    常小雨立刻道:“此话怎讲?”

    第一高峰似乎又要睡著了。

    玉芙蓉长叹一声道:“只因为他是一个不愿给朋友添麻烦的人。”

    柳如君道:“这麽说他岂不是更危险?”

    常小雨道:“我们立刻分头去找。”说完立刻起身。

    玉芙蓉道:“不必了,一个人若是存心躲你,一时三刻你又如何找得到呢?”

    任飘萍从震天帮出来,立刻就易了容,然後找了一个人最多的地方──醉里绣乾坤,这个洛阳城里最大的酒楼,现在仍然有很多人在喝酒,喝酒的人当然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

    醉里绣乾坤酒楼里的夥计们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心里暗自骂道:***看来要忙活一整夜了,这些个江湖人看来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店老板自是乐得合不上嘴,巴不得天天如此。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一个虬髯年人,一身蓝衫,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进门就喊:“小二,上壶好酒,切二斤牛肉,把爷伺候得高兴的话爷就赏你娃俩个银子。”听上去一口陕西关一带的口音。

    只要有钱,什麽都好说,酒肉很快就上来了,那虬髯客找了一张离门口最近的桌子坐了下来,虬髯客原本打算一个人清净清净来著,谁知一个人不请自坐在坐他对面,神威镖局的风天。

    风天笑道:“老乡,也是来参加这兵器大会的?”一边说一边打量著虬髯客。

    虬髯客大笑道:“真个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真个是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老乡啊,来来来,喝两杯,”又道:“我是没事瞎凑热闹,来看一下,还不知你老哥咋称呼?”

    风天笑道:“老朽神威镖局风天,敢问老弟……”

    虬髯客不等他说完便豪爽地答道:“久仰久仰,小弟孟蝶飞,不知这兵器大会是何人起的?”

    风天道:“当然是龙门老人了,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虬髯客道:“听说是在明天举行。”

    风天道:“明日未时初刻牡丹山庄,如果老弟不嫌弃的话,咱们到时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虬髯客笑道:“这个最好不过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虬髯客已是不胜酒力,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风天在江湖上结交甚广,为人忠义古道心肠,况且走镖之事原本就应当多交一些朋友的。虬髯客一进门,他行走江湖多年的老道的眼光就看出对方绝非等闲之辈,又是老乡,当下便生出结交的念头,不曾想对方竟睡著了。心琢磨这孟蝶飞只怕是化名,一时实在是想不出对方是何人,只好作罢。

    次日

    牡丹山庄,

    兵器谱排名大会已进行到尾声了,虬髯客混在风天一行四人,似乎一直在搜索什麽人,很显然他很失望,因为他的头已经低下不再看那比武台上的翻飞腾挪的人影,也不再瞧那各色奇异的神兵利刃。

    就在这时,虬髯客耳旁忽闻风天的洪亮的声音:“燕女侠!”

    燕无双本是来找任飘萍的,并不想多作耽搁,只是昨日匆匆一见就已经很失礼了,今日只好过去打算说上几句话就走,道:“风老爷子一向可好,昨日实在是……”

    风天哈哈一笑道:“燕女侠一向巾帼不让须眉,怎麽今个婆婆妈妈起来了,”眼睛扫向与燕无双同来的几人惊讶道:“怎麽不见任少侠,昨个你不是和他在一起麽?”

    燕无双看了看第一高峰他们,笑道:“只怕是被你昨日一嗓子吓得不敢露面了?”

    风天脸上似乎有些懊恼自己,道:“不会吧,若真是这样,真是老夫的不是啊,原本想好好感谢一下任少侠当年的救命之恩的,却未曾想到会这样。”

    紫云道:“哦?这是怎麽回事?”

    风天看了看紫云道:“这位姑娘?”

    众人这才相互介绍,原来愣头愣脑的小夥是风天的独子风雨来,书生摸样的是镖局里的镖头钱万里,浓眉大眼的壮汉也是镖头李仁龙,风天介绍到虬髯客这里时说道:“这是昨晚老朽新交的朋友,也是老乡,叫孟……孟什麽来著?”

    虬髯客一直低著头,此时也只好抬起头笑道:“孟蝶飞,区区小名不足挂齿,还望各位大侠莫要见笑。”

    别人倒不见怎地,燕无双却是心里在不断地琢磨:孟蝶飞,孟蝶飞。待到她再去看那虬髯客时,虬髯客已是把头低下了。

    这时第一高峰道:“风老镖头说的是当年任飘萍在陕南道击杀秦岭六魔那一役吧。”

    风天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御赐金牌神捕果然名不虚传,当年……”

    话正说至此时,只见一人走至风天的面前施了一礼,道:“侄儿拜见叔叔,叔叔一向可好。”

    众人一看,一惊,此人正是震天帮的少帮主赵宏云,可是令众人更为吃惊的却是赵宏云身後的一女子。

    那女子一袭白纱,却掩盖不住她那婀娜的身姿,就这样向他们风姿绰约地走来,葱花玉手轻轻一撩面纱,对著燕无双和紫云嫣然一笑,只见她面若芙蓉,蛾眉皓齿,粉白黛黑,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燕无双和紫云自是知道她是谁。

    然而柳如君他们也没有人问她是谁,只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一定就是欧阳小蝶。

    现在大家才知道难怪任飘萍无法忘情於她。

    而那虬髯客此时仍然没有抬头。

    风天已经说话了:“原来是赵贤侄,你爹他可还好?”

    赵宏云面显悲痛,道:“家父已於前不久遭人毒手了,叔叔,你可要为侄儿做主啊!”

    赵世青死後赵宏云并未丧,是以风天大吃一惊,道:“是何人所为?”

    赵宏云咬牙切齿道:“咫尺天涯任飘萍。”

    风天简直就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任飘萍?贤侄,你可确定?”

    赵宏云道:“十分确定,那贼人杀死家父後还留下信笺,上书‘咫尺天涯任飘萍’。”

    这时常小雨再也忍不住了,道:“少帮主,饭可以多吃,话不可胡说,请问天下谁人不知任飘萍从不杀人。”

    赵宏云正待分辩时,忽然台上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响起,只见一个人一挥手,台下已是静成一片,此人正是龙门老人。

    龙门老人道:“各位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现如今已经决出兵器谱的前四名,分别为天荒地老柳飞絮的‘龙吟刀’,南宫世家南宫伤的‘别离剑’,上官世家上官嫣然的‘烟雨萧’,以及翠烟门冷秋雨的‘昙花羽’。适才我看见新来了很多江湖英雄好汉青年俊杰,为公平起见,现在任何人都可以挑战他们四人,但不可以轮番挑战同一人,更不可伤及对方性命。”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纷纷惊道:“别离剑!”“莫不是欧阳连城大侠打造的那把剑?”“……”这时,台上已多了一人,朗声道:“在下震天帮纪三娘,还请冷公子赐教。”

    柳如君自是一惊,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台上一清瘦高挑的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三角眼,鹰钩鼻,对著纪三娘冷冷一笑,道:“原来是唐门的‘细雨柔情’唐雪雪,怎地又变成震天帮的纪三娘了?”说话之人正是翠烟门的冷秋雨。

    台下一片哗然。

    风天沈吟道:“江湖两门,唐门与翠烟门,俱是江湖神秘门派,也俱是擅长暗器机关,向来颇多积怨,今日一争,只怕难以善了。”

    常小雨道:“据说冷秋雨是翠烟门的外门弟子武功最好的一个,看来还真有点门道。”

    柳如君心知当年冷秋雨苦苦追求唐雪雪未果,此人又心胸狭窄,只怕怀恨在心,对唐雪雪必然不会手软,是以一颗心已是提至嗓子眼上。

    唐雪雪并不答话,唐雪雪出手,满天细雨,万般柔情,三百六十根银针一如牛毛细雨般纷纷急飘落,落向冷秋雨,夹杂著淡淡的清香,一如少女情窦初开的柔情已是把冷秋雨包围。

    唐雪雪一出手就是绝招,她要在这一招之间分出胜负。

    冷秋雨心冷笑,右手自背後突然伸出,竟是一把长达三尺的折扇,折扇一展,竟已挡住了三百根银针,六十根银针已是绕到了他的背後,忽见冷秋雨连同折扇一起快旋转,那折扇竟旋转出一束煞是好看的昙花将他紧紧包裹,六十跟银针纷纷落地。

    虬髯客心不禁暗道:遭。

    果不其然,那昙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芒突然凋谢,十六根扇骨已化作十六把利剑直刺唐雪雪。

    唐雪雪被那七彩的光芒耀花了双眼,那光芒一灭间,胸前已是十六根利剑,心下一慌,急闪避。

    柳如君见状便要飞身出手相救,却被一双手牢牢地摁住,回头一看,却是那虬髯客,当下一急,却是暗功仍旧挣脱不开虬髯客。但听虬髯客笑道:“稍安勿躁!”

    台上唐雪雪身法展开间已是躲避了十三把剑,还有三把已是无法躲过,眼看著那三把剑就要刺穿她的右臂,却被一把乌黑的剑荡开了。

    这把剑长三尺九寸九分,宽一寸三分,剑身乌黑,舞动时伴有虎啸龙吟之音,正是天下名剑排名第三的‘伏羲’上古神剑。

    这把剑现在就握在赵宏云的手里,抵在冷秋雨的胸口,赵宏云道:“纪三娘也罢,唐雪雪也罢,都是我震天帮的人。阁下见好就收吧。”

    冷秋雨道:“想必阁下就是震天帮的少帮主赵宏云吧,剑倒是一把好剑。”说罢扭身退下。

    忽然一缕伤心之极的箫音响起,犹如一线纸鸢挂在空,时断时续,几欲随风飘去,令人伤心欲绝。

    只见台上赵宏云已是与上官嫣然战在了一起。那箫声婉转回旋,时而低啼,时而呜咽,摄人魂魄,赵宏云此时似乎已陷入那伤心已绝的啸声,每挥出一剑似乎都很吃力,不一会儿似乎要哭了出来,转而又悲声狂笑。霎时间,赵宏云的剑法已是大乱,口叫道:“任飘萍,你杀我父,夺我妻,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似乎眼前的上官嫣然已是任飘萍,伏羲剑照著她就是毫无章法的一番乱刺乱砍。

    所有的人都知道此刻赵宏云已是落败,而落败的原因自是那勾魂的箫音,当然更是因为那杀人父夺人妻的可恨的任飘萍,顿时台下议论纷纷。

    燕无双本就是此高手,缓缓说道:“每个人都会有心魔,只要你的定力不够,在这箫音之下一定会想起那些心的伤心往事,就一定会狂入魔直至心力衰竭。”

    常小雨等人自是知道这音律杀人於无形之间的道理,只是未想到赵宏云竟是如此的不济。

    欧阳小蝶已来至燕无双的身前,一双美目静静地看著燕无双,一泓秋水,几多哀求。

    燕无双自是看懂了欧阳小蝶的心意,长叹一声,幽幽道:“你可确定?”

    欧阳小蝶思忖良久,用力点了点头。

    台上赵宏云仍旧在疯狂地乱杀一气,却是连上官嫣然的一角衣袂都没有碰著。

    此刻,一阵悠扬欢快的琴声已是响彻整个牡丹山庄,一如小泉叮咚,又如春日阳光一泄万物复苏。

    那上官嫣然心一惊,停止了吹箫,嫣然一笑,道:“可是那逝水无痕燕无双燕姐姐啊?”

    赵宏云此刻似是如梦初醒,满脸的惭愧之色,悻悻然走下台去。

    燕无双娇声道:“上官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时,龙门老人笑道:“燕女侠果然是女豪杰,何不上台向江湖好汉一展风采?”

    燕无双道:“岂敢,雕虫小技而已,不敢贻笑大方。”

    龙门老人接著说道:“假若再没有人来挑战的话,那麽兵器谱的排名就这麽定了,我来宣布……”

    “且慢!”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人群一个绿衣女子已是掠起,身轻如燕,不见怎地两个起落已是落在龙门老人的面前,道:“小女子愿前来一试,只当是给大家增添茶余饭後的谈资笑料吧!”

    虬髯客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似乎特别的感兴趣,已是目不转睛的注视著台上。紫云已是摇著常小雨的胳膊,道:“是那个蒙面女子。”常小雨当然早已听出,心一叹,道:“真不知道老狐狸此时在哪里。”

    龙门老人定睛一看,这女子身材娇小,杨柳小蛮腰,只是头带斗笠,面垂黑纱,看不清容貌,道:“阁下何人?”

    蒙面女子道:“你就叫我欧阳姑娘吧,大会并没有规定参赛之人一定是有名字的人,龙门前辈,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啊?”

    龙门老人哑然失笑,道:“你这娃儿虽然有些刁蛮,但是此话也不无道理,好好好!”人已是退到了一边。

    虬髯客突然用眼睛满场搜索欧阳小蝶,可是哪里还见得著欧阳小蝶的身影。

    蒙面女子道:“南宫公子,有请!”

    南宫伤面无表情,抱拳一礼,长剑出鞘,道:“欧阳姑娘请。”

    蒙面女子欺身而上,手鱼肠剑已是击出十剑,南宫伤倒吸一口凉气,手别离剑青芒暴涨,已是还了十剑,谁知蒙面女的剑法越来越快。

    南宫伤只好苦笑道:“姑娘好快的剑!”,陡然间‘别离剑’突然一分为二,一把剑还在南宫伤的右手,一把剑已弹飞而出,直取蒙面女子的双目。

    风天不由得惊叹道:“好一把别离剑!”

    蒙面女子身形暴退,别离剑随影而行,谁知蒙面女子退至擂台边沿时,身形倒飞腾空,手一物旋转著疾飞至南宫伤的面门前,南宫伤的飞剑已是落空,只好以手剑格挡,可是一档之下那物旋转之力突然受阻,反向绕到他的背後突然裂开,一蓬银针竟全击在了他的背上,南宫伤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龙门老人突然惊呼道:“‘摄魂珠’,女娃儿,你是欧阳连城的什麽人?”

第二十章 无冕之王

    蒙面女看著龙门老人,冷冷的眼眸抹过丝丝惊讶的神色,又瞥出一眼不屑看了一看台下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的武林人士,冰冷地说道:“十七年了,不想还有人识得这‘摄魂珠’?”遂又对著柳飞絮道:“柳公子,请!”

    柳飞絮道:“姑娘还是先休息一下,适才一战已消耗了你不少体力。”

    蒙面女冷若冰霜,道:“好意心领,请!”

    ‘请’字音落,鱼肠剑应声出鞘,剑势如虹,已是刺出九剑,无论是从招式还是力道都拿捏得老道而又准确,俨然一派名家风范,使的正是武当的‘清风两仪剑法’,与刚才对阵南宫伤的剑法全然不同。

    柳飞絮能与任飘萍齐名自是有他的道理,他在蒙面女刺出九剑的同时也挥出了了九刀,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天荒地老刀’,每一刀恰好可以破解蒙面女的剑招。

    蒙面女似是一惊,突然剑招大变,一套大开大合阳刚之至的少林达摩剑法声若霹雷快如闪电地把柳飞絮的刀势压了下去。

    柳飞絮并不慌乱,长啸一声,力贯刀身,刀做龙吟,刀芒在阳光下闪耀的却是冬日的霜雪,是真正的霜雪,正是‘天荒地老刀’法的厉害招数‘天地同寿’,这一刀迎著太阳劈下,简洁明了却已是封住了蒙面女的所有生路,这一刀现在劈向蒙面女。

    柳飞絮的这一刀太快,蒙面女只有右手横剑格挡,‘摄魂珠’却同时自左手迅疾飞出,呼啸著的摄魂之音随著摄魂珠旋转。柳飞絮这一刀若是劈下必将身摄魂珠,若是去躲避摄魂珠则会失去最佳的获胜时机。

    可是柳飞絮却毅然选择了前者,只见柳飞絮的刀身一颤,刀身上的霜雪已化作千万雪雨霜针迎向摄魂珠射出的千万银针。银针已落地,此刻这一刀去势则更急,鱼肠剑已被这一刀荡开,可是柳飞絮的刀势却未尽,径直向蒙面女的头部劈去。

    蒙面女眼抹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绝望和後悔,也许不该太相信摄魂珠的威力。不知为何在这临死的一刻,迅闪过她脑海的竟然是任飘萍这个男人。

    柳飞絮心里知道自己这一刀已是全力而为,自己此刻已不能控制,只好闭上眼。

    然而柳飞絮的这一刀竟劈空了,蒙面女自然也没有死。

    柳飞絮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睁开的眼睛的瞳孔里映著一个人,一个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的人──虬髯客。

    风天一皱眉一惊道:“那不是孟蝶飞吗?”

    没有人给他答案,可是很快就有人给他答案了。

    龙门老人大笑道:“咫尺天涯任飘萍。”

    燕无双恍然大悟,心暗道:孟蝶飞,孟蝶飞,梦蝶飞,好你个任飘萍!

    任飘萍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似乎没有听到龙门老人的话,也许这个姓欧阳的蒙面女人并不是欧阳小蝶,可是在他的心此刻她已是欧阳小蝶了。

    ……

    欧阳小蝶此刻已是很生气了。

    她没有想到适才赵宏云刚一走下擂台纪三娘正要扶他时,赵宏云却一改此前在擂台上的惭愧愤怒之色,更没有精神虚脱之色,反倒是精神振奋,意气风,笑道:“不必,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欧阳小蝶听到这句话时,一颗心已冷到了极点,因为她已经明白赵宏云这一切都是假装的,他这一切只是为了败坏任飘萍在江湖的声誉。

    欧阳小蝶头也不回走在最前面,她昨日还为了屏儿给他机会,她刚才还在念及夫妻之情请求燕无双救他,她只是不停地向前走。

    赵宏云当然看出欧阳小蝶在生气,在後面追著,道:“小蝶!小蝶!”

    欧阳小蝶一语不。

    赵宏云终於追上了欧阳小蝶,一脸的虔诚的悔过之意,道:“小蝶,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也是一心为了屏儿,屏儿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啊!”

    一想到屏儿,欧阳小蝶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透过面上的黑纱冷冷地注视著赵宏云,道:“你既已请了绝世杀手,他已是必死之人了,你又何必让他落个如此的名声呢?”

    赵宏云叹了一口气,道:“只因为我知道他迄今为止还没有真正地被败过。”

    欧阳小蝶冷笑一声,道:“你也有说老实话的时候。”

    赵宏云阴笑两声,道:“凡事都会有第一次,过了今天自会有结果。”

    ……

    蒙面女眼见柳飞絮的刀向自己劈来,现在她却在一个陌生的男子怀,自是知道这个满脸胡子的年人救了他,只是这满脸胡子的人的手有力地握住自己的腰,脸上已是觉得有点儿烧,正待挣扎起身时又听到了龙门老人的话,不知怎地浑身似乎没有了一点儿力气,索性就躺在任飘萍的怀里。

    风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是啊,普天下能够在如此远的距离於电光火石之间从柳飞絮的刀下救人的恐怕只有任飘萍了。”

    谁知龙门老人笑道:“女娃儿,只怕你就是欧阳连城的独女欧阳紫吧!”

