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指挥】
郭汉田听兰永章说到他的主意时,郭汉田心里觉得兰永章的意见好,而当兰永章说起薛华鼎的主意时,他又觉得薛华鼎的主意棒。当兰永章说完二个主意,郭汉田都不知道如何取舍了。
郭汉田没有立即说出哪个好哪个次,而是在心里掂量开了:
兰永章的主意是基于提防死者家属闹事的基础上提出的。按他的意见做的话,虽然开始很麻烦,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精力,但便于控制可能失控的场面。工作能力工作得力的话,不会发生不可控制的麻烦。毕竟只有四个死者的家属,这里却集中了近百名公安干警和治安人员。老百姓终究是老百姓,面对这么多公安干警,他们不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与政府对着干。再说引发火灾的罪魁祸首是游戏厅老板,不是政府。现在政府请他们吃、请他们喝,帮他们安葬火化死者,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这些人还不识好歹还要闹事、还要要挟政府,那就不要怪政府不客气。
兰永章这个主意的缺点就是提醒了死者家属政府已经接过了这些担子,政府将主要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不但要出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今后如果有什么后遗症,死者的家属第一个想找的就是政府。
与此同时,兰永章的做法还有一个变数,就是这个主意过于相信政府工作人员控制局面的能力,相信能劝说住这些失去了儿子、亲人的家属。但是,真的这么简单吗?这些家属在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一旦失去理智强行提出要求,几个政府工作人员估计也无可奈何吧,总不能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关起来。现在农村的计划生育也搞得很彻底,游戏厅里死的四个人中就有三个是初中男生,都是他们家长地心肝宝贝。真要惹火了他们,也许还真的会跟你拼命,管你是公安人员也还政府官员也罢。到那时候,将责任全部揽在身上的政府就被动了。肯定是一场不可避免的骚乱。
一旦出现骚乱,兰永章地主意就是一个引火烧身的骚主意。
而薛华鼎地方法是基于死者家属有可能不闹事的基础上做出的。给了死者家属一个宣泄的空间,做法也比较人道。“家里死了人,你政府还监视他们,实在做不出来。”郭汉田想到这里看了薛华鼎一眼。继续思考薛华鼎的意见。
薛华鼎的意见可以说是将政府放在调停人、中间人的身份位置上,事故责任锁定在游戏厅老板身上,真要发生什么事政府可进可退。缺点是这些死者家属完全处于失控的状态,要是他们相互串联组织起来要挟政府,麻烦也不小。
就在郭汉田思考的时候,兰永章催问道:“郭局长,你的意见呢?”
郭汉田用他那外地腔调说道:“说实在地。我还真不知道你们的哪个意见好。薛助理,还是你拿主意吧。”他在部队呆习惯了,严格执行上级指挥下级的原则,虽然现在的薛华鼎比他年纪小。
薛华鼎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就对兰永章说道:“兰书记、郭局长,现在不管采取哪种意见,先把这些尸体整理好再说。兰书记。你马上通知人员到附近商定买一批白布、红绸过来,让公安干警将这些胡乱摆放的尸体包起来。为那些死者家属送点开水、白糖来。郭局长,你们还要负责把周围无关的人全部清走,看刑侦人员能不能尽快拿出一个火灾原因的粗略结论,等下朱书记他们肯定要问。还有就是派出专人寻找这个游戏厅老板,控制他并保护起来。不要被死者家属看见。我先向朱书记、田县长他们汇报一下情况。请他们拿大地方针。”
有了人安排这些事。兰永章和郭汉田都嘘了一口气,很干脆地答应了一声。郭汉田甚至还向薛华鼎行了一个军礼。让薛华鼎吓了一跳。
三人把相关死伤情况统了一下,就各自忙自己的事了。等兰永章和郭汉田走开后,薛华鼎又把已经结痂地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正准备掏手机。裤袋里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薛华鼎急忙把手机拿出来,电话却是自己的岳父许昆山打过来的。
虽然感到岳父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有点添乱,但他还是接通电话,耐着性子招呼了一声。
听了薛华鼎的招呼,许昆山急切地说道:“华鼎,你现在有空没有?我有很重要地事情找你。”
薛华鼎本来想说现在没空地,不想许昆山却有很重要的事,连忙问道:“你先说什么事,我这里有点急事。”
许昆山一愣,连忙说道:“我们销售给电信局地网管系统被国外一家公司说我们侵权。他们刚给我们公司发来了一份律师函,要我们在一周内给对方答复。我想请你过来一起商量一下,怎么给他们一个回复。”
“啊?”薛华鼎很是惊讶,听到是一周之内这个限值就很简短快捷地说道。“那等明天再说,我这里发生了火灾烧死了人,必须尽快处理。”
“那好,事后你给我一个电话,再见!”许昆山倒也干脆,话一完就挂了电话。
薛华鼎轻轻按下发出忙音的手机,想起朱瑗以前说的话感到有点无可奈何。当时公司买了国外厂家的电信网管系统“学习”,并依照对方的程序框架和功能编制自己的网管系统。主管网管系统开发的朱瑗为了加快程序的编制速度,就从国外厂家的程序中大块大块地“借鉴”对方的软件功能模块到自己公司的网管系统中,不少功能子模块简直就是进行了一下简单的汉化而已。
网管系统“完成”后,朱瑗还以此作为自己的政绩向薛华鼎吹嘘了一番。薛华鼎提醒她注意对方有可能告自己的公司侵权。朱瑗不以为然,她说道:“我们又不是大公司,别人国外厂家怎么可能注意到我们这种小公司?我了解了国内这几年做网管的公司,他们都是这么你抄我的,我抄你地。他们那些公司比我们大得多,国外厂家要诉侵权的话肯定会先找他们那些大鱼。我们这些小虾米绝对没有人注意。你想想,他们要找我们这类小公司,得花多少时间才行?我想他们不可能每一个程序、每一个程序去查吧?”
当时薛华鼎劝道:“如果是小打小闹,那我们这样做的话风险不大。如果真要在全国占一席之地,那么这么做绝对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们摊子铺的大。而国外厂家找我们地麻烦,我们这个项目就可能夭折,以前赚的钱还不够赔偿地。”
朱瑗笑着说他胆小,还赌请吃大闸蟹来说国外厂家不可能注意。
“现在看她怎么说!”薛华鼎想着摇了摇头,一边朝自己的汽车走去一边按着朱贺年书记的电话号码。现在可不是考虑什么网管不网管系统的时候,解决这里人命关天的大事才是紧要的。
张华东的感觉已经好了一些,站在一个警察身边用矿泉水漱口。
电话刚接通,朱贺年就很急切地问道:“小薛,你到了现场没有?”
“到了。”薛华鼎连忙回答。
“现在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只死了二人?”朱贺年问完,又说道。“我们正朝你们那么过来,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薛华鼎回答道:“死了四个,一个是游戏厅的收银员,三个是当地的初中学生。还有九个人受了伤,其中三个重伤。”
朱贺年听了之后大骂一声**他妈,然后又问道:“现在死者家属情绪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什么过激行为?那个游戏厅老板抓到没有?”
薛华鼎连忙回答道:“现在死者家属的情绪还算正常。他们还在忙于整理遗体和哭泣,暂时没有什么过激行动。伤者都送到医院去了。那边有一个副乡长在负责。游戏厅老板在出事前出去买东西,出事后就不见了。公安干警正在追捕朱贺年再问:“火灾原因查清了没有?”
薛华鼎道:“还没有。公安干警还在查。”
朱贺年又问道:“那你们在现场采取了哪些措施?”
薛华鼎回答道:“目前还只是封锁了现场,将无关地人驱散开,设置了警戒线。刚才我和晾袍乡兰书记、公安局郭副局长商量了一下,拿出了二个意见,请县领导决定。”
朱贺年有点不乐意地嗯了一声。说道:“你说!”
薛华鼎就把兰书记的意见和自己的意见捡重点说了一下。
县委书记到底是县委书记。朱贺年刚听完就很肯定地说道:“这此火灾事故的主要责任人是那个游戏厅的老板。你现在马上安排公安干警把遗体和死者家属用警车送到各自的家中。相关安抚工作由当地政府机构来负责。这事就这么定了,具体其他事情等我们到了再说。你们一定不要激化矛盾。说话和采取行动都要考虑对方的心情。有什么事情及时报告。”
薛华鼎连忙说道:“好地。我们一定按照你的指示办。”
不久,乡政府地人就从商店买来了大批白布、红绸和鞭炮。几个女警察一边劝说死者家属一边将那些烧焦的尸体用白布包好,再用红绸覆盖。然后在公安干警、乡政府工作人员半劝、半催再加不太明显的逼迫下,死者和家属都坐警车走了。
在此过程中鞭炮一直在放着。鞭炮的爆炸声多少掩盖了那些家属的哭声,让薛华鼎等人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当然,也有个别家属提出了一些要求,如要打死害人地游戏厅老板、要游戏厅老板进行巨额赔偿等等。薛华鼎、郭汉田、兰永章等人就在死者家属地面前都做了口头保证:政府一定将肇事者——游戏厅老板——抓捕归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死者和哭泣的人一走,整个火灾现场一下安静下来。这时天色也暗下来。几个电工按照警察地要求开始在现场架设电灯。
直到这时,薛华鼎才有心情看一下火灾现场和街道。显然这是一个不富裕的乡,与其说这里是街道,还不如说是几栋排列密集的砖瓦房挨着马路二边连成的一个群居点。住的大部分还是附近的农民,有不少人家还养了鸡、鸭、鹅。马路上还有猪和牛的排泄物。
只有靠近乡政府大院的几栋房子比较好,有几栋房子外面还镶了白色的瓷砖,有三栋房子有三层,一家还安装了几扇大的玻璃窗户。
其他的房子是农村常见的普通二层楼房。
游戏厅所在的房子则是好几间房子连在一起的建筑的。可能是为节省一堵墙的原因,每家都是共用共同的墙壁,每个门面都有窄窄的楼梯供主人上下。下面的房间被当着门面来做生意,上面则是主人睡房。
门面的前面是充满了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后面则是比水泥路面低了二米多的农田。不过紧靠房屋和路边的那些农田现在基本已经荒芜,里面扔了无数的生活垃圾和泡沫、烂塑料袋等废物。
薛华鼎心里道:“比我原来的老家还不如,这么脏的地方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生活的。”
第402章 【惊恐的事】
薛华鼎所能想到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薛华鼎自己暂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可做,就和兰永章一起跟在郭汉田身后慢慢走近了游戏厅的门面。越走进游戏厅门面,薛华鼎心里就越有点发怵,不过也没有害怕到不敢迈步的地步,毕竟身边有兰永章和郭汉田,附近到处都是警察。
几个刑侦人员和消防队员正在游戏厅里面仔细地查看着。走近靠拢在黄色警戒带的时候,薛华鼎谈三人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站在外面朝里打量——薛华鼎自认是门外汉,不想走进去干扰那些专家的勘查,所以拒绝了郭汉田的“邀请”。
门面那扇左右拉开的拉闸门已经被砸烂,斜躺在台阶上胡乱地摆放着,铁条上面挂着一些烧焦的烂布片,中间压着一只看不出颜色的运动鞋。门面里面则横七竖八地摆满了一些还勉强能看出是凳子还是游戏机的东西;一个靠墙的游戏机剩下一个破裂的屏幕,从破裂的缝隙中还冒出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地上则什么东西都有:破衣服、烂鞋子、坏钱包、焦木棍、碎纸张……,但更多的是污黑的脏水,深的地方有一寸多深。这些水显然是救火的时候泼进去的。
门面是一个长方形通间,宽约四米,长约八米。右手边靠拉闸门的地方有一道窄窄的、水泥板搭成的楼梯通向楼上。楼梯很陡也不宽。而且没有扶手,真不知道这些人平时是上下地。有恐高症的人肯定不敢上楼去睡觉。当然,现在的楼梯和上面的天花板、旁边的墙壁一样被烟熏的黑黑地,也不知道它们被火烤坏了没有。
在最里面,有一张窄门,估计窄门后面是一个洗手间和厨房之类的小空间。现在那里是被破了一个大洞。因为隔的远,薛华鼎看不清那里的模样,从大洞周围的形状可以判断出这个洞很不规则。薛华鼎心想可能是门面前面被大火阻住救不了人,救火地人就把后面的墙打穿了。
虽然离门面还有五六米,但薛华鼎他们还是闻到了一股人肉烧糊后发出的臭味和塑料、泡沫烧出的刺鼻怪味。隐隐还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薛华鼎以前在黄清明家当过汽车修理工,对这种味道非常熟悉——汽油!
薛华鼎吃惊地吸了吸鼻子,有点惊诧地看着郭汉田和兰永章。此时兰永章眼睛还在盯着门面里面,没有注意薛华鼎的目光。郭汉田则朝薛华鼎点了点头。
薛华鼎见郭汉田没有说话地意思,也就没有开口询问为什么这里有汽油燃烧的味道。但他心里则在想:“难道是这场火灾是人为地纵火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薛华鼎想了想。又看了看。之后退后几步,打量着这个门面的两边,左边的那个门面是卖化肥、种子、喷雾器等之类商品的。这个门面此时也是一片狼藉,很多化肥、种子被堆放在外面,包装都被人踩破了,里面的化肥、种子撒了一地。店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地男子,完全是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呆呆地坐在被打烂了玻璃和框架地柜台前。一动不动地坐着。如果不是偶尔眨一眨眼睛,薛华鼎还真以为他是一个非常逼真的雕像呢……
右边的那个门面是卖米的,几个盛着样品的箩筐倒在台阶上,米也倒地到处都是。一杆旧称被人踩断扔在一边,秤砣都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店老板和他地妻子正在有一下无一下地收拢地上已经被污水打湿了的大米。几只还没有归笼地鸭子正在兴奋地抢食着那些脏兮兮的米粒。店老板和老婆都没有赶它们的意思,随它们吃。
薛华鼎看着这对受连累的夫妻。心想:“这周围都是农村。在这里卖米能赚钱?最多也就是乡政府里面几个人买点米吃而已。做这种生意不是纯粹地浪费时间吗?估计租金都赚不回来。”
这时一个交警跑了过来,在郭汉田面前立正、敬礼后询问是不是可以放开一边马路。让堵了几个小时的马路放行通车。
郭汉田先问了一下负责查勘的警察,然后征询薛华鼎的意见。薛华鼎朝左边看了看,点了点头。郭汉田就对那个交警道:“轮流放行!”
交警的身影很快溶入到夜色中。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一些农家已经打开了照明的电灯。但远处还有不少舍不得离开的看客。
兰永章似乎看够了那个吞噬生命的门面,慢慢地走了过来,他小声对薛华鼎道:“幸亏你提醒了我一下。要不结果还不知会怎么样?”他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薛华鼎有点不解地看着兰永章,问道:“我提醒你?我怎么没印象?”
郭汉田也不解地看着兰永章。
兰永章却环顾左右而言他,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调过来半年还不到,就摊上这码子事。真是太***背了。”
薛华鼎还真不好怎么劝他,这种天灾人祸的事谁遇上谁倒霉。郭汉田见兰永章不解释为什么感激薛华鼎,心里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抖了抖烟盒,然后递到薛华鼎面前:“来一支?缓解一下压力。”
薛华鼎很自然地伸出了手,但当他的手指捏到烟的过滤嘴之后,才发现手上有变成黑色的污血和油脂,连忙缩回了手,慌忙地说道:“我不要!”
郭汉田笑了笑,又把烟盒递到兰永章面前。兰永章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拿起就往嘴里塞。
旁边地薛华鼎突然扬手猛地朝兰永章一拍。将他嘴里噙着的烟拍得飞去好远。
兰永章吃惊地看着薛华鼎,嘴里道:“薛助理,你……”
薛华鼎道:“另外拿一支,我的手刚才抓了它。”说着他把手掌朝兰永章举了一下。
兰永章这才明白薛华鼎的意思,他也不敢抽了。对郭汉田道:“我也不要,我的手上也全是他们的血。”
郭汉田摇了摇头。将烟盒放在嘴巴边,用嘴唇噙住一支,然后把烟盒放进口袋。掏出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在老山前线地时候,咳……咳……,住在猫耳洞里。里面全是屎尿、有时还有尸体、残肢,我们的手没有干净的时候,不一样抓东西吃,咳……,不一样抽烟。呵呵,烟还是杀菌的呢。”
薛华鼎看见郭汉田两手也全是黑乎乎的。见他毫不在乎地在嘴边碰来碰去,还真有点佩服他,也感到有点恶心。
美美吸了几口地郭汉田突然看着前面说道:“朱书记他们到了!”说完他又狠狠地吸了二口,这才把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兰永章闻声一抖,有点慌乱地朝前面看去。
果然,薛华鼎熟悉的那部奥迪车和一部桑塔纳慢慢地驶了过来。
薛华鼎他们三人见二部车开到一边停稳了,就连忙迎了上去。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朱贺年、田国峰二人正好各自推开车门下车。二个领导并没有跟他们说话,更没有跟他们握手。甚至连看都没仔细看他们,他们一边打量着“街道”上的情况,一边朝火场走,脸绷得紧紧的。
只有朱贺年眼里的余光扫到兰永章地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本就不敢抬头的兰永章连忙低下头。等田县长走近后才强装笑脸小声地喊了一声:“田县长!”
田国峰嗯了一下。小声道:“不要多想。你带我们去看看现场。”
听了田国峰的话,兰永章的心情才好了一些。连忙加快了步伐。薛华鼎、郭汉田等人跟在朱贺年、田国峰的后面走着。好像是从地面冒出来似的。在他们身后一下子跟上了很多的人,不仅有张华东,晾袍乡的党政干部以及朱书记、田县长地秘书郝国海、王利,而且还有周围乡镇的派出所所长等人。大家都努力装着严肃、悲痛地样子在薛华鼎他们地后面跟着。有些人还见缝插针地跟薛华鼎打招呼,薛华鼎只好抽空朝他们点头示意一下。
朱贺年站在游戏厅门口前死死地盯着里面。几个警察出来给他敬礼,他都没有理睬。警察见怪不怪,又继续忙他们的事去了。朱贺年和田国峰都闻到了那股汽油味,但都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当朱贺年转身欲离开的时候,感到鞋子踩到了什么,无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因为灯光被人拦住看得不真切,他就用皮鞋的鞋尖踢了踢。
挡住了光线的晾袍乡综合办公室主任吴建伟慌忙往旁边移开,周围地人都不解地伸长脖子朝朱贺年地鞋尖看着。
“手指头!”不知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声。
“哄!”地一声,除了朱贺年、郭汉田、薛华鼎等少数几个人,其他的人吓得连连后退。
就连田国峰县长也吓得退了二步,有点不安地看着朱贺年地脚下。
张华东又捂着嘴巴跑开了,开始是朝无人的地方跑,后来则朝薛华鼎汽车所在的方向跑,估计他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在黑暗无人的地方呕吐,汽车那里有司机给他壮胆。
朱贺年弯腰捡起那截黑红的断指,递给郭汉田道:“收起来,到时候送到医院去。”
郭汉田应了一声:“好的!”然后他伸出右手掌将朱贺年手里的断指接过来,然后将它放在左手上。右手则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再把断指塞进烟盒里。最后才地把烟盒放进口袋。动作很自然,好像刚才被他塞进烟盒的不是一截断指而是一个其他很普通的东西。
周围的人看朱贺年和郭汉田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有几个不由主地离郭汉田远了一些。
朱贺年再次转身看着黑乎乎的门面,问道:“死者的死因搞清楚了没有?”
