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上上签 下下签
六百七十双眼睛一齐看向那捆木签,视线无一不落在那里面的短签上。
小小一根木签,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的运气了。
“为了证明你们对本将军的忠诚,抽到长签的九个人,必须一起杀掉抽到短签的那个人,只有这样,本将军才相信你们是真的忠诚于我,真的洗心革面接受我给你们的这最后一次机会!”
说完,施大勇不再废话,扬手喝令:“戒备,有妄动者杀!”
立时,昌平兵们齐致的举起手中火铳,严密的监视着俘虏兵,目光一动不动的盯在他们身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有的只是怒火和解气——若不是这帮没卵子的孬种,这仗也不会打得这么惨,就不应该有那么多手足兄弟命丧于此!
不远处,曹变蛟领着残存的一百八十骑狼骑兵也出现在了俘虏兵们的视线中。他们人虽然不多,但却依然那么可怕,腰间的战刀擎在身旁,刀光如练,令人魂摄。
俘虏们面色急速变幻着,似是在想自己应不应该去抽那签。边上看热闹的京营兵劲头更加足了,他们头一次看到这种军法执行方式,聚在一起轰笑议论着,一点也没有将锦州军放在眼中。对那些要被处死的俘虏兵更是毫无同情,反是急着要看哪些个倒霉蛋抽中短签。甚至还有几个兵油子开起盘口来做赌,赌局很简单,选边上两队下注,要是下在那个抽中短签的就赔双,其余的则全归庄。
这京营的兵全是帮市井无赖,出征在外最大的乐趣就是耍钱,因此一看有人开盘,京营兵们立时赌了起来。他们全然没有想过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那些逃兵痛苦之上。
京营兵传来的哄笑和议论声传入施大勇的耳中,令他有些恼火,若换作从前,他早已将他们撵走,甚至会将他们拿下,好生教训一番。现在,却只能强按下怒火,冷冷扫视了他们一眼,不作理会。
溃兵是京营千户赵顺水押过来的,和手下两个百户站在那里,一边跺着脚,一边和两个百户说着笑什么,猛的瞥见锦州军那个戴面具的参将冲自己冷冷看了一眼,不由骂了句:“呸,不过一个参将,有什么了不起!”
边上两个百户中的一个忙笑劝道:“千户甭跟那贼汉一般计识,他们杀他们的人,咱们看咱们的。”
另一个则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卑职听御马监的公公说,这锦州的参将得罪了高公公,没几天好日子了。”
“噢?”赵顺水沉吟一会,脸上露出狞笑,“难怪方才剑拔弩张的,原来这参将得罪了咱高公公。嘿嘿,这锦州军战马不少,咱可得和御马监打打招呼,他勇卫营吃肉,怎么也得给咱们点汤水喝喝吧。”
“那是,这天下的好事也不能全叫他勇卫营得了去,锦州军的战马至少得给咱们一半。”
那两个百户不迭堆笑附和,其中一个贼眼嗖嗖的朝那帮正下注的兵看了看,心热得不得了。赵顺水见了,笑骂一声一脚将他踢了过去。那百户忙乐得屁颠屁颠奔到那帮赌钱的手下,一把拉开两人,袖子一捞,喝了一嗓子:“老子做庄,有多少收多少,妈的,想赢钱的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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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大勇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那如临大敌的锦州军也不是虚的,俘虏们都知道,如果自己拒绝抽签,那等待自己的肯定是立即死亡。
不过十个人里才杀一个,抽中短签的机会只有十分之一,这就是说,我有九成的机会能活....抽,抽了,不抽的话马上就死,抽的话未必就死....老天爷保佑,佛祖保佑,千万不要让我抽中那短签....
在生死面前,没有人不会思索,他们暗暗祈祷,或者念叨着各路神仙,甚至还有念叨爹娘在天之灵护佑自己的。
几乎所有的俘虏兵们都相信运气站在自己这一边,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要是自己抽中短签的话会是如何。
沉默中带有骚动,心跳的骚动。
“时辰到!”
施大勇没有时间等俘虏兵们的心理抉择,他也不会管这些人怎么想,因为这签是必抽无疑的,这人他也是一定要杀的。
冷冷的喝了声:“开始抽签!”