    闻得此语,任飘萍和蒙面女触电般地分开了,任飘萍自是抱错了人,蒙面女似乎没有想到龙门老人一下子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自然而然地问道:“你怎知道?”

    她这麽一问,自是承认自己就是欧阳连城的後人,众人皆长吁短叹,不想朗朗乾坤自是有它的公道,为欧阳一家留得血脉。

    龙门老人眼睛一扫台下众人,稍作迟疑,道:“当年老夫恰好因事也在川,闻讯後当即赶去查看,当时冰天雪地里遍地横尸惨不忍睹,老夫於悲痛之余仔细清点人数,现只有三十五具尸体,再三查看才知欧阳兄的独女欧阳紫并不在其,你那年应当只有四岁吧。”

    此刻虽不见欧阳紫的容颜,但也闻得她低声的啜泣,颤声答道:“正是,老伯与家父……”他此刻称龙门老人老伯,心已是把龙门老人看成了半个亲人。

    龙门老人道:“老夫与欧阳兄是结交甚深的多年好友,你满月的时候,老夫还送过你一把银制的长命锁呢。”

    欧阳紫立刻从怀拿出一物,道:“可是此物?”

    龙门老人接过定睛一看道:“正是这把长命锁,不想你还带著此物至今,哎!只是不见故人英姿神韵……”说至此时竟无语凝噎,那欧阳紫叫得一声老伯已是扑在了龙门老人的怀。

    任飘萍见此也是颇为感动,只是适才错以为欧阳紫为欧阳小蝶,脸上自是难为情,幸好易过容,要不等会儿非得给常小雨他们笑死。

    可是常小雨已经在笑了,道:“这下老狐狸的脸一定比猴子的屁股还红。”

    燕无双虽然也在笑,可是心却明白,任飘萍对於欧阳小蝶的爱只怕已非刻骨铭心所能形容了。

    任飘萍似乎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再站在这里了,转身意欲离去,却被龙门老人叫住,道:“任少侠,请留步。”任飘萍只好站住,却听到龙门老人说与欧阳紫:“好侄女,还不谢过任少侠。”

    欧阳紫对著任飘萍裣衽一礼,轻声细语道:“多谢任少侠救命之恩。”此刻欧阳紫的心头别是一般滋味,任飘萍适才把自己紧紧的一抱,还有那深情的一望,此刻居然在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尽管她心知肚明任飘萍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欧阳小蝶。

    任飘萍回笑道:“姑娘多礼了,看来姑娘还是一个守信之人。”

    欧阳紫当然知道任飘萍所指欧阳小蝶已恢复自由之事,当下莞尔一笑道:“如若一个人不守信,活著也没有什麽意思,你说是麽?”

    谁知柳飞絮这时接口笑道:“欧阳姑娘不禁武功好说话也很有意思,”转而对著任飘萍一抱拳道:“任兄。你我虽齐名多年,却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始终难得一见,今日一见,任兄果然是人龙凤。”

    任飘萍尚未开口,就听到台下有人喊道:任飘萍,你杀人父,夺人妻。

    又有人叫道:任飘萍,只道你是一代大侠,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有人道:柳大侠,杀了任飘萍为武林除害。

    ……

    当然也有那直摇头不信之人。

    任飘萍只好苦苦地站在那里,心里苦笑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怕我若还是站在这儿,定会被这些无知之人的唾沫星淹死。

    任飘萍一抱拳对著柳飞絮说道:“只怕你我只好改日再叙了……”

    “还是今日好好叙叙吧,也许明天就看不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了?”随著这声传来,一个关外口音的五十多岁的老者已是站在了任飘萍的面前。一袭镶金坠玉花边红袍,红袍的胸前绣著一个铜钱模样的图案,腰束紫金盘龙带,十个指头居然有九个都戴著金玉宝石制成的戒指。

    任飘萍忽然觉得这个红袍老者很有意思,所以忽然也就决定不走了,笑呵呵说道:“阁下的意思是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红袍老者笑道:“你果然聪明万分,人说原出了两个英雄少年,说是什麽天荒地老柳无命,咫尺天涯任我杀,想来就是两位吧。”说罢哈哈大笑,可是整个牡丹山庄里没有人觉得好笑,除了台下还在笑著的三个人,众人皆抬眼望去,只有第一高峰无需抬眼,因为这三个人就站在他的周围恰好把他围在了间,这三人居然也是一样的满身上下珠光宝气,一样的胸前铜钱模样的图案。

    很少有人在柳飞絮的面前说这样的话,柳飞絮却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沈著地打量著对方,因为敢於说这样话的人要麽是个疯子,要麽就一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柳飞絮已经开始说话:“敢问阁下何人?”

    红袍人答道:“你已无命,还问我名字作甚?”

    柳飞絮就是涵养再好,也是忍无可忍,龙吟刀一声长啸,直劈红袍老者,这一刀毫无花俏,是化繁为简的一刀,也是大智若愚的一刀,从头向脚直劈而下,势大力沈迅猛无比,刀尚未到,刀气已先到。

    红袍老者虽是托大,但眼见柳飞絮这一刀,心也不禁暗暗称赞,身形急一侧,一抖红袍,那刀气宛若凭空消失了一样,可是这时龙吟刀已到,谁知那红袍老者竟赤手空拳扬起右手一挡。

    人群已有人出惊呼声。

    只听到一串金属碰击的声音,火星四射,两人已是分开,只见那红袍老者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柳飞絮却连退七步,已是面无血色。

    任飘萍也自是心一惊,暗道:好深厚的功力。

    红袍老者阴笑了两声,道:“原武林不过如此。”说罢竟欲取柳飞絮的性命,身化一条红色的长龙,双拳直击柳飞絮的胸口,去势一如闪电。柳飞絮正自惊魂未定,眼见双拳已至胸前,竟忘了躲避,心道:我命休矣。

    任飘萍出手,咫尺天涯。

    红袍老者像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出手如此快的人,他居然眼睁睁地看著任飘萍在他眼前把人救走,任飘萍已经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著他了,红袍老者的双拳这才到达预定的位置。

    良久,没有人说话,就算是蚊子此刻放个屁也一定听得见。

    红袍老者的瞳孔开始收缩,

    依然是一片无声的沈寂……

    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好”!整个牡丹山庄就在这‘好’的一声沸腾了,有人开始喊道:任飘萍,好样的;更有人叫道:任大侠,你是原武林的骄傲……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任飘萍似是已经听的烦了,适才这些人还在唾弃他甚至恨不得杀了他而图後快。

    龙门老人此刻一抬手示意大家静下来,沈吟道:“阁下可是‘拜金教’之人?”

    红袍老者此刻已无方才的狂傲之气,然而脸上却也并无惧色,笑道:“不想原武林还真有些人才,也未曾想到也有人知道‘拜金教’。”前一句话自是说给任飘萍的,任飘萍虽不喜欢自吹自擂,但也绝不妄自菲薄,笑道:“多谢夸奖!”红袍老者仔仔细细地打量著他眼前的这个叫做任飘萍的满脸胡子的人,似是要把他牢牢地刻在记忆里,这个一出手就让他一下子丧失了出手的勇气的年人。

    红袍老者嘿嘿一笑道:“任飘萍,咱们後会有期吧。”说至最後一个字时,人已是不见了,那围著第一高峰的三个人也在此刻迅地离开了。

    龙门老人忽道:“任少侠,如果老夫猜的不错,此人当是关外‘拜金教’的护法长老方少宇,据说此人睚眦必报,你还是小心为好。”

    任飘萍道:“多谢前辈。”

    这时柳飞絮一抱拳低头说道:“今日多亏了任兄,在下真是羞得与你齐名,唉……”

    任飘萍这才现自己无意间伤及了柳飞絮的自尊,连忙说道:“柳兄,我只是取巧,而他若想胜你也未必,只是你一时间乱了方寸而已。”

    柳飞絮虽知任飘萍是在安慰自己替自己圆场,但不管怎样心里好受多了。

    任飘萍知道自己实在是该走了,因为直觉告诉他杀他的人已经到了,只是不知在哪里,这也许才是最要命的,你永远不知对方会在何时会从何方攻击。

    任飘萍已经走了,甚至没有看燕无双他们一眼。

第二十一章 蝶舞飘萍

    燕无双看著任飘萍离去竟丝毫不为所动,只因为她知道就算是你追上他,他也不会接受你的帮助,他又怎麽会让朋友为他涉险呢?

    燕无双思忖片刻,恍然道:“我们先回雅净阁,他们一定会先去那儿。”

    善解人衣柳如君问道:“你又怎知他们一定会去雅净阁?”

    燕无双反问道:“假若他们不去的话,那麽为何要事先通知我全力配合他们呢?”

    第一高峰道:“如若他们已知玉芙蓉就是燕无双呢?”

    燕无双心一惊,道:“不可能!”

    常小雨道:“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玉芙蓉就是燕无双才特意通知你的。”

    紫云不解道:“这是为何?”

    常小雨笑道:“因为他们想要燕姑娘告诉任飘萍他们就快要来杀他。”

    紫云似乎更不明白,问道:“这岂不是可以让任大哥和我们做好充分的准备吗?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笨的杀手?”

    第一高峰未等常小雨回答,截口道:“只因为他们是天下最聪明的杀手。”

    柳如君恍然道:“所以聪明的杀手在面对高手时一定会先打一场心理战。”

    常小雨脸上已经有些担心了,沈声说道:“不错,他们正是让我们事先做好准备,却迟迟不肯动手,而我们就只好等,等到我们已经沈不住气的时候,他们才会出致命的一击。”

    柳如君接口道:“而这致命的一击,必然石破惊天,有死无生。”

    燕无双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道:“这麽说任公子岂不是凶险万分?”

    紫云见此,上前握住燕无双的双手,燕无双的手心竟全是冷汗,勉强挤出几许笑容,道:“姐姐,这些都是假设,你想他们又怎麽会知道这个秘密呢?”

    燕无双当然知道紫云只是安慰自己,忍不住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风天在一旁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脸的豪气,道:“老夫虽不知道你们在谈论什麽,但是任少侠有难,老夫绝不会袖手旁观。”

    第一高峰道:“风老镖头义薄云天,欢迎!”

    柳如君道:“多一个人我们就多一份力量,只是我们现在该去哪里呢?”

    燕无双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

    紫云道:“既是赵宏云买凶杀人,那麽震天帮岂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常小雨看著紫云,道:“妙极,那我们就去震天帮吧!”

    第一高峰语气坚定道:“他不会去那里!”

    常下雨忽然也表示同意,道:“以老狐狸的性格,杀死他他也不会去的。”

    燕无双苦笑,刚有点头绪却不想也被否定了。

    第一高峰却道:“现在去震天帮。”

    常小雨一急道:“你不是刚才说……”

    第一高峰道:“找欧阳小蝶!”

    这次紫云明白了,道:“我知道了,因为现在如果还有人能够把任大哥找出来的话,这个人就一定是欧阳姐姐。”

    任飘萍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自己能够想得到的对方也能够想得到,况且自己现在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欧阳小蝶了,又怎能去震天帮呢?

    任飘萍心知敌人就好像是一个猎人一样躲在暗处时刻盯著猎物,而且猎物也知道猎人在盯著他,所以猎物时刻都不能松懈,只要稍有懈怠,猎物就会迅被捕杀。任飘萍现在就是这个猎物,猎物也总又累的的时候,所以任飘萍现在就躺在一艘小船上,仰面朝天地休息。

    船不大,只能容下他一人,船上没有帆,也没有船夫,船的一端系著一根绳子,绳子大概有十来米长,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岸边的一棵大树上,岸边零零散散地生长著几棵并不高大的柳树,远处的芦苇荡虽然是个不错的藏身隐匿之地,可是越容易藏匿的地方越容易被捕杀。这只船就这样载著任飘萍在黄河的水面上晃悠悠地随波飘荡。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水是黄的,任飘萍已经恢复到自己原先的容貌,他在等,等杀他的人,然而他并不想做一个猎物,所以他就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场景,他想做的是猎人,所以他要有充足的耐心,他已经在船上准备了充分的干粮和水。

    至少任飘萍自己现在认为自己已是足够的安全,进可攻退可溜,只要砍断绳子就可溜之大吉。他现在已是很困了,眼睛已是闭上,甚至还在打著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还很大,在岸边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兵器谱排名大会已经结束了,排名前三的依次是柳飞絮,欧阳紫和上官嫣然,牡丹山庄又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

    燕无双一干人和风天四人现在已经坐在震天帮的龙虎厅里。

    当然,任飘萍并不在这里,大家是以风天前来看望他的侄儿赵宏云的名义来的,赵宏云还在太师椅上假装痛苦的呻吟著,有两个下人正在伺候著喂药,一旁的纪长山说道:“今日少帮主与上官嫣然一战内力损耗颇大,直至现在还未完全恢复,不知风老镖头可有什麽事?”

    显然,这里并不欢迎他们。

    风天呵呵一笑,道:“我正是担心侄儿的伤势,是以前来看望。”

    赵宏云佯装咳嗽了两声,道:“侄儿谢过叔叔,其实不大碍事的,休息两天就好了,不知叔叔还有何事啊?”

    大家又如何听不出赵宏云的逐客之意呢?

    正在风天不知如何回答之时,第一高峰忽然道:“今日少帮主在牡丹山庄说道任飘萍刺杀赵老帮主之事,还请详细告知,赵老帮主於江湖於国家社稷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朝廷绝不姑息凶手,使其逍遥法外。”

    常小雨有点儿惊讶的看著第一高峰,平日里第一高峰说话很少过十个字的,今日居然一口气说了这麽多字。

    赵宏云忽然听到第一高峰这麽一说,似乎一下来了精神,似乎凡是对任飘萍不利的事情他都乐此不彼,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下人离去,一抱拳道:“禀告神捕大人,任飘萍初来洛阳,父亲就遇刺身亡,并且留书说人是他所杀,而且字迹与之前掠走内子的留书字迹一模一样。”

    燕无双今日在牡丹山庄就已听到赵宏云如此一说,当时见欧阳小蝶并不反对,也就没有说什麽,此时再次听到赵宏云这麽一说,又加上说什麽与掠走欧阳小蝶的留书字迹一样的话,当下就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谁知赵宏云立刻就反问道:“你怎知不可能,难道你就是那掠走内子之人?”

    燕无双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姑娘劫持她做什麽?”

    赵宏云生性本就多疑,只是今日见欧阳小蝶向燕无双微笑才有此一问,细想之下又觉不太可能,但还是觉得怪怪的,只不过也没再说什麽。

    第一高峰冷冷道:“还请少帮主把那两封留书交予在下一看?”

    赵宏云道:“我已把两封留书交予贼人任飘萍了。”

    常小雨大笑道:“你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天下哪有这等奇事?受害人居然会把证据交给凶手?”

    这时纪长山忽然看见柳如君在向自己悄然招手,纪长山虽然十分地不情愿,但终归还是走到了柳如君的面前。柳如君有点难为情地说道:“纪兄,我想去方便方便,不知茅厕……”纪长山一皱眉,抬手招呼一下人,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那下人便领了柳如君出去了。

    柳如君当然明白第一高峰为何今日话这麽多,现在每浪费一刻锺,任飘萍就多一份危险,他必须在很短的时间里查明探清欧阳小蝶究竟在不在震天帮,是以一出龙虎厅,见四下无人便点了那下人的昏穴,身形疾展,按照燕无双所说直向後堂花园方向掠去。

    赵宏云对柳如君的外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也没有问纪长山,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常兄此言差矣,只因为在下原本也不相信是任飘萍所为,毕竟他在江湖也算是侠义之士,是以家父遇害之後不到半个时辰任飘萍就来造访并没有引起我的怀疑,反倒是认为有人想要嫁祸於他,当时任飘萍索要那两封留书说是要调查清楚这件事,是以在下就毫不犹豫地交给了他,这件事当时在下的七岁的女儿也在场,试问一个小孩子总不会撒谎吧。”

    燕无双和常小雨尽管知道赵宏云在撒谎,但是面面相觑一时竟似乎想不出什麽反驳的话来。

    第一高峰正准备说什麽,见柳如君已回来冲他们直摇头,立刻看了一眼风天。风天面显悲愤,道:“如若果真是那任飘萍所为,我这个做叔叔的第一个就不放过他,只是今日我等还有些事要办,就不耽误了。”

    第一高峰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赵宏云听到第一高峰这句话时,一瞥第一高峰冷峻的眼神,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儿脊背凉,心惊肉跳,嘴里却说道:“有劳,在下就不送了。”又道:“纪总管,替我送一下客人。”

    纪长山并没有送多远,因为他们还没有出震天帮的大门就已经听到了纪长山和赵宏云的得意的大笑声。

    燕无双一跺脚气急败坏道:“糟,我们上了赵宏云这个奸佞小人的当了!”

    紫云还在不解时,第一高峰已经说了四个字:“欲擒故纵!”

    柳如君叹了一口气,道:“赵宏云定是知道我等要找欧阳小蝶,也知道我等找欧阳小蝶是为了任兄,是以故作不留我等,而我等自是千方百计想留下来打探欧阳小蝶的下落,这恰好正他的下怀。”

    紫云咬著牙齿道:“真是卑鄙小人!”

    风天沈吟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欧阳小蝶去了哪里?”