郭汉田道:“搞清楚了。虽然法医没有仔细地解剖尸体,但基本情况还是能判断出来,有二具是烧死的,有二具则是被毒烟熏死的。”
朱贺年没有再说话,看了一眼之后就朝原路走去。给人的感觉是朱贺年一行刚来就要打道回府了。乡政府办公室主任吴建伟因为避让光线站在了朱贺年等人的后面,现在朱贺年转身离开,正好面对着他。他连忙朝旁边退让了一点,陪着笑问道:“朱书记,先吃晚饭吧?”
朱贺年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朝前走。
吴建伟自讨没趣,只好讪讪地站在原地傻笑。
等走到自己的座驾旁,朱贺年用眼光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说道:“你,你,还有你,一起跟我和田县长去慰问一下死者家属和留在这里住院治疗的伤员。现在就走,什么时候慰问完,什么时候再回来吃饭,再饿你们都得给我忍着。”
朱贺年嘴里的三个“你”分别是薛华鼎、兰永章、郭汉田。人们不但从他眼神里可以看出来,而且从这些人的身份也可以轻易地判断出来。
第403章 【邪门】
被点名的三人连忙点头同意。薛华鼎问道:“我们是挤着坐还是各坐各的车?”薛华鼎想到如果每人坐一台车过去的话,在农村六七部小车实在动静太大。在农村长大的薛华鼎也知道乡间的土路有不少地段都是只能容许一部车通过。到时候汽车避让、掉头都很困难,肯定会耽误时间。
是以有此一问。
朱贺年倒没有想这个问题,见薛华鼎问起,就把目光放在兰永章身上。兰永章自己也是新来不久的人,虽然全乡跑了一遍,但都是坐在小车上跑的。坐车的时候在车上看文件、睡觉、与手下聊天……是常有的事,也不可能一直注意路况,那是司机的事。
现在见朱贺年问自己,兰永章心里一愣,开口道:“乡下的路不是很好,有二个死者还是其他村的,车多了走不快。”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朱贺年知道兰永章调到这里才半年时间,就把心头的烦躁收取,对着众人道:“这里的派出所所长在不在?”
开始没有人说话,兰永章有点慌乱地扫视着周围的人,乡综合办公室主任也在帮忙找那个所长,但都没有看见。过了好一会,人群外面才有人对着外面喊道:“汪所长,朱书记找你!”
“找我?好,好,我来了。”接着一个身穿肮脏警服的汉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跑了过来,从人群的缝隙中跑到朱贺年前面,立正敬礼后说道:“报告朱书记!我是晾袍乡派出所所长汪明潮。请指示!”
朱贺年冷冷地问道:“你坐车在前面带路,我们去慰问死者家属。”
“是!”汪明潮大声说道。然后快步走到兰永章身边看着他,兰永章点了点头:派出所并没有小车,他过去自然是想借兰永章的车用。
朱贺年又说道:“兰书记,你坐我地车。薛助理,你坐田县长的车。郭局长你坐前面的那辆车,小张,……。算了,你在这里休息。怎么搞的嘛,胆子这么……,马上出发!”
兰永章硬着头皮钻进了朱贺年的车。当薛华鼎和田国峰先后上了车之后,汪明潮坐着兰永章的那部桑塔纳就来到了他们前面,郭汉田和另一位警察一起连忙上了车。
三辆车鱼贯而去。
上车后朱贺年问前面的郝秘书道:“钱准备好了没有?”
郝秘书小声道:“都准备好了,一家一个信封。”
朱贺年嗯了一下。又问道:“你估计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火灾?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吧?”
这话显然是问兰永章地,“丧心病狂”四个字肯定是针对他们在现场闻到的汽油味。兰永章小声道:“具体原因还是不清楚,估计是电线老化引起的。那股汽油味应该是店里那辆摩托车烧起来发出的味道,不是人为纵火。”
“哦——,摩托车?他怎么把摩托车放在里面?”朱贺年问完这话,心里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谁家不是把摩托车放家里的?特别是这种乡下的游戏厅哪里有什么讲究。
兰永章回答道:“我们救火的时候。从里面拖出来一台摩托车,正是它烧起地大火挡住了进出的通道。那拉闸门才这么……不到二米宽。”
朱贺年回头看了一下路边的房屋,皱着眉头道:“你刚才说可能是电线老化?这怎么可能,这房子才建起来没几年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老化了?”
兰永章没有说话。朱贺年也没有再问:兰永章肯定也只是把别人转述的话说给自己的听的。他不是专业地查勘人员,自然不敢瞎猜测。
在另一辆车上,田国峰也是一脸的苦相。等车启动后,田国峰小声问薛华鼎道:“你怎么看这场火灾的后续影响?”
薛华鼎不解地看着这位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反问田县长道:“你是指赔偿上面的事吧?”
“嗯。就算这个游戏厅老板是一个大富豪也赔偿不了这么多钱吧?”田县长看着前面司机头顶的车顶棚说道。好像顶棚上有什么值得一读的东西。
薛华鼎道:“可要政府赔的话,也一样赔不起啊。就是治疗那些伤者。我们县里要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我想也相当困难吧。”
田国峰未必想薛华鼎回答这么浅显、明白地问题。他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向薛华鼎吐露一下一个县长的苦衷而已。民政部门所能解决地资金还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那三个重伤员肯定需要一笔巨资,而且是长期的。
田国峰既为死伤者感到悲哀,也为自己如何应对下一步的事情而心急如焚:也许还不只是钱的事呢!
见田国峰没有再说话。薛华鼎再次咀嚼了一下田县长的话:“难道田县长话里地那个影响不仅仅指赔偿方面地事?那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薛华鼎也想到了兰永章当时提出的意见。一个久在官场泡着地官僚,从前几年的乡长干到现在的乡党委书记。在官场上吃的盐比自己吃的饭还多,当时怎么可能会出这么一个惹火烧身的主意?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内幕?朱贺年这么快就同意了自己的建议,而将兰永章喊到他的车上,他们私下里将要谈什么?
薛华鼎沉默着,思考着。
田国峰见薛华鼎久没有说话,转过头来看了看他,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就笑了一下。问道:“呵呵,小薛,你在想什么?”
薛华鼎老实说道:“我在想……我想是不是这中间有其他的事,或者有其他的隐情?我想兰书记也是当了多年地领导了,我提出的建议他不可能不知道吧。为什么他提出那个……那个可以说是惹火烧身的主意?”
田国峰异样地看了薛华鼎一眼,说道:“你想的还很多嘛。算了,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到这里,田国峰开玩笑似地说道,“呵呵,我们都在赌,他兰书记也在赌,只是没有你赌的大。”
说到这里。田国峰说道:“我很欣赏你独立思考问题的态度。”
前面的王利王秘书有点吃惊地转过头来,但随即又转了回去,眼睛继续看着前面,心里则在想:“田县长的话是什么意思?和尚说禅似地,我怎么听不懂?我就不信你薛华鼎能听懂。你薛华鼎出了什么主意让他当面说出赞扬的话来?”
薛华鼎的年纪比王利这个秘书的年纪还小,王利始终认为他薛华鼎之所以能爬到县长助理的位置,完全是凭他与朱书记、张副书记的私人关系好而上来的。
来这里之前。朱贺年只和田国峰私下商量了一会,很多事情都没有让王利这个秘书知道,所以现在地王利也不知道薛华鼎出了什么主意。
薛华鼎开始确实是有点发蒙,不知道田国峰嘴里说的那个“赌”字是指什么。但当他围绕田国峰的话思考了一会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但还不是完全清楚。
薛华鼎有点不相信地问道:“田县长。难道我们……我们政府也有……”
田国峰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但愿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王秘书,前面是不是快到了?”
王利看了看前面朱书记和汪明潮的车,见他们都慢了下来而且打开了左转弯的灯,犹豫着说道:“可能吧,可这里没看见什么人……”
他的话音未落,前面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地鞭炮声。当薛华鼎按下玻璃后,也隐隐约约传来嘶哑的哭声——第一家到了。
车继续行驶了一小段距离后。终于到了那家的门前。宽大的水泥坪里扎起了凉棚。不少的人跪在地上大哭着。由于电压低,悬挂在坪里的那只白炽灯发出的黄光远没有地上烧的那盆“冥钱”火发出地光线强。
看到朱贺年、田国峰等领导过来,不但一些死者家属迎了出来,一直在这里的当地村、组干部也过来了。薛华鼎作为一个不大不小地官员,就随着朱书记他们一起和死者家属握手、说着安慰的话。
这时候所说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无非是什么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这类。至于能不能起到安慰心灵的作用估计他们双方都不清楚。
朱书记带领他们向那张临时冲洗地相片鞠了三个躬。看着那张年轻、活泼、调皮地相片,又看着现在躺在水泥地上。被白布包着的尸体。与死者无亲无故地薛华鼎心里也在发堵,眼里涌出了一层热泪。
又说了一会儿话,朱贺年就从郝国海手里接过信封递给了死者家属。死者家属接过之后,欲向朱书记下跪,但被朱书记死死拖住。
动身离开前,朱贺年还吩咐当地干部好好安慰他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帮助一些家属。当地干部自然连连点头。
从第一家出来,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向第二家。
第三家、第四家则远得多,距离乡政府至少有三四公里的距离。而且土路也不好走,前面的车过去扬起漫天的灰尘,让后面的车不敢开快。加上天色已晚,他们三辆车就开得非常地慢。
直到晚上十点半,他们才慰问完四个悲伤的家庭和在乡医院住院的伤者。无论是死者家属和伤者或他们的亲人,都对县委书记和县长深夜亲自前来安慰感到很惊讶,也很感动,有点感恩戴德的意味。特别是那几个轻伤员还感到很惭愧:他们也是初中学生,本身在课余时间打电子游戏是学校所禁止的。
在这次慰问过程中,薛华鼎还看到了一个也算奇怪的现象:三个初中生死者家里的经济情况跟周围的农家比都还不错,有二家还是住的二层楼房,三家都有摩托车、彩色电视机。虽然是南方摩托,电视也是小屏幕的,不怎么值钱,但比一般农庭可是强多了。倒是那个女收银员家里经济情况很一般,家里连电视机都是小屏幕的黑白旧电视。
中午从县城教育局出来一直到深夜了,薛华鼎还没吃过一点东西,连水都没有喝一口。虽然他知道田县长的车上有水,但想起火场那恶心的一幕就什么都不想往嘴里送。
肚子饿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身心疲惫。人全身有点发软的感觉,在车上坐正坐直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进了乡政府,薛华鼎马上冲进洗手间大洗、特洗。将手打了几遍肥皂,用力地搓了好几次,手上的血腥味才完全除去。
当走进食堂的时候,薛华鼎吓了一跳:里面有几十号人!不但开始在火场的那些领导都在这里,而且还增加了县委副书记张清林、主管安全的副县长李席彬、公安局局长张群雄、教育局蔡局长、文化局王局长、民政局肖局长等等县领导和行局、机关的一把手。
薛华鼎一边跟张清林、李席彬等县级官员打招呼,一边接受其他人的问好。看大家的样子,似乎等下还有事要做,薛华鼎心里想:“难道这么晚了还要开碰头会不成?怎么没有人通知我?这事还真是越来越邪门了。”
第404章 【端倪】
那些新来的官员显然已经吃过了晚饭,跟朱书记、田县长、薛华鼎等人打过招呼就离开了食堂。朱书记、田县长等人也不用乡政府里的人招呼就坐上了已经摆好了饭菜的桌子,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薛华鼎都没注意一桌子菜到底是什么,肚子空空但没有胃口的他仅仅扒了几口米饭、吃了几片辣椒和黄瓜就算吃完了这餐半夜饭。
坐在薛华鼎旁边的张华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只吃了一点点蔬菜,然后和薛华鼎一样抓着矿泉水瓶猛灌着。
坐在他们身边的郭汉田看着薛华鼎和张华东的样子,用他外地腔调笑着说道:“难道你们不饿?这点事就吓住你们了?要是上战场你们还不……,呵呵……。”顾忌到他们都是领导,郭汉田没有把“吓得尿裤子”的话说出来。
郭汉田不说话还好,二人刚才也没想到他把那截乌黑的手指装进香烟盒里的那件事。现在听他说话,二个人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了一眼,慌忙地离开了饭桌。
薛华鼎还算好,只是有点点恶心的感觉,走到外面的坪里被夜风一吹就没事了。而张华东又重复着下午的动作,飞快地跑到厕所呕吐去了。
过了好久,张华东才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嘴里噙着一支烟死劲地吸着。薛华鼎笑问:“好些了吧?”
“哎,总算好了一点,太恶心了。”张华东有气无力地说道。然后转身走上台阶从墙边拖过来一条板凳,放下之后也不管它是不是脏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问道,“先坐一会吧。你抽烟不?”
“不想抽!”薛华鼎说完,又问道,“今天晚上是不是还要开会?这么多领导都来了。什么时候?”
“是的,具体时间还没定。对不起!是我忘记告诉你了,开碰头会议。”张华东首先道歉。然后小声说道。“朱书记好像对这次会议很重视,这么晚了还把县里的人通知过来。”
停顿了一会,张华东又小声问道:“薛助理,你说有必要这么重视吗?这次火灾又不是我们政府的责任,要抓要判也是对着那个游戏厅老板啊。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要不我们这里如此兴师动众干什么?”
薛华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可不敢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给张华东听。刚才在去慰问死者家属的路上,田国峰县长就阻止了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薛华鼎事后一想也明白了,田县长不让自己说出来并不是怕王秘书和他的司机听见,而是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种事还真是田县长所说的需要走一步看一步,没出现那中恶劣局面就不要提起。
张华东以为薛华鼎也不知道相关情况,加上他还问自己晚上是不是开会,说明在路上朱贺年和田国峰也没有跟他谈多少话。所以他小声对薛华鼎道:“管他呢,反正等下开会就知道了。”
这时。乡综合办公室副主任叶胜给他们送来二杯热茶,并笑着说道:“二位领导坐在这里啊。让我们找了好久,请喝茶。”
张华东接过茶,问道:“叶主任,什么时候开会?会议室准备好了吧?”
叶胜回答道:“刚才朱书记说等十五分钟之后就开会。会议室早准备好了。对了,张主任,你好些了没有?”
开会前的准备工作本来应该是张华东这个县政府副主任负责安排地。因为这是县里在这里召开会议。不过由于他“病”了,就把这些事一古脑推给了晾袍乡地工作人员。那些人倒没有什么意见。从他这里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去自行处理了,只把相关进度报告给张华东听。乡政府的这些人也算是洞庭湖里的麻雀,经历过各种风浪,布置一个会场完全不在话下。
“……,同志们。今天为什么开这个会?我不想多说。只要你们看见了今天下午的惨状。看见了一个个活蹦活跳的孩子烧成了焦炭,听到了他们地父母一声声哭泣。你们就知道我们应该开这个会。你们就不会抱怨我朱贺年凌晨几点还逼你们坐在这里听我骂人。是的!老实说我现在真的想骂人、想骂娘!你们自己说说,我朱贺年不骂行吗?看着那些孩子的相片,我能忍住吗?你们说!”说到这里,坐在主位的朱贺年没有再说话,而是瞪着一双眼睛严厉地从左扫到右扫视众人。扫了一遍之后,眼睛又从右扫到左。
除了做会议记录的张华东的手还在动,其他人都大气都不敢出,兰永章更是把头埋到了胸前。张华东不是不怕,而且他要记录,手不能停下来。
参加这个特别会议的人员只有郭汉田、张华东地级别低一点,其他不是县级领导就是行局一把手,兰永章也是乡党委书记。其他的人都被关在会议室外面,不许旁听。会议室门口安排了二个警察把守,防止会议内容泄露。而且在开始会议开始前,朱贺年就宣布了会议纪律,强调了保密的重要性。
这个动静又让张华东感到有点不可理解:好像开地下党的会议一样。有必要吗?
停顿了一会儿,朱贺年喝了一口水,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但我今天不骂,也不批评人,我实在没有精力再骂人、批评人。我今天只是来请大家帮我朱贺年一个忙,帮忙把这件事处理好,让死者家属满意、让伤者满意,也让全县广大人民群众满意,但愿不要让这类惨剧在我们县再发生。算我姓朱的求各位了,好不好?”
朱贺年接着说道:“是的,有不少领导同志都知道,下一周省里领导、市里领导就要来我们县进行调研。如果说省里领导、市里领导调研的主要内容是有关产权制度改革、下岗职工再就业地问题,不会针对这个事件而来,我们有可能蒙哄过关。但十月份呢?十月份省是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评估验收小组将对长益县进行验收,与这件事就直接相关了吧?其实,这都是题外话,不管领导是不知道,也不管这事影响不影响我们县里的名誉。这都可以不管!是地。可以不管。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重视这件事。俗话说得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现在我不要求你们造福一方,但你们至少不能祸害一方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我对得起谁?死者家属的痛苦谁有本事帮他们消除,伤者今后生活上的困难谁帮他们解决?”
张华东以为自己从朱贺年地话里听出了端倪,也以为自己在此之前判断准确:朱书记、田县长之所以如此重视这事,是怕上级领导知道,想把这事尽快掩盖起来。
他有点得意地抬头看了薛华鼎一眼,薛华鼎却没有看过来,这让他地得意打了一个小小地折扣。
实际上薛华鼎眼睛的余光发现了张华东地动作,也看见了他脸上得意的神色。但薛华鼎没有迎合他地目光。心里想:事情哪里是你张华东想的这么简单!
朱贺年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事故已经酿成。今天我们开会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呢?首先,请大家议一议,我们应该采取怎么样的措施将这件事的影响尽可能地减小,减少到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程度。其次,就是怎么杜绝类似事件的再度发生。这个。才是最主要地。”
说到这里,朱贺年突然拍桌而起。这一巴掌声音很大。把几个没有看着朱贺年的与会者吓了一跳。就连一直看着他的薛华鼎也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朱贺年为什么突然起高腔。只听见朱贺年厉色说道:“在讨论之前,我想请你们各位领导好好想一想那些年轻的生命、自己体会一下失去亲人痛苦!也想一想那些一辈子只能坐轮子、只能躺在病床上的人,你们难道就心安理得?这次事件发生了,不但你们要受处分。我朱贺年也要受处分。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可就不是什么处分就能应付、就能顶得过去的。即使上级不严肃处理他,我朱贺年也要撤了他的职!”