立时,四队昌平兵在军官的带领下冲了上去,他们拿着名册本,抱着要签,行动快速而麻利。
其中一队手握长刀的昌平兵是把总宋庆带领的,跟在后面的则是吴桥秀才赵学启,只见他颤巍巍走到了最东边一队俘虏兵的前面,手中拿着有十根木签,有些不忍的将手伸向了最前面那个逃兵。
当木签真的摆在自己面前时,那感觉可就不是相信运气在自己这边简单了。
当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活下来的希望近在咫尺,还有多少人愿意直面死亡?
逃兵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勇气,更没有什么血性,否则也从叛军后又从官军了,刚才叛军的炮声更是将他们最后一点勇气消耗殆尽,这时就如行尸走肉般,哪里还有什么反抗之心。
逃兵们几乎同时想起了那坚厚的流沙河冰,想到了那冰冷一夜,鼻子间,尽是血腥味,眼前除了杀人不眨眼的辽军,更有那躺得到处都是的尸体,人的肢体和内脏,还有寻轰烂的脑袋,无一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眼前这些辽兵除了杀人不眨眼,更是经历了血腥的厮杀才捡回命的。
在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辽兵面前,反抗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那队逃兵的心跳立即加速,最前面那个逃兵脸更是绿的吓人,抖得比赵学启还要凶。
“第一队开始抽签!”宋庆凶狠的叫了一声,狰狞的目光落在最前面那个逃兵脸上,“你先来!”
这一队的十个俘虏兵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都是北直隶乔县人,在孔有德叛军过境后被胁迫从贼。虽是被迫从贼,但他们或多或少都随了大流,干了些让良心难安的事。甚至还有两个手上沾了人血,现在对于他们,未尝不是一种清算。
十个人,只能活九个,死一个。到底谁是那个该死的,我抽到的又会是生还是死?
逃兵们犹豫了,他们怔怔的望着赵学启手中的木签,尤其是最前面那个,更是痛苦万分,迟迟不敢伸出手去。
同样的一幕同时在四队上演着,神情、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是一样的,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快抽!”
宋庆等得急了,六七十队呢,这要是每队都像这样婆婆妈妈,这得什么时候才完事?
对于这些临阵脱逃的俘虏兵,宋庆厌恶不已,虽然他们中的一些人曾是自己的部下,为了他们能够尽快成军,尽快投入战斗,他也倾注了不少心血,但是当他们轰然而散时,宋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他们统统杀掉!不杀这些无胆匪类不足以解恨,不足以告慰那些英雄战死的部下!更不足以让那些在辽东大地并肩作战过的同袍瞑目。
现在将军再给他们一条生路,十个里面只杀一个,可真是菩萨的心肠了,要说,不如统统杀了,留着这些废物能做什么?看他们这熊包孬种样,哪里有个男人样。
不过既然将军说十一抽杀,那就十一抽杀吧,也不知哪个家伙倒霉会挨这一刀。
宋庆的眼睛一个个的看过去,看得那些逃兵们直打鼓,也头皮发麻。
“快抽!”又是一声喝骂后,最前面那个逃兵终是颤颤抖抖的伸出了手,他身上的军服已经被撕裂,烂糟糟的,好像叫花子一般,肩上和背上有鲜血的印子和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应该是先前被京营兵抽打的缘故。一张脸倒是忠厚,没有半分奸诈刁钻叫人嫌恶的样子。
在身后同伴的注视下,他的手慢慢的伸到了木签上方,停在了那里,朝赵学启看了一眼后,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手指从木签上方划过,猛然抽出一根木签来!
哗!
他不敢去看自己抽到什么,眼睛本能的闭住。四周寂静无声,但他却似乎听到同伴的呼吸声突然加重了。
耳畔传来宋庆的微哼声,“你走运,长签,活,滚到那边去!”
长签?活!
那个逃兵顿时如逃生出天般狂喜万分,宋庆的话如天籁般悦耳动听,他的身子因为过于激动抖得不停,比之先前抖得还要厉害,旋即长出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下来。有些神色复杂的回首看了一眼另外九人,嘴巴微微喃了一下,然后便低下头缓缓的走到一边,什么话也不说。
赵学启撇了撇嘴,他可不希望第一个就抽中死签,这未免也太背了些。
另外九人的脸却是那么的难看,既羡慕又担心,如果抽中短签的是他多好!