    众人皆沈默无语。

    良久,第一高峰道无奈道:“全城,黄河沿岸都要搜索,我去衙门召人。”

    赵宏云一直待在欧阳小蝶的身边,直到风天等人来,她才得以脱身,自是心急如焚,略一思索,骑马直奔黄河沿岸而去。

    欧阳小蝶当然知道任飘萍在哪里,太多太多的过去永远无法从她的心底抹去,此刻,两旁的景色在飞的倒退,而往事也一幕幕涌上她的心头,满是金黄的油菜花地里手执手的放飞风筝,静夜凝思的相视一望,幽幽山谷的忘情相拥。欧阳小蝶的脸上已满是泪水纵横,她无法想象假若任飘萍的逝去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一种无法承受。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那清澈的小溪旁他是多麽地专注地捧起自己的玉足,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的话:上天居然如此厚爱我,竟给了我一双如此完美的脚,就连脚趾甲也是如此的完整,她嗔笑道:你胡说什麽呀,旗人的脚趾甲自是与你们汉人不一样,他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何喜欢水,因为水可以让我感到放松,安全……

    这段平日里很近的路此刻在她的心里竟是如此的漫长,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出嫁前的那个晚上他的伤心决绝的无助的一望,八年了,他就这麽孤独的坚守著心的那份爱与痛,欧阳小蝶此刻似是下定了决心,决心向他而去。

    任飘萍还在打著呼噜,呼噜声依旧可以传到岸边。他似乎要狠狠地睡上千百年睡去无尽的爱恨,又似乎要告知岸边无尽的魑魅魍魉他的洒脱与无畏。

    可是他听到马的嘶鸣声了,眯眼一望。

    一骑白马,一袭紫衣,一个女子,一抹夕阳,满脸泪痕,满眼神伤,就那麽静静地伫足在岸边,伫足在他的心底。

    欧阳小蝶就这麽地伫足著,夕阳,流水,小船,还有自己的爱人,一如一幅恬静悠然的山水画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脑海,成为一道永远的风景。

    没有人能够用语言来描绘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心的感受,任谁也不能。

    任飘萍和欧阳小蝶谁也没想到八年之後他们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逢,尽管他们早已在各自的心假设过千千万万种相逢的情形。

    此刻,他们就这麽相望著,无语,因为有千言万语俱已凝噎。

    忽然,一缕凄切哀怨的乐声乍起,婉转**,催人泪下。

    欧阳小蝶脸色剧变,而任飘萍只好苦笑。

    伴随乐声而来的是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还有一个好听之极的少女般的声音:“千里莺啼拜见任少侠。”

    欧阳小蝶苦涩的一笑,道:“不想八年了,一见面就给你带来了麻烦。”

    那千里莺啼李冰玉人已到了欧阳小蝶的马前,一身酱紫棉布长衫,面容极为苍老,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有神,道:“不错,若不是你欧阳小蝶带路,只怕老身做梦也想不到任飘萍会躲在这儿。”

    任飘萍已坐起身来,懒懒的一笑,道:“无妨,你知道的,我本就不怕麻烦。”

    欧阳小蝶不禁幽幽叹道:“似乎我一直就是个专给你添麻烦的人。”

    任飘萍专心地看著欧阳小蝶,怜惜道:“你累了吧。”

    欧阳小蝶乍闻此话,鼻子一酸,道:“你瘦了。”

    千里莺啼见他们二人只顾卿卿我我,连正眼瞧她一眼都没有,不禁怒从心来,道:“真是一对狗男女,难怪赵宏云说只要跟著欧阳小蝶就一定能够找到任飘萍。”

    欧阳小蝶已是气急,忽闻任飘萍笑道:“小蝶,奇怪,这里分明没有狗,怎地听到疯狗狂吠?”

    欧阳小蝶破涕为笑,不禁莞尔,道:“是呀,非但是只疯狗,而且是只母狗。”她知道任飘萍就是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只有安全和快乐,情势愈是危急他愈是镇静。

    李冰玉听至此肺都要被气炸了,狂怒道:“无知狂徒,休得逞口舌之利。”手的琵琶已是对准了欧阳小蝶劈下,欧阳小蝶身形翻动一如灵雀‘嗖’地一声已从马上掠至一棵柳树上,那枝头也不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李冰玉心头骇然,不想面前看上去柔弱无比的欧阳小蝶的轻功居然如此了得,他又哪知欧阳小蝶的轻功经过任飘萍的指点已是江湖上轻功里的顶尖高手。李冰玉当下一踩马背从下至上撩起琵琶直击欧阳小蝶的腿部,欧阳小蝶已从腰间抽出一把柔软之极的长剑,一踩枝头,娇叱一声,借力从上至下长剑直取李冰玉的双目。

    那千里莺啼李冰玉已是七十多岁的一把年纪,手所使琵琶精铁所铸,只怕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此刻她人已在空,竟生生的把那琵琶一收直挡欧阳小蝶的长剑。

    任飘萍虽说为人豪迈不羁,此刻心里却异常紧张,早已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见此心不禁喊道:不可力敌,但又不能喊出声来,怕欧阳小蝶分心到时只怕更糟。

    欧阳小蝶自是知道对方成名已久,内力必然深厚,但自忖自己在上,对方在下,是以才使尽全力击之,只听‘叮’的一声,两件兵器相触,强弱立分。

    李冰玉若无其事地落回地面,而欧阳小蝶闷哼一声被震得直向地面跌落,白驹过隙间任飘萍已飞身从小船掠出,脚尖在绳子央稍一著力,人已是直向欧阳小蝶落下的地方飘去。

    李冰玉正是要任飘萍从船上来到地面,她早已看出任飘萍摆的阵势於自己不利,霎那间她的琵琶连人化作一道魅影撞向任飘萍的腰部,而此刻欧阳小蝶离地面只有三尺之距,任飘萍人也在空正准备伸手接小蝶的下坠之身。

    任飘萍平行地面飞行的身形在他的左手一触地面上一棵小树的枝头之际忽然加飞行,就在这任飘萍多争取来的一瞬间,欧阳小蝶脚尖一点任飘萍的後背,娇躯凌空倒翻,长剑直刺千里莺啼的後脑,而任飘萍两人这一精妙之极妙到毫巅的配合正是当年二人合练自创的剑法‘灵犀剑法’的一招‘蝶舞飘灵’。

    千里莺啼似乎根本就没有料到他们二人居然有如此精妙的配合,为求自保,击向任飘萍的琵琶只好掉头来挡欧阳小蝶的长剑,而此刻任飘萍已是单掌撑地,整个身躯旋转著急向李冰玉扑去,任飘萍的度太快,他的琵琶尚未触到欧阳小蝶的长剑,他的掌已重重的落在李冰玉的左肩胛骨上,李冰玉大叫一声身形已被任飘萍的掌力震飞到一丈开外,而欧阳小蝶的长剑也恰好落空。

第二十二章 此夜绵绵无绝期

    千里莺啼李冰玉坐在地上忍著疼痛喘息,欧阳小蝶似乎有些不高兴,对著任飘萍说道:“你刚才分明可以使用绵力的,那样她一定逃不过我的致命的一剑。”

    任飘萍笑道:“我又与她无冤无仇,何必杀她呢,况且她已是古稀之人,能留在这个世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算了吧!”

    欧阳小蝶无奈的一叹,道:“你忘记了吗?她是杀手,你不杀她,她也要杀你。”

    那千里莺啼纵是再无情此刻对任飘萍也是心存感激,道:“任飘萍,她说得对,人在江湖不可有妇人之仁。”说罢人已提气消失在远处,空犹自传来她的声音:“娃儿,你要小心,‘春风不度’和‘月上枝头’随後就到,记住,他们从来都是联手出击。”

    任飘萍心疼地看著欧阳小蝶,道:“你伤著了吗?”

    欧阳小蝶道:“没事的,我用了你教我的‘日月伤逝**’,已经没事了。”

    俩人忽然都不说话,似乎思绪已回到那仙境般的山谷两人一起合练‘灵犀剑法’的情景……

    任飘萍和欧阳小蝶就这麽站著,夕阳已落,天色已暗,望著天空繁星点点,任飘萍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也许,只有和欧阳小蝶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这麽的忧伤。

    欧阳小蝶此刻心里居然有点儿紧张,不是因为千里莺啼的话,有任飘萍在她从来都不会害怕,而是此刻的她居然有一种少女突见思念的情郎般的害羞和紧张,她的脸渐渐地变红,一颗心咚咚咚地猛跳。

    她还在庆幸任飘萍在这无边的黑暗无法看见她的脸红,任飘萍已经开口说道:“你的脸红了!”

    欧阳小蝶不自觉地右手一摸脸,道:“你怎知道?”随後立刻就後悔了,这岂不是承认了,心道:羞死了。

    任飘萍鬼笑道:“猜的。”

    欧阳小蝶嗔怒道:“你……”话未说完,扬起右手便朝任飘萍打去,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却又收了回去,幽幽道:“你怎麽还与以前一样总是捉弄我?!”

    任飘萍原打算说什麽的,眼前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屏儿的笑颜,遂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撇向河里,那石块在水面上打了七八个水漂才沈了下去,他这才开口道:“我只是奇怪,他们为何不三人一起联手?”

    欧阳小蝶已坐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随口说道:“也许他们并没有一起来,或者说他们之间不和。”

    任飘萍悠然道:“或者他们认为我根本就不值得他们三人联手。”

    欧阳小蝶道:“那倒不至於,要不然仙人掌就只需要派一个人来,何必大费周章,浪费人力呢。”

    任飘萍道:“所以呢,他们三人一定会一起来,至於不和,则无关联手,杀手之宗旨自是不择手段完成任务全身而退,所以那二人一定是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处理。”

    欧阳小蝶反问道:“对他们而言,还有什麽事比杀你更重要呢?”

    任飘萍答道:“说句实话,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欧阳小蝶忽道:“依千里莺啼所言,他们二人必然会马上赶来。”

    任飘萍道:“想来他们必然会有一种方法来保持联络,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

    欧阳小蝶手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道:“不如我们隐藏在那棵树上也给他们一个偷袭。”

    任飘萍笑道:“哦,你何时起也学会了做杀手了。”

    欧阳小蝶脸色突变又迅地莞尔一笑道:“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藉著月光任飘萍还是看出了小蝶脸上表情的变化,虽不知为何,却也没有多问。二人先後跃至树上,一起坐在一个碗口粗细的树干上。

    树是槐树,正值开花时节,阵阵槐花香在这微风弥漫,自是沁人心扉,只是又如何比得上伊人身上的淡淡的兰花香味呢?槐花虽香却过太香太腻,兰花淡淡幽香一缕却最是宜人。任飘萍自忖自己的鼻子没有什麽问题,可是欧阳小蝶和欧阳紫身上的兰花香味居然完全一样。

    欧阳小蝶的身子轻轻地软软地倚在任飘萍的身上,双眼微闭,似是已熟睡,嘴角泛起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怎样的幸福,心头暗想:但愿此夜绵绵无绝期。

    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又见火光或明或暗渐渐逼近。欧阳小蝶突闻马蹄声,这才想起二人只顾谈话却忘了适才与李冰玉一战时,马儿已惊吓的不知踪影,不禁悚然一惊,道:“我的马?”便欲起身,不想任飘萍环臂一揽她的腰肢,道:“不是你的马,也不是一匹马,只怕至少也有七八匹马。”欧阳小蝶被他这一揽腰肢,全身已是柔若无骨。

    转瞬间,先後有十匹马到了这棵槐树下,十匹马上骑著十个汉子,俱是黑衣,手持火把,为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高峰。

    任飘萍正欲呼唤第一高峰,突然芦苇荡处一声马儿的悲痛嘶鸣,一匹白马从窜起,直向火光处疯狂奔来。欧阳小蝶定睛一看,附在任飘萍的耳边吐气如兰,轻声道:“是我的马。”

    任飘萍没有作声,只见第一高峰飞身纵起,自空直向那匹白马追去,那白马疯狂奔来,奔跑的度当若离弦之箭,奇快无比,纵使如此,第一高峰还是落在了那马背上,其余九人高喊:好!却见那白马前脚离地,长嘶一声,第一高峰单手一勒缰绳,双腿一夹马肚,白马立时被驯服得安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马肚下一丝火光明灭间,只听‘轰’的一声,爆炸已自马肚下炸起,整个马已是炸成了无数血肉碎片,第一高峰被炸弹起空足有九尺之距。顿时,马鸣声,人声,风声,水声融在一起,乱成一片。

    第一高峰瘫坐在地上,手抚前胸,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众人俱已围上前去:“大人……”

    这一切都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变生骤起,就连任飘萍也是未曾料到事情竟是如此的诡异,欧阳小蝶惊异紧紧抓住任飘萍。

    第一高峰一抹嘴角血迹,伸手一挥直指芦苇荡,其余九人便悄无声息地呈包围式逐渐从北至南向芦苇荡靠近。

    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风儿也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无情,吹得芦苇沙沙作响,火光顿时暗淡了许多,河岸边的一座座茕茕孑立的坟头上闪烁著星星点点的鬼火,在这充满血腥味的无尽黑夜显得异常的诡异。

    任飘萍原本打算下去一探第一高峰,谁知此刻的小蝶竟似有些害怕,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不由得又担心起小蝶的安危,心道:“也罢,先静观其变吧!”

    芦苇荡不是很大,大概二亩地左右的样子,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这个季节里,芦苇初长,并不高大,却是很密集。

    这九名壮汉俱是第一高峰自河南府挑选出的一等一的精兵,平日里当是训练有素,此刻尽管心存恐惧却是步伐不乱,各自相互打著手势一步步向芦苇荡深处走去。忽然,一名壮汉手的火把熄灭了,熄灭在他脚下的浅水,旁边一壮汉喊道:“魏老二,你怎地把火把掉到水里了。”魏老二并未回应他,他这才举著火把照向魏老二的脸,只见魏老二一张惊恐的脸上已是乌青,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扑通一声面朝下栽了下去。他的面色已是煞白,嘶声叫道:“魏老二,魏老二……”

    他这不叫则已,他这心惊肉跳的一叫,已是大乱军心。第一高峰疾呼:“王老三!不可自乱阵脚!”王老三这才清醒了三分,正待回头,却是喉头一甜,当场毙命。其余七人更是方寸大乱,用火把四处漫无目的的照著,脚下在芦苇荡胡乱地蹬踹著,口喊道:狗娘养的,给大爷滚出来。第一高峰大叫:“尔等退!”他的话音方落,剩下的七支火把便在瞬间熄灭。

    空气弥漫的血腥味更浓了,一切的声音都化归为一片沈寂,死一般的沈寂,除了那犹自还在风沙沙作响的芦苇和那滔滔东去的黄河水。

    第一高峰仰天长啸,道:“猫欲捕鼠被鼠戏,朋友想必不是一般的鼠,出来吧,杀人不过点头地!”此刻,第一高峰已经以刀做拐站了起来,只要第一高峰站了起来,他的身躯就笔直如刀,他本身就是一把刀,一把砍向天地黑暗的刀。

    ‘月上枝头’凤如烟和‘春风不度’李思然现在就站在第一高峰面前。

    第一高峰冷眼一看,只见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高者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脸色苍白,浑身泛著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右手执一把同样寒气四射的长剑,只是这把剑极为狭窄,只有一指宽的宽度,端的是一把杀人的好剑,此刻,剑尖犹自滴著血,而胖矮者却满脸的和蔼,脸上的每一个器官和部位似乎都在笑,看上去实在是一个好人,只是这个好人的衣袖很是奇怪,居然长及膝下。

    胖矮者开始笑呵呵地说话:“御赐神捕,果然名下无虚,端的是一条汉子。”

    瘦高者接口,一个像似来自地狱的声音冷冷道:“只是这年头,好汉子也不可多管闲事,多管闲事者总是死得比较早。”

    胖矮者笑道:“对极对极。”

    二人一问一答,在他们的眼此时的第一高峰分明已经是一个死人。

    第一高峰没有说话,提气举刀,刀身横卧,与眉头平行。

    任飘萍知道此刻的第一高峰已是受伤不轻,只怕这一刀劈出已是强弩之末,於是任飘萍动,已是闪现在三人面前。第一高峰感觉道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道:“这一次就让给我吧,总得让我还你这个人情吧。”

    第一高峰冷峻的双目滑过一丝暖意,谁知他倔强地说道:“多谢,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

    任飘萍一双眼睛看著第一高峰一字字说道:“你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第一高峰听到此话,整个人似乎是一块烈日下的寒冰,脸上的豪气干云为儿女情长所代替,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人已退下。

    那‘春风不度’和‘月上枝头’见二人争来争去,似乎他们两不堪一击的样子,居然没有生气,只因刚才任飘萍从树上来到他们的眼前只是鼻子吸口气的功夫,而且这身法似乎不带一点烟火之气的灵动轻盈。

    任飘萍适才根本就没有正眼敲过他们,这时才看向胖矮著,笑道:“阁下一定是春风不度李思然吧!”

    这下胖矮者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代之为吃惊,道:“我们以前见过面?”

    任飘萍道:“没有。”

    胖矮者道:“那你是如何得知?”

    任飘萍笑道:“因为前辈的袖子,前辈你不觉得你的袖子太长了麽?”

    胖矮者笑道:“娃儿,你真有意思,只是老夫的袖子难道长不得吗?”

    任飘萍道:“前辈的手一定有一只手是假手,因为前辈你擅用火器,应当是当年配置火药时不慎炸所致,长袖自是用来遮丑来著。”

    胖矮这下更为吃惊了,道:“你怎知老夫擅用火器,马下所设置的火器为何就不是风老头所为?”

    任飘萍当然知道李思然嘴里的凤老头就是‘月上枝头’凤如烟,悠然道:“那永远都是不可能的。”

    这次轮到凤如烟吃惊了,凤如烟阴森森问道:“这又是为何?”

    任飘萍笑道:“因为你的手。”

    凤如烟不由自主地抬起左手看了又看,又把剑换到左手,去看自己的右手,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问道:“老朽的手怎麽了?”

    任飘萍道:“凤前辈的手粗大无比,十个手指更是又粗又短,自是十分笨拙,又怎能做得了配制火药巧制火器的事呢?想必李前辈的手一定是小巧精致,十指纤长灵活。”

    那李思然已是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左手左瞧瞧右看看,说道:“任飘萍,老夫好像有点喜欢你了。”抬头又看了一眼凤如烟。

    凤如烟本来心就不是滋味了,这时又见李思然似乎有点儿嘲笑和幸灾乐祸的样子看他,不由得怒火烧,道:“装假手的,你在笑什麽?”

    李思然乐道:“没甚麽,就算我是一只手也比某些人的两只手强。”只是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顺便又多看了一眼凤如烟的手。

    凤如烟已是气极,厉声道:“手是用来杀人的,长得漂亮又有何用,老三刚才说我俩人若是单打独斗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今日你我各自以一百招为限,谁若先杀得了这小子,另一个以後见面必须叫爷爷,如何?”

    那李思然心道:这老六平日里看似和我最为要好,其实心里一直不服我这老五的位置,也罢,今日就让他知道我这老五不是平白无故地排在他老六的前面。遂开口道:“好,只是不知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树上的欧阳小蝶笑了,心知任飘萍的离间计已是得逞。

    凤如烟听到此话,想也没想,道:“随便!”

    李思然心想老三千里莺啼的话绝不会有假,是以让凤如烟先刺探一下这小子的虚实,到时凤老头自是不济,我再出手偷袭击杀任飘萍,自是既可以完成任务又可以一挫凤老头的锐气,遂笑道:“既是如此,老六你就先吧。”

    凤如烟不屑道:“哼!就让你沾点儿便宜吧。”

    任飘萍此刻虽没有必胜的把握,心里却并不畏惧,淡然道:“两位前辈一定要这麽做吗?”