说完这些话。朱贺年看着公安局局长张群雄、副局长郭汉田,问道:“你们把引起火灾地直接原因简单地介绍一下。”
后来的张群雄在薛华鼎他们一行去慰问死者家属地时候就找他的手下了解了相关情况,现在见朱贺年发问就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来说吧。”接着他提高音量说道,“通过刑侦队和消防队的联合勘查,走访事故现场的人员,初步认定这是一次意外事故。其直接原因是游戏厅里一个烂电源插座短路引起的。我这里简要说明一下。收银台上有一台旧电风扇,供收银员降温用地。这台旧电风扇地电源是由收银台地板上的一个旧电源插座提供。而这个插座通过摆放在地上地一根导线连到左边墙壁上的一个单孔插座上。在这个单孔插座的旁边则是一个电源开关,控制室内天花板上吊着的大电风扇。墙壁上贴了价目表、注意事项,也挂了几本记录本等东西。”
张群雄先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让大家思考相关电源走向。然后说道:“我们干警查访不少经常在里面玩游戏的初中生,他们在与我们的谈话中都提到了那个地板上的插座是坏的,上面那块白色的塑料板已经破烂,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铜片。这个还是一个学生帮忙用不干胶带绑扎了一下。经常在插旧电风扇的时候冒出电火花,几次吓到了几个不知情的学生。所以他们印象深刻。今天中午,天气较热,室内的那台吊扇一直是打开的。当游戏厅老板王宏伟走路出买东西的时候,代替他上班的女收银员杨花明就弯腰去插上旧电风扇的电源。可能是插的时候不小心、也可能是插座里面的铜片已经错了位,当她操作的时候,这个破旧插座短路,导致电起火。电火沿着电源线从收银台烧向左边的墙壁,也引发了墙上的东西燃烧。该值班员在火灾发生后惊慌失措,先将她自己的一杯茶泼向燃烧的东西之后,又抓起所有能抓到的东西进行灭火,包括纸张、衣服。”
张群雄继续汇报道:“电源短路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火灾,其主要原因是停在通道里的那部旧南方125摩托车。这是游戏厅老板王宏伟从他人手里购置的二手摩托,相当的陈旧。当时这部摩托车正好压在那根燃烧的电源线上,全身油污的摩托车很快就燃烧起来,发出大量的浓烟,大火也将通道几乎堵死。开始认真玩游戏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已经发生了火灾,当他们明白到发生火灾后,被火堵在里面的人已经冲不出去了。”
张群雄道:“大家也看到了,这个门面是一个通间,里面光线不足。就是白天也需要在里面打开一盏电灯。短路之后不久,那盏电灯就灭了。加上物质燃烧发出浓烟,里面是一片黑暗。惊慌的他们到处乱窜,加上又没有基本的消防知识,有人就被毒烟熏倒导致死亡。”
第405章 【抢事做】
听了公安局局长张群雄的简单介绍,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在心里也认可了公安局的相关推断与结论。
在张群雄的发言结束后,朱贺年说道:“刚才各位听了张局长的汇报,不知有什么感想?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也很紧急。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接下来就直接讨论几个有关后事处理的问题。我们必须做好一下一些事情:首先是肇事者的抓捕,这事由公安局负责。张局长,你们公安局必须紧快地找到那个游戏厅老板并控制起来,通过审问他来了解和证实事实真相。这个事情就不在这里讨论,关键看公安局的同志。
其次,是死者、伤者的相关费用补助问题。这里请民政局的肖局长根据现有相关政策拿出一个初步解决方案。该方案向财政局通一下气,再交我们常委会讨论确定。总的原则是既然体现党和政府对他们的关心,也要在我们政府财政能够负担、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进行。
最后就是游戏厅老板的资产清缴和追查、拍卖的事。这需要晾袍乡乡政府配合县公安局的同志来完成。我们政府是讲人道不错,但不能滥施恩,做好好先生。在留下部分生活费给游戏厅老板的家属外,他所有的财产必须追缴封存。除非有超过此次事故所需的部分,否则一律由你们晾袍乡乡政府替那些死者家属、伤者家属保管起来。我想这个游戏厅老板也不会很富裕吧?那就你们必须保证他的每一分钱都要追回来。”
朱贺年继续说道:“善后之事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死者、伤者家属地安慰问题。此事已经发生。如果我们政府的工作没有做到位,那么就可能引发更大的社会矛盾。发生这种谁也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我相信各位都清楚这事地严重性。我的意见是成立一个安抚小组,这个小组就由主管安全的李席彬李县长牵头,由教育局蔡局长、民政局肖局长和兰永章任副组长。加上晾袍乡乡政府干部和相关村、村民小组组长一起做好被害人以及家属的情绪安抚工作。绝对不可能让他们闹事。要向他们说清公安局正在追查肇事者、会还他们一个公道这个情况。我希望你们在做他们安慰工作的时候能将心比心,他们的态度和情绪有可能不好,但你们要用十二分的耐心说服他们、安定他们。我相信只要工作到位,他们不会无理取闹的。今天晚上我和田县长等人一起去慰问地时候,人家对我们地态度就相当不错。李县长,你必须完成好这个工作。”
李席彬抬头看了朱书记一眼,又和民政局的肖局长、兰永章对视了一下,最后点头说道:“我们一定努力办好。”
朱贺年看着兰永章道:“你们要尽快召开会议。把县委县政府地要求传达到乡村一级的相关干部。”
兰永章认真地说道:“我们明天上午就召开全乡干部紧急会议!”
朱贺年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最后一个方面的事情就是如何亡羊补牢,如何杜绝类似事件地再度发生。这才是重中之重。我的意见是在全县范围内进行一次全面的、彻底的安全大检查。这次检查我朱贺年任检查组的组长。我提议由薛华鼎助理担任副组长,具体安排相关检查工作。检查地对象至少要包括全县所有地歌舞厅、游戏厅等娱乐场所。什么卡拉OK厅、舞厅、旱冰场等等,甚至包括学校本身也要纳入检查范围。检查组的人员要精干。能吃苦,讲正气。我看就由县政府办公室、公安局、工商局、文化局、教育局等部门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不留死角,不留情面。该关地关,该停的停。必须整改的就整改。你们看怎么样?”
说着。他把目光转到田国峰身上,说道:“田县长。你的意见呢?这次之所以不拉你进来,是因为你和清林书记要负责出面接待省、市下派的调研组。还有要安排近期的防汛排涝工作。那些事同样很重要,请你为主负责,我们县委在后面支持你们。”
田县长听了朱书记的话,心里对朱书记如此重视这件事感到有点惊讶,更对他修改以前常委会上的决定,让自己出面接待省、市下派的调研组而从心底产生一份感激之情。所有人的知道,省、市下派的调研组都是上级领导,虽然接待工作繁重,而且调研组的一些问题如果应付不好,会给全县和自己本身带来不好影响。但最主要的是接待者能名正言顺地多接触上级领导,能够改善自己与上级领导之间的私人关系,这对自己今后的仕途发展无疑具有莫大的好处。一般情况下,这种美差都是县委书记来承担,县长协助,其他县级领导也就跑跑龙套而已。
田国峰连忙说道:“上级调研组的接待,还是你朱书记出面接待最好。至于这个检查组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我认为开展全县范围内的大检查很有必要。学校安全检查也是我们县迎接省九年制义务教育检查小组所必须做的工作。现在我们提前准备,说明我们的工作很主动……”
田国峰还没有说完,朱贺年就大手一挥,道:“调研组的接待以你为主,必要的时候我出一下面就可以了。其他各位还有什么意见没有?没有就这么定了。相关工作明天就可以开始。“
朱贺年按惯例,眼睛又开始扫描。张清林见朱贺年看过来,连忙说道:“我同意!我认为迅速对全县进行安全检查很有必要。”
其他领导几乎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虽然朱贺年的目光还没有扫过去。
见几个主要领导都同意。朱贺年正要拍板确定地时候,主管安全的李席彬却故意清了一下嗓子。朱贺年闻声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但他没有发问,只是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李席彬:朱贺年不知道他李席彬是真的咳嗽还是有话要说。
其他人也把目光投到了李席彬身上。
李席彬笑着说道:“我也认为近阶段在全县范围内进行安全大检查很有必要。以处理这次火灾事故为契机,汲取事故教训,给各级干部和各个企业单位地领导敲响警钟。行动很及时。但是……”
说到这里,他又清了一下嗓子,说道:“但是,我个人对刚才朱书记的具体安排有点点不同意见。”
朱贺年看着他,很平静地说道:“你说说。”
李席彬道:“朱书记,你亲自担任检查组组长,这充分说明朱书记对这此调查很重视。但也说明这此检查很重要,事情很多。加上近期上级领导来调研、我们这里的汛期马上就要到来。朱书记作为全县的掌舵人。虽然尽可能把精力用在这方面。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市里召开的现场还没有结束。你们今天就是挤时间请假回来的。”
越听李席彬的话,朱贺年地脸色越发阴沉。他说了这么久,朱贺年还是不知道李席彬到底想说什么。他虽然没有说话打断李席彬,但还是不满意地咳嗽了一下。
李席彬歉意地朝朱贺年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薛华鼎助理地工作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但薛助理的年纪轻,相关经验还有待积累。这次检查地文字工作量很大。检查标准、检查程序都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些工作也非常适合薛助理。因此我在这里毛遂自荐一下,朱书记。你就让我这个主管安全的副县长担任检查组地副组长,和薛助理一起帮助你搞好这次检查。”
李席彬话里的意思不但把自己安插进检查组,而且还暗示了薛华鼎的分工。
朱贺年还在思考,李席彬又说道:“全县范围内的大检查工作量非常大,仅仅靠一个检查组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大量的工作。我地建议是将检查组分为二级,县里组织地检查组只负责抽查或者说最后的核查。乡镇一级地检查组则严格按照我们相关的检查标准和检查程序进行工作。当然,具体的检查方式可以采取各乡镇交叉进行。”
说到最后,李席彬道:“朱书记,这是我刚才想到的,所以说话的时候不是很有条理。但我觉得这次检查很重要,时间很紧,力量必须充实,人手必须足够。”
朱贺年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这样吧,有关检查组的机构按你的意见稍微改动一下,你和薛助理一起担任检查组的副组长。但那个各乡镇交叉检查的方法不足取,如果这么交叉的话,很多检查就会流于形势,到时候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们以前检查的次数并不少,但最终还是有这么惨痛的事故发生,不是我们县里没有强调,而是因为你这个乡镇放我一马,我这个乡镇也放你一马,没有取得实效。我这次要求县里组成的检查队加班加点对县城的娱乐场所仔细地进行逐一的检查。然后由你们中认真负责的同志各自带一个包含乡镇干部在内的检查组再对各乡镇进行检查。谁敢弄虚作假,那你们就试一试我们县委县政府的惩治违法乱纪的决心。”
说到这里,朱贺年又用上他“威慑”部下的手段——目光一扫——说道:“各位没有什么意见了吧?既然没有了,那么就这么定了,请公安局、文化局、教育局等各部门将你们的相关安全标准和检查方法用书面报告的形势在明天晚上八点前交给县政府办公室。李县长,你主管安全多年,我现在授权给你,你可以给各单位下发通知,需要那个单位提交验收文件,你就可以要求他们递交,哪个不递交或者没有按时递交的,请他们这些单位的一把手来我这里说明原因。”
李席彬道:“好的,有了朱书记你这个尚方宝剑,那我就好办多了。只是,朱书记,相关书面报告上来之后,由谁负责统一整理?”
朱贺年道:“由薛助理负责,安排县政府办公室整理。时限为三天,三天之后,检查组就必须下到各娱乐场所检查。我告诉你们,这次行动绝对不能走过场。”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个事情暂时这么确定了。对于这次火灾事故的责任人,我现在不会追查,也不是追查的时候。请清林书记安排纪检、公安等部门封存今天以前所有的安全检查资料。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了再说。我这里是给某些同志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就看那些人是不是能抓住这个机会,改邪归正。如果那些人还继续一意孤行、视县委县政府的命令为儿戏,那就不要怪我们这些人不客气了。”
会议开完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因为明天市里还有很重要的会议。会议一散,朱贺年和田国峰以及张清林副书记等人和几位秘书连夜回县城去了。薛华鼎和张华东则被朱贺年留下来协助李席彬处理火灾的善后工作。
第406章 【神秘的探访者】
散会之后,薛华鼎和李席彬、张华东以及司机等人都被安排在乡政府招待所住宿。招待所是一栋建设时间相当久远的平房建筑,外面看起来很陈旧,屋顶上的瓦凌间都长满了杂草。因为是夜晚的原因,加上乡政府外面的照明不好,整个招待所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形,初来乍到的薛华鼎并不清楚。
不过,他们所住的房间里面最近还是稍微装修了一下,看起来还算整洁。其实,也就是在地面打上了水泥地板、墙壁上刷了888、天花板用新杨木板装修了一下而已。杨木板是当地最便宜的杨树锯成的,容易被虫蛀蚀,也容易因潮湿而朽掉。
薛华鼎和李席彬、张华东一样,都是一人一个单间,依次是李席彬、薛华鼎、张华东,至于李席彬和薛华鼎他们的二个汽车司机则住在张华东的隔壁。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的薛华鼎虽然疲倦,却久久不能入睡,脑海里总是呈现今天下午所见到的那恐怖一幕:焦黑的尸体和零散的残肢。
一个人躺在一个房间里,心里多少有点害怕: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残缺不全的尸体,特别是亲手抬过它们之后,心里的那种恐惧一时实在无法消除。但这并不能就此说他胆小,很多战士或者警察第一次见到尸体也是会有一种心理压力,甚至暂时失常的人也有,但不妨碍他们今后的勇敢或视死如归。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起地沙沙声,让薛华鼎心里不时紧张了一下,连上厕所都有点不敢去。乡政府因为条件所限。他们住的每一个单间只是一间睡房,里面没有客厅更没有厕所或者洗手间。他们要上厕所必须出门穿过一段林荫小道走到那个臭气烘烘的公共厕所才行。
他心里越不想听外面的动静,但耳朵偏偏将外面的什么动静都一览无余地收进耳朵里。
突然薛华鼎地头皮一阵发麻,心脏也狂跳起来,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外面轻手轻脚地走动!“咔嚓、咔嚓……”声音很轻也很慢。
薛华鼎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是把外面的风声听成了人地动静。他翻了一下身,强迫自己入睡。但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而且……而且越来越近了,不久还听到了人的呼吸声。
“是人的脚步声,外面有人!”薛华鼎很肯定地想。
一旦确定外面是人来了,薛华鼎心里反而不怕了。他有点好奇也有点不解地继续仔细倾听着外面那个人的动静。
他听得出那人是从外面走过来的,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李席彬住的那个单间去了。让薛华鼎奇诧而又害怕的是那个人竟然停在李席彬房间的外面不动。十秒、二十秒、半分钟、一分钟过去了,他(她)还没有动静,薛华鼎只听到很轻微的呼吸声。
他心里又开始害怕起来:“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过来了又不敲门进去?如果真地是人,这么晚了还鬼鬼祟祟地过来干什么?如果不是人。那么,它又是什么……”
薛华鼎全身心地都把主意力集中在外面的人身上。他突然想到:“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是不是来害李副县长的?”
他正要不顾一切地起身开门看一个究竟,但此时那里传来一种熟悉的声音。薛华鼎不用猜就知道这是那人在按手机上的键盘。
果然,没有多久,李席彬房里就传来手机的响声。
当房里传出李席彬地“喂”声之后,薛华鼎没有听清外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是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他听到了李席彬起床和穿鞋开门地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李席彬惊讶地问道,夜晚寂静的声音显得很清晰。
“李县长,救救我!”一个很压抑、很低沉的声音。显然说话者不愿意声音被第三个人知道。
“你这……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李席彬前面说的二个字声音不小。但后面的声音却明显低了很多。不久,门被关上,里面地声音更小,说了几句话之后,薛华鼎就是集中注意力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
薛华鼎感到很奇怪。从他们短短地几句话可以听出这个人跟李席彬副县长相当熟悉。那个人有很麻烦的事要求他办理。
“他为什么要李副县长救他?他到底有什么难事?”薛华鼎心里想,“难道他与这个火灾案有牵连?还是他犯了其他很大地案子?”
想到朱贺年对这次火灾异乎寻常的重视。还有朱贺年命令封存安全检查资料的事,薛华鼎心里总感到这次火灾事情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薛华鼎心里想:“难道真是有人人为纵火?可公安局的勘查已经说明这是一次意外事故啊。真要是人为纵火,那么这个纵火之人不是被判死刑也是被判死缓。那可是活生生的四条人命!”
不知是被好奇心鼓动,还是被心里神圣的使命感所驱使,薛华鼎决定设法偷偷听他们的谈话。当然,他不是怀疑李席彬与此事有什么牵连,他最担心这个神秘的人是李席彬副县长的亲戚、朋友,要是出于同情心而包庇甚至与罪犯合谋掩盖犯罪事实,那李副县长一辈子可就毁了。
如果李副县长真的碍于情面,心里不愿而不得已为之,那自己还是设法提醒他一下,阻拦他陷进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真要是这个神秘的人与火灾有关系,要想纸包住火是不可能的。
薛华鼎轻轻地起床,没有穿皮鞋而是光着脚慢慢地走进靠近李席彬那间房的墙壁。但是薛华鼎的努力是徒劳地,除了偶尔听到那个神秘人的咳嗽声,其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估计那个神秘人心情紧张。在李席彬房间里不断抽烟,抽的有点猛,所以不时咳嗽一下。
薛华鼎只好重新回到床上,心里才想起自己这么做实在不君子,何况准备监听的人是自己的领导呢。虽然自己和李席彬地行政级别是一样的。都是副处级,但李席彬是名正言顺地副县长。自己目前还只是县长助理,还差那么一点点。差别是很小,但毕竟还是有差别,官场上有差别就是鸿沟。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薛华鼎听到那个神秘的人就走了。不久,李席彬的房门被轻轻关上,他也上了床。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这时的薛华鼎却有一点尿急,可他又不想马上起床跑厕所,除了担心被李席彬怀疑自己是不是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他还有点害怕去那个臭烘烘、只有一盏小灯泡照明的厕所。
俗话说“屎胀一世,尿胀一时”,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人想撒尿了,想忍是很困难的事。薛华鼎越不想上厕所,下腹感觉却越胀。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延长,薛华鼎越来越有起来走出去撒尿地冲动。
就在薛华鼎忍不住要起身的时候,另一边隔壁的张华东动作幅度较大地起床了。而且还哼起流行歌曲。他那走调的歌声听在薛华鼎耳里就如仙乐一般,一下就让他的紧张感消失了。
很快,张华东就哼着歌打开了门。
张华东这歌声明显是用来壮胆的:深更半夜这么唱歌如果不是壮胆就是神经病发作。
等张华东出门。薛华鼎也连忙起来,打开门喊道:“张主任,上厕所?”