活命的机会少了一成,心理的恐惧莫名的又加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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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比死亡更可怕
第二个抽签的人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宋庆见了他的体形不由很是诧异,这小子长得算是壮实了,为何那日在沙河没被挑出杀了的。
许是天黑行动又匆忙,这才漏了这小子吧,宋庆如此想道。旋即冷冷一笑,看你小子运气有多好!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抽!”宋庆喝了一声,佯将刀尖提了提,威吓这高个年轻人再不抽就立即宰了他。
赵学启生怕宋庆突然就杀人,也忙催那年轻人:“快抽吧,快抽,说不定是生签...你要是不抽,可马上就没命了...”心里却是把锦州军的这帮屠夫骂了个狗朝天,沙河杀了一千人不算,现在又要杀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个逃兵根本就不是什么兵吗,他们不过是帮刚放下农具拿起刀剑的农民,就几天训练就指望他们跟你们一样能打吗,笑话!还军法从事,军什么法什么,这帮人是你锦州的兵吗!
看来跟着这姓施的不保险,这家伙杀人不眨眼,还是跟着高公公安全,前途也更妥当些。不过,高公公交待的事却是....要是王天德不愿干,这事怕就黄了....
赵学启有点走神了,直到那年轻人的手伸在了面前,才醒悟过来,忙握紧让他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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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刚才那个一样,这高个年轻人同样紧张,抽签的手同样在发抖,但却是没有犹豫多久,就伸手直接抽出了第二根……
他没有闭眼,而是直接去看结果,一看之下,瞬间浑身解脱——他抽到的是长签。
“好,你活了,站到那边去!”宋庆二话不说,挥手示意这年轻人到一边去。
“下一个!”
第三根依然是长签,抽中的逃兵也是立马松了口气,兴奋的自己跑到了一边。然而剩下的七个人呼吸声却不断加重,前面的三个人固然运气好活下来了,可他们倒霉抽中短签的机率却无形中增加了几分,这几分可随时都会要他们的命。
人就是如此奇特,当别人的死可以为自己带来生机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诅咒抽到长签的这两个人。若是别人替自己死了,他们又会欣喜若狂,完全不会去同情那个倒霉的同伴。
第四个抽签的是个中年逃兵,年纪应该快接近四十了,不知道是年纪大,世面见多了还是真的无所谓,又或是被吓怕了,竟然咧嘴朝身后其他人笑了笑,然后走到赵学启的面前,指着那三个抽到长签的同伴问道:“我要抽到短的,是不是就要被他们杀掉?”
“一人一刀,你觉得还能活么?”赵学启没好气的答了句,这都什么时候,这家伙还关心这,就你这身板,挨得了九刀吗?
中年逃兵听后,吐了口气,显得十分镇定,自言自语道:“那好,老天要咱死,咱活不了,要咱活,咱肯定死不了!中!抽了!”随手就抽了一根木签,然后举了起来,竟然也是长签!
“你运气好,站到那边儿去吧!”宋庆摆了摆手。
中年逃兵如释重负,冲宋庆欠了欠身子,然后拔脚就走到一边,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咱都说了,咱爹会护着咱,咱娘也会护着咱...”
接下来是第五、第六个……奇怪的是,连着抽了八个人,竟然没有一人抽中短签,这让宋庆和赵学启都纳闷了,没道理啊,连抽八个都是生签!