    凤如烟已是不耐烦,道:“你不觉得你的废话太多了。”说罢就要把左手的剑转至右手。然而就在这时,刚才还静若处子的任飘萍却已经出手,动若脱兔,迅雷不及掩耳,出手就是十招,凤如烟没有想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而自己左手又不会使剑,只好退了十步,然而任飘萍自是不会给他机会把剑交至右手,出手更是快了十分,凤如烟此刻更是慌乱,居然险些招。

    其实论综合实力而言,任飘萍的武功还是在凤如烟之上,更何况任飘萍此刻已尽占先机,而凤如烟若是右手使剑或是扔掉手的剑,凭其深厚的内功也许可以和任飘萍拼上二百回合,只是一个人若是养成了一种习惯,那手的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扔掉的。

    此刻凤如烟已是险象环生,李思然似乎明白了任飘萍的那番话的用意,暗道惭愧,竟然上了这小子的当了。只是他仍然不明白,任飘萍只是使用了少林的一套打基础的少林开山拳竟然打的凤如烟全无还手之力,但思至此刻,他已不能再继续思考下去,因为任飘萍的一招‘劈山碎石’眼看就要击凤如烟的胸部了。

    凤如烟不仅刚愎自用,就是此刻也死要面子不肯向李思然求救。

    ‘春风不度’李思然大喝一声,出手。

第二十三章 黄河绝唱

    李思然一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绝作,两枚‘春风不度’一先一後宛若夜空的流星散著璀璨的光芒飞直奔任飘萍而去。

    任飘萍虽未见过这‘春风不度’却也知道这‘春风不度’是绝对沾惹不得的,可是他若收回这一击向凤如烟的一拳,势必立时失去先机。念头飞转间,毅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的这一拳忽然改变了方向,以一股极强的旋力击向凤如烟的左肩。

    凤如烟已听到了自己左肩胛骨碎裂的声音,然後他的身躯不由自主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与此同时任飘萍的身体也是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是以凤如烟现在还是正对著任飘萍,只不过是两人恰好在这一瞬间对调了方才的位置而已。

    然後任飘萍就看见了那极为美丽的一幕,那後的一枚‘春风不度’却在空突然加快了飞行的度撞向先的那枚‘春风不度’,只听‘砰’地一声,两枚‘春风不度’在撞击的瞬间爆出极为炽热的火焰,那炽热的火焰突然膨胀起来,变成一堵墙,现在这堵墙已将凤如烟包围。

    凤如烟在火焰扑打著,痛苦的嘶喊著。

    任飘萍现在看到就是一具骷髅,骷髅周围三尺之内的草木皆为灰烬。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似乎这才体会出这‘春风不度’的真正的含义。任飘萍一步步走向李思然,口说道:“天下居然有如此歹毒的火器,而这歹毒的火器却是你这个看上去如此善良和蔼的人制造出来的。”

    此时的李思然全然听不到他的话,他怎麽也未曾想到事情最终会是这个结果,居然最终是自己亲手杀死了凤如烟,这个总是和自己斗嘴斗气的老朋友,他们这麽多年来一直都是并肩作战,共同歼敌,可是现在一下子人就没了,李思然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很多。

    任飘萍见此,也不禁一声长叹,转过身去,无奈道:“你走吧,只盼你自今不再使用这恶毒霸道的东西了。”

    可是李思然却已目充血,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道:“若不是这卑鄙小王八犊子耍奸使计,凤老头又怎会送命?”任飘萍心知李思然已是气急,不愿与他计较,遂也不言语。谁知欧阳小蝶却气不打一处来,从树上跃下,娇斥道:“你真是无理之极,是你自己出手狠毒,他已是放过了你,你居然出口伤人!”

    然而就在这时,李思然阴毒地一笑,挥手就是两枚‘春风不度’直击近在咫尺的欧阳小蝶前胸。

    第一高峰本来一直在默运玄功治愈内伤,见此不得已大喝一声:“小心!”欧阳小蝶抬头时已现那两颗‘流星’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心知闪避已全无可能,一如秋水的双眸看向任飘萍。

    任飘萍突闻第一高峰断喝,回头一望,挥手便是一掌,掌风过後一枚‘春风不度’已被震飞,可是另一枚却依旧飞向欧阳小蝶,任飘萍只有再施咫尺天涯,只是这一次已不能全身而退,任飘萍只能以最快的度挡在欧阳小蝶的身前。

    欧阳小蝶先是听见了那‘流星’撞击任飘萍前胸的‘砰’的声音,後来她就看见了任飘萍前胸燃起的熊熊火焰,这熊熊的火焰像似是烧在欧阳小蝶自己的身上。

    李思然在笑,狞笑。

    可是他很快就不笑了,因为他突然现任飘萍胸前刚刚燃起的火焰却正在慢慢地熄灭,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就好比一个绝世的神医突然现自己开的药不灵了,他正自怔怔呆时,偏偏又看见任飘萍在对他微笑,此刻的他不但惊愕而且狂怒。忽然他觉得有一物击了他的後背,虽没有劲道,却有些灼热,再後来他就看见了那火焰燃遍了全身,绝望的李思然使出了他这一生最後的一招:伸出他的那只藏在衣袖下的右手,一只泛著蓝幽幽光芒的精钢所制的手,一声机括响,那只手便以离弦之箭的度直击任飘萍的心窝,与此同时李思然在这个人世间听到的最後一句话是第一高峰的话:“玩火者必**。”

    原来被任飘萍一掌震飞的‘春风不度’就落在第一高峰身前的不远处,第一高峰亲眼看见任飘萍被另一枚‘春风不度’击,心虽悲痛不已,头脑却十分冷静,遂於李思然惊恐呆之际费力地悄然走向火旁,奋力以刀挑起那团火掷向李思然的後背,若在平时,这一掷定不能成功,可是此刻的李思然全然处於惊愕神游体外之际,自是一击必。

    那只精钢所制之手精确无误地击在了任飘萍的心窝上,因为这是李思然穷一身所学竭全身之功所,度之快,威力之大,手法之准,已是达到了极致,也因为仅有三尺之距,而且任飘萍此时又是躺在欧阳小蝶的怀里。

    欧阳小蝶适才见任飘萍前胸上的後渐渐熄灭,虽不知为何,却只觉喜从天降,顿时破涕而笑,谁又曾想李思然临死前居然会出这致命的一击。欧阳小蝶慢慢地坐了下来,看著躺在自己怀里嘴边一抹殷红的血迹已没有了呼吸的任飘萍,泪水一如决堤般涌出,此时的欧阳小蝶在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是经历了先悲後喜再到悲的三重天的煎熬,全身已是虚脱,再也支持不下去,头一低伏在任飘萍的肩上已是昏死了过去。

    第一高峰苦笑,先前已受重伤,适才又奋力一击,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半分力气了,心道: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轻而易举地致他们三人於死命。

    就在这时,芦苇荡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後,从走出两个人来,第一高峰定睛一看,心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宏云和纪长山,他们现在就站在了任飘萍和欧阳小蝶的前面。赵宏云看了一眼任飘萍,道:“纪总管,你去看看那贼人是否还有气。”纪长山自然知道赵宏云嘴里的贼人是谁,上前一探任飘萍的气息,道:“少帮主,看来任飘萍这次是真的死了。”

    赵宏云似是不相信,自己亲自上前探了探任飘萍的鼻息,果然没气了,不由得大笑,道:“任飘萍,你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还有今天吧,其实你的确是一个值得做知己朋友的人,只可惜你一心要抢走我赵宏云的女人。”

    一个人若是能够得到敌人的称赞就一定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任飘萍现在岂不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第一高峰却冷笑道:“老狐狸若是泉下有知的话,听到阁下的这番话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赵宏云回头看向第一高峰,道:“哟,神捕大人也在这里,嗯,神捕大人好像受伤了,不知要不要紧啊!”

    第一高峰并不回答,他早已见惯了这种小人得志犹如癞皮狗长毛的嘴脸,只是从鼻子里出来了一个冷冷的字:哼!

    赵宏云并不生气,笑道:“他又怎麽会听得见呢,他已经是一个死人,嗯,你的样子好像不相信,好啊,我证明给你看。”

    赵宏云从腰间忽然拔出长剑,直刺任飘萍的胸部。

    第一高峰已是气极无言,怒目而视,颈上血管暴起,却是动不得分毫。

    第一高峰突然听到了燕无双的怒斥声:“畜生!你还有没有人性,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说至最後一个字,泪流。

    赵宏云当然也听到了燕无双的话,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常小雨,柳如君,风天等人。可是他似乎并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他突然现,任飘萍活著的时候,这夥人就把他当成个宝贝,就是现在任飘萍死了,他还是他们的宝贝,他的剑现在就停留在里任飘萍心脏不到一寸的地方,所以他知道自己根本就用不著害怕。遂反问道:“畜生?八年来一直念念不忘别人老婆的人勾引别人老婆的人算不算畜生?”

    众人皆无言,任飘萍八年行走江湖虽也风流倜傥,但俱是逢场作戏,心一直不忘欧阳小蝶在江湖上已不是什麽秘密,这是事实,至於赵宏云所加‘勾引’二字,众人又不好置评,是以众人一时间倒也不好反驳。

    赵宏云突然神色悲愤,道:“你们怎麽不说话了,你们可知自从欧阳小蝶嫁到震天帮以来的这八年我赵宏云就一直活在他任飘萍的影子之下,你让我一个堂堂的震天帮的少帮主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众人现在更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欧阳小蝶忽然从地上一把抱起任飘萍,暴退至岸边,满脸的神伤凄苦,在初升的朝阳下,两池秋水,一抹无法言语的悲伤,一把长剑,横在颈上,道:“够了,够了,不要说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守妇道,是我陷他於不仁不义,我当年就不该嫁给你。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终归我和他是要死在一起的。”

    欧阳小蝶的脸上的神情无比的坚毅决绝,却也透出些许解脱的快意。

    众人还在惊愕束手无策之际,欧阳小蝶携著任飘萍一点地面跃至那小船上,再一点船身,两人已是被滚滚的黄河水淹没。

    众人愕然,赵宏云还在岸边呼喊著欧阳小蝶的名字,也许是喊了太久的原因,声音已是嘶哑,欧阳小蝶当然已听不到他的声音。这时纪长山一拉赵宏云瘫坐在地上的身子,道:“少帮主,这样喊也不是办法,我们得召集兄弟们沿河搜索打捞啊。”

    赵宏云这才和纪长山落寞而去。

    常小雨已为第一高峰运功疗伤完毕,弄的是一脸的汗水,第一高峰从一开始便有点不太喜欢常小雨,这时见他为自己辛苦疗伤,也不禁心里对他的看法有点儿改变,道:“谢了,兄弟。”常小雨倒也无所谓,用袖子随便的一抹脸上的汗,道:“以我看,老狐狸是不会死的。”

    他这随口一说却引来无数的注意,燕无双眼里泛光立时问道:“真的吗?”可是她刚一说完,就自嘲的一笑,心道:这又怎麽可能呢,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风天道:“老夫以为常少侠言之有理,上天又怎会舍得让任少侠这样的人离去呢?”

    紫云却道:“可是我们明明亲眼看见的……”说著眼圈已是潮湿,声音也哽咽了。

    众人此刻都低下了头沈默不语。

    常小雨却振振有词道:“相信我,老狐狸真的不会死,要是这样他就能死,他就不叫老狐狸了,他早都死了七八回了,比这还凶险的时候他都没死成。”可是他的眼睛分明已是红肿。

    大家都知道常小雨是一片好心,自是没有人反对他。这时第一高峰见大家俱是伤心不语,遂问道:“你们是怎麽找到这儿的?”

    燕无双此刻望著那滚滚东去的河水,脸上一副茫然,不知心在想著什麽。紫云见此答道:“我们与你分手之後,还是忍不住先去了一趟雅净阁,毕竟那里是我们的一个家,果然如你所料,听老鸨描述的样子,姐姐说是‘春风不度’李思然和‘月上枝头’凤如烟,他们二人来找过我们,尤其是多问了几句任大哥是否来过雅净阁。再後来姐姐说我们总不能漫无目的的乱找吧,便说既然他们能够通过欧阳姐姐找到任大哥,那麽我们就能够通过赵宏云找到欧阳姐姐。”

    第一高峰听至此不禁暗叹燕无双心思缜密聪明剔透,接口说道:“是以你们便暗守在震天帮的门口,因为你们知道赵宏云这样的小人见不到任兄的尸体是绝不会罢休的。可是你们怎麽会来的如此晚?”

    柳如君道:“我们守了半天也不见赵宏云那小人出来,正怀疑我们的判断是否有误时,只见赵宏云亲自送一老者出门,那老者似乎左肩受了重伤。”

    第一高峰道:“对了,我在来时的路上也遇到了。”

    紫云道:“姐姐说那人背负一把琵琶,十有**是千里莺啼李冰玉。”

    常小雨道:“看来这个江湖排名第三的杀手在老狐狸手上还是吃亏了。”

    柳如君接著说道:“再後来,在後门守候的风老镖头等人通知我们说赵宏云和纪长山从後门出去了,我们这才跟著他们来到了这里,一路上由於担心被现,是以行走的也比较慢。”

    燕无双忽然回头道:“你还是给大家讲讲这里的事吧。”

    於是第一高峰这个本来话就不多的人今日不得不要说很多话了。

    第一高峰的话终於是讲完了,可是他还得继续讲,因为燕无双正在问他:“照理说李思然的‘春风不度’已是世间少见的杀人利器,可是为何分明已击他的火焰怎会熄灭呢?”

    第一高峰不禁惭愧道:“是啊,我当时只顾救人,却忘记了若不是那火焰的熄灭震惊了李思然,我又如何会如此轻易得手呢?”

    紫云叹了一口气,道:“就算现在我们知道了原因又能如何,难道任大哥会活过来吗?”

    燕无双道:“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知道有有一个人知道。”

    常小雨突然道:“谁?”

第二十四章 天蚕宝衣

    常小雨话音未落,人已像离弦之箭向芦苇荡方向射去,众人大惊,举目望去,常小雨已是与一蒙面人激战在一起,常小雨十招已出,那蒙面人竟也还了十招,瞬时间二人又在芦苇丛之上对了十掌,掌击之後两人已是分开,各自飘然轻落在一支犹自在摇曳的纤纤芦苇尖上。

    常小雨哈哈大笑,豪气冲天道:“好,我常小雨已是很久没有这麽酣畅淋漓地与人一战了。”说罢,脸色凝重,缓缓自背後抽出一把刀来,刀是好刀,一如冬日白雪,雪泛寒光,已自擎在常小雨的手,刹那间,还是春日的空气里竟自凭空多了几许寒气。

    蒙面瞳孔开始慢慢地收缩,心里似是暗自在权衡著彼此的实力,忽地一笑道:“快刀飞雪常小雨果然是不负盛名。”右手已是一把拉下脸上的黑巾。

    常小雨苦笑道:“原来是龙门前辈。”

    简单相互引见寒暄过後,燕无双问道:“不知前辈缘何在此?”

    龙门老人笑道:“要熟知江湖消息秘闻轶事,必须要不断地收集消息,有时少不得老夫亲自出马啊!”随之又微皱眉头道:“只是老夫现在很想知道一件事。”

    常小雨道:“什麽事?”

    燕无双却截口道:“前辈你可不要说你也不知道为何那‘春风不度’的火烧不著任公子,我刚才还在说这个世上若还有人知道就一定是您老了。”众人这才明白燕无双适才所指之人原来是龙门老人。

    龙门老人眼望远处,缓缓说道:“我心里是有一个答案,但这好像是绝难可能的事。”

    风天道:“不妨先说出来以便大家参详参详。”

    柳如君像是怕龙门老人不说,故意一激道:“难道前辈要照规矩收银子不成,如若……”

    龙门老人手一伸拦住柳如君的下,道:“柳少侠,你不用出言相激,老夫为了武林正义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如君这下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道:“是晚辈多心了。”

    龙门老人这才打开话匣子,说道:“二十年前在腾格里沙漠纵横驰骋著一支神秘的队伍,曾是这片沙漠的真正的霸主,这支队伍由三十六人三十六匹马组成,每人身上俱负有上乘的武功,手持银枪,腰跨弯刀,背负三十六支金箭,枪长丈八有二,弯刀最是无情,金箭专取人咽喉。此外,每人马背上插有一支金边三角黄旗,旗上绣有‘燕赵’两个黑色大字,时下人称燕赵三十六骑,每次出击,击则必,从未失手,每次杀戮,尸横遍野,绝无活口。”

    此刻常小雨听得已是火冒三丈,道:“难道连三岁小孩也不放过?”

    龙门老人道:“正是,就是怀孕的女子也未曾幸免过,是以这才惊动了官府,当时的宁夏府派出三千官兵前去围剿,没有人知道最後的结果是什麽,只是那三千官兵竟无一人生还,而那燕赵三十六骑竟在大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官府随後也不再追究。传说燕赵三十六骑为之人是阿拉善左旗之人,也有说是阿拉善右旗之人,更有甚者,说是李自成的部下一个姓燕的将军的後人,而这为之人据说刀枪不入,水淹不溺,火烧不死。”

    第一高峰似乎想起了什麽,道:“传说这是因为那为之人身上穿有一件宝衣──天蚕宝衣。”

    此时众人全是听得入神,众人也隐约觉察出任飘萍似是与这天蚕宝衣有著那麽一丝关系,尽管每人的脸上是一副全然不信的神色,但心里却宁愿这天蚕宝衣真的是那麽神奇。

    风天闻此说道:“据说那天蚕宝衣是由天山冰蚕所吐之丝织成。”

    龙门老人道:“正是,天山冰蚕一般活跃在天山最高最冷的托木尔峰上,其所吐之丝极为坚韧,寻常兵刃断难伤其分毫,更是因其聚集了天下至寒之气,是以不畏烈火焚烧,至於遇水不溺只怕是毫无道理可言。况且天山冰蚕本已十分罕见,还要用其丝织成衣服更是难上加难。是以只怕只是传说而已。”

    风天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真的,天蚕宝衣又怎会穿在任少侠的身上呢?”

    紫云忽然说道:“那也不一定,燕赵三十六骑的消失说不定是任大哥的杰作呢。”

    龙门老人呵呵一笑,道:“这又怎麽可能,除非任少侠早生三十年。倒是有人说是欧阳连城击败了燕赵三十六骑,这才使得他们於大漠销声匿迹。”

    紫云一伸舌头红著脸不再言语,其实没有人笑她,大夥又怎会不知她的一番心思呢?

    众人刚刚心存的那仅有的一丝希望破灭了,不禁一个个耷拉著脑袋毫无生机的样子。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例外的,燕无双此刻一双眸子里神光熠熠,道:“不知那天蚕宝衣可有什麽具体的特征?”