张华东的歌声戛然而止,回答道:“是啊。你……”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去!我正好有点怕,有你陪我就好了。”薛华鼎连忙自我暴露了一下。
他地话使张华东心里好受多了。他笑着道:“我还真有点心虚呢。乡下的条件真的差。上厕所都要跑这么远地路。”
薛华鼎笑道:“以前不都是这个样子?我读小学的时候,我们学生和老师一样都要跑好远的路才能上厕所呢。那时候厕所真的很破。到处都进风。夏天只是臭点,倒没有什么。冬天如果下雪、下雨可就难受了,冷得要死。还把衣服都弄湿。”
二人说笑着进了厕所,很快就撒完了尿。二人都没有什么尿,都是因心理作用而产生的尿意。走在回房间地林荫道上,张华东犹豫了一下,放低声音问道:“你感到奇怪不?李县长他……”
薛华鼎一愣,放慢脚步准备认真听张华东说话。不料张华东却没有继续说。薛华鼎不由问道:“什么奇怪?”
张华东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我是说今天李县长毛遂自荐当检查组地副组长,有点奇怪。他以前可……”
薛华鼎问道:“以前是不是没有这么主动?”
张华东点了点头,见上了台阶,他就没有再说这事,而是说道:“如果下次你也上厕所,就唱一下歌,听到了我也起来陪你去。呵呵……”
薛华鼎道:“好。不过天快亮了。”
关上房间门,薛华鼎回味着张华东刚才所说的话。薛华鼎虽然才进县政府不久,但对政府里几个班子成员地情况也多少熟悉一些,以前也听别人说起过。大家对李席彬这个副县长的印象就是他不是一个很主动揽事做的主。
也就难怪张华东这么奇怪了:张华东在县政府办公室呆了这么多年,平时直接跟这些领导打交道,政府办公室又是信息集中地和散发地,他自然对几个县级干部的性格了如指掌。
薛华鼎一边关门、脱鞋上床,一边心里想:“是啊,这次他可是冒着顶撞朱书记的危险将他自己纳入检查组中,为什么呢?在这种检查组里除了任务很重、就是吃力不讨好。那些娱乐场所的老板哪里会高兴别人来检查?虽然这些老板在被检查的时候会露出一脸的微笑,会把检查组的人照顾得舒舒服服,把这些人当大爷一般地供着,但在老板心里肯定把去检查的人骂了一个底朝天,也许从祖宗十八骂起。”
重新躺在床上的薛华鼎越想越感到不可理解,即使能从老板们那里收点礼物,但与被别人怨恨比起来,这些礼物实在太轻。再说,一个县级干部也不敢收贵重礼物吧?
说实在的,开会的时候,当李席彬自己毛遂自荐说要加入检查组时,薛华鼎心里可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朱贺年说他自己担任组长,这个组长自然是实的少虚的多。说穿了,他一个县委书记也就是挂一个名而已,他是不可能真地带着检查组一个个舞厅、游戏厅去检查的。大部分组织工作、领导工作都会压在副组长身上。无论是前期文字准备工作还是中间的具体检查,或者是后期的结论总结,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薛华鼎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把这件工作做好,也不知道会不会辜负朱贺年的期望。如果按李席彬自己的意思,他这个老领导将带领检查组到一个个现场去检查,那么自己的工作量至少减轻了一半,而且也不用担心那些机关的精兵强将不听从自己的指挥。
第407章 【事情闹大了】
薛华鼎自言自语地问道:“他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如果是公心,那他的思想境界也太好了。可为什么张华东怀疑他呢,他现在的行为与社会上的传言为什么出入这么大呢?但,如果是出于私心的话,他又是什么私心?”
想不明白的薛华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准确地说是火灾发生后的第二天——因为薛华鼎他们散会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了,薛华鼎被外面一阵阵怒吼声惊醒。迷迷糊糊的薛华鼎只听见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喊:
“还我孩子!”
“你们是杀人犯!”
“打倒贪官污吏!”
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很大,听起来人数也很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当那些口号整齐的时候,薛华鼎甚至感到窗户都在他们的叫喊声中发生震动。几只麻雀被喊声吓得尖叫着从它们的鸟巢里窜出来,飞到远方去了……
薛华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匆忙穿上衣服、鞋子。当他急急忙忙地冲出门来到台阶上的时候,隔壁的李席彬、张华东以及二个司机也都先后惊慌地从他们各自的房间里跑了出来。李席彬还顾忌自己的身份没有立即发问,只是不解的看着前面发声的地方。但是,涌入他们眼前的是碧绿的树叶、柔软的杨树枝条以及几排杨树后面灰黑色的围墙。几个人只能听到外面地喊声,却看不到怒吼的人群。
年轻的张华东自然没有李席彬这么稳重,他一边整理着裤子的皮带,一边急切地问道:“李县长、薛助理。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薛华鼎和李席彬都没有回答他。李席彬反而吩咐他道:“张主任,你马上去看看,了解情况之后再过来汇报。”
张华东听到那些吼声有点胆怯,他犹豫而救助地看了薛华鼎一眼。正在这时,晾袍乡党委书记兰永章快步走了过来。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李县长,情况不好!”
李席彬嗯了一声。看着兰永章问道:“哪些人在外面闹?”
兰永章说道:“是那些死者的家属和一些周围地农民。”
李席彬大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瞎闹?谁鼓动他们的?”
兰永章为难地看了李席彬一眼,又看了薛华鼎一眼,却没有立即开口回答。
薛华鼎在旁边说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兰书记,你就大胆地说吧。李县长在问你话呢。”
兰永章赌气似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昨天火灾地事。我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鼓动。今天天刚亮他们就围过来了,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站在外面。还有一家把昨晚送回家的尸体都抬了过来。外面全是那些人和看热闹的。”
兰永章说到这里,眼睛却看着薛华鼎,嘴里嘀咕道:“我昨天就知道……”
说完这几个字,兰永章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瞥了薛华鼎和李席彬一眼后,他反而慢慢地蹲了下来,面对着操坪。蹲了一会,他从衬衣的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就在台阶上抽起烟来。
李席彬昨天很晚才接到朱贺年的通知赶过来,不清楚昨天下午薛华鼎和兰永章各自出了一个主意。现在听了兰永章的话看了兰永章的行动,他不解地目光在兰永章、薛华鼎、张华东等人的脸上来回扫描着。
当时兰永章地主意就是基于这些家属要闹事的基础上做出的。但是。这个意见被薛华鼎否定了,县委书记朱贺年也认同薛华鼎的主意。
张华东虽然知道昨天的那一幕,但现在却没有想到兰永章动作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薛华鼎自然知道兰永章有埋怨自己的意思。其行动明白无误地暗示:既然你们都是我兰永章地领导,昨天你们不听我的意见,那我今天就不发表意见了,只听你们的。
薛华鼎说道:“兰书记,一个乡发生这么大地事件。想瞒是瞒不住的。我们也不是没有做预防。但他们还是闹事,说明采取昨天你提出来的集中处理的方式也不会凑效。当前这件事我们还需要你帮忙才可能解决。”
说到这里。薛华鼎有点奇怪地问道,“兰书记,昨天朱书记他们都去慰问了这些家属,当时他们表现很平静,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为什么今天这样?我们政府又有什么过错?”
兰永章说道:“我听下面村组地干部说,是有人昨晚到处说这次火灾发生地原因是因为我们政府检查督促工作不到位,容许明显不符合安全规范的游戏厅开张。如果我们政府当时制止游戏厅营业,那么就不会出这码事。这相当于我们政府在间接犯罪,促成了此次事故地发生。这些家属被人这么一鼓动就一起来闹事,要求我们政府对他们的进行巨额赔偿,还说是对我们政府不作为的惩罚。”
听了兰永章的话,薛华鼎昨天心里的一些未解之谜一下迎刃而解了:在火灾发生之后,无论是兰永章,还是朱贺年或者是田国峰,他们马上知道了火灾的责任不仅仅是在游戏厅老板身上,也在负责游戏厅这方面业务管理的政府身上。所以久在官场混的兰永章想出了一个薛华鼎认为很不好的主意。才入官场的薛华鼎不但认为那个主意缺点很多,而且也很不人道。
也是因为政府对这次火灾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朱贺年才这么重视这次火灾事后的安抚工作。不顾市里的会议和本身的疲劳,饿着肚子挨家挨户地慰问死者家属、慰问伤者。深夜了还迫不及待地将相关领导召集过来,认真细致地安排各级干部认真做好相关善后工作,同时从紧张地财政中挤出钱来给伤者治病、给死者补助。
说到底。朱贺年、田国峰、兰永章他们都怀有侥幸心理,都在祈祷死者家属、伤者们只把仇恨集中到游戏厅老板身上;那些人心里想到的都是这次火灾仅仅是一次完全意外的事故,都不会想到来找政府的麻烦。这样一来政府就可以站在中间人、调停人的立场上,做好相关劝说工作,真正可以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群众中还是有眼睛雪亮地人存在。火灾之后没有几个小时。就有精明的人把相关情况掌握了,劝动死者家属、其他农民组织起来将政府拖到了当事人地位置上,再也不可能那么超脱了。
薛华鼎心里想:“如果我是受害者,我恐怕也只能这么做。那个游戏厅老板能有什么钱?一个只敢在乡上开游戏厅不敢进县城的老板,本身的钱肯定不多。也许那间门面和那些游戏机就已经是他的全部积蓄了,甚至负债经营都有可能。现在一把大火将这些东西烧成这样,就是将地皮连房子一起卖出去也治不好一个重伤员。
按政府的意见,抓到游戏厅老板后,这些死者家属和伤者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游戏厅老板猛打几下发泄发泄心中的怒气而已。如果他们想得到赔偿费或者医疗费。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要找政府。即使政府没错,死者家属要去找。现在政府有了这么大的错,不抓住这个做文章实在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薛华鼎感叹道:“哎,对这个事情,县委县政府恐怕还真地难以解决了!”
就在薛华鼎感慨万千地时候,没有人注意李席彬的脸变得一片煞白。刚才强装出来的镇定早已经消失得九霄云外去了。
蹲在台阶上的兰永章痛苦地说道:“刚才他们提出每个死者家庭赔偿三十万元,每个伤者除了全额报销治疗医药费之外,还要政府安排好他们的后辈子生活。李县长。你说我们怎么办?”
李席彬似乎没有听到兰永章的问话,眼睛还是无神而慌乱。
薛华鼎问道:“你派人堵住他们没有?”
兰永章抬头看了李席彬一眼后,对薛华鼎道:“暂时没事。昨天赶过来的周围派出所地民警和县公安局的警察还有不少在这里,加上我们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基本能保证他们不会冲进来。他们现在也在等我们地答复。没有强行挤进来的意思。我就怕事情闹大之后。闻讯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能不能控制局面就不好说了。”
李席彬突然问道:“兰书记。你知道是那个到处串联起头闹事的人是谁不?你让公安局的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兰永章慢慢地站了起来,面对李席彬摊开双手道:“我敢抓他嘛?他是死者地一个亲戚,又是一个记者。我抓他地话,事情恐怕会更糟。”
“记者?”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兰永章没有回答他们。实际上这个人是不是记者并不重要,他的话已经说出去,死者家属已经鼓动起来了。抓他地话,对事情的解决没有一点益处,反而有可能引发其他死者家属做出极端的事情出来。
薛华鼎对李席彬道:“李县长,我看还是一边向朱书记和田县长如实汇报这里的情况,一边和死者家属进行谈判。时间如果拖的越久,我们肯定会越被动。真要让记者把这事捅到媒体上,让省市调研组下来知道了,那没有我们的好果子……”
薛华鼎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席彬就出乎意料地打断了薛华鼎的话,严厉地说道:“你真是幼稚!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薛助理,我提醒你一下,你首先应该摆正你的立场!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和他们死者家属是一方的吗?我们不是敌对的双方,因为我们政府也是这次火灾的受害者。现在肇事者没有抓获,我们自己之间能谈出什么?真是乱弹琴,事情还没开始就自乱阵脚!”
兰永章等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发火的李席彬。
薛华鼎自然明白李席彬这话的意思,无非还是采取推诿的方式,像之前一样将责任全部游戏厅老板的身上。
薛华鼎诚恳到说道:“李县长,无论我们政府和受害者家属是不是一方的,我们都有谈的必要。只有和他们认真地谈,我们才可能安抚他们当前的情绪。现在他们已经用这种方式走到我们这里来了,想对他们目前的行动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他们的行为完全针对我们政府而来,我们至少要通过交流来打消他们这个错误的想法吧。再说,我们政府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李席彬又严厉地说道:“说你幼稚你还不信,是游戏厅老板的错误,我们政府有什么错?即使有错,当前这种情况下能直接说出来吗?是不是想火上浇油?还有我问你,我们县里能拿出多少钱来填补这个窟窿?只管医疗费就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你知道不?不知道我们县的底子,你就想充大好人。好人谁不想做,但没有这个实力你做得了吗?”
第408章 【谈判】
李席彬似乎不希望薛华鼎说话,他刚一口气说完上面的那些话,其中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但还未等薛华鼎开口回答或反驳,就立即接着说道:“这些农民就爱无理取闹!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了县委书记、县长去慰问他们,给了他们抚慰金,他们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哼!不把他们整老实,他们不知道国家法律武器的威力!就不知道政府的厉害!我敢说他们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地闹事,肯定是受了一些阶级敌人……小人的挑拨。”
他可能觉得“阶级敌人”四个字有点陈旧、有点骇人听闻,所以用上了“小人”二字。
薛华鼎虽然有点惊讶和反感李席彬的态度,但也认同他最后这句话:“肯定是有人串联、组织,否则的话,几个小时之内,分散居住在这么大范围内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聚集在这里?”
这时,李席彬突然说道:“兰书记,他们要和我们政府谈判,是吧?那我们就和他们谈吧。我今天就不信他们能闹出什么名堂!你们都知道吧,以前市柴油机厂的那些下岗工人不断地到县政府去示威、罢工、静坐,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拦轿子告状,将市委副书记的汽车都堵住,规模够大、动作够猛了吧?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让我们轻易地给解决了?你们不要担心,天塌不下来的。我来主持这个谈判,就我们这几个人参加,我倒要看看他们提什么无理要求?看看他们头上到底长了几只角?”
几个人不知道这个李席彬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刚责备薛华鼎说不应该跟对方谈判,几分钟不到他就当着大家的面改了口。而且他的话明显是自己给自己鼓气的意味。
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李席彬已经正儿八经地安排起谈判事宜来了,话里还是十分强调了他李席彬的主导作用:“根据昨天朱书记的授权,这个谈判以我为主。你们各位听好了。没有我的许可,你们在谈判的时候不要瞎说。你们不知道情况,说了反而容易造成我们工作地被动。此外这事还需要你们各位保密,相关向朱书记和田县长的汇报由我来决定、也由我来汇报。至于……会议记录地事就由你张主任负责。”
中间的那句“不要瞎说”的警告显然是针对薛华鼎来说的,像张华东、兰永章二人的级别都比副县长低一个等级。谈判的时候一切听他李席彬地,这,完全不用他吩咐更无需他的强调。李席彬肯定担心薛华鼎打乱他的计划部署。
事实上。即使李席彬不说,薛华鼎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也不会在谈判的时候强出头,甚至他还在心里思考怎么跟对方谈。但李席彬地这番话反而让薛华鼎生出了一丝警觉和反感:
昨晚朱贺年虽然在快散会的时候说过要自己和张华东暂时留下来协助李席彬搞好被害者家属的善后工作。处理好外面的人闹事,也可以算是一种善后工作吧。不过。农民闹事这件事在朱贺年走的时候并没有提及,也可能没有预计到。所以,李席彬刚才说什么朱书记授权,谈判以他为主等等,就有点假传圣旨之嫌。
薛华鼎心里想:“你李席彬这么忍不住气,让人不由得不怀疑你的动机。你是不是与此事真的有干系?昨天深夜那个神秘的探访者是谁?”
薛华鼎不由多看了李席彬一眼,心里还在思考:“他李席彬也就是一个副县长,没有事先朱书记、田县长。最多也就是跟他们谈一谈而已,收集一下对方地意见建议。但听他刚才的口气好像一切都可以做主拍板似的。没有朱书记、田县长的授权,我们几个人就算与对方谈判并达成了有关协议,但这些协议具有合法性吗?又真地能执行吗?如果今后朱书记、田县长不同意。协议不能执行地话,那谈判有什么意义?你李席彬又怎么向上级领导和这些农民交待?”
不管薛华鼎是不是怀疑和担忧,但作为协助者的薛华鼎还是同意了李席彬的安排。和兰永章、张华东一样愿意担任谈判小组的人员。
当政府这边的谈判小组人员确定之后,受害者一方地谈判代表却迟迟没有选出来。薛华鼎隔着维持秩序地民警和乡镇府的工作人员看着吵吵闹闹、脸上一层愤怒地农民们。
稍微一打量,薛华鼎就知道这些悲伤、气愤的农民并没有多少底气。当他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很多刚才还在大喊大叫的人就胆怯地移开了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有些死者家属认出薛华鼎就是昨天去慰问了他们的县里干部后,脸色还流露出惭愧、惊惶的神色。似乎感到现在在这里闹事有点理屈,有点无理取闹。倒是远处那些看热闹的群众坚定得多,口号喊得又洪亮又偏激,不断纵恿前面的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冲进乡政府、大声叫骂。
也许是害怕政府报复、或者是自认没有能力进行谈判,几个死者家属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就是他将自己儿子的尸体抬了过来——壮着胆子出来主动当了谈判代表,同时他们几家共同推举了一个穿浅色衬衣的四十岁左右中年人出来作为他们一方的谈判组组长。这个中年人明显在气质上要胜其他人一筹,就是现在故着镇静、趾高气扬的李席彬副县长未必有那个那个中年人的气质。
薛华鼎估计他不是本地人,可能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家伙,也估计是他就是李席彬嘴里所说的“小人”——鼓动和串联受害者家属闹事的人。
看着他,薛华鼎心想:“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是不是他通知了记者?”