赵学启甚至还偷偷看了手中紧握着的签一眼,发现确是短签确是还在,这才信服,这世上还真是有运气这回事的。
得以活命的八个逃兵的激动还没有退去,他们站在那里,明显身子都有些微颤,有两个的小腿肚子还抖得厉害。在他们边上不远处的雪地里,却滚落着几颗人头,是另外几队抽到死签被处死的逃兵。那血滚落一地,脑袋没了还在喷血的身子让他们越发感到活着的宝贵。他们发誓,再也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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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之事,有正便有反,有人欢喜庆幸便有人倒霉哭泣害怕。
剩下的最后两个逃兵整张脸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他们的牙关上下咬得咯咯直响,前面一个年轻人更是如魂魄丢了一般,怔怔的望着赵学启手中最后两根签,便跟傻了一般。
那八个抽到长签的逃兵知道这年轻人以前是县城米店的伙计,姓张,名字很是喜庆,叫福来。众人之中,数他胆子最小,先前叛军打.炮时,就数他叫得最凶,跑得最快。另一个姓周,名字叫什么不知道,平日里大伙都叫他周二。
只剩两根了,其中一根必然是死签,毫无疑问,张福来和周二两人中肯定会有一人抽中短签,继而被杀!
只要死签被自己抽中,另外九个同乡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掉自己,以此来证明他们对锦州军的忠诚,证明他们再也不会临阵退缩。
难道自己就是那个该死的?
张福来和周二已经没有了选择,他们只能听天由命,不是他抽中,就是我抽中,不可能有别的结局的。
张福来的脸脏兮兮的,好像好几个月没有洗过脸一样,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倒是额头上有很大一块伤疤,像是被炮子削过一般,血块凝结在上面,还鲜红着呢。
此刻,他的双脚如有千钧重一般,怎么也提不起,胸口也闷得厉害,有种吸不上气的窒息感。
周二也好不了多少,好像身子已经不是他的一样,站在那里浑身麻木。
“你抽不抽?”见张福来不肯来抽,宋庆的目光露出不怀好意。
“我....我抽...”张福来哆哆嗦嗦的迈出了脚,他每迈出一步,周二就心颤一下,好像去抽签的是自己。
死签,死签,死签!...
周二不断的在心中狂喊着,眼睛定定的望着那两根木签,眼珠子暴起,好像随时都会炸掉一般。
只要自己抽了这签,后面那个人就不必抽了,因为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手伸出去的瞬间,张福来故作镇静的笑了笑,手指在两根仅余的竹签上方犹豫不决的来回移动着,直到宋庆看得着急,再次厉声催促后,他才猛的抓住了其中的一根,慢慢往上拉……
那签就好像有几尺长一样,一点一滴的拔上来,怎么也看不到末端。
张福来在看,周二在看,那八个得以活命的逃兵也在看,宋庆、赵学启、昌平兵们都在看.....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张福来的手,张福来这会却已经是满头大汗,那心扑通扑通跳着,快得就像马上要炸了一般。
木签只拉出了手指长,但张福来却好像度过了几个时辰一样,后面的周二更是有度日如年的煎熬感,他的心也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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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福来抽得再慢,木签却就是那么长,终于,木签从赵学启的手中完全露了出来。
死签!
“唉!”看到死签的那秒钟,赵学启微微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张福来,低声道:“你抽中了短签!”
死签抽出的那刻,周二”啊“了一声,一下跳得老高,然后一屁股重重坐倒在地,痴痴的傻笑着。
张福来却是仿佛还不肯相信自己抽中了死签,将剩下的最后一支竹签也拔了出来,但就像所有人知道的,他抽到的是短签,他是那个必须要死的人!
“不,不会的,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呜呜...”
瞬间,张福来失去了身体的所有力气,刚刚还强装的镇定已经被惊慌恐惧所取代,因为太过害怕,他竟然失声嚎哭起来。此时,他如果止住哭声,便会发现在他的四周,还有许多哭声响起。
“不,不,不,不...我不要死..我家还有老娘,我还有一个妹妹....”
张福来再也站不住,他瘫坐在地,面对死亡,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能够冷静下来,平静的去受死。
他不甘心又如何,他注定要死,因为这是锦州军铁的军令。
“杀了他!”
宋庆的声音没有一丝同情和可怜,昌平兵们将九把长刀扔在了周二和那八个逃兵的面前。
“捡起来,杀了他!”宋庆大声吼着。
九人相互看着,迟疑不决的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长刀,在他们捡刀的瞬间,一丈外十几杆火铳同时对准了他们。
“想活命,就杀了他,快!”宋庆不断的威逼着,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在他的威逼下,逃兵们开始向地上的张福来慢慢靠近,他们的手都在哆嗦,似乎难以下手。发现有人靠近自己后,张福来神经质的一下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死死盯着同伴们手中举起的长刀。
“想要活命,他就得死!不然你们就得死!”