    龙门老人答道:“传说天蚕宝衣极为轻薄,在秋冬两季颜色白,尤其在极为寒冷时其色泽冰雪剔透,若是天热时则色泽暗淡无光会有些灰黄。”

    燕无双此刻居然跳了起来,喜形於色,道:“对了,对了,这就对了。”

    众人皆不知所以然,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用眼神询问,常小雨已经急不可耐,说道:“燕姑娘,到底什麽对了,赶快给大家说一说。”

    燕无双答道:“没有什麽,反正任公子不会有事的。”

    龙门老人吃惊道:“莫非任少侠身上果真穿著那天蚕宝衣?”

    燕无双只是一味地抿著嘴笑并不回答,这可把大夥急坏了。紫云走上前去道:“姐姐,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说啊。”燕无双还是不说,紫云道:“姐姐,你真的不说,你不说我可咯吱你了。”说著双手便伸向燕无双的咯吱窝,燕无双笑著跑开了,紫云追了半天还是追不上,便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燕无双突然也停了下来,笑道:“你知道什麽,你倒是说说看。”紫云俏皮地斜了一眼燕无双,笑道:“那日你说你的薄衫不见了,你还让我满屋子帮你寻找,後来你说你想起来了……”谁知此时燕无双急道:“紫云,不许你再往下说。”那紫云却是不听,道:“偏说,你说怕是任大哥拿去了,因为……”这下轮到燕无双追打紫云了。

    即便这样,大夥也已猜出了十有**。龙门老人道:“燕姑娘,你是说这天蚕宝衣原本是你所有,只不过是後来被任少侠拿去了。”

    紫云在一旁笑道:“哪里是任大哥拿走的,姐姐若不给任大哥盖上怕人家著凉,任大哥怎会……”燕无双已是满脸通红,假装生气道:“紫云──”紫云这才住口。

    燕无双这才理了理刚才追打紫云时散乱了的刘海,不疾不徐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陪伴我多年来的那件薄衫居然就是传说的天蚕宝衣,那是我师父在我十二岁那年送给我的,师父说是它於我练功有好处,我想既是师傅送给我的自是应当珍惜,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再说的确对我练功大有裨益,况且穿在身上也很舒服,直到他来才……”说至此时燕无双竟是不说了,大夥也都心里明白‘他’是谁,也不再追问。

    龙门老人沈吟片刻道:“燕姑娘,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师父的相貌如何?”

    燕无双道:“师傅一年四季都是蒙面而来蒙面而去,是以我根本就无从说起,只是他的左臂似乎受过伤,活动不太灵活。”

    龙门老人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麽。

    大夥似乎已经不再伤心,尤其是常小雨,只见他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说嘛,老狐狸死不了的。”

    只是第一高峰冷冷说道:“还是先不要太过乐观,毕竟李思然临死前石破惊天的一击是实实在在的击了他的胸口,人再一入黄河之水,还真不知生死如何。”

    第一高峰的话虽不好听,但说的却是事实,众人顿时只觉一盆凉水浇在了心头,眼望著黄河之水滔滔东去,竟一个个石像一般伫立在这黄河的岸边。

    ……

    任飘萍现在还在黄河,只是不在水里,而是在水上的木筏之上,他静静地坐著,眼睛直视前方,却是有些迷茫。旁边躺著欧阳小蝶,欧阳小蝶像是睡著了,脸上依然是那副无比坚毅决绝的神情,同样也透著解脱後的轻松快意和安详。

    船夫显然年壮有力,要不然逆行而上居然度还很快。

    船身轻微的颤动了一下,不是波浪拍打木筏的那种,任飘萍对水太过熟悉。是的,当然不是,因为任飘萍的手已经轻轻地在抚摸欧阳小蝶的脸,他什麽都没有说,只是这麽全神贯注地注视著。

    他看见了在欧阳小蝶那明眸秋水先是湛蓝的天空和快游走的浮云,再後来就是两岸树木山石倒退的景致,最後那秋水里就是自己的一张正在看著她的脸。

    她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双手,柔柔地握著他正在抚摸著她的脸的手,用自己的脸在他的手上轻轻地蹭著,就这麽一直蹭著,似是要永远地蹭下去。

    那船夫也是很识趣,转过身去,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脸上竟洋溢著一些春色灿烂来。

    可是欧阳小蝶哭了,一滴泪水已是悄悄然顺著眼角滑落到任飘萍的手心,任飘萍还未来得及去体会感受那滴湿湿的黏黏的还带有一丝她的体温的泪水时,欧阳小蝶已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失声大哭起来。

    任飘萍有些惊慌,旋即他便把她紧紧地抱住,唇印著欧阳小蝶的唇,舌缠著欧阳小蝶的舌。

    可是任飘萍的舌头却似是在这一刻僵硬在她的嘴里,尽管她此刻吐气如兰口舌生香,因为他突然感到有一把刀此刻正刺在自己的腹部,可是更加吃惊的是欧阳小蝶,因为她的这一刀分明已经刺出,竟没有刺进任飘萍的身体里,任飘萍已经推开了她,苦笑道:“我早该猜到是你了。”

    欧阳小蝶惊恐地叫道:“魔鬼。”然後吃惊不解地看了看自己手的仍自闪烁著寒光的匕,又看了看任飘萍,道:“你竟已练至刀枪不入的境界了。”

    任飘萍无奈道:“小蝶在哪里?”

    ‘欧阳小蝶’一耸肩,道:“你是什麽时候知道我不是我姐姐的?”

    任飘萍道:“就在刚才吻你的时候,就算是孪生姐妹也有不同之处,你可以模仿她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模仿她的声音,甚至可以模仿她的兰花香味,但是你又怎可能模仿得了她的嘴里的那种独有的味道呢?”

    ‘欧阳小蝶’似是疯道:“够了,够了,够了……”只是声音变得愈来愈小了,直至最後已是淹没在那缓缓流动的河水了,开始的狂吼声也渐渐地变成了哭泣的呜咽声,她的脑海甚至已栩栩如生地刻画出任飘萍和欧阳小蝶忘情接吻的情景。

    任飘萍看著这个当初和小蝶一样深爱著自己的欧阳小蝶的孪生妹妹欧阳尚晴,看著她的心伤不禁又伤了自己的心。

    当年欧阳姐妹同时爱上任飘萍,欧阳小蝶温柔体贴、秀外慧、善解人意,而欧阳尚晴外柔内刚、沈默寡言、聪慧多谋,两人同样都深爱著他,可是最终任飘萍还是选择了容易相处的欧阳小蝶,只是把欧阳尚晴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可是那欧阳尚晴却对他痴情不忘,矢志不移。

    良久,欧阳尚晴似是已恢复了平静,道:“若是我这一辈子都不和你接吻,是不是我和你就可以永远地呆在一起。”

    任飘萍沈默不答,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如何回答。

    欧阳尚晴其实自己心里清楚问也是徒劳,毕竟时间长久,两个人毕竟不同,任飘萍又怎麽会人不出来呢?遂一叹气道:“算了吧,原本以为姐姐嫁给了赵宏云,你就会喜欢上我,我真傻,你又怎麽会和我在一起呢,看见了我你就会想起她。”

    任飘萍依旧沈默,欧阳尚晴依旧自顾自地说著:“无论如何,刚才跳河想为你殉情的是我欧阳尚晴,而不是欧阳小蝶。”

    这时任飘萍说话了:“我相信你的话,只是爱一个人就是要他死吗?”

    欧阳尚晴已是很激动,道:“你放心,刚才我若一刀杀了你,那麽现在躺在这儿绝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尸体,没有了你我岂会独活。我原本就是要和你一起去死的,只有死我才能真正的拥有你,我才不会活在姐姐的阴影之下。”

    任飘萍尚未说话,那船夫却嗫嚅道:“这位姑娘,小的斗胆说一句,我娘给我说,你要是爱一个人,就是远远地看著他幸福,你就幸福了,而不一定要两个人要永远地在一起。”

    欧阳尚晴听了这船夫的话,不禁怒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船夫自是不敢再言语,可是她静静地一想,竟也不再言语,而一旁的任飘萍也竟是被这船夫的一番话惊呆了,也是不言语。

第二十五章 至死方休

    过了很久,欧阳尚晴道:“你不必担心,我姐姐只是被赵宏云暂时软禁了,你知道的,他是真心爱著我姐姐的。”

    任飘萍心里惨然一笑道:难道我就是不是真的爱著欧阳小蝶的吗?只是不愿谈及此事,遂岔开话题,若有思索,道:“你是在我从那棵树上跃下来之後才趁机制住小蝶冒充她的,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不会怀疑你,更何况我也没有时间来怀疑,因为整个计划每一步都已设计好了,就是李思然他们也在算计之。”

    欧阳尚晴看著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不错,只不过我真是想不通,你怎麽就知道一定是我做的,难道不会是别人?”

    任飘萍微微一笑,道:“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妹妹,所以小蝶才不会提防於你,所以你才会轻易得手,江湖上能够不知不觉轻易制服小蝶的人本来就不多。”

    任飘萍却继续道:“你和赵宏云合作,你一定会吃亏的,至少他要的是一个活人,而你在他的计划得到的却是一个死人。”

    欧阳尚晴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我愿意,在这个计划我不也是一个死人吗?”

    任飘萍真的已是无语,心道:她只不过是以一个死人之心来杀自己的,自己还有什麽好说,就算是自己真的被杀也没有什麽可以抱怨。

    欧阳尚晴还是心存不解,问道:“你真的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了?”

    任飘萍却反问道:“你既已是死人就不应该关心这些活人之事吧。”

    欧阳尚晴表情阴冷,道:“我虽已是死人,可你还活著,只要你还活著,我就不算是个真正的死人。”

    任飘萍叹气。

    欧阳尚晴沈默不语,心却是激浪翻天。这已是她第二次为任飘萍而死了,当年欧阳小蝶嫁给赵宏云之後,任飘萍自暴自弃,整日酗酒麻醉自己,没有钱买酒就赊账,账赊的多了,就吃白食,白喝酒,被店家打的死去活来也不还手,而正是自己一次次救了他,可是任飘萍却从不领情,依旧喝醉被人打,似乎只有醉和痛才是自己一生的需求。

    欧阳尚晴正是为了让他彻底清醒,才跳下百丈深渊。

    此刻木筏已行至河道狭窄之处,欧阳尚晴突然站起纵身一跃,已是飘落在岸上,凄然笑道:“我一定会杀死你,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至你死去。”话说完人已是消失在岸边的树林深处。

    任飘萍低头,他知道欠她太多,其实自己也许真的应该被她杀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她心的爱和恨,才能还清欠她的情。

    那船夫忽然摇了摇头道:“真弄不明白,你救了她,她还要杀你,她好像很爱你,却要你死。”

    任飘萍笑道:“其实我也是不很明白。”他知道有些事就算是明白了又能怎麽样呢,还是不明白的好,自己岂不就是什麽事都太明白了,这才凭空多了这麽多痛苦和烦恼。

    任飘萍忽然解开外套,那日在雅净阁随手拿走的玉芙蓉的薄衫此刻赫然正穿在他的身上,他当然知道今日三番四次遇险,自然不是自己练就了什麽金刚不坏之身,只怕全是因为这件薄衫,尽管他还不清楚这就是传说的天蚕宝衣。

    船夫见天色已是不早,问道:“客官,你先前说是随便划,只要是逆流而上就行,可是,你看总得有个目的地吧。”

    任飘萍随口说道:“也罢,我肚子已是饿了,找一个大一点的城镇靠岸,有吃有喝就行。”

    船夫道:“好啊,前边不远处便是一处城镇,颇为热闹,我看客官便在此上岸吧。”

    任飘萍的眼前是一座古老的小城镇,看不出有多少年头了,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只是在刚才经历了生死的任飘萍眼里,显然这里已是很可爱了。

    现在,是傍晚。

    街上的人很多,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有担著担子卖杏的,给人剃头的,也有摆著地摊卖草药柴火的,当然少不了当街吆喝著卖包子馄饨的,街面两旁更是林立著各色的商铺门面,做什麽的生意都有。

    现在,任飘萍的面前已是摆上了几种时令小菜和一大盘牛肉,当然少不了酒,在这样一家并不算太大的酒家能够吃上一顿安稳可口的饭菜,再饮上几杯并不算太好的烧刀子,对此刻的任飘萍而言,已是一件极其幸福奢侈的事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件平常人家随便就能够享受到的最平常的事,现在看来任飘萍是享受不了了,因为现在他的面前正自站著一个胸前满是黑铁一样胸毛的壮汉,双手插著腰正凶狠狠地看著他。任飘萍只是斜了壮汉一眼,仍自埋著头吃饭,可是壮汉不乐意了,壮汉开始说话:“朋友,看著眼生啊。”任飘萍没有回答,许是太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仍旧只顾著眼前的饭菜。那壮汉似乎更不乐意了,一只遒劲有力青筋暴起的手已是搭在了任飘萍吃饭的桌子上手上力,嘴里喝道:“起!”

    酒店里其他的顾客一见这壮汉竟自纷纷躲在一旁看热闹,此刻胆小一点的见到眼前的这种情景,竟似不忍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似乎已浮现出那一桌酒菜凭空而起打落在任飘萍的身上落在地上的生动画面。可是很奇怪,耳朵里却什麽声音也没有听到,又忍不住睁开了眼。

    任飘萍还好好地坐在那里,还在悠然地喝著酒吃著菜,那壮汉的手仍自著力,似是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脸已是憋得通红,就连胸前的黑铁一般的胸毛此刻竟一根根地竖立了起来,可是任飘萍桌子上的酒杯里的酒居然连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这时任飘萍开始说话了,他抬起了头,却并不看向那壮汉,而是看著坐在东北方向最拐角处的一个白衣:“朋友,还眼生吗?”

    壮汉瞥了瞥一眼那:“朋友眼生难道有假?”

    壮汉话音一落,左右脸颊上已是‘啪啪’两声,应声而起的是红红的十道指痕,可是那壮汉居然捂著脸没敢吭声,反倒是惧怕地向後退了两步,嘴里嗫嚅道:“三爷!”

    打人的不是任飘萍,竟是那:“这位朋友,属下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多多包涵,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任飘萍对这种做戏的情形自是见惯不惯,并不理会那书生,径直喊了一声:“小二,再上壶酒。”

    小二虽是应了声,却是手里拿著酒踌躇著不敢上前,一双眼里满是畏惧地看著那书生。书生也不看那小二,只是一味地冷笑著,鼻息间全是得意。任飘萍微笑著,脚下咫尺天涯已是展开,但见身形疾如一阵风般闪过,现在任飘萍还坐在那里,可是不知为何他的手已多了一壶酒,现在正自斟著酒,再瞧那小二手的那壶酒竟是不翼而飞了。书生的脸上已是没有了刚才的得意之色了,代而替之的是一副惊疑的表情。

    就在这时那:“还是让在下为兄台斟酒吧!”说时迟那时快,书生的右手已闪电般伸出直夺任飘萍手的酒壶,使的竟是少林的‘小擒拿手’,任飘萍只是手腕一翻,也没有什麽精妙的招数,却已把书生的招数化解了,酒壶依旧还在任飘萍的手里。书生心里虽然已是吃惊不已,但仍自不愿服输,左手已是击出一拳,这一拳虽是不快,却隐约带有雷声阵阵向任飘萍的的面门砸去,这一拳眼看就要击任飘萍却又自收回,竟是虚招,而右手掌心暗自吐劲,一道极为强劲之力劈向任飘萍所坐的凳子腿。

    任飘萍没有去挡那声势如雷的左拳,也没有去挡那阴柔暗算的右掌,只是连人带凳子後移了半尺,既躲过了书生的一击,又恰好没有碰到身後的桌凳,酒壶还在他的手里,仍旧在给自己斟著酒。

    今日遇到了高手,,可是周围的人已是在指指点点了,这让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他丧尽了颜面,这口气又委实咽不下去,正欲伸手再次出击,却听到一句话:“三弟,休得无礼,还不快向任飘萍任大侠赔礼。”来人这一说一来自是告诉书生任飘萍的身份,让书生赶快收手以免再次受辱,二来自是想给足任飘萍颜面不想和任飘萍生任何冲突。

    书生当即心一惊,遂一抱拳赧然笑道:“看来在下真是有眼无珠,给任大侠赔礼了。”

    任飘萍适才已看见书生向那壮汉暗使眼色,随後那壮汉便悄悄地溜了出去,心知怕是去搬救兵,只是未曾想到救兵这麽快就来了,而且更未曾料到的是这救兵竟是在兵器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排名第三的‘别离剑’南宫伤。而南宫伤本是不认识任飘萍,尽管武林大会上有所见,但当时他见到的是虬髯客,但适才窗外一瞥便是心知肚明,毕竟天底下这麽好的轻功除了‘咫尺天涯’任飘萍还有谁呢!

    任飘萍当然懂得见好就收,笑道:“原来是南宫兄弟,只是知道南宫世家世居河南新安,却不知自己已是身在新安了。”

    南宫伤笑道:“舍弟适才多有得罪,还望任兄不要挂怀,兵器大会上目睹兄之风彩,至今还历历在目,若兄不嫌弃,还请移步舍下一叙,也好让我这做弟弟的一尽地主之意。”

    任飘萍见此,盛情难却,也就答应了下来。一路上自是相互客套,要不就是谈了一些兵器大会上的一些事。原来那日南宫伤被欧阳紫摄魂珠所伤之後,兵器大会之後欧阳紫为他去除了背上所银针之後便匆匆回到家,虽说只是拿到了第三名,虽说兵器大会上少林武当丐帮均等门派未参加,但他的名列三甲也足以让他在族人面前扬眉吐气。任飘萍不禁心道:这个欧阳紫不是心狠手辣吗?怎麽……

    南宫世家。

    正面五间房屋极尽雕梁画栋,古香古色,两侧厢房共计十多间,前後三进三深,花木点缀自然,门窗多以几何图案雕刻为饰,院子央七八个男童正在戏耍打闹,还有六七个小女孩在跳皮筋,又偶尔於欢声笑语间得闻鸡犬之声。

    任飘萍乍一进入此间,竟停步不前,怔怔出神,不是震惊於南宫家业之大,再大的家业他也见过,而是感动於此间的人和那种淡定恬然,一大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和和美美,其乐融融。於自己从小便过著漂泊天涯的生活而言,心竟不禁伤感了起来,心道: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南宫伤已经在催他了,因为孩子们已经停止了嬉闹,正自睁大了眼睛看著他这个陌生人,从屋子里涌出来了很多人,正自等著南宫伤介绍引见,人群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子竟自一直地盯著任飘萍看个不停,似是要从他的疲惫漂泊的脸上读懂此刻他的那种迷离伤感的眼神,直到南宫伤唤了他好几声,任飘萍才从这种感伤走了出来,尴尬地生硬地笑著说著一些客套话,待到引见至那位眼睛大大的女子之时,任飘萍得知她是南宫伤的四妹南宫怡,那南宫怡冷冷的面庞之上冷冷的眼神竟有些不屑地看著他,樱桃小嘴高傲地吐出了一句话道:“你不像是这里的人。”任飘萍震惊之余不禁多看了她两眼,道:“我本就不属於这里,我只是一个江湖人。”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的余光透过人群看到了一个也不属於这里的人从里屋里走了出来,江湖人竟自在这些人群如此容易辨认,那人当然也看见了他,可是那人立刻撒腿就跑,南宫伤见四妹出言无状,狠狠地瞪了一眼南宫怡,正待给任飘萍赔礼,任飘萍已经不见了。

    任飘萍当然是去追另一个江湖人,不是因为他是江湖人,而是因为这人一定是在长安趁他熟睡之际偷走那两封信函之人──‘偷天换日’谢江南。

    谢江南一见来人居然是任飘萍,立刻就跑,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十倍,可是他回头一看,任飘萍已经离他只有九尺之距,谢江南开始不断地改变方向,可是无论他到了哪里,任飘萍就像影子一样紧紧地跟著他,而且这影子离他越来越近了,八尺,七尺,六尺……任飘萍正在对著他笑,微笑,谢江南也在笑,却是苦笑,当任飘萍离他只有三尺的时候,他索性停了下来不跑了。

    任飘萍笑道:“谢兄,你怎麽不跑了?”