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受害者家属们才从几个受伤者家里拉出另外二人,总算凑成了与政府人数相等的谈判小组。
在他们整个推举代表的过程中,李席彬都是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等他们凑齐四人之后,李席彬对他们冷笑着说道:“进去吧!”
说完,他就昂首朝乡政府办公大楼走去。
薛华鼎、兰永章、张华东也紧随其后,对方的几个人先是犹豫了一下。等那个中年人点了一下头之后,也一起跟了上来。
走在前面的李席彬见他们四人跟了上来后。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无理取闹地!”
身后的中年人则不卑不亢地说道:“请你这位同志注意一下用词,现在我们是平等地谈判对手。我们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和你们一起来消除矛盾、解决争端的。你不是想进一步激化矛盾吧?”
李席彬冷笑道:“我们政府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吧?抢救伤员、安葬死者、安抚家属,你还要我们政府怎么做?我看你也是一个明白人?怎么就没有这个觉悟?你知道现在政府的职责是什么吗?是追求经济发展和维护社会稳定。你却带这么多人了围堵政府部门,不是闹事是什么?”
中年人冷笑道:“你不要讲什么大道理,也不要给我戴什么高帽子。开口闭口政府的。你们的行为恰恰不是追求经济发展,更没有维护社会稳定,最多只能算是片面地追求经济发展。说严重一点,你们乡政府是漠视人民的生命安全,没有严格按照上级精神要求办事。今天我们之所以与你们进行谈判。一是要为这些受害者讨还一个公道,二是我们要给你们这些官员提一个醒,敲一下警钟。让你们稍微认识一下什么是人命关天!”
李席彬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冷笑道:“哼!说地比唱的好听!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你要不要党的领导、要不要组织、要不要上级?你们抬着尸体前来,仅仅是敲一下警钟的?完全是拿死者来要挟政府嘛。不是看在死者地份上,我现在就下令把你们铐起来!不要以为现在改革开放了,政府就软弱可欺!”
中年人道:“哦,原来你是不准备真心谈判的?只是想吓唬我们吗?你们这么做只是给党、给上级组织抹黑!”二人还没有开始谈判就开始唇枪舌剑。当他们一行人走进昨天开会的会议室时。里面还没有收拾好,桌上的烟灰缸、茶杯胡乱地摆放着。乡政府的二个工作人员在乡政府综合办公室主任吴建伟的指挥下,正在收拾。
李席彬抢先一步坐在昨晚朱书记坐的主位上,就如平时开工作会议他当主持人、当领导一样。对方那个中年人倒也没有什么计较。走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其他三人也是紧随着中年人坐着,他们还有意地往墙边、往角落地地方坐,尽可能减少别人对他们的注意。
薛华鼎和兰永章等人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坐才好。因为会议室桌椅的摆放是按平时开小型会议时用的那样,桌子摆成一个长方形。在二头各有一张长条形桌子和一把椅子。那里一般只坐着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地。现在李席彬坐在靠里面的那一头的主位。最多也就是薛华鼎坐另一头的主位。兰永章和张华东则只能和对方的四人一样坐两边地位置了。
这么坐地话,不想谈判。倒像是开会,大家都向他李席彬汇报工作似的。
薛华鼎和兰永章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和无奈。薛华鼎也没有坐什么主位,就和兰永章、张华东一样坐在另一边。
吴建伟指挥二人收拾好茶杯和烟灰缸之后,本来安排工作人员给双方地人送上茶水的,见了目前这个坐法,也是一愣。他只让工作人员给自己一方的人递上茶。
李席彬满意地看了吴建伟一眼,然后双手捧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慢慢咽下嘴里的茶之后,看着那四个人道:“你们不是有很多要求要提吗?现在提吧!谁先来?提完之后,我命令你们马上让外面那些人回去。”
那个中年人不慌不忙地说道:“还请你们等一下,我们请的记者同志马上就来过来了,我想他们一起来参加我们的谈判。”
李席彬脸色一变,断然拒绝道:“不可能!我不同意!”那急迫的样子就如一条被踩着尾巴的狗。
中年人道:“我们做的公、行的正,你为什么不同意请记者来?请你注意一下,我们今天不是来听你做报告的。有了记者的评判,我想我们的谈判会更公正一点,问题解决起来也更快一点。”
李席彬重重地放下茶杯,大声说道:“我说你们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们真以为你们有与国家对抗的本钱、有与国家对等谈判的身份?我现在奉劝你们一句,首先尽快把那些闹事的农民劝回去,不要再在这里扰乱社会治安、打扰政府的正常工作秩序。我们政府不是软弱可欺的,也不是你们几个人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还有就是,你们不要把你们悲痛的情绪错误地转化为与政府对抗。对于人员伤亡,我们和你们一样也很悲痛,你们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我代表县政府在这里表一个态,我们政府也不追究你们目前的过激行为。……”
第409章 【记者到了】
李席彬继续说道:“但是,你们自己要明白的是,我们政府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们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政府的底线。不说你们,就是外国军队打进来,我们共和国也能把入侵者消灭得干干净净。别人是有大炮、有坦克、有导弹等等这些真家伙我们都不怕。你们呢?不要以为抬着尸体我们政府就怕了。我敢肯定,如果你们这些人继续呆在这里闹事,一定引发更多的治安事件、政治事件。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出了这些谁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相关责任就不是你们几个人所能承担得起的了。现在,你们不要心存什么幻想,你们必须抓紧时间,把你们的要求提出来,让我们政府考虑一下。争取在事态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时解决好。政府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是,如果你们痴迷不悟,自绝于党和政府,那就不要怪我们不给你们讲情面。快点说吧!”
薛华鼎越听,越觉得李席彬这个副县长的水平很有限,嘴里说来说去的都是恐吓,而话里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惶,心虚的神色不断从脸上眼里呈现出来。
这让薛华鼎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李席彬的意思就是尽可能通过恐吓和高压来迫使对方尽快就范,将这次事件马上平息下来。他甚至不希望薛华鼎、兰永章插手帮忙处理事情。从确定与对方谈判开始进行到现在,李席彬都没有与薛华鼎、兰永章商量什么,也没有请他们发言。似乎兰永章不是这里的一把手,也不是这件事的最大责任者。
其急切的心情不但薛华鼎能明显看出来,薛华鼎心里肯定对方也看出来了。因为李席彬说了这些高调的话之后,对方那三个本来胆怯的人反而安定下来,不时帮那个中年人几句。中年人更是淡定地很,说话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平缓了。
中年人不急不慢地叼了一支烟,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后。说道:“我首先也申明一下,外面喊叫的人不是我们四个人组织地,也不是我们所能组织得了的。外面地大部分是出来看热闹的人,是出于义愤的人。当然,如果我们谈得拢,我们可以劝这些被害者回去。我相信只要被害者家属一走。看热闹的人也会回去。至于我们的要求,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就是二点:一是你们要认真地解决死者地赔偿问题,不推诿不避实就虚。二是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将那些失职的人绳之以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道理大家都懂,国家法律也是讲这个理的,是吧?你们县委县政府昨晚做的也算不错,但远远不够。如果按你们地说法,仅仅抓住了游戏厅老板就可以了,那么我们请问你,我们死者的赔偿费谁出?你们又怎么防止类似的事故再次发生?”
李席彬马上说道:“既然你说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一套道理,那想必你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个说法吧?火灾的直接责任者是游戏厅老板,无疑地,你们要找的也是他。如果我不是一个县里的领导,我说句没有觉悟的话。这事关政府什么事?但是,我们政府在这件事上所做所为都是有目共睹的,上对得起组织,下对得起人民群众。昨晚,我们没有坐视不管。而是积极做好救灾和善后工作。县委县政府在想各种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不但组织了精干力量对肇事者进行追捕,而且我们地领导挨家挨户对死者家属和伤者做慰问。总之。火灾的责任人是游戏厅老板,政府已经仁至义尽了。”
中年人道:“冤有头不错,游戏厅老板有责任也不错,但政府就没有责任?如果没有责任,你们也不会让我们进来坐在这里吧?”
李席彬反击道:“你不要把政府对你们的同情、把我们政府的社会责任当成我们在这件事上有很大地错误!这次火灾的原因虽然还没有最后确定,但主意责任还是在游戏厅老板身上。把你们喊到这里来,一是为了安慰死者家属,这种事情搁在谁家身上都不好过,谁都是悲痛、难受的。只要我们政府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们能出力的,决不会甩手不管。二是为了社会地安定也给你们一个改正地机会。一个社会不只是你们几家要过日子,还有千千万万的群众要过日子。你们现在在这里闹事,让社会不稳定,用过激地行为要挟政府,你们这是违法、这是犯罪!”也许是说话有点急,李席彬的话听起来有点嗦,但恐吓却贯彻全话的始终。
“次要责任呢?你是不是说你们没有错误?”中年人马上反问道,话里不无讽刺。
“火灾的次要责任在孩子家长身上!”李席彬立即道。
对方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问道:“胡说!我们有什么责任?”
李席彬冷哼一声:“监管不严的责任!据我们的了解,我们的学校是旗帜鲜明地反对孩子进游戏厅玩电子游戏的,你们做家长应该配合学校监督自己的孩子不要进去玩。可是,你们呢?你们尽到做家长的责任了吗?如果你们能教育好你们自己的孩子,那他们会出事吗?”
那三个人听了之后,满脸的愧色,心里也很后悔,一时无言。
中年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承认家长在这方面是有一点责任,但你们的责任更大。我问你,孩子进游戏厅,你们政府官员是如何看待的?你们又如何看待游戏厅里极大部分消费者是中小学生这回事?对游戏厅老板不阻拦孩子进游戏厅这个实际存在的事实,你们又采取了那些措施?孩子们从早上天还没有亮就出门到学校,晚上天黑了才回家。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对于这个事情,我想问你李县长,家长又如何能管理到位?有一个游戏厅就在学校附近,不说孩子受不了诱惑,就是大人有时也犯明知不对而要做一些蠢事。比如现在报纸、电视报道的官员受贿。他们不一样是受不了金钱的诱惑……”
中年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乡综合办公室主任吴建伟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看到吴建伟惊惶的神色。那个正咄咄逼人的中年人停止了说话,有点欣喜地看着谈判对手。
吴建伟凑近李席彬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本来激动地李席彬一下就如泄了气的皮球,恨恨地盯了那个有点得意地中年人。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转头对中年人道:“你们先好好想想你们的问题。”
之后,他站起来。对薛华鼎道:“薛助理,你出来一下。”
薛华鼎疑惑地跟在李席彬后面,走出会议室,吴建伟稍微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在台阶上,李席彬沉着脸对薛华鼎道:“现在市里的记者来了。你去接待他们,这里的谈判你就不用参与了。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负责招待好他们这些记者。绝不能让他们在媒体上对这次火灾发表不负责任地言论。其意义我不说想必你也知道。”
薛华鼎心想:“我有什么办法让记者不发表。记者是从他们的角度看问题的,什么叫负责人什么叫不负责任还不是他们定。”
见薛华鼎犹豫,李席彬也担心薛华鼎不接受这个艰巨任务,因为记者都是难缠的主,不说不会怎么理睬一个刚刚上任的县长助理,就是县委书记亲自出面接待也未必能安抚这些唯恐天下不乱地记者们。
想到这里,李席彬语气温和地说道:“薛助理。这个任务虽然艰巨,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要清楚,记者们也不是天然打抱不平的人,他们最擅长的倒是煽风点火。他们希望火越烧越大,惊天动地最好。至于救火的事他们是不会管的。所以夸大事实、放大政府的错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一定要阻止他们这么做。有什么事情要采访的,请他们直接去找我们县委宣传部。”
薛华鼎道:“我尽力而为吧。”
李席彬懊恼地看了回答不恳地薛华鼎一眼,说道:“你先跟记者接触一下。私下问问他们有什么要求。实在不行。你就估计一下我们县里派那些人与他们接触最好。等请示朱书记之后,请其他人来和他们……”
这时会议室的那几个代表与里面的兰永章等人在叫板。声音很大:“每个死者不赔偿二十万我们决不走!”
“不行!必须由你们政府先交给我们。你们政府去找游戏厅老板去要,我们只管从你们手里拿,我们又不是公安局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抓到他?”
“你们以前怎么管不好一个游戏厅老板?不可能管不到,是你们不管!”
李席彬急忙对薛华鼎道:“你们快去!”话刚一说完,就急匆匆地进了会议室,还把门给关上了。门一关,里面地声音就小了很多。
薛华鼎转身对吴建伟道:“走吧!”
当薛华鼎走到人声鼎沸的院门口,顺着吴建伟的手寻找记者时,一个声音大喊道:“薛助理,是我!”
薛华鼎这才看见被民警挡在外面的那个记者——邱秋!
薛华鼎看到在他们进会议室谈判的时候,这里地民警又增加了不少。至于闹事地群众有没有增加,在院子里的薛华鼎还看不出来。
薛华鼎对吴建伟道:“你让民警把她放进来。”
吴建伟无声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到邱秋那里去了。
很快邱秋就快跑着过来了。她一边用手帕抹着额头上地汗,一边问道:“怎么出了这种事?”
薛华鼎在见到邱秋的时候,心里就放松了不少,见她发问,就回答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来了多少人?”
邱秋将手帕折叠好放进裤袋里,然后道:“我才来,后面还有几个同事会过来。我昨天回家里休假,今天天还没亮领导就打电话给我,说是这里游戏厅起火烧死烧伤了不少学生,让我先来了解一下情况。他们以为我住在县城离这里最近呢。”
薛华鼎问道:“先进去坐一坐?”
邱秋道:“好的。”说着又转身看了一眼门口密密麻麻的群众,说道,“外面的人真多。华鼎,这事只怕是难处理啊。这里是你负责吗?”
薛华鼎先对吴建伟道:“带我们到你们办公室去。”之后对邱秋道,“这里是李席彬李副县长负责,我协助。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闹事,昨天晚上的情况还是好好的。”
邱秋嗯了一下,说道:“肯定有人在里面组织。听我领导的意思,昨晚很晚了有人给他们打了电话。而且电话还不仅仅打到了我们市一级,也许还打到了更上面的一级。”
说到这里,邱秋有点担忧地看着薛华鼎:“也许还有省级记者下来,我都不知道怎么……”
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薛华鼎知道邱秋她心里想的或者说担忧的是什么:虽然邱秋是一名记者,她知道了解事实真相比什么都重要,也希望采访到有影响力的大事。但她更是田国峰县长的外甥女,还是薛华鼎的老朋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可避免地在她心里产生了比较、均衡,她的心里远比一个其他记者要产生更多的想法。可以说她比其他人更渴望平静地解决掉眼前这个乱哄哄的局面。
第410章 【隔堵墙】
“你去看了火灾现场没有?”走上灰黑的旧水泥台阶,薛华鼎转身问跟着身后的邱秋道。
邱秋拂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轻声说道:“我去了,但那里不让我进去看。”
薛华鼎停下脚步,奇怪地问道:“你是记者,又认识我们县里的不少人,怎么不让你去看?谁不让你去?再说,你不需要进火灾现场,在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基本情况,那地方很小,又没有复杂的空间。”
邱秋昂起脑袋,看着薛华鼎,用更加惊奇的语气问道:“难道封锁现场的事情连你县长助理都不知道?”
薛华鼎有点茫然地看着邱秋,轻轻摇了一下头。
邱秋看了薛华鼎一眼,见他不想说谎的样子,又说道:“火灾现场早已经被人用竹席、帆布、木板等材料全部密封起来了。就连周围的几家做生意的人都不知被他们带到哪里去了。周围的人都说天一亮这些人就走了。现在那里还有不少人守着呢。”
薛华鼎心里虽然很是不解,不知道封锁现场的决定是不是朱贺年书记做出的。但他没有在邱秋面前说更多的话,只是无话有话地说道:“摊上这事,谁都要倒霉。”
邱秋看了前面带路的吴建伟一眼,小声道:“据我所知,如果真要追查下来,你们政府真的是责任很大。虽然我没有进去火灾现场看,但有人把游戏厅的情况跟我说介绍了一下,我刚才也问了几个知道情况的人:他们都说整个游戏厅就一个出入口。而且平时还用铁栅门半关着,加上收银台占了一半地空间,进去通道只有一人宽左右。按规定这种游戏厅是不可能符合安全要求的,可你们就容许它在你们乡政府的鼻子底下经营,大家都对它存在的问题熟视无睹。”
听了邱秋的话,薛华鼎才明白昨天兰永章说的那句感谢自己的话,因为自己当时在来这里的小车上说过:“……看能不能想办法尽最快地速度再开辟另一个出入口,你们要不计一切代价把人救出来。”这话虽然是有打官腔的意味。但估计也提醒了忙于救火而慌乱的兰永章。使他下决心破坏了那个门面后面的墙壁,把里面被困的人救了出来。
救火的时候破窗、破门是常事,但破墙壁的情况则不多,主要是破墙地难度很大,没有合适的工具、场地和时间,加上救火的时候可能不熟悉房屋的构架,不敢欣然动手。而这次恰恰是必须破墙。否则被困在里面的人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毒烟熏死。伤亡人数真要超过一定地限定,就可能要上报到省、甚至更高一级。
走进乡政府综合办公室,吴建伟忙着给邱秋和薛华鼎泡茶、倒水。办公室不大,里面摆了四张办公桌,三张按丁字形摆在房间的中间离门不远的位置。另一张则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估计前面这三张是副主任的,里面那张是办公室主任,也就是吴建伟的。办公室内唯一的一部电话机就放在里面这张办公桌上。
这个办公室就在会议室的隔壁,会议室争吵地声音不时从门口传了过来。
进门后的邱秋边找椅子坐下边注意地听着,眼睛有点迷惑地看着从里面办公桌后面搬椅子过来的薛华鼎,心里疑问为什么薛华鼎将她带到这里来。
她坐下之后,小声问薛华鼎道:“隔壁说话的是不是死者代表?”
薛华鼎点了点头:“他们正在谈判。”
“我能进去吗?”邱秋问。
“不行。”薛华鼎道。“李县长命令我好好地接待你们,带你来这里也是不想瞒你,你可不是别人。”
邱秋又抬头看了薛华鼎一下,没有说话。然后转头看着灰白色地墙壁,她的目光好像能看透这厚厚的墙壁、看见里面谈判的人一样。
这时隔壁一个声音大声说道:“你们实在这里骗小孩吧?他是一个什么鬼老板?……游戏厅老板?只是名气好听,他能赔出二万来我的姓倒着写!”
另一个薛华鼎熟悉地声音也就是那个中年人也大声道:“你们是明白人,我们也不傻!他地家产也就是这个门面和里面的游戏机设备而已。这套房子以前好地时候也只能卖三四万元,现在出了这个大事。肯定没有人愿意买这么不吉利的房子。这里的地皮和建筑成本都不贵。门面的墙壁又在救火的时候被打烂。还有天花板水泥预制板这次被烧坏,二楼能不能住人还是一个未知数。要我说他的这些家产最多能卖一二万。游戏机完全是一堆垃圾。一文不值。你们不要总借口说抓人而敷衍我们!”