    谢江南苦笑道:“在你任大侠的手里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任飘萍手一伸,道:“拿来。”

    谢江南是死了的鸭子嘴硬著呢,眉头一皱,道:“拿什麽?我又没偷你什麽东西。”

    任飘萍道:“没偷你跑什麽?”

    谢江南耍起了无赖,道:“唉,没办法,咱这行见到像您这样的大侠,不跑才怪呢。”

    任飘萍笑道:“做贼心虚吧。”

    谢江南仍然死不承认,笑嘻嘻道:“干咱这一行的哪个不做贼心虚,不过真的没偷过您的东西。”

    任飘萍似是无奈了,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前年也是在长安你不是照样偷了我的银票吗?”

    谢江南虽然大任飘萍将近十岁,此刻却已是陪著笑脸道:“那不是不认识您嘛,得,自从那次您教训了我之後,我就再也没偷过,不,没偷过您的东西。不信您来搜。”说著便把双手高高地举起。可是他很快就後悔了,因为任飘萍当下就把他倒提了过来,那谢江南名字虽然响亮,但是个儿却不高,任飘萍这麽把他一提,上上下下就抖了起来,他身上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全掉了下来。

    掉下来的东西什麽都有,就是连女人穿的肚兜都有,唯独没有信函。任飘萍虽然心早已对此不抱什麽希望,可是脸上还是掩饰不住的失望转身便走,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却也并不回头,淡淡道:“对不起!”人已远去。

    谢江南见任飘萍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是很得意,可是见到任飘萍一脸的失望,心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任飘萍放过他很多次了,再一听到任飘萍的一声对不起,心竟已是有些感动。

    此刻任飘萍似是已迷茫不知何去何从,如果说是像那船夫所说的那样只需要远远地凝望著小蝶的幸福,可是小蝶并不幸福,如果自己执意要得到小蝶,得到的小蝶真的会幸福吗?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南宫世家的门前,望著这个自己并不属於自己的却又十分渴望的地方,任飘萍实在是不想进去,正欲转身离去,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二十六章 渴望、奢望与陷阱

    南宫伤已大笑著走了出来,道:“天色已晚,任兄今日还是暂住在舍下,再说我还有些事请教任兄呢,还望任兄不要推辞。”

    任飘萍见推辞不过,也就点头答应了。

    甫一进门,任飘萍才现屋内摆有三桌酒菜,颇为丰盛,正一张墙上挂著一张红纸,纸上写著一个大大的‘寿’字,笔迹未干,似是刚刚写,正屋大堂里还有两个江湖人,竟然分别是丐帮的八袋长老田不平和青城派掌门的师兄高渐离,寒暄之後才知今日竟是南宫世家一家之主南宫玉的六十大寿,而他二人、谢江南和南宫玉是异姓结拜兄弟,是以自是来祝寿的,心下不免有些自责,道:“看来是在下鲁莽了,竟然把谢兄……”

    适时南宫怡端著菜走了上来,闻此冷冷道:“有些人总是自以为是,总是不顾他人的感受。”

    任飘萍还是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受辱,可是他心里明白一个女子若是对你总是冷若冰霜热潮冷风无端找茬,那麽这个女子就一定是要麽极喜欢你要麽就是极讨厌你,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南宫怡对自己是前者还是後者,遂淡然一笑,道:“多谢姑娘教诲,在下这就去把他找来。”

    说罢便起身,只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说道:“且慢,任少侠人之龙,义薄云天,老夫今日得见,确是不虚。”任飘萍心知此人定是南宫玉无疑了,遂抱拳一礼道:“前辈谬赞了,任飘萍一介武夫,鲁莽之辈,飘泊至今,尚是一事无成,实是汗颜。”

    南宫玉一身极为平常的布衣,脸上虽有些病容但却是十分的慈祥和蔼,突然一变脸对著南宫怡道:“丫头,你还不向任少侠赔罪。”

    南宫家教向来颇为严厉,就是深得宠爱的南宫怡此刻也不敢不从,虽不情愿,却也是认认真真地向任飘萍裣衽一礼,低声道:“小女子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大侠不要挂怀!”说完人便跑出了大堂,今日在酒家找任飘萍茬的南宫池急忙跟了出去。

    南宫玉坐在席上同时一摇头无奈道:“内子早年便不在了,都是老夫宠坏了,还望任少侠不要见怪。”

    任飘萍笑道:“确是我的不对,怎会见怪,我还是去找一找谢兄。”

    南宫玉不禁频频点头,道:“不必了,”又回头大声道:“谢兄弟,你还是出来吧。”

    原来谢江南於任飘萍走後又自悄悄地从後院返回到南宫家,毕竟还没有给南宫玉祝寿,但见任飘萍也回到了南宫家,心下惭愧,不敢出来相见。这时南宫玉唤他他才不得不出来。

    谢江南看著任飘萍时的脸上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任少侠也是给大哥祝寿的。”此刻他改口叫任少侠而不是适才的任大侠,任飘萍心里当然明白,人总是要面子的,笑道:“谢兄客气了,想来是在下的不对,还望见谅。”

    谢江南忙道:“兄弟,是我不对在先,我先自罚一杯。”说罢,竟将桌上的一壶酒拿起来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田不平见状急忙阻止道:“四弟,好了好了。”谢江南这才放下了酒壶。

    这时,菜已备齐,南宫玉举起酒杯站了起来,道:“诸位,我南宫家族向来不与江湖来往,一心经商,练武只为强身健体,不求伤人,但求自保。今日南宫家族算是三喜临门,老夫已是活到六十花甲的岁数,勉勉强强算是一喜吧,二喜自是犬子南宫伤於武林兵器大会上夺取探花之喜,为我南宫家族光宗耀祖,至於这三喜便是……”南宫玉说至此似是故意停顿了下来,眼睛却看向任飘萍。

    大夥对这前两喜自是知道,却不知道这第三喜是什麽,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摇头不知,见南宫玉一双眼睛看著任飘萍,便都看向任飘萍,心下都在猜想,难不成这第三喜与任飘萍有关,但是又都心里嘀咕著,这南宫玉和任飘萍认识不到半个时辰,又怎麽会……

    任飘萍见南宫玉说道第三喜时,一双眼睛里充满著笑意直直地看著自己,心里当下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但也是疑而不问,心想总有人会问的。

    果不其然,高渐离忍不住了,笑道:“大哥,别卖关子了,大家都等著你说呢。”其余众人包括邻近两桌桌的南宫家的一干女子和小孩都开始附和了起来。

    南宫玉忽然咳嗽了起来,竟是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南宫伤等人关切紧张的神情溢於言表,南宫玉却一伸手,摇了摇头,道:“不碍事的,老毛病了,今日老夫高兴,大家认为任少侠武功修为如何?”

    高渐离当即便说道:“任少侠的武功修为自是不用说,单就是这次兵器大会的表现自可称得上是无冕之王。”

    田不平接口道:“我田不平一生从不说假话,若不是任少侠出手相救,那得了第一名的柳飞絮只怕当时便死在那什麽拜金教的人的手里。”

    南宫伤也说道:“原以为那柳飞絮和任兄齐名,定是如何了不得,不曾想任兄的武功要比柳飞絮高出许多倍。”

    任飘萍开始苦笑,心道:若是别人夸奖你,尤其是夸大其词时,那麽此人就一定是另有所图。

    这时南宫玉又问道:“那麽任少侠的人品相貌又如何?”

    谢江南这次先表意见,道:“大家都知道我是干什麽的,我曾两次对任少侠下手,七次对别人下手,均被任少侠逮住,但任少侠对我却只是好言相劝,并未如何为难我或是把我交给官府,人自是宅心仁厚,品自是高风亮节,至於相貌,大家自个看。”

    其余人等自是高声附和说著什麽任少侠人品如玉等称赞的话。

    任飘萍实在是想哭,却笑道:“大夥儿还是先别忙著夸在下,先让南宫前辈把这第三喜说出来吧。”

    南宫玉呵呵笑道:“任少侠自是爽快,那麽老夫想问问大家,我想让任少侠做老夫的乘龙快婿把小女南宫怡嫁予他,大夥可是同意?”

    大夥自然一致表示同意,高声叫好。可是任飘萍却不好了,此刻他的脸非但没有喜色,简直比被判了极刑的脸还要难看十倍。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这张脸,所以此刻整个大堂出奇地安静,当然南宫玉也看到了他这张脸,有趣的是此刻南宫怡正好进来,也正好看到他这张脸,更有趣的是当所有人包括南宫玉在内都在吃惊於任飘萍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时,南宫怡的一张俏脸上除了似乎刚才哭红的眼睛之外,其他所有的器官都在表明她很开心。

    她居然在笑,这是任飘萍自见到她以来她第一次笑,她笑起来的样子著实要比她不笑时好看的多,恰似一朵出水芙蓉纯真无邪。

    南宫玉拿著酒杯的手忽然在颤抖。

    忽然不知是南宫家谁的小孩天真稚嫩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堂里响起:“今天不是爷爷的生日,为什麽今天要祝寿呢?”

    接著便是有人打孩子的声音,伴随著斥骂声:叫你乱说话,叫你乱说话!再後来便是那孩子的大声的哭声。南宫玉又开始咳嗽了,这一次显然比刚才严重得多,因为南宫玉因咳嗽而弯下的腰就一直没有挺直,不知谁喊了声:血!老爷咳血了!

    这一刻,整个南宫世家已乱成了一团。

    再也没有人夸任飘萍武功好,也没有人夸他的人品好相貌好了,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可是任飘萍非但不难受,而且觉得很舒服,他知道自己本就不属於这里,也无法变成这里的人。

    一个人若是变了自己去成为本不属於自己的人,岂非很痛苦,甚至会死的很快,即便是你对改变後的那个自己很渴望,可是渴望的东西也许本就不属於自己,岂不是一种奢望,而奢望往往在快要实现的时候便会成为一个陷阱。

    很显然任飘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此刻的他很舒服。

    在他听到南宫玉说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时,就已经在怀疑了,因为南宫世家家大业大,在整个河南也算是望族,即便是不与武林同道来往,可是南宫家族的主人在过六十大寿这个人生极为重要的日子里,却没有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来祝贺,屋内屋外没有一点儿的喜庆的装饰和气氛,就算是南宫玉不喜声张,做晚辈的也一定会在开席前拿出自己的贺礼以表孝心,可是这一切都没有。

    所以这个六十大寿一定是临时杜撰的,而且时间很紧迫,以至於连面面上的工作都没有准备好,所以一定是在自己两进南宫家门之间临时策划的,只因为自己是个不之客。

    只是现在令任飘萍想不通的是南宫玉为何要煞费苦心安排这一场戏,是什麽事让他要把南宫怡嫁给自己。

    任飘萍心里明白无论如何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至少应当是自己娶了南宫怡就一定会给南宫家族带来什麽利益。

    ……

    天已经很晚了,星星已经挂在了枝头。

    震天帮的人沿著河岸向下游打捞了整整一天,燕无双他们居然就在这里苦苦等了一整天,就在所有的人就要放弃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打捞的人的声音:快快快,用力拉,好像是一个人。

    燕无双他们立时就循声而去,常下雨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纪长山已经在拿著火把仔细察看了。常小雨问道:“是谁?”纪长山看了常小雨一眼,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肯定不是任飘萍和欧阳小蝶的尸体。

    燕无双他们已经到了,只是不知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失望呢?没有找到人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可是同时这也意味著一种失望。

    这是一个男人的尸体,全身碧绿通透如玉的尸体,似乎是由於时间已久,被打捞出的人的全身皮肤已经由於水浸鱼食而溃烂不堪难以辨认,可是奇怪的是这个人的脸上似乎根本就没有皮肤,其他部位还能看出皮肤溃烂是因为还有皮肤,只是不完整而已。

    第一高峰已经开始说话了:“这人是一个和尚,少林寺的和尚。”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人头上非但没有头,而且隐约可见九个戒疤,就在众人心里暗自佩服第一高峰不愧是御赐神捕的时候,柳如君已经惊道:“是舍得和尚。”

    第一高峰却问道:“何以见得?”

    柳如君道:“先前我和任兄去过一趟少林寺,但是大师为我们斟茶时,我便注意到大师的右手只有四根指头。”

    众人这才看向那具尸体,果然尸体的右手上少了一根小麽指。

    第一高峰还要再问道什麽时,燕无双已经说道:“人皮面具。”

    虽然纪长山、风天等人的脸上还有疑问,但常小雨等人已经明白,此人定是那被剥取脸上皮肤制成*人皮面具的舍得和尚无疑。

    纪长山道:“无论如何,还是通知少林寺的人前来辨认吧。”

    震天帮的人已经走了,剩下燕无双他们仍然站在这呜咽著的黄河岸边,突然风天的儿子风雨来小声地对风天说道:“爹,咱回吧,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大家这才顿时觉得饥肠辘辘,风天正要训斥风雨来没出息时,燕无双道:“是啊,大家也饿了,还是先回洛阳城吧。”

    洛阳城还是那麽的热闹,空气似乎到处都弥漫著粽子的悠悠清香味,紫云道:“我都忘了,明日便是端午节,怪不得到处都是粽子的香味呢。”

    ……

    欧阳小蝶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屋内的妆台前,镜子里的她峨眉淡扫,素颜明眸,似乎更是美得不带一点儿矫揉造作,只是眉宇间的那份浓郁的忧愁此刻正自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

    此刻的她身上居然没有丝毫的功力,她知道一定是赵宏云给自己吃了什麽药,门是紧锁著的。

    现在她只是知道是欧阳尚晴制住了自己,至於後来的一切她一点儿不清楚。

    忽然,门开了,屏儿一跳一跳地跑到了她的跟前,道:“娘,明天就是端午节了,我要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香包。”

    欧阳小蝶的身子突然一震,是啊,明日就是端午,她情不自禁地拉开妆台上的一个暗格,自里面拿出一物。

    此物在欧阳小蝶这儿已保存了八年多了,在这八年里,每逢端午欧阳小蝶必然会拿出来把玩一番,那是一只脚,一只小儿手掌般大小用上好的杭州丝绸做成的一只脚,脚里面填充的是一些雄黄和香料,脚的下端用丝线坠著两颗红豆,整个香包小巧精致,惹人喜爱。脚心处绣著几行细小秀丽飘逸的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个香包正是八年前端午节的那一天欧阳小蝶所精心缝制的,此物原本是一对,另一只脚当在任飘萍的身上。小蝶此刻看著那几行字,心道:如今这莫不是对自己人生的最大的讽刺吗?

    屏儿已经闹著要了,欧阳小蝶道:“屏儿,乖,娘明日在街上给你买一个更好的。”

    可是屏儿依旧不依不饶地闹著说:“娘,我就要这个,我就要这个嘛!”

    欧阳小蝶实在是拗不过她,心想:小孩嘛,只是图一时之新鲜。只好给了,嘴里说著:“好,给你,不过不许弄丢了,要不然的话,娘会生气的。”

    屏儿高兴地拿著香包一蹦一蹦地出去了。

    门!当一声又被锁上了。

    ……

    南宫玉已经瘫坐在地上,青城派的高渐离在为他输送真气,南宫伤一脸的凝重,而南宫怡早已泪流满地道:“爹,你醒醒,你醒醒呀,你说什麽我都依你!就是嫁个那个杀人父夺人妻的伪君子也可以!”

第二十七章 见鬼

    南宫玉已经听不到南宫怡的话,可是其他人却听到了,所以现在大堂里所有的人都在恨恨不平地盯著任飘萍,盯著这个杀人父夺人妻的伪君子。

    任飘萍自然也听到了,所以任飘萍只好苦笑,然後他鬼魅一般从他刚才站的地方突然消失了,再後来众人便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原先正在给南宫玉输送真气的青城派的高渐离已经躺在了一旁,而任飘萍出手如电迅从上至下疾点南宫玉胸前的气海、关元、极三大要穴,高渐离和南宫伤等人见及此情形,自是以为任飘萍报复伤害南宫玉,俱是挥掌向任飘萍袭来,却被丐帮的田不平制止。

    田不平在江湖一向为人老成持重,此刻深邹眉头道:“我看任少侠似是并无伤害大哥之意,只怕是正在救大哥的性命吧。”

    众人皆是半信半疑,却见任飘萍此刻双掌抵住南宫玉的後背正在慢慢地施力,刹那间,任飘萍和南宫玉的身体已是被一团五光十色的氤氲之气所笼罩,而那五光十色愈来愈耀眼,氤氲之气也愈来愈浓,直到任飘萍、南宫玉两人消失在在这氤氲。

    大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光芒锐减,氤氲之气顿失,南宫玉眼睛已是睁开,脸上已不见那病态之色而是红润之极,大家这才放下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而任飘萍看上去却有些虚脱,脸上大汗涔涔。

    众人急忙招呼著南宫玉和任飘萍坐下,南宫玉自是明白了一切,遂满眼的感激之情看向任飘萍,道:“老夫惭愧,真不知如何报答少侠的救命之恩。”可是此刻的任飘萍的确很累,正自暗调息,实在是不想张口说话。

    南宫怡则已是满含歉意的一双大眼睛瞧著任飘萍,手端来了一盏茶递向任飘萍。

    田不平道:“任少侠,今日你救了我大哥就是救了我,以後就叫我老哥吧,我就叫你老弟,怎麽样?”

    任飘萍笑道:“好,小弟只怕这麽叫了,有些人只怕是不愿意。”

    南宫伤这时笑道:“你们交你们的,我和你还得兄弟相称。”

    田不平忽然接口问道:“敢问老弟刚才救我大哥使用的可是武林失传已久的‘日月伤逝**’?”