李席彬的话薛华鼎听不清,很是模糊,他没说几个字,接着那个中年人又大声说话了:“你去请示啊。我们没有指望你现在就能拍板。我很是怀疑这次事故的后面存在权钱交易……”
听到这里,邱秋瞧瞧地瞥了正在端茶过来的薛华鼎一眼,薛华鼎也正好看了过来。二人又同时避开对方的目光。
薛华鼎将茶杯交给邱秋后,走几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将外面的和隔壁的声音阻挡在门外。他像主人一样对吴建伟道:“你也坐下吧。”
吴建伟依命而坐,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只能在旁边做“证人”。薛华鼎转头对邱秋道:“邱秋,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邱秋脸色露出为难的神色,看着薛华鼎说道:“这事可不是我一个小兵所能决定的。即使我能说服我的同事们不来,那上级宣传部门地记者呢?”
薛华鼎道:“我们县委宣传部会提供详细、真实……统一的资料给你们记者。你也知道,现在这里的局势是这个样子。这么多人在外面闹事,如果你们记者插进来,无论你们怎么报道、怎么采访都只会激化我们政府与群众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误以为有了记者的撑腰,而对我们提出更加苛刻的要求。刚才隔壁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要求我们政府赔偿他们每人二十万元……”薛华鼎知道真要是由县里统一提供资料,肯定是不会很真实。
邱秋皱着眉头,看着薛华鼎问道:“二十万很多吗?这可是一条条鲜活地生命。”
薛华鼎摇头,解释着说道:“我不是说很多。就是一百万元、一千万元也不算多,有这么多钱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亲人的生命给卖掉。谁也不想看到现在这一幕。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就要按实际的情况来,赔偿也好、抚恤金也好,都要按有关政策来。该赔多少,该怎么赔,可以找到相关文件、相关惯例来进行。不可能由他们这么喊多少就是多少。是不?我们县的财政情况你清楚得很,我们不可能按照他们狮子口大开的价格来进行赔偿的。”
邱秋问道:“他们不是在跟你们谈判吗?怎么可能是喊多少就是多少?”
薛华鼎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地意思是说如果只有我们与他们进行谈判,那么我们之间肯定能协商出一个双方可以接受的赔偿数额。但是,你们记者加进来的话。变数就会很大。”
邱秋道:“你能保证你们这么谈判能谈出一个双方都可一接受的数额和赔偿方式出来?没有我们记者参与的情况下。”
薛华鼎脱口说道:“当然可以。”
邱秋道:“我看未必!”
薛华鼎此时没有反驳他,而是用目光看着旁边如菩萨一样坐着地吴建伟。吴建伟尴尬地看了薛华鼎一样,然后对邱秋说道:“邱记者,我们肯定会尽可能地满足死者家属的合理要求。”
薛华鼎看吴建伟一眼的这个动作纯粹是无意而为,并没有希望他帮自己说话。因为薛华鼎内心也知道隔壁的谈判不可能达成使双方都接受的协议:李席彬要谈判的目的就是把责任堆在游戏厅老板身上,不想出钱,更不想承担什么责任;死者家属则是既要钱又要政府担责任。二者完全是矛盾的、可以说是不可调和地。
邱秋没有应对吴建伟的话,而是对薛华鼎道:“刚才听他们吵了几句。他们给我的感觉好像他们在主持社会公道似的,他们在代表正义责难你们权钱交易。”
吴建伟急忙争辩道:“邱记者,我可以保证我们绝对不可能在这事上搞什么权钱交易。不,我们从来没有搞过什么权钱交易。你想想。他那个破……一个小小地游戏厅能有什么钱。有钱也……。”说到这里,急于表白的吴建伟有点语无伦次了:说那个游戏厅有钱吧?那就说明自己这些人有权钱交易的可能。说他游戏厅没钱吧?又与隔壁李席彬副县长的话相冲突。
吴建伟的脸红了,没有继续说,而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
直到现在,吴建伟也没有像薛华鼎一样把握住邱秋地心理。或者说不敢相信邱秋。他担心她像其他记者一样为了抓到新闻、为了出名而深挖“内幕”。他心里甚至有点责备薛华鼎将邱秋带到会议室地隔壁。这几乎是在走钢丝。但薛华鼎的级别比他高几级,有什么意见也只能放在肚子里。
薛华鼎用心照不宣地眼神看了邱秋一眼。接着说道:“他们也只有先主持公道,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室内的三人都知道死伤者家属们最终目的是为了钱。为了把赔偿费提高,只要先置政府于需要承担重大责任的位置,他们才能有理由向政府要到更多的钱。主持不主持公道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邱秋点了点头,道:“他们还真是有高人啊。”接着她又问薛华鼎道,“你能保证这次赔偿公平吗?”
薛华鼎问道:“什么意思?”
邱秋道:“没什么意思,也就是问你。公平一点至少能让死者家属心安一点。”
薛华鼎道:“我尽可能……,”说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颇有深意地看了邱秋一眼,道,“我保证让这次善后处理尽可能地公平。”
邱秋道:“好!我信你一次,不过,你得给我们的头联系一下,把这里的情况和刚才对我说的话跟他说一说。”
薛华鼎为难地说道:“我跟他不是很熟悉啊。”
“你不熟悉他,他可熟悉你。听我的不错,我也会跟他汇报的。”邱秋肯定地说道。
“他熟悉我?”薛华鼎问了一句之后,没有继续深究,就答应道,“我等下就跟他联系。”
邱秋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但……”她又改口道,“我们出去走一走吧。吴建伟客气而虚假地问道:“邱记者,不再坐一坐?”
邱秋对吴建伟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再见!”
开门走出办公室,会议室争吵的声音又隐约可闻,李席彬大声说道:“你们这是无理取闹!现在火灾原因还不清楚,游戏厅是不是违法经营还在落实,怎么就要政府来给你们赔偿?你们不要因为知道了这些就以为你们掌握了什么内幕,也不要凭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就以为拿到了真凭实据。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是不是有理由,你们这么聚众闹事就是违法,如果再不听从我们政府的劝告,我就有权处置你们!真是一群法盲!”
第411章 【惶惶不可终日】
里面争吵的声音并没有使薛华鼎和邱秋停步,他们继续不急不慢地朝院子走去。等听不到会议室的声音后,邱秋有点担忧地对薛华鼎道:“我担心你能不能公平处理这事,毕竟你只是协助他。”
薛华鼎心里也有担忧,在处理善后问题上,出乎薛华鼎预料的是李席彬表现得非常强势和大权独揽。但在邱秋面前,薛华鼎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用很轻松的口气说道:“没关系,李县长也只是想把问题解决得更完美。摊上这事,他这个主管安全的副县长哪能不急啊?……,实在不行,我可以直接向朱书记、田县长汇报。”
邱秋道:“那好吧。但愿我能劝说我的那些同事打道回府。或者请他们采访的时候尽可能小心一点,尽量不让群众的情绪激发起来。不过,……不过,我提醒你的是,如果里面有什么……,你可不要陷进去。”
邱秋说话有点吞吞吐吐。
薛华鼎似乎无意地问道:“你真怀疑里面有猫腻?”
邱秋苦笑了一下,小声道:“凭我当记者多年形成的感觉,或者说是凭我女性的直觉。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薛华鼎道:“没事,我心中有数。”
“你心里有数就好。再见!”邱秋说完,很轻盈地转身离开,朝闹哄哄的大门口走去。
薛华鼎在后面说道:“出去没事吧?”
邱秋回身浅笑了一下,说道:“没事的,我是一个弱女子,不是放火的也不是你们当官的,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看着邱秋穿过警戒线溶入到人群中后,薛华鼎才折射返回。
虽然李席彬主持的谈判没有谈出什么结果,但乡政府门前的人群在慢慢地减少。主要原因是朱贺年接到乡政府的报告之后,向市里请示增加了公安干警的力量。
二辆军绿色卡车运来不少荷枪实弹的警察。这些人一下来,就很快地将抬着尸体前来的那些人控制住了。看到了政府方面地强势,那些本就心虚的群众开始陆续回家。死者伤者家属虽然心有不甘。无奈身微言轻,不敢继续再顶,加上乡、村、组三级干部的细心工作和昨晚朱贺年等人地慰问所产生的影响。他们也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家了。
对于谈判者,按照朱贺年上午打电话给李席彬等人的指示精神,李席彬也“被迫”给了谈判者一个口头承诺,就是不追求他们今天组织闹事的责任。同时承诺在火灾原因弄清楚之后,根据有关政策对死伤者支付适当数额的抚恤金,并追究政府相关责任人的责任。
得到这个不算理想但也不算没有结果的结果,又得知外面的群众散了之后,谈判的人也回去了。
基本上可以说整个闹事如虎头蛇尾一般地收了场。
市里闻讯而来地那些记者也打道回府。薛华鼎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市里宣传部长本就不愿意派记者下来,还是真的看在薛华鼎打电话的份上将他们召了回去。或者说是因为邱秋的努力。
只有省里的记者还不知道行踪,因为他们是接到别人地举报电话之后自己下来的,没有知会当地政府。就连市委宣传部长都不知道省里的记者下来了没有、下来了几个。
薛华鼎等县里的领导就更不清楚了。不过,他们都肯定有省里的记者下来了。
正因为有省里的记者下来,可能在本地对此事进行明察暗访。所以县里对这个火灾事件也只是表面上的收场。事实上有关火灾善后和安全弥补工作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县里还专门邀请市公安局消防方面的专家帮助县消防队对这场火灾进行彻底地调查。县里也临时成立了一个火灾联合调查小组,调查政府官员有没有渎职、以权谋私地事实存在。至于朱贺年牵头、李席彬任副组长的全县安全检查更是重重之重。
全县的工作几乎都转到了这次火灾事件的处理上了。
县里之所以做这一切,说穿了都是为了争取主动,争取在省里记者找到有关“内幕”之前,县里、市里能拿出相应地措施来应付。让那些挑刺的记者和上级领导无话可说。即使将来上面给县领导什么处分,上级组织也会看在县领导班子这么认真善后的情况而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吧。
朱贺年和田国峰等人是这么打算的,殊不知他们这些并不特别的措施让有些人感到了末日来临。
中午,李席彬带领薛华鼎等人来到了晾袍乡中心学校。跟早已经到了这里地教育局地领导慰问这里的师生。在座谈会上,李席彬鼓励老师们放下包袱、认真工作,努力在最短地时间内将学生的情绪安定下来,把心思都用到学习上去。
学校的领导也发了言。先是做了自我批评,说是学校在对学生方面管理有所疏忽,如果管理更严格的话,也许此事就可以避免。然后又做了保证,他们和其他老师一起对学校所有学生进行一次全面的家访。即安抚好学生又和家长加强联系。通过学校和家庭的努力,将学生阻挡在游戏厅的外面……
学校领导的自我批评。其实是在开会一种时常有的谦虚说法,并非表示做自我批评者真有什么错误。谁都知道,学校要想让学生不进游戏厅绝对是不可能的,老师也最多保证学生在学校的时候不去,至于放学之后,学生去不去就不是老师所能管的。而且现在的教育又不同于以前,对学生不能打、不能骂,也不能用其他过于明显的体罚来惩处学生。学生犯了错误最多就是批评一下,多给一些作业给他们做。还有现在的孩子基本都是独生子女,家里的宝贝,对老师的话爱听不听。老实的学生见了老师还有点怕,客客气气地喊一声老师好,调皮的学生则无所谓,心情好喊一声,心情不好。则敢于直呼老师的名字,或者理都不理你。
但是,这个学校领导的话却让李席彬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但狠狠地批评了学校地老师一通,而且还当场指着那个倒霉的校长大骂了很久。当后悔做自我批评的校长实在受不了李席彬地批评而反驳了几句时,李席彬竟然把身边的桌子一拍,当场宣布撤了他的校长职位。
不但让他回家反省写检查,而且还说他这个校长要为这次火灾中死伤的学生负部分责任。李席彬余怒未消,当即指示教育局蔡局长尽快下达免除其校长职位的文件,等蔡局长点头之后,他还指定那名一直没有说话的教导主任为代理校长。
走狗屎运的教导主任听到李席彬的话之后,惊喜地张大了嘴巴。天上掉馅饼的喜悦让他失去了应有地谦虚,连忙站起来表态做保证。
坐在李席彬身边的薛华鼎感受到了不远处那个副校长复杂的目光:幸灾乐祸、嫉妒、愤怒、无奈……
为了维护副县长的尊严,其他人都没有怎么说话。都让李席彬一个人乾纲独断、借题发挥。薛华鼎心里在想:你一个主管安全的副县长在这里大包大揽,等下你怎么跟主管教育地副县长交待?
下午,薛华鼎和精疲力尽的李席彬等人一起返回了县城。准备着手对全县相关场所进行安全检查。虽然回县城的时候,薛华鼎发现在学校座谈会上大包大揽的李席彬的脸色非常难看。
李席彬岂止是脸色难看?他心里如藏了一只猫,抓挠得又痛又痒,却又无法制止。
李席彬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为久在官场混的他已经敏感地嗅到了危险:去年县文化局的冯亮副局长找到他家里,告诉他一个骚主意。李席彬明知道冯亮的主意不好,但因为自己手头正缺钱,加上这个冯亮虽然只是副局长。但来头不小,与自己有很深地渊源,他也就壮着胆子同意了这个人的建议。
冯亮的父亲是市政协主席,冯亮他的独子。其父对他自然是宠爱有加。在仕途上当然是关照又关照。年纪轻轻地他大学一毕业就在其父的干预下分到文化局当主任科员,短短几年就从主任科员、副科长、科长一路升到了副局长,估计再过一二年就是理所当然的一把手了。
其父除了是李席彬的上级外,还对李席彬有提携之恩。当年其父在长益县当领导、县长的时候,就是他把李席彬从一个普通地工厂工人一步步提拔到副县长来地。
李席彬高中毕业之后就被那个柴油机厂招进来当普通工人。进来时冯亮的父亲在柴油机厂当主管生产地副厂长。几年过去李席彬还是三十几元工作的工人一个。只是从学徒变成了工人师傅而已。
他时来运转得益于一次跟副厂长的出差。那次是一个需求量较大的客户有几台柴油机出了问题,冯亮父亲带着李席彬等四五个工人前往客户处处理故障。旅行途中。李席彬极尽巴结之能事。能说会道的他很快就在那些老实工人中脱颖而出。虽然李席彬的技术在他们中并不出类拔萃,但他和冯亮父亲的关系却大有改善。事后,李席彬自己都不知道对方看中了自己什么,反正等他们出差回来之后,二人的关系就不同一般了。看中了机会的李席彬开始频繁出入冯家,其收入基本就填入了这些来往中。
李席彬也开始步步高升:车间小组长、车间副主任、车间主任、厂办公室主任、副厂长……,随着后来冯亮的父亲进入政府当了副县长、县长、市里领导之后,李席彬也水涨船高地到了目前副县长的位置。可以说,没有冯亮父亲的帮忙,就没有李席彬的今天。李席彬对冯亮的父亲真是感恩戴德。
冯亮的骚主意就是学其他地方的捞钱办法,以钱代查、以罚代管。说穿了就是只管朝那些娱乐场所的老板门要钱,而且这些名目不正的钱大部分就由他们几个人给瓜分了。只要那些老板交了钱,一切都是OK!不用担心检查,也没有责难。不交钱的话,你老板就等着瞧好了,今天卫生不合格,明天安全不合格,后天内容不健康……
这事虽然是冯亮等人负责具体操作,按他们的说法是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李席彬也只有过年过节才收下由冯亮转交给他的“茶水费”。但是李席彬却知道,他们只收钱不管事的事情肯定经不起调查。一旦那个环节捅出一点信息,不但冯亮完了,那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汽车后座的李席彬痛苦地思索着:如果这次火灾就事论事,那么他和冯亮都没什么大事。大不了背一个处分就是。怕就怕那个什么火灾联合调查小组、怕那些省里下来的记者们穷追不舍。
李席彬脑海在快速地思考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手机振到了几下,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有点无力地按下关机键。没有多久,手机又振动起来,打来的还是那个号码。李席彬又焦躁地按下关机键。
第412章 【代价】
当对方第三次打来电话的时候,焦躁的李席彬干脆将手机的电源也关了。他狠狠地盯着手掌里无声无息的黑色手机好一会儿,再随手将它扔在沙发座位上。
他看着它在人造革的沙发上跳了一下,最后静静地躺在人造革沙发的褶缝里。
李席彬叹了一口气,张开右手的五指插进满是头油的头发里,向后推了一下,再转头看了窗外远处的天空一眼,倾斜身子背靠着沙发闭目养起神来。
不到二分钟,司机的手机却响了。李席彬睁开眼,不满地瞥了司机一眼。
司机抓起驾驶台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显示屏,然后放慢车速,将手机放在耳边,小声道:“你好。我是小刘。”
手机里传来一阵快速的说话声,接着司机将手机的话筒按住,转头对微睁双眼的李席彬道:“李县长,是邓经理的电话,请问接不接?”
李席彬无奈地坐正身子,对司机道:“你让后面的车先走!”
说完,他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手机,慢慢放在耳边道:“什么事?”
一个甜美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席彬,你怎么啦?怎么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烦!有事吗?”李席彬懒洋洋地说道。在他说话的时候,薛华鼎的车从他们的车边经过朝前开走了。“嗯,有事。”对方轻声说了一声,又关心地问道,“你遇到什么事了?”
李席彬看了正将车慢慢靠边的司机一眼,说道:“工作上的事。你有什么事?说吧。”
对方轻笑了一下,说道:“嘻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的,我弟弟马上大学要毕业了,正在找工作。他眼界高。学的又是金融专业。不想回我们县城。”
对方接着说道:“现在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有一家广州证券公司相中了他,只要进了那个公司,就是进了保险箱,一辈子都不用愁,也不用我们操心了。不过,这个位置竞争很激烈,想进去的人太多。他也没有什么背景。人生地不熟地,只有靠老办法了。他跟我说他想去广州活动一下,请那个公司管事地人吃几餐饭,可……可他手头现在没多少钱了,南方的消费又高。你看你能不能借我一点?这是他人生的关键时机,我们当姐姐、当姐……,我们不帮忙,就没有人帮他了。席彬。你说是不?只要他参加了工作,他今后就可以……”
对方甜美地声音在之前可是让李席彬如闻仙乐,可现在听在他地耳朵里却成了噪音。他忍不住打断对方的话说道:“没有!他这么大了,什么时候懂事过?别人读大学都是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他倒好。读四年大学花了二十多万,那派头比一个企业老总还强。手机、金表、进口服装,他以为他是谁啊,是李嘉诚的儿子?请客?鬼信!”