    众人皆哗然,想那‘日月伤逝**’是武林神仙辈的人物寒萧子所创,至今於武林消失又近百年了,据说那日月伤逝**无论受多麽严重的伤都可治愈,不仅可以治人,而且可以自治。难道说寒萧子是任飘萍的师父,可是这又怎麽可能呢?

    任飘萍心一惊,不想田不平居然识得日月伤逝**,平日里任飘萍根本就不曾在公开场合使用,只是今日南宫玉隐匿多年的伤势突,情势危急,才不得已使出,口却说道:“只是形似而神不似,老哥看错了。”

    田不平虽然心仍然迷惑,但任飘萍却已转开话题,道:“南宫前辈,所受内伤只怕已有十多年了吧,不知可是‘寒冰烈焰掌’所致?”

    南宫玉的三个兄弟此时都是低著头不说话,南宫怡则看著自己的脚尖,怯生生说道:“爹,就是,这麽多年了,你的伤到底是为谁所伤啊,你也从来不告诉我们。”南宫玉的第三个儿子,也就是想要在酒家欺负任飘萍的书生南宫池一直跟著南宫怡,此刻也站了出来说道:“爹,你说出来,看孩儿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南宫玉一听南宫池这话,心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还嫌惹的事不够多,一天到晚仗著你的那三脚猫的功夫四处惹事,今日你小子为难任少侠的事还未与你算账,就凭你。”

    南宫池没成想碰了个钉子,遂灰头灰脸的又站在了南宫怡的身後。

    南宫怡似是和她三哥的关系较好,遂道:“爹,三哥也是为你好。”

    南宫玉似乎更气,斥道:“你一天到晚道听途说,无故冤枉任少侠,你还说什麽!”

    南宫怡本仗著父亲一直对她的宠爱想为南宫池说两句,不成想父亲居然也训斥起她来,遂也往後退了两步,眼珠子往上一翻瞥了一眼任飘萍,嘴里却低声嘟囔道:“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说的。”

    她的声音虽小,可还是被大家听见了,然而南宫伤倒是乖巧的多,没等南宫玉开口,他就说道:“爹,是孩儿不对,我以後不再道听途说了。”南宫玉瞪了南宫伤一眼也没再说什麽。

    田不平说道:“大哥,我看还是把这桩事说了吧,就算今晚他们不到,明日也会到。”

    高渐离也附和道:“是啊,二哥说得对,过了初一过不了十五,再说任少侠也是明事理之人,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南宫玉此刻脸上阴晴不定。终於一声长叹道:“一时贪念起,十年生悔恨,老夫想通了,该是讲清楚的时候了。”

    可是就在此时,大堂内所有的灯同时熄灭,黑暗传来一个女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的声音:“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南宫玉,你还想活过今夜吗?”

    南宫伤低声道:“欧阳紫终於来了。”

    南宫玉道:“三弟、四弟,保护好妇孺。”

    大堂里依旧黑沈沈的,门口却已经站了一个人,背著月光,手拿著的武器竖立,杵在地上,竟是一根禅杖。

    那人已是大踏步走了进来,手的禅杖呼啸著砸向南宫玉,南宫玉退後避开,不知何时手已多了一把剑,剑走轻灵,挽起三朵梅花疾刺来人持杖的右臂,可是那人竟似不见南宫玉的利剑,禅杖飞起抡向南宫玉的左肋,,度竟比剑还要快。

    南宫玉似是未曾想到对方竟是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心大惊,杖长剑短,欲躲闪已是不及,与此同时田不平的打狗棒已是飞挡禅杖,而南宫伤的别离剑也刺向那人的右肋。

    田不平的打狗棒应声连人飞出三米,南宫玉竟还是未躲过这一杖,只是落在他身上的禅杖的力道已是去了六成,饶是如此,南宫玉也闷哼一声退了三步,口一口鲜血已是喷涌而出。可是南宫玉的剑也著实刺在了来人的右臂上,南宫伤的别离剑更是刺在了那人的右肋第二根和第三根的间隙处,只是奇怪的是那人竟似没有血肉的鬼魅一样,丝毫不见有所感觉,反倒是右手禅杖一翻击向南宫伤。

    所有的人似是被惊呆了,心无名的恐惧油然而生,直到整个脊背凉,就是南宫伤此刻也竟是忘记了闪躲,手的剑犹自插在对方的身上,南宫怡此时及时的惊呼一声,道:“大哥!”

    南宫伤惊醒间身形暴退,却於暴退之间竟不忘手力,离别剑竟斜著穿透了那人的身体,而他的人藉著这反击之力也堪堪躲过了那人的雷霆一击。

    可是不曾想那人的禅杖击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竟是於火星四溅间反弹而起直撩向南宫怡。所有的人要麽是鞭长莫及,要麽是有心无力,任飘萍在欧阳紫那凄厉的声音响起之时已是悄然飞身躲在了梁上,此刻眼见南宫怡香消玉殒,正待飞身相救,谁知躲在南宫怡身後的南宫池竟一把推向南宫怡,以血肉之躯迎向那飞撩起的无比凶猛的一杖。

    南宫玉已是闭上了眼睛,南宫怡悲声泣道:“三哥!”

    就在这时南宫池忽然觉得眼前已是多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已是单手接住了那人的禅杖。禅杖虽然很重,那人的力道却更大,可是这个人影就那麽似是很随意地站著,手里似乎只是拿著一根稻草一样。

    不知谁忽然点亮了灯,那人影自然是任飘萍,而那人一身黑衣,整个头部包著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痴呆而无神,在此时此刻你非但不觉得傻反而觉得恐怖,而这双僵尸般的眼睛现在就那麽无力地看著任飘萍,手上的禅杖仍然在不断地施力。

    任飘萍只是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但已无暇思考,因为那禅杖此刻通体红彤彤的,几只蚊虫飞掠上空竟无端落了下来,落在那禅杖之上,‘吱’的一声冒起几缕白烟,空立刻便飘起了**烧焦的味道。南宫玉等人才知道那禅杖在那人的深厚功力之下竟已被加热到锻铁所需的温度,

    再看任飘萍,握著禅杖的手正!!地不断地冒著一股股寒冷的白气,禅杖犹自在空纹丝不动,只是任飘萍忽然笑了,悠然道:“只怕朋友这杖上的温度此时烤个鸭子刚好。”

    南宫玉等人此刻哪有心情听任飘萍的玩笑,他们分明已经被眼前的这种高手对阵的情形惊呆了,而那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任飘萍的调侃,更没有理会他所说的话,是以任飘萍觉得很没有意思,脸上似乎也没有了光,好在这时已经有人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那笑声已经在门前了。

    南宫伤惊道:“欧阳紫!”

    欧阳紫仍然戴著斗笠,蒙面,似是没有听到南宫伤的话,笑道:“任公子好雅兴,居然在此刻想吃鸭。”

    任飘萍笑道:“我实在是想吃,不知欧阳姑娘可否请我吃上一只啊?”

    欧阳紫答道:“烤鸭你今天是吃不上了,不过要是想吃人肉的话,我今天就勉为其难吧!”

    南宫怡此刻却愤怒地说道:“原来你就是欧阳紫,听著名字倒还是不错,谁知你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恶毒女人,竟然把吃人肉这种事说的如此诗情画意。”

    欧阳紫此刻似乎才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美人,而这个美人现在却看著任飘萍,而且是那种眼神,那种她在心里无数次看向任飘萍的眼神,而她忽然就被这种眼神激怒了,所以她的手就飞出了那夺命的摄魂珠,摄魂珠呼啸著旋向南宫怡。

    南宫伤骇然,因为他已经见识过摄魂珠的厉害。

    任飘萍似是也未曾想到欧阳紫会於瞬间突然下此毒手,而他心里早已看出南宫怡根本就不会武功,而且这屋子里此刻已是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她,可是他自己此刻却手握著禅杖,很显然那人根本就是要和自己死拼下去。

    而南宫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是危在旦夕,仍自看著任飘萍。

    值此危机关头,任飘萍忽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叹气是因为自己不想伤人可是又不得不伤人。就在众人还在奇怪此刻的他为何叹气之时,心随意动,念由心生,任飘萍右手突然力,那禅杖已是犹如冰冻一样,整个杖身竟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霜,心动霜冻,忽然间那杖身上的霜已是漫天飞起,却是朝著同一个方向飞去。

    然後欧阳紫便看到了自己出的那颗夺魂的摄魂珠忽然间便被那无数的霜雪所阻碍,而且这次任飘萍力道方向拿捏的很好,那颗摄魂珠并没有被触动机括,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兀自滚动著,恰好停在了欧阳紫的脚下。

    而那先前握著禅杖的神秘人由於任飘萍的功力突然强盛此刻已遭到了自己所的功力的反噬,踉踉跄跄的退後了三步,自口吐出一口血,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欧阳紫此刻竟似不相信眼前所生的一切,就像见到鬼一样睁大著一双眼睛长时间地看著任飘萍,心道:每遇见一次任飘萍,任飘萍的功力似乎就增强了一分,似乎永远无法预测出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任飘萍负手而立,脸上还是那无奈的神色,道:“她只是一个说了真话的人,难道你没有看出她根本就不会武功吗?”

    欧阳紫的一双眼神忽然变得异常的凶狠,冷冷道:“今夜,南宫家的人别想有一个见到明天的太阳?”

    南宫伤怒道:“欧阳紫,南宫世家究竟与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欧阳紫并不理会南宫伤,看著任飘萍忽然笑道:“任公子,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的朋友还在我的手上?”

    任飘萍当然知道欧阳紫说的这个朋友就是舍得和尚,道:“欧阳姑娘,你可是又想要挟我?”

    欧阳紫笑道:“不敢,只要今晚之事你不要插手,我便把他还给你。”

    任飘萍当然希望见到舍得和尚,所以任飘萍在犹豫。

    南宫玉道:“任少侠,老夫虽不知你这位朋友是谁,但是想必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否则欧阳紫也不会用来要挟於你,再说了,今晚你已经救过老夫一命,自是不敢再有所奢望……”

    南宫玉话说这里时却听到南宫伤道:“爹……”还有谢江南的声音:“大哥……”

    南宫玉一摆手继续说道:“是我南宫玉对不起欧阳家,所以还是请任少侠先要回你的朋友吧!”

    任飘萍忽然笑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说!”

    欧阳紫却好整以暇道:“任公子,你看看他是谁。”忽然走至那神秘人面前,一把取下他头上的裹著的黑布。

    众人抬头细看,俱是感到心毛骨悚然,原来那人的一张脸上什麽都没有,没有皮肤,只有血肉,如果在白天一定可以看到那纤细的血管流动的血液,加上那人一张不算人脸的脸上的那双呆滞而又无神的眼睛,在这寂静的夜里,凭空加上了几许诡异的味道。

    任飘萍心骇然,失声道:“大师!”

第二十八掌 代价

    大师’没有应声,呆滞无神的眼里不见一丝的反应。

    田不平惊讶道:“难道眼前这人是任少侠的忘年之交、少林寺达摩院的席长老舍得和尚?”

    任飘萍道:“正是。”

    众人愕然,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人竟是武林赫赫有名威望极高的舍得和尚呢?

    这时欧阳紫却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布娃娃,用针猛地一刺布娃娃的左腿,舍得和尚立时手捂左腿,口出一声惨叫。

    任飘萍纵使不清楚这里边的门道,也是知道这是一种害人的巫术,面无表情,道:“你想怎样?”

    欧阳紫笑道:“立刻离开这里,舍得和尚就是你的了。”

    南宫怡此时忍不住道:“你这女人,也忒狠毒了吧。”

    欧阳紫立刻凶狠狠地看著南宫怡,压低嗓门一字字道:“你若再说半个字,我立刻就把你的脸抓烂,让你变成一个丑八怪,你信是不信?”

    你若是威胁说把一个女人杀了,她也许会害怕,也许不会害怕,可是你若说是毁她的容,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她一定会害怕极了,她宁可你立刻把她杀了。

    南宫怡当然算是一个美人,所以南宫怡立刻就不说话了,而是躲在任飘萍的身後,偷偷地用眼睛瞪著欧阳紫,心却只怕把她已杀死了千万遍了。

    欧阳紫此刻当然得意极了。任飘萍却一字字说道:“我对你失望透了,你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心如蛇蝎。”

    欧阳紫忽然觉得很冷,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吗?”

    欧阳紫忽然情绪有些激动起来,道:“当年南宫玉夥同他人杀死我全家时难道就不心狠手辣心如蛇蝎吗?”

    除了南宫玉和他的结拜兄弟,所有的人齐刷刷地把目光对准了南宫玉。

    南宫玉此刻脸上竟是出奇的平静,道:“你是在兵器大会上见到别离剑时才知道的吧。”

    欧阳紫冷冷道:“正是。”

    南宫伤低著头道:“爹,都怪孩儿一时逞能要去参加什麽兵器大会。”

    南宫玉摇了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这都是报应,老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这一等就是十七年,再过两天就是老夫的六十岁的生日,老夫原来还心存侥幸,想著也许能躲过这一劫,可是‘伤儿’从兵器大会上回来告诉我说,有一个叫欧阳紫的姑娘捎话给我说是这一两天就要前来拜访……”

    任飘萍忽然截口道:“所以你就立刻召集了田不平、高渐离和谢江南三人,也正好他们要赶来祝寿。”

    南宫玉道:“不错。”

    任飘萍接著说道:“而恰逢此时你又见到了我,所以你立刻就决定生日提前过,而且决定把你的女儿南宫怡许配给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安下心来等候欧阳紫的到来。”

    南宫玉点了点头,道:“是。”

    任飘萍说道:“可是你没有想到南宫怡压根就不同意要嫁给我这样一个杀人父夺人妻的江湖败类。”

    南宫玉已是没有话说了,点头。

    任飘萍继续说道:“可是你更没有想到的是我竟也不同意做你的乘龙快婿。”

    南宫玉现在连头已经不点了。南宫伤却说话了:“说句实话,任兄,这一点我也是不懂,你一进门的那刻的眼神似是对这里是无限的渴望,而且我的四妹绝对算是配得上你。”

    任飘萍苦笑道:“我知道我不属於这里,尽管我渴望属於这里。”也许有的人就像是风,它很想做一停留,可是风一旦停了下来,它就不再是风了。

    南宫怡站在任飘萍的身後,似是听不懂他的话,却是心明白任飘萍和自己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欧阳紫此刻竟像是忘记了心的仇恨,静静地默默地注视著任飘萍,心想: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原来他竟是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吹进自己自己的心里,难道也要像风一样地悄无声息的离去?

    南宫玉忽然说道:“老夫虽是罪在不赦,死不足惜,但还是希望欧阳姑娘饶了我家人的性命。”

    欧阳紫回过神来,惨笑道:“当年你可是放过欧阳家的任何一人吗?若不是龙门前辈救了我,此刻的我只怕已是阴间冤魂了。”

    南宫玉无语。

    南宫怡却已是走到了南宫玉的身前,竟是不信道:“爹,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你怎麽会是杀人凶手,你平日里不是最为仁慈了吗?就是一只野猫受了伤你也会给它包扎好伤口。”

    南宫玉长叹一声道:“爹又何尝愿意做那杀人凶手呢?更何况被杀之人是你爹心仰慕的英雄欧阳连城。”

    任飘萍扶起坐在地上已是受了伤的南宫玉,让他坐在了椅子上,道:“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前辈把当年的事情详细地说出来,我想你一定有你不得已的苦衷。”

    南宫玉看著任飘萍,重重地用手掌在任飘萍的肩上拍了两下,转头对著谢江南说道:“四弟,我看你还是把那两封信笺拿出来交给任少侠吧。”

    谢江南道:“大哥,我正有此意,要不然我谢江南可真要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了。”话说完时人已走到任飘萍的面前,从衣服的夹层里拿出两封信笺双手捧著交给任飘萍。

    任飘萍道:“难怪我找不到,只是我想知道到底是玉芙蓉还是赵宏云让你偷这两封信的?”说话间已是打开了那两封信。

    谢江南道:“这两人都请我偷这两封信。”

    任飘萍抬起头来看著谢江南,喃喃道:“事情竟是这样的。”又问道:“可是赵宏云既然已经把信交给了我,又为何让人再偷回呢?”

    谢江南摇了摇头,答道:“此缘由,只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南宫怡一直站在一旁仔细地看著任飘萍手的两封信,忽然说道:“这两封信的字迹虽然形似,却绝不是同一个人所写。”

    任飘萍自是心知,但是面上却是故意装出一副惊讶之色,皱眉“厄?”了一声。

    南宫怡嫣然一笑,说道:“一看便知你就没有好好研究过书法,这一封信上的字是一气呵成,而那一封信上的字则是一笔笔描出来的。”

    任飘萍笑道:“学习了,看来南宫姑娘还是个才女。”

    南宫池接口说道:“附近方圆百里谁不知我四妹是个才女,若不是女儿身,只怕金榜题名如同探囊取物。”

    那南宫怡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撒娇道:“三哥……”

    一旁一直沈默的欧阳紫似乎有点儿不高兴,哼了一声,撇嘴说道:“那也未必,对书法有些研究充其量不过是个书法家,可是书法家就一定能够金榜题名吗?”

    南宫怡虽是听了不高兴,但是也没有说什麽,也许真的害怕欧阳紫划破她的脸。

    任飘萍蓦然看了一眼欧阳紫,欧阳紫本还想说什麽,但看见他的这一眼不知为什麽,最终还是把嘴闭上了。任飘萍笑道:“看来赵宏云明知其父并非我所杀,却是要想尽千方百计来嫁祸於我。只是不知道杀害赵世青赵老英雄的真正凶手是谁呢?”说话间却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欧阳紫,在他的脑海自是想起了赵宏云拿著摄魂珠去龙门石窟找龙门老人巧遇常小雨和紫云的那一幕。

    欧阳紫见此知道任飘萍已是有些怀疑上了自己,却道:“赵世青也许本就该死!”

    南宫玉道:“每个人做事总是有代价的,任少侠是为一个‘情’字所困,而欧阳连城之死却是因为一个‘秀’字。”

    众人都不明白,疑惑不解道:“‘秀’字?”

    南宫玉道:“正是,木秀於林,风必摧之,当年欧阳连城不仅武功卓绝,而且更是制得一手的好兵器,与此同时当年位於蜀的欧阳山庄的风头不仅盖过了蜀的青城派和唐门,更是盖过了少林武当。试想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又怎能不招人嫉妒呢?”

    欧阳紫忿忿说道:“难道一个人优秀也是错吗?优秀就该被灭门吗?”