“席彬,你怎么啦?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是自立的?只有那些没门路、没钱的穷学生才打工养活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还是靠父母的钱来供书读地吧?”对方小声地说道。“再说,他用的钱也是我的钱。你这么说他干什么?以前我们帮他那么多都帮了,现在不帮,他会……”
“哼,你的钱!我问你,你赚了几个钱?”李席彬打断对方的话,反问道。然后又生气地说道,“一个人要知足!我这次就是不帮,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我赚了多少钱,你不知道?不借就不借,一个破副县长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就不来,老娘我就是卖身也不止这些钱。哼,我姓孟的也对得起你吧?老娘我十九岁就随了你,不要名分、不要脸地陪你睡,服侍得你舒舒服服,你……,姓李的,你听着,老娘就是不知足!老娘一副黄花闺女的身子被你用了,你就想甩我?没门!”对方地话如打机关枪一样地射了过来。
李席彬连忙将手机的声音尽可能地调低,故意大声说道:“莉君啊,他的事等我想想看。没事了吧?”
对方知道李席彬服软了,也知道他不想让他身边的司机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也马上顺着他提供地台阶下,柔声说道:“席彬,对不起。好多天都不见你了,好想你的。刚才是我的脾气不好,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计女人的仇。你也知道,女人嘛,每个月都有几天莫名烦躁的日子。对了,刚才冯亮冯副局长送了一条皇丝鲤过来了,他说晚上再过来,说是好久没有请你喝过酒了。不过,我看他地样子很着急地模样。不是他一定要我找到你,我还不会这么烦你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事了吧?”李席彬听到冯亮的名字,心里又是怒火直冒。
“有啊,有啊,亲爱地,我弟弟的钱今天就要汇过去,他……”对方以为李席彬心情真的好转了,又撒娇讨好。
李席彬理都不理地把手机关了,然后将它的电源也关了。对司机道:“赶上去!”
刚才打电话过来的女人叫邓莉君,和一位红遍半边天的著名歌星名字发音相同,只有中间那个字的写法不同而已。
四年前,李席彬当县工业局局长的时候,带手下到一个乡镇检查工作。中午在一个小饭馆里吃饭时看到了一个面貌姣好的女招待员。检查组和当地的陪同人员中不断有人找她搭话。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李席彬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他自己也随口问了她的名字,听她的老板叫她莉君。有点酒性的李席彬当时随口笑着问道:“你不会是姓邓吧?邓丽君还没有你漂亮呢。”
那女子浅浅一笑,红着脸点了点头。
几个同事就拿着她的名字开玩笑,还起哄着让她唱了几首歌曲:《甜蜜蜜》、《小城故事》、《月亮代表我的心》等等。不想这个农村出身地小姑娘还真的唱得好听,甜甜的嗓音征服了李席彬地心。加上女子胸丰腰细,李席彬如见了腥地猫。心里完全放不开她了。
自此以后,李席彬常常借着公事、私事不断地往这个地方跑。
李席彬的手下人也懂得了他的意思,有意地讨好他。捏合他们。为他们创造各种便利条件。李席彬担心影响不好,误了自己的前途,就暗暗地动用手里的权力,先把这个邓莉君调进了县招待所当服务员,为她解决了农村户口。让她感恩戴德的同时,也减少了李席彬奔波之苦。
来往多了,特别是李席彬不断往她身上砸下当时在农村女看来是巨额资金的钱财后,这个不懂世事的女孩也逐渐对李席彬来了电。明知对方是有妇之夫,还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地心扉向好色的李席彬打开了,并使出了各自服侍男人的手段,每次让李席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破了邓莉君身子的李席彬惊喜地发现世上还有如此柔顺、会来事的女子,于是越发陷了进去,隔五差三地在招待所里幽会一次。同时想尽各种办法讨美人欢心,工资和其他收入几乎再也没有交给家里过,都用到了邓莉君的身上。
人的欲望是可以培养的。开始地时候。解决了户口和工作的邓莉君如进了天堂般高兴,觉得李席彬帮了自己天大的忙,她已经非常非常知足了,多次拒绝李席彬送给她的钱财。但交往一段时间之后,他逐步变为接受起他的礼物来感到理所当然、几乎是来者不拒。到后来是主动索要。不拿出使她心动地礼物就不让李席彬近身,不说上床就是摸她的身体一下也绝不同意。
她也就从一个纯洁的农家女变成了用身子换钱财的庸俗女。
如吸鸦片上瘾了的李席彬哪里能拒绝她对钱财地追求?他不断地利用各种机会敛财,以达到在她身上销魂地目的。不过,他一个公务员,只靠工资地话哪里来这么多钱填这个无底洞?只好采取多报发票、收取别人的好处等等低劣的办法来筹集睡资了人的欲望更是无止境的。当了半年多的服务员。邓莉君就不想再干了服侍顾客的工作。想当招待所的领导、经理。可惜那个经理的来头比她的来头大得多。还没有当上副县长的李席彬自然没有权力赶走对方让邓莉君爬上去。
商量一番之后,邓莉君就提出自己开一个饭店。自己当老板。李席彬在邓莉君百般温柔和威逼下,只好咬牙同意。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仅仅当一个服务员,更不想因为经常到招待所找她幽会而引起他人的注意。
接下来,李席彬到处借钱为她准备办饭店的钱。千辛万苦之后,总算让邓莉君成了一个饭店的老板。从一个普通女服务员变为掌握十几个人命运的女老板,邓莉君改变得非常自然。
耗费了李席彬所有积蓄、欠下一屁股债的这家饭店,给他带来的明显好处就是只要李席彬愿意,他随时可以过来与越发成熟、越发美貌的邓莉君打情骂俏、随时上床调情做爱,无须再向别人请假,看别人的脸色,更减少了曝光的机会。
让李席彬始料不及的是,这个饭店开办之后,并没有减轻他的经济负担,虽然他利用各种办法请熟人、朋友到这个饭店消费,几乎是强令下属单位到这里来买单。但他还是没有经济宽裕了的感觉。这并不是说饭店亏本,县城的消费水平虽然不高,但在他和她的共同努力下,还是取得了不错的经济效益。最大的问题是邓莉君这个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家里建楼房要钱、房屋装修要钱、父母治病要钱、她弟弟读大学要钱、亲人生日要钱……
最让李席彬气愤的是她那个上大学的弟弟,简直就是一个用钱如水的花花公子。那家伙一点也不像是从农村里出来的,穿金戴银不说,而且还在学校里大谈特谈女朋友。虽然人长的不帅,学习成绩不好,但他懂得用钱砸女人。一个学期可以用钱哄几个女孩子上他的床,带着她们在同学面前炫耀。当然,他的床肯定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学校外租了一个套二室一厅的房子,新家具带彩电,一个月房租都是二千多。时不时带她们和同学下饭店潇洒。
几个女孩为他堕胎,他都满不在乎地用钱了难。少了钱就问姐姐要,姐姐不给就直接给李席彬打电话,实在不行就向父母哭诉姐姐、“姐夫”的无情。三代单传的他总能用各种办法弄到他所需要的钱,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为这事,李席彬也苦口婆心地劝说过邓莉君,要她和她家里制止她弟弟这么花钱。邓莉君心里也认同李席彬的话,但面子却要紧得很,嘴里不断为弟弟辩护。辩护的同时也采取各种取悦他的办法,让李席彬在她身上不断地飞上云端,痛快无比地发泄兽欲。李席彬每次都是以严肃劝说开头、只知道在她身上做爱结尾。加上邓莉君为了他的享受而多次堕胎,怜爱她的李席彬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继续把钱财往她和她家人的身上砸……
第413章 【惶惶不可终日】
正是因为手头的经济紧张,所以才当上副县长半年多的李席彬就接受了冯亮捞钱的主意。明地暗地里向那些老板收取钱财,至于正常的什么安全检查早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主管安全的李席彬只在上级要求严、逼得紧的时候才象征性地带人下去检查个几个平时不积极缴纳安全保证金的娱乐、训练场所,其他时候都是以交钱多少来评定这些地方的安全度。
娱乐、训练场所老板交的钱越多,县里下来检查的次数就越少,他们的场所也就越“安全”。即使有人举报那些场所存在安全隐患或乱定价格,那些老板也只是接一个提醒他们注意的电话而已。
到现在为止,李席彬都不知道自己从冯亮的手里收过多少钱了,只知道今年春节期间,自己就收了一笔二万元的“分红”。这还只是自己记得的大数字,好几笔几百上千的都不算,此外还有很多钱是冯亮直接交给邓莉君的。
与他关系不一般的冯亮自然清楚他和邓莉君的关系。很多时候有事想请李席彬帮忙,如果遇到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他就直接找邓莉君解决。比如为他临时提高一个服务员岗位以安置他所玩弄的女孩、为他销售“私下”罚没的音像制品等等。
李席彬现在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真要查出这些问题,自己下半辈子只怕是在监狱里过了。他唯一庆幸的是这事是冯亮为主搞的,钱也是他收上来分给自己的,真要出了事,他冯亮是首当其冲。为了不使他的宝贝儿子身陷牢狱,冯亮身后的父亲不可能不出手相助。有了那个政协主席的活动和他身后的势力***,估计即使不能完全盖住这事,也能让自己和冯亮不受太大的冲击。
想到冯亮的父亲,李席彬多少放心了一些。再说这事干着急也没有用,李席彬轻轻地摇了几下脑袋,再次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轻缓地发动机声很快让他睡着了。
司机还很奇怪地听到了李席彬均匀的鼾声,他心里想:“刚才他这么烦躁,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
带着薛华鼎、张华东到县委大楼向已经回县的朱贺年、田国峰汇报了相关情况,接受了朱贺年的指示之后。李席彬又以安全检查小组第一副组长地身份吩咐薛华鼎和张华东开始着手安全检查地文件准备:检查通知、检查标准、检查程序……。并交待了一点注意事项。
呆在这个位置多年,李席彬多少还是比薛华鼎多一些经验。受那些死难者惨状的刺激,可以说与李席彬同级别的薛华鼎没有计较什么,对李席彬的安排也没有二话,向他保证在一天之内搞好这些文字工作,决不拖检查组的后腿。
这让李席彬很满意,夹着公文包下了楼,坐的士进旧县城回到他那个又爱又恨的“丽君饭店”去了。饭店的名字用地是那个著名歌星的名。
李席彬刚走上丽君饭店的台阶。老板邓莉君就满脸笑容地扭着柔软的腰肢、丰满的屁股姿态万千地凑了过来。先是客气地喊了一声李县长,然后媚笑着接过他的手机包,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上了三楼。在外面的人面前,他们还是装模作样地保持顾客与店主的关系。
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别地人之后才把身子偎在李席彬的怀里,轻声问道:“肚子饿了没有?”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下午的时候,李席彬没有故意不接她的电话,也没有粗鲁地将她地电话挂断、对她发火似的。
李席彬最喜欢她的就是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功夫。心里很是舒服。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她胸前抓了一下,随即用力揉了几下。
她脸色绯红,轻咬他地耳朵,娇声道:“我也想你好久了,可……冯局长在这里。晚上我们要好好……嗯……”
温热、清香地气息缓缓地吹进李席彬的耳朵里,让他全身一下发热了,一把将她娇小地身躯横抱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要先那个你再和他谈……”
但他抱着邓莉君进了那套金屋藏娇房间时,看到如死狗一般全身酒气的冯亮躺在沙发上。刚才涌出的激情一下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身邋遢的冯亮,全完了自己横抱的她。
邓莉君从他胳膊里掉了下来。差点摔在了地板上。幸好慌乱的她抓住了他的裤腰带,只有屁股与地板来了一个猛烈的碰撞:“咚!”
李席彬的皮带被她扯开了,裤子也拉下了不少。
突然发出的巨响让冯亮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睁着未睡醒的眼睛看着眼前着奇怪地一幕,问道:“李县长,你回来了?你们怎么啦?”
李席彬拉了邓莉君一把,对她道:“你出去。”接着理了理裤子和皮带。
邓莉君哀怨地看了一脸严肃的李席彬一眼,放下李席彬的手机包,一边揉着摔痛了的屁股一边一瘸一拐地走了,嘴里痛苦地哼着。
等邓莉君一走,冯亮就马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伸出头朝走廊二头看了看,然后用力将门关上,背顶着门,惊恐地对李席彬说道:“李……李县长,我们完了!”
李席彬心里一凉,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完了?是你完了吧,我怎么会完了?”
冯亮人虽然惊慌,但思维并没有停顿,听到李席彬嘴里的“你”、“我”二字,马上就知道李席彬想撇清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冷笑道:“是我们二个都完了!我完了,你也跑不掉,还有王清泉他们也逃不了!”
李席彬早有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听了冯亮的话反而冷静下来。他不急不慢地在沙发上坐下,从手机包里拿出一包香烟,掏出烟叼在嘴里,点燃……
冯亮想不到他还这么镇定,看着他坐下抽烟的一系列慢动作,心里有点后悔刚才的话。虽然这话是真的,但有些话是不能直接说的。
他正要开口说话,李席彬却把烟从嘴里取下,说道:“我说错了。我只是心急乱说的。你我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说到这里。也不管冯亮什么想法,继续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先坐下,仔细说说。天一下子是塌不下来的。”
冯亮轻手轻脚地走到李席彬身边,哭丧着脸说道:“中午我爸打电话过来把我骂了一顿。他说我死定了。要我……”见李席彬不说话,甚至看都没有看他,只知道埋头抽烟,就没有再说。
过了好久。低头抽烟地李席彬才闷声闷气地问道:“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你爸电话里叫你干什么?”
冯亮似乎感到李席彬这种居高临下的话让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就有点赌气地说道:“他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要我投案自首、或者是叫我逃跑,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实际上冯亮的父亲并没有劝他做什么,因为他还不知道冯亮他们做了什么事。只是有人私下透露给他说长益县主管娱乐场所安全地人被人举报了,与这次火灾有关。出了几条人命,市里准备严查。冯父出于关心或者是未雨绸缪地目的,就瞧瞧地给冯亮打了一个电话询问相关情况。也提醒儿子如果与此事有牵连的话早点揩净屁股。
从冯亮的回话中,久在官场的他听出了自己的儿子还真存在问题,老头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冯亮一顿。见冯亮还要顶嘴,就半是当真半是猜测或者是恐吓似地骂道:“兔崽子,老子以前是怎么教育你的?你不知道不该拿的钱坚决不能拿?现在好了。出人命了,谁也保不了你。如果你只是工作不到位,那你问题还小点,开除滚蛋就行了。如果是因为你们受贿索贿导致这次死亡事故,你们就等着坐牢、等着枪毙吧!”
别人不清楚内幕。冯亮可是清楚得很。那些事都是他主导干地。可以说全县没有一个娱乐场所没有不缴纳他们县里几个单位联合出台的什么安全保证金、合法经营承诺金、振兴全县文化赞助费、宣传推广费、……。名目很多,费用不低。至于什么卫生费、税收什么的,那是正常要交的,冯亮他们不管。保证金也好,承诺金也罢,都是那些收费的人凭心情来,生意好的老板可能多交,生意一般的可能少交,反正每个场所都要交,都没有上缴给县财政,基本就被那些实权人物瓜分了。
几年来,都是这么干的,那些老板也习以为常了。县里地领导除了李席彬等极个别人外,其他人都不知情,也许有人知情,但懒得管这种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干的,就是所谓的创收。单位创收最明显的就是公安局,特别是交警从罚没款中提成,社会上人尽皆知,也不见得有什么人出事。
冯亮他们瞒着朱贺年、田国峰他们这么做,开始还有点怕,但慢慢地胆子就大起来,时间越久越放心了。这次如果不是出了人命,不是父亲打电话给他,冯亮还会坐在办公室统计哪些乡镇文化站收地最多该表扬,哪些文化站收的没完成“任务”该换那里的领导呢。
李席彬抬起头看了冯亮一眼,问道:“他知道什么?从哪里知道的?”
冯亮摇头道:“不知道。好像有人举报了,说是这次火灾有人为原因。如果不是我们……如果不是有人渎职,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李席彬不满地问道:“就这些?”
冯亮脱口反问道:“还不够?”似乎发现自己地口气不妥当,小声说道,“现在我们县里也成立了事故调查组。只要那个游戏厅老板一归案,我们不就……不就彻底完了。只要贪污十几万就可能枪毙呢,我们都……”说到最后,语气里又明显露出惊恐地意味。
李席彬厌恶地看了冯亮一眼,说道:“当时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大,难道就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既然这事来了,我们就要面对。你这么自己吓自己,成得了什么大事,又像一个什么样子?谁说我们贪污了?”
冯亮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席彬反问道:“你说呢?”
冯亮一愣,张大嘴巴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李席彬夹着烟地右手点了点,就如平时做报告似地说道:“多管齐下!”停顿了一会,说道,“首先是请你爸爸出面,先稳住上面。同时想办法让朱贺年他们不要继续深查,或者不要让他们往这方面查……”
冯亮连忙问道:“不往哪方面查?”
李席彬有点怒气地说道:“你别插嘴好不好?你怎么这么蠢呢?真是狗日出来的。难道你连我说的哪个方面都不知道?你现在不是担心你受贿索贿贪污的事情曝光吗?就是让他们就事论事,只查那个游戏厅老板的事。”
第414章 【深查严处】
冯亮从来没有听到李席彬这么斥责过自己,自己的父亲帮了他那么多,现在竟然当面说骂自己是***,还骂自己愚蠢,心里不由冒出一股怒火,从小娇生惯养的他怒气冲冲地反驳道:“我聪明不聪明,不劳你费心。消防队的人已经在查火灾原因了,现在朱贺年再成立一个综合调查组,肯定不可能只查一个游戏厅老板的事。你又不是白痴,会不知道?”
李席彬没有精力跟他吵,接着自己开始的话说道:“第二步就是掐断游戏厅与你的关系,……,不,不,算我说错了,是切断与我们的关系。你想想,每个乡镇不是有文化站吗?你说是他们晾袍乡文化站与游戏厅打交道多,还是你们县里的文化局跟他们打交道多?收钱的事是你亲自收的还是他们收了交上来的?只要你有本事把事情推到晾袍乡文化站的人身上,你就没事了。这事就看你的本事如何,丢卒保车的计策你不是没听说过吧?”