    任飘萍叹道:“天妒英才,大凡一个人优秀到了极点都是这样的,这也许就是代价吧。”

    欧阳紫冷笑,鱼肠剑已是握在手上,道:“代价?现在就该是那些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南宫玉竟似没有看到那欧阳紫手上鱼肠剑上流动著的耀眼的寒光,镇静自若道:“不错,老夫一定会为当年所犯大错给你一个公道,只是希望你听我把话说完。”

    南宫玉接著说道:“老夫有一个绰号,武林同道称做‘剑痴’,想来任少侠也不陌生吧。”

    任飘萍点了点头,道:“‘剑痴’南宫玉,武林谁人不知啊,说的是前辈嗜好藏剑,只要是绝世好剑,前辈必是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手,想来前辈府一定收藏了很多神剑利刃。”

    南宫玉点头苦笑,任飘萍似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脱口说道:“别离剑!”

    南宫玉的眼的嘉许之色更浓了,之後却把眼神挪到门外那无尽的黑夜,思绪渐飞,似是回到了从前,缓缓说道:“当年欧阳连城锻造出一把极为精巧的剑,剑名‘别离’,剑长二尺九寸七分,剑宽一寸三分,剑柄镌刻有九龙戏珠,剑身舞动,青芒必现,剑刃锋利,利可断金,更奇的是,与敌对阵时,只需按下剑柄出的龙珠,别离剑就可於霎那间一分为二,杀敌於瞬间。”

    众人皆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还在舍得和尚身上插著的那把别离剑。

    欧阳紫眼的恨意愈来愈浓,恨恨道:“就为了一把剑,你就要如此的丧心病狂。”

    南宫玉笑道:“老夫的确很想得到这把别离剑,可是还不至於卑劣至此,直到有一天晚上,府上来了一个蒙面人,手持一枚银制令牌,来人什麽话都没有说,交予我一封信後就走了,从此老夫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

    任飘萍问道:“令牌?不知是什麽令牌?”

    南宫玉脸部肌肉此刻剧烈地抽搐著,瞳孔变大,像是想起了什麽令人极其恐惧的事,说道:“燕……”南宫玉忽然一顿说道:“那信上写著:‘一别数年,颇为想念,今需君共图大事,‘别离’以报,君当不忍拒之,然则银枪金箭弯刀回赠。’落款知名不具。”

    任飘萍道:“前辈可知欧阳连城灭门惨案都有哪些江湖人士参与?”

    这个问题也正是欧阳紫想问的,是以她此刻的眼神正在死死地盯著南宫玉,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南宫玉却不再说话,脸上的恐惧之色愈来愈浓。这时,田不平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弟,还是不要再问我大哥了,当年参与欧阳连城灭门惨案的人很多,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所有的人都是蒙面行事,是以谁也不认识谁,但是想来可能各个门派都会有嫌疑,只因为人心太贪,再加之欧阳连城为人正直,也得罪了不少同道之人。”

    任飘萍点头,沈思後说道:“其实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到底幕後的操纵者是谁。譬如说那令牌,那银枪金箭,那弯刀……”转头看著南宫玉继续说道:“还有当年轰动朝廷的流星火箭!”

    南宫玉兄弟四人从任飘萍口听到‘流星火箭’四个字时,惊声道:“你怎知道?”就连欧阳紫也是满眼惊疑,心道:他又是如何知道流星火箭才是我欧阳一家惨遭灭门的真正原因。

    任飘萍脸上已经有了笑意,心知自己所猜离正确答案相差无几。

    南宫玉忽然说话了:“任少侠心思缜密,所知甚广,只是老夫所知却有限,怕是很多问题也不能回答你。”

    他的话刚一说完,欧阳紫的鱼肠剑已是迅疾地指向他的咽喉,厉声说道:“老匹夫,你若是再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实情,本姑娘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

    谁知南宫玉笑,大笑,说道:“老夫今日若能死在欧阳连城所铸的鱼肠剑下也正合了老夫的心意,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知道的好……”眼睛看向任飘萍,说道:“任少侠,我南宫一家老小的性命还要你担当些,拜托了。”

    此刻的南宫玉已是抱著必死之心,引颈直冲欧阳紫手的鱼肠剑而去,欧阳紫似是未曾想到南宫玉会有此一招,待到欲收手撤剑时为时已晚,好在任飘萍适才听到南宫玉的说话时,便已猜到南宫玉的以死谢罪的心思,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剑气自他的右手食指激射而出,正鱼肠剑的剑身。

    那鱼肠剑了任飘萍的剑气被震离了原先的方向足有九十度之多,鱼肠剑兀自还在震颤余音未绝之时,南宫玉却去势不减,待至舍得和尚的面前,一把抽出舍得和尚身上的别离剑,竟自决绝地抹向自己的脖颈,血溅三尺,别离剑当啷一

第二十九章 第一高峰

    剑痴南宫玉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锺爱一生的剑上,剑名‘别离’,也许这才是别离剑被赋予的真正含义。

    “爹……爹……”

    “大哥……大哥……”

    在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欧阳紫心灵的深处似乎有一些触动,在她木然的眼神找不到一丝丝的喜悦,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伤感和无奈。

    南宫伤兄妹还沈浸在南宫玉死去的悲伤,欧阳紫已经无声地走了,田不平他们也没有阻拦,也许有些事是冥冥注定的。

    任飘萍也未曾想到南宫玉竟是这般决绝的死去,而南宫玉绝对是一个不想死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安排假过寿这出戏,难道说这个世上还有比死还可怕的事。

    舍得和尚竟然没有被欧阳紫带走,任飘萍急忙走上前去,舍得和尚的那双呆滞的眼神此时竟有了一丝泪光,可是任飘萍已经看出他已是油尽灯枯之际,任飘萍心知欧阳紫不知在何时已是解了下在舍得和尚身上的蛊,只是那蛊已是吞噬了舍得和尚所有的精血。

    舍得和尚颤抖著从身上拿出一物,交给了任飘萍,任飘萍细看之下竟是一把钥匙,再抬头看向舍得和尚时,舍得和尚似是要张口说什麽,任飘萍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老衲错了!”这是舍得和尚说给任飘萍最後的四个字。

    南宫家现在任飘萍已是多余,任飘萍也不愿再多做停留。是以任飘萍带著舍得和尚的尸体走了。

    ……

    去往洛阳的官道上,任飘萍,一身白色的儒服,一架马车,车上载著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里装著舍得和尚的尸体,在这寂静的寒夜里孤寂地行走著。夜色如银,正在赶著马车的任飘萍忽然从怀里拿出一物,竟是一枚银制令牌,那令牌上赫然而现的竟是金箭银枪弯刀。

    而现在摆在第一高峰等人眼前的也有一口棺材,同样也是黑色的一口棺材,不同的是这口棺材是空的。

    适才第一高峰、燕无双、柳如君、常小雨、风天等人正在天香酒楼吃饭时,一行几人饭还没吃饱,就看见了这口晦气的棺材,那棺材是从门外飞了进来的,正好落在他们的这张桌子上,桌子并没有倒下,可是饭菜却是吃不成了。

    常小雨却在闪躲之际,飞地抢下一壶酒,嘴里犹自说道:“***,就是死了人也不能扫了咱家的酒兴吧!”眼睛扫向酒楼外。

    门外正自矗立著四人个人,正是那日在兵器大会上威的拜金教护法长老方少宇和当时围在第一高峰身边的三个拜金教的教徒。

    方少宇依然一身红袍,镶金带玉,此时正认认真真地盯著一个人──第一高峰,根本就没拿常小雨当回事,在方少宇的身後站著的三个人,依次身著白、黑、黄三色长袍,正目空一切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常小雨见没人搭理他,脸上自是有些挂不住,遂问道:“哎,神捕大人,你们认识?”第一高峰点头,常小雨又问道:“你们有仇?”第一高峰还是点头,并不说话。常小雨笑道:“难怪我怎麽看这口棺材好像是用来装你的?”

    第一高峰终於说话了:“你希望装我?”

    常小雨笑道:“当然不希望,我看装那个白衣人还不错,一脸的哭丧相。”

    众人被常小雨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只有第一高峰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拜金教是个什麽样的门派,也知道这次方少宇之行是为什麽。其实众人心里虽是不知道拜金教,但是方少宇的武功在兵器大会上已是有所表露。

    那白衣人三十多岁,确是长著一脸的哭丧相,现在已是愤怒之极地手提一把金刀走上前来,叫道:“狂徒小儿,你倒是来把大爷装进去呀。”

    常小雨已经准备出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柳如君的出手比他还要快,只见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已是落在了白衣人的面前,道:“你们当真以为原武林可欺吗?”剑已出手,第一招便是‘七七四十九式拈花剑法’的厉害招式第四十三式‘落花本无情’,顿时漫天剑影自白衣人的头顶落下,剑气凌然而至,恰似秋花无边纷纷落,无边剑影已将白衣人笼罩。

    那白衣人顿觉不妙,就连一旁负手而立的颇为托大的方少宇也暗叫不妙。白衣人虽是觉得不妙,却也并不含糊,手金刀舞成一团金色的刀幕护住头顶,花已落在那团金色的刀幕上,花遇见刀自然会碎,可是刀势却立时受阻,碎成万片的花屑已是砰然落在白衣人的胸前後背,柳如君这一招使得正是拈花剑法的第四十四式‘碎花更无情’。

    柳如君此刻已含笑落地,白衣人的胸前背後各有九道剑痕,白衣已是血衣。柳如君的人本来就是迷人的,此刻含笑而立一招制敌的柳如君岂不是更迷人,只怕不知道又要迷死多少洛阳城的女子。

    可是在方少宇的眼,柳如君的笑容实在是不迷人,非但不迷人,反倒是可恨之至,所以柳如君还在笑时,方少宇就出手了。

    方少宇使的是点苍派的‘落英缤纷掌’,掌化万千,却是隔空迅疾如电地拍向柳如君的後背,众人急呼:小心!饶是柳如君轻功卓绝,毕竟後而动,在奔出十米处还是被那方少宇的掌力所伤,幸好那掌力也算是长途奔袭,十分掌力也只剩了三分,柳如君踉跄了几步,站稳身形,只觉心血气翻江倒海似的激荡不止。

    燕无双娇声怒斥道:“背後伤人实属宵小之徒所为,阁下如此不怕天下人笑话吗?”说著便自肩上取下琴来,只是这时第一高峰拦住了燕无双,道:“我的事我自己来解决。”燕无双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这个外表冷血而内心却无比热情的汉子,又把琴放了回去。

    方少宇听了燕无双的话也不生气,见第一高峰出来,冷笑了两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怕了呢?”

    第一高峰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只是静静地看著方少宇。

    方少宇又自说道:“你可知为什麽我要带一口棺材来?”

    第一高峰冷冷地说道:“如果你客死他乡,总得自己先给自己准备一口棺材,要不谁给你送终?”第一高峰似是觉得话说的已太多,竟闭上了眼睛。

    方少宇笑道:“你要给我送终吗?这麽说你是要给老子当儿子吧!”

    第一高峰不语,仍旧闭著眼睛。

    方少宇其实此刻心里已没有战胜第一高峰的底气,只因为第一高峰那种不喜不惊泰然处之的气势,在他的心里,柳如君虽然剑术高,但是太过浮躁,而眼前的第一高峰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手。方少宇叹气,道:“其实我并不想与你为敌,至少你是官府人,只不过你万万不该随便杀人,杀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一高峰依然气定神闲,道:“‘辽东三杰’不是我杀的。”

    燕无双等人才知对方竟是来寻仇的,风天此刻竟是暗自惊道:‘辽东三杰’前一阵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方少宇似是有些吃惊,说道:“难道另有他人?”他心不禁暗自揣摩:对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难道说是任飘萍,可是据说任飘萍从不杀人,那麽会是谁呢?

    第一高峰愣是从嘴里挤出两个字,道:“不知。”

    就在这时,方少宇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他身後的黑衣人立时便似已是实在忍不住出手了,嘴里说道:“长老,不必与他废话,我们的三位坛主岂能白死。”未及方少宇表态,他的剑已是自空滑过一个美丽的弧线,直挑第一高峰手的刀。

    黑衣人这一招自是高明,他旨在先封住第一高峰的刀,刀劈向哪里剑就跟到哪里,先确保自己立於不败之地,所以这一招是虚招,後招才是真正刺向第一高峰的狠招,他的脸上分明已经有了笑意。

    第一高峰却没有动一丝一毫,就是闭著的眼睛也未曾睁开,他的刀同样也没有动,那把刀就那麽随意地握在他的手里,整个刀身与地面呈八十五度角,刀背向前,刀锋向後。

    黑衣人的笑容忽然凝滞,就连剑似乎也凝滞不前了,因为他的剑尖几乎要触第一高峰的刀身,可是预想要动的刀却不动,所以他的剑忽然就不知刺向何处。

    可是黑衣人的剑是必须要刺出的,是以他的剑就在即将碰到第一高峰的刀时,只好忽然变向斜向上四十五度角撩起。

    只是这一变向,黑衣人之前所有的优势就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就好像一个婆婆为自己未出生的还在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满心欢喜准备好了所有的男孩的衣袜鞋帽,谁知媳妇生出来的却是一个女孩,尽管先前准备的东西还能凑活著用,毕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而这时第一高峰的人动了,人动刀动,第一高峰的刀便在这黎明前的黑夜里划出一道绚丽的光芒,刀极快,在黑衣人的剑还未碰到第一高峰的前胸时,那把剑就已‘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剑柄还有握著剑的那只右手。

    黑衣人感觉到刀风近身时已是全身暴退,然而还是晚了,整个右臂就这样愣生生齐刷刷地被切断,顿时血流如注,那黑衣人已是疼的呲牙咧嘴,却也是没有出声喊痛,端的是一条硬汉。

    方少宇没有看黑衣人,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四个字:“丢人现眼!”其实方少宇自己适才没有阻拦黑衣人是想让他试试第一高峰这麽多年後的实力,现在黑衣人受伤落败,却又训斥黑衣人办事不力。

    黑衣人虽是心对方少宇不满,却也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也许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总是如此的对待自己的部下。

    常小雨却忍不住为黑衣人打抱不平,笑道:“你就这样对待你的部下,岂不是让人感到寒心?”

    方少宇并不回答常小雨的话,而是回过头笑呵呵地问道:“王子峰,你是不是对本座有些寒心啊?”

    那王子峰似更害怕,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道:“没有,长老对弟子自是关怀备至,弟子心又怎敢有怨言呢?”

    这时方少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可是就连一旁的黄衣人和白衣人似乎也是有些害怕起来,王子峰更是不寒而栗,又退後了半步。

    方少宇笑道:“好吧,让本座替你看看伤口,也免得外人说闲话。”

    可是王子峰面色大变,骇然道:“不必了,谢谢长老关心,弟子已是止住了血,不碍事的。”说话时更是退後了一大步。

    方少宇的脸色骤变,自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右掌迅疾的拍向王子峰的天灵盖,然後转过身眯著眼笑道:“我的这位兄弟说他很感激你为他仗义而言呐。”

    王子峰已经死了,整个头部此刻竟慢慢地化成一个骷髅头,而方少宇拍向王子峰的右掌已在瞬间变成血红色。

    所有的人此刻竟是觉得全身每一根汗毛竟自竖立了起来,脊梁骨上竟窜著丝丝的寒气。常小雨已是愤怒之极,道:“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冷血屠夫!纳命来!”

    常小雨人已跃至方少宇的面前,谁知第一高峰却冷冷地说道:“你退下,我的事无需你插手!”

    常小雨原本心想若不是自己的话那王子峰也不会死去,是以心下觉得很是愧疚,此时听得第一高峰这麽一说,竟乖乖的一声不吭地走了回去,在常下雨的心不知为何总是有些莫名的害怕第一高峰,就是对任飘萍他也未曾这麽听过话。

    第一高峰冷笑道:“看来你的‘血神掌’已是练到了第七重了。”

    方少宇脸色微变,笑道:“神捕的眼光果然毒得很呐,只是不知你的‘九天十地刀’是不是还是那麽的不堪一击啊。”

    燕无双惊道:“血神掌?那不是已经失传了三十多年的‘血衣侯’的成名绝技吗?”风天接口说道:“是啊,那血衣侯当年凭借血神掌叱吒武林,却於如日天之时突然消失,只怕武林又到腥风血雨时。”

    紫云却悄声说给常小雨:“看来第一高峰大哥和那屠夫似是以前就认识。”常小雨点头称是,道:“难怪。”常小雨做什麽事总是要给自己找到那麽一丝平衡,好让自己开心,是以众人才很少见到常小雨不开心。

    就在这时,旭日初升,东方射来的第一道光线照在了第一高峰的刀刃上,刀自横眉,刀光如霜,第一高峰的眼神竟也如霜如刀,心道:这一仗决不能败,自己二十三岁时便是败在方少宇的血神掌下,今日又怎能再败?今日又怎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再次失望呢?第一高峰的眼闪烁著自己刀上如霜的光芒时,却也看到了方少宇那只如血的右掌正在闪耀著的戒指宝石反射而来的太阳的光芒,就在这时,他迎著初升的太阳劈出了一刀。

    第一高峰在十六岁时就已经将‘九天十地刀’的一百零八刀练得炉火纯青,二十岁时他根据自己的心得已是能够吧这一百零八刀化繁为简化为七十二刀,那时的他在江湖已是小有名气,二十三岁时,他更是依据实战经验把七十二刀化为三十六刀,武林当时人称‘鬼刀’,在刀客已是能够跻身前二十名,也就是在这一年,他败给了方少宇,是以这近十年来,他又熟读精研孙子兵法,将这三十六刀化为一刀。

    是以他这一刀已是自己一身所学的一刀,已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这一刀已是劈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的一刀。这一刀已是第一高峰那一身正气冷眼笑看人生的一刀。

    刀身如霜,刀光如雪,刀势如虹,刀声如雷。

    所有的人似乎直到现在才认识了第一高峰的刀,就是常小雨此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刀,心也不禁自问自己是不是能够接下这一刀。

    黎明的时刻已经能够听到早起的鸟儿的鸣叫,树是静的,没有一丝风,偶尔能够听到早起的人们零零星星的嘈杂声。

    方少宇已是看出这一刀的威力,他的右掌变得更是血红血红,已经是很小的眼睛此刻忽然睁大,似是要把第一高峰的这一刀看个清楚,然後方少宇出掌,血红的掌影在瞬间化作万千,可是万千的掌影忽然化作一掌,一个很大很大的血掌,足足有六尺见方大的血掌,而这只血掌正迎向第一高峰的那一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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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笑红尘介绍:
任它浮华烟云过,秋叶飘泊雨打萍。
布衣闹事冷眼笑,霜刃破空举世惊。
不恋金樽琥珀酒,愿持佳人红酥手。
谁人红袖拭清泪,莫笑红尘剑飞扬。
剑笑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笑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笑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