冯亮道:“这么大的事谁敢承担责任?你以为你想推就能推的?如果这么容易推,你我还这么焦急?哼!我告诉你,只要上面的人抓他们一问,那些人还不是竹筒倒豆子——吐得一干二净?”说着,他赌气说道,“除非我突然把他们全部杀了,否则都不保险。”
李席彬心里也是没底,说什么首先、其次等等这些步骤,与其说是在想办法不如说是安慰自己和冯亮。但听了冯亮说杀人的话后,他忍不住冷笑道:“哼,杀人?你敢下手吗?你有胆量杀人?”说到这里,李席彬又抬头盯了冯亮一眼。说道,“你去杀那么多人,还不如杀掉那个引出事端的游戏厅老板呢。源头灭了,他们怎么查?”
见冯亮若有所思,又要发作的样子,李席彬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话纯粹是为反驳而反驳,没有一点营养,连忙偃旗息鼓地说道:“好了,好了,你我别扯这些没用地事。也不要说这些强称硬汉的话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消掉那些证据吧。那些什么收条、纸条什么的。你可要仔细检查一下。特别是那些分钱的资料千万不能留,不要自己给自己挖陷阱。”
冯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席彬。
李席彬又道:“第三就是严格验收全县所有娱乐场所,不让上面来的记者找到把柄。我这次亲自带队到全县各地进行安全检查,努力把这些漏洞堵掉。你就不要再给什么人打招呼讲好话了,就是他们有什么想法,你也要努力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避过目前的这股风头再说。别人说我们是汲取了这次火灾的教训也好。我们临时补火、亡羊补牢也好,反正不让记者有更多找碴的机会。”
冯亮没好气地说道:“就你最轻松,什么责任都不担,游山玩水地逛一圈。”
近而不威,过于亲近的人很难树立威严,加上冯亮和李席彬有经济上地来往,而冯家对李席彬有恩,是以职位比李席彬低二级地冯亮敢于说这些话没有遮拦的话。就如有的老板竟然敢命令一个市长几分钟之内放下手里的一切赶到某个宾馆来聆听他的话一样。
这话让李席彬心里很是不乐。不过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他强行压住心里的怒气,瞪了冯亮一眼,问道:“那些事你这个经手的人不去做,我怎么做?我是副县长,无数人地眼睛在盯着我呢。我敢做你该做的那些事?哼,游山玩水,你以为我轻松?全县娱乐场所现在的情况你自己清楚得很,整改起来多么困难,你心里有数吧?即使我们没日没夜地连轴转。也不一定能使那些省里下来的记者满意。到时候他们一篇文章捅上去。不说是我,就是你爸爸也盖不住。”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庆幸那二个图表现的薛华鼎和张华东都被朱贺年拉进了我们安全检查小组里。我也把你们几个人也加了进来,只要我们加班加点地干,我相信这二个年轻的傻瓜也不好意思偷懒。这样的话,漏洞堵起来就快多了。”
这时,冯亮突然说道:“要是能有一份以前勒令那个游戏厅老板整改的通知就好了。这样一来,火灾事故就是因为那个游戏厅老板非法经营引起地。”
就在李席彬和冯亮二个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在商量如果挽救自己官位的时候,薛华鼎和张华东他们则如李席彬所预料的一样在加班加点地准备安全检查所用的相关资料。准备这些资料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虽然李席彬没有真正组织手下人搞过仔细地检查,但相关面子功夫还是做过,以前有很多类似文件可供参考。只是整理资料的工作量很大,特别是这些资料还要根据当前的形势、政策对进行修改、挑选并征求相关单位的意见,这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薛华鼎带着几个人工作到深夜,理出一点头绪之后才各自回家。第二天一早,薛华鼎就用县委县政府地名义将相关单位地领导喊到县政府来。和张华东一起各自分工与紧急赶来的各个领导讨论文件地内容,收集他们的意见。到下午各单位的意见收集好之后,薛华鼎就将这些意见和其他资料交给了同样疲倦的李席彬。
主管安全的副县长李席彬稍微看了一下之后觉得这些资料基本齐全了,就带着薛华鼎一起向朱贺年和田国峰进行汇报。
朱贺年和田国峰也是特事特办,稍微听了李席彬的汇报之后,就让他们把资料放在那里。
朱贺年、田国峰二人在朱贺年的办公室里联合办公,连夜批阅敲定。
天亮之后,看资料看得头昏眼花的朱贺年还亲自打电话给县委办公室的人,让他们通知安全检查组的工作人员上班之后就到会议室召开全县安全检查动员大会。
可以说在县委县政府雷厉风行地运作下,全县娱乐、训练场所在火灾发生后的第二天就全部被关闭。第四天几个安全检查小组就开始按事先分工分赴各地进行严格检查。李席彬、薛华鼎、张华东都担任了各小组的小组长。
显然。这次检查非常严格,真正做到了合格一个就开放一个。检查过不了关的,谁也不容许开放,不说薛华鼎等一次参与检查的人感到这些场所存在严重的问题,就是李席彬这个有心理准备的人也发现了大多数娱乐场所都存在明显的安全隐患,不整改非出大事不可:没有应急通道、没有灭火器、没有消防水龙头、进去通道狭窄、装修材料不合格……
开始大家还担心那些老板会反对、会阻拦这次检查,不过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大部分老板并没有大的抵触情绪,基本能配合他们的检查。周围地群众更是拍手称快,一些实在不具备经营条件地电子游戏厅被取消营业执照后。有群众还点燃了自己买来的鞭炮进行庆祝。
这次检查行动之所以这么顺利。主要得益于晾袍乡游戏厅惨烈的火灾吓坏了这些人。薛华鼎不知道的如此顺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得益于冯亮等人私下里对那些被关闭场所的老板所做的保证——风头一过,只要稍微整改一下就保证让他们再营业。
让大部分老板心服口服的是,县里组织的这次安全大检查不罚款不刁难。安全检查组地工作人员一到,就首先把安全检查的标准交给对方,请他们先看,让他们在心里对安全检查标准有一个底。
在进行检查的时候,检查小组人员还邀请老板和他们一起检查现场。对安全检查小组的结论有异议时,老板也可以进行解释、说明、反对。
安全检查组的唯一要求就是这里的安全必须完完全全地达标。
所有检查组工作人员都被严格要求不许吃请、不许接受红包。甚至就是一杯茶、一根烟都不许由接受,违者严肃处理。可以说,所有人员都是一副严肃执法的样子。
为了增强此次检查的效果,他们还向老板和周围地人赠送了很多警示资料。触目惊心的火灾死难者图片、凄惨的火灾现场描述让这次检查得到了更多群众的支持。
但是,事后的弥补工作并不能掩盖几条鲜活人命丧失这个事实,政府有关这次火灾地相关善后工作还是按既定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乡里有人继续与死难者家属、伤者或者其家属家属进行赔偿协商外,火灾原因的现场调查和此事后面隐藏的内幕调查也在进行。
在市县有关消防专家的帮助下,火灾现场调查小组已经认定这个游戏厅严重不符合安全要求。但要排除了人为纵火因素还需要一段时间,还要在技术上进行一些处理。
以张清林亲自担任组长的综合调查组——也就是调查火灾背后隐藏内幕地调查组,在封存地历次安全检查记录材料中也没有找到相关单位针对这个游戏厅签发相关整改、关闭等方面的处理意见。
调查小组地工作人员一致认定主管晾袍乡安全工作的相关人员有渎职嫌疑。他们准备将情况上报县委县政府以追究相关人员的渎职责任。
在这段时间里,市里收到了相关举报信件,反映有人不仅仅是渎职。还有受贿索贿,草菅人命的事实存在。市里指示要求县里对此案进行深挖,不能就事论事,必须将里面的内幕彻底掀翻,将违法的所有官员全部绳之以法。
这就间接地否定了张清林他们想到此为止、只处理几个小人物的想法。
为了查清相关事实。市里还派来了市纪委副书记担任综合调查组副组长。这让张清林想掩盖一下下面的问题都不可能。这名市里下来的纪委副书记和县委副书记张清林级别一样。但张清林这个组长可不敢对他指手画脚,反而很多事情都要请示他。市里派他下来。名义上是充实综合调查组的力量,实际上市里是出于什么心理,没有人不明白。也就是说:市里不容许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市里严查的决心通过不同的途径传到了县里有心人耳里,更加引起了这些人的惊慌。心里有鬼的李席彬、冯亮等人知道想依靠冯亮的父亲来阻拦综合调查组深入调查里面的内幕基本不太可能,他们必须另想他法。
亲自带队进行安全检查的李席彬在检查的第二天就请假返回县城,与同样请假回来的冯亮紧急商量。参与密商的还有劳动局的副局长张江河、公安局治安科科长邬运良。
冯亮、张江河、邬运良等人是乱收费的发起人和组织者,也是乱收费的最大受益人。李席彬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牌子、给了他们一把保护伞而已。他并没有参与其中的运作,更不知道里面的具体事情。只不过,李席彬从里面得到的收入可不少,除了冯亮,他拿的最多。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屈尊与他们商量。
密商地点选择在“丽君饭店”三楼,楼梯口由邓莉君这个女老板亲自把守,没有李席彬的命令,任何人不能上来。
第415章 【无毒不丈夫】
从中午碰面后开始商量,一直到快吃晚饭了,四人还是没有商量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结果。香烟倒是被他们抽了快一条,开水更喝了好几壶。
天花板上的吊扇不停地在旋转,嘶嘶扑下来的大风还是无法使焦虑的他们感到一丝凉爽。
劳动局的张江河将嘴里还有好长一截的香烟扔到地上,皮鞋踩上去死劲里一旋,当他抬起脚的时候,香烟已经成了一堆小小的垃圾。他对着本很洁净的地板大口吐了一口浓痰,烦躁地说道:“别谈了。依我说,我们还是把那些钱给退了。没有了它们,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前天我仔细算了一下,这些年来我也就得了七万三千元的样子,我把我的存款取出来就……,再找熟人借一点就可以了。”
本来他是想说只要取出存款就行了,但怕别人怀疑自己的钱很多,就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
冯亮接着他的话马上否决道:“你***蠢啊。老子开始就说了退钱不行,你还在瞎说。你把这七万三千元交给谁?现在谁***敢受你七万多巨款?”冯亮比张江河的年纪还大,但一贯跋扈的他依然出口成脏。
张江河对冯亮的谩骂没有在意,说道:“电子游戏厅是你们文化局主管的,这些钱当然交给你们文化局。公安局的邬运良也把目光看在冯亮身上,他内心也希望把钱交出来算了。他家里的钱可不少。不说八万,现在就是要他交出十万他也愿意,只要与这事划清界限就行。从警校毕业后。分到公安局地他可是顺风顺水,现在正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最近还搭上了局长张群雄的关系,认真工作几年当上副局长不是什么难事。对于瓜分这些不义之财,邬运良这几天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多次做梦都想以前没有贪污过这笔钱。
以前之所以收下这些钱,也是看在冯亮是市政协主席地儿子、李席彬又是副县长这个情况上。他希望通过这事能搭上他们这条线。这些人都比自己的职位高,关系搞好了。无疑对自己今后的仕途有无穷的好处。所以当冯亮找到他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当时为了感谢冯亮看得起自己,还请冯亮下了馆子。自己掏钱请他吃了一餐那个馆子最后的菜。
在后来向娱乐场所的老板收取费用的时候,他总是利用手中地权力让各乡镇派出所的民警协助冯亮他们的手下。每次收费都有民警在场,也就大大增加了收费人员地威慑力、权威性和合法性。冯亮为了感谢他的帮忙,在收入方面就有意多给了他一些。劳动局的张江河只收了七万多,他邬运良至少得到九万多元。
冯亮本来还要破口大骂,但见邬运良也是看着自己,就压住火气,对张江河说道:“你以为文化局是我一个人办的?以前没有这笔帐,现在突然出现了,你要我们局里怎么做帐?即使想做帐。我也要做通我们局长的工作,还有财务科的工作,哪里来到及?还有就是这么多人经手,只要有一人口风不紧宣扬出去,那我们一样是玩完。以前不知内幕的人一看就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自己把绞索往脖子里套。”
张江河嘀咕道:“你们局里不行。其他局呢?小一点的局应该可以吧?”说着,他把目光移到了李席彬身上,似乎今天不把这笔钱交出去誓不罢休。
李席彬故着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语气平稳地说道:“现在把钱送给谁都没有用。不对别人说清楚,我们交上去了也没有还是不能减轻我们的……。说清楚了别人也不敢受。如果一定要送。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送-
张江河、邬运良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地方?”
就是冯亮也热切地看着李席彬。
“纪委!”李席彬说道。“现在只有纪委才敢收我们的钱。”
说着,他冷笑道。“问题是交给纪委等同于投案自首了,自首地你们还想不想继续当你们的官?反正我交上去了,只能坐牢,副县长这个位置我是不要想了。”
几个人都低下了头,奋斗了多年才坐上的位置谁舍得放弃啊?
邬运良举棋不定地问道:“几万元上交了,未必就坐牢吧?”
冯亮威吓道:“你是公安局的人你还不知道?没有这次火灾也许没事。有了这次火灾,我们的事就叫民愤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你这下知道了吧?再说,你地屁股就真的只有这点屎?就没有人落井下石掀出你的其他老底?哼哼,拔出萝卜带出泥。”
听了冯亮的话,邬运良心虚地低下了头。
张江河则说道:“什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那火又不是我们放的?我工作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些钱是来路不正地。李县长,我还是建议把这笔钱交上去!实在不行,你们都把钱交到我们劳动局去。总比放在自己身上强,到时候真要查到我们身上,那就悔之晚矣。处分总比撤职强,撤职总比坐牢强,坐牢总比杀头强。你们交不交,你们不交,我一个人自己交!”
冯亮想不到最没主意地张江河反而最坚决,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些绕口令似的话地时候,李席彬突然大声道:“真是乱弹琴!幼稚,糊涂!绝对不行!你交了你自己撤职不要紧,肯定会连累我们。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许还发现不了。但你这么一交,妈的。不知道地也知道了,那我们什么不什么都完了?本来没事也被你闹出事来。”
说到这些钱,李席彬心里真有说不出的苦。总数达十几万元的钱收进口袋确实容易,但要他现在全数吐出来却实在困难。他手头地存款没几个,以前的所有余钱几乎都花在了楼下那个笑迎四方宾客的邓莉君身上和这个“丽君饭店”里。即使把这家饭店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钱来。县治搬迁到开发区之后,老县城的房产、地价、门面的价格都直线下跌。当时花了十来万买的旧房改造成的饭店,现在能卖六七万就不错了,更何况要卖饭店的话,邓莉君是不是同意还难说。饭店地主人可是写的她的名字。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能为这家饭店做主地只有那个温柔多情的邓莉君。
李席彬知道冯亮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他的钱到手之后往往不要多久就花出去了:高档的烟酒、漂亮的女人、新颖的衣服、……。这些都需要付出钱,至于在朋友同学面前炫耀、巴结领导等等没有钱也不行。
当然,凭借李席彬副县长的面子,到处借钱他还是可以筹集到这笔钱的。冯亮他利用父亲家里的存款,也可以还清。只是赃款还清之日就是自己仕途结束之时,这个损失实在太大了。
作为副县长地李席彬心里还心存侥幸,现在县里、市里不仅仅是他们几个当事人不希望此事深入查下去,就是朱贺年、田国峰以及市里的几个领导都不愿意深挖。现在当官的没有几个经得住深查的,查十个恐怕有六七个存在问题。查出来的唯一好处就是给全县抹黑,给全市官场抹黑。
李席彬还在宽慰自己:“只要想出一个好地办法拖过眼前这一关。今后就没事了。不就是十几万元吗?小数字一个。”
这时,张江河委屈地说道:“可我们想不出什么办法啊。”
冯亮打气道:“天无绝人之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努力,我就不信想不出办法来。再说。就算调查组的人查到这事,只要我们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坚决不说,他们也找不到真凭实据,能把我们怎么样?”
邬运良没有参加他们的讨论,他独自思考了一会。说道:“这事不仅仅是要做市里地工作。让他们调查地时候有节制一点。我们也要做好下面这些老板的工作,告诉他们老实一点。不要瞎闹。但这些都不是主要地,也是我们难以把握的,做起来事半功倍,甚至有可能没有什么效果。特别是求市里的领导的事很难办到,我们去的话反而会打草惊蛇。我看……”说到这里,他却不说了。
李席彬看着一身警服的邬运良道:“继续说啊,有什么想法就干脆说出来,行不行我们讨论嘛。”
邬运良没有抬头看李席彬,但还是回答李席彬的问话道:“第一,我们必须设法把全部责任推到那个游戏厅老板身上。第二就是转移大家特别是事故调查人员的视线。”
冯亮反驳道:“你站着不腰疼,要是能将全部责任推到那个家伙身上,我们早就推了,还用你说?我们还用在这里商量?就算不是专业人员,走进那个游戏厅一看就能知道那个游戏厅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不适合做娱乐场所,我们给他颁发营业执照,让他正常营业,这就是我们的错误。”
邬运良有点鄙视地看了骂骂咧咧的冯亮一眼,说道:“你就不要嗦了,天热心烦,知道不?你说的这些破事谁不知道?我告诉你,要把责任全推给游戏厅老板,很简单!”
几个都看着大言不惭的邬运良,想听他一个怎么简单法。
邬运良道:“只要有一张过去日期的整改通知单就行。有了这种单子,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是违法经营。”
冯亮被邬运良抢白了一通,本就不服气,加上以前跟李席彬谈这事的时候也说过有整改通知就好了,所以现在的他讥讽地说道:“这办法我早就知道了,还需要你现在这么一本正经?你不会不知道所有检查资料都已经被封存了吧?我问你,我们怎么搞到整改通知?就是作假也无法把副本和存根塞进去啊。”
邬运良道:“你说不行,那是你没本事,不代表别人不行。你刚才不是牛皮哄哄说什么天无绝人之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吗?”
冯亮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反驳才好。
李席彬小声问道:“你能搞妥这事?就算你能搞妥当,一旦那个游戏厅老板被抓归案之后,怎么办?”
“让他们永远抓不到。”邬运良很干脆地说道。
李席彬眼里冒出一股绿光,他动作有点慌乱地到口袋里掏烟,掏了几下才发现口袋是空的,烟都摆在前面的茶几上。他拿烟的手有点颤抖,嘴里粗重地呼吸着。
冯亮疑惑地看着邬运良,不知道如何让他们永远抓不到游戏厅老板。
张江河则问道:“你让他永远不回来?是不是要……”说着,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说道,“不行!他老婆孩子都在靠他呢,还有他妈妈也是七十多岁了,谁照顾?你就是把所有责任推到他身上也没关系,让他坐几年牢都行,他又不是故意放火,最多判五六年吧。”
游戏厅老板是张江河老婆的堂侄子,平时关系只能算是一般,虽然游戏厅老板经常在别人面前说张江河是他的亲戚,但张江河从来没有给他过什么特殊的关照,只是在乱收费方面比别人少交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