宋庆像是喜欢上了这种残忍的游戏,又向前走了一步,恶魔一般咆哮威逼逃兵们立即动手。
大凡越是畏惧死亡的人,为了活着越能不顾一切的疯狂,在宋庆一声又一声的威逼下,逃兵们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周二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冲着张福来挥起了长刀,朝着那八个人咬牙叫道:“他不死,咱们就得死!大伙动手吧!”
最先抽到长签的那逃兵顿时也叫道:“杀了他!杀了他!”再也不犹豫,举刀便向张福来砍去。
张福来惊慌失措之下,本能的举臂去挡,结果那一刀正中他的肩膀上,一下砍进寸许,刀刃已经砍在骨头上了,再用力些,怕是张福来的这条胳膊便会被砍断。
血一下喷溅出来,喷得那逃兵浑身都是,脸上、眉头上、鼻子上、嘴巴上都是,湿湿的,带着腥味。
张福来疼得凄惨大叫,他捂着胳膊痛苦的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见了血的逃兵们却是无人停下脚步,很快,第二刀、第三刀接连砍到。也不知哪一刀是致命,很快张福来便倒在血泊中,身子不断的抽搐着。地上都是雪,白色的雪现在变成了通红的雪。
逃兵们惊恐的望着地上,手抖得厉害,扑面而来的血腥令他们战栗,张福来不断抽搐的身子冲击着他们心灵。
如果抽中死签的是我,这地上躺着的就会是我!
“他死了,你们活下来了!”
宋庆蹲下身去察看张福来的气息,确认他已经死了,起身后从一名逃兵手中拿过长刀,对着尸首的脖子便砍去,沉闷的入肉声,张福来的脑袋便被整个切了下来。
“看到了吗!谁再敢临阵逃跑,下场便跟他一样!”宋庆狰狞的举起脑袋,从这九个逃兵面前一一扫过。脑袋所到,俱是苍白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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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杀执行得很快,六十七个抽中死签的逃兵被他们的同伴斩杀,空气中再一次添进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尸体被搬到一起,脑袋也被堆积在一起,两座尸堆血淋淋的堆着,幸运的逃兵们被强迫站在那里观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热闹的京营兵们突然静了下来,他们口干舌燥的望着那一具具无头的尸体,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惊恐。
“他娘的,这姓施的不是人,他这不是杀人,是他娘的吓人。咱们走,离这凶神远些。”赵顺水在看到第六个逃兵被乱刀杀死,斩下脑袋后就有点受不了,勉强看到现在,全因他要面子,不想叫手下们笑话。堂堂一个千总大人连杀人都受不了还有什么用。
“是,是,这锦州军都他妈的不是人,高公公就不应该救他们,叫他们死了多好....”那两个百户也看呆了,忙跟着赵顺水往营帐那走去,离这些锦州凶神越远越好。
声后,却有人在说话,“如果你们因为害怕敌人,害怕死亡而逃跑,那本将军在此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真的那么做了,你们就会发现,任何敌人和死亡都不及我可怕!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施大勇的声音不是很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第二百六十二章 移驻平度沟 粮草有危
伤亡统计出来后,施大勇依例要将战死锦州士兵遗体送归故里,死去的俘虏兵则就地掩埋。
此仗,阵亡狼骑兵135人,轻骑兵120人,步军左右二营昌平老兵170人,俘虏兵1360人,另新附齐三宝部260人,王天德部140人,彭大锤手下18名响马盗,计亡2203人,其中锦州老军425人,占了南下锦州老军的三分之二多。
现在的锦州军只剩下275名锦州老军,其中165人是狼骑兵,其余为轻骑兵与步军左右二营的昌平老卒。王天德部有360人,齐三宝也有240人,连同未被处死的俘虏兵,共计1150人。
除此之外,便是彭大锤手下的16名响马盗,郭义带领的40名亲兵。这一仗造成的最大后果就是锦州军的能战士兵迅速耗尽,眼下的锦州军已经再也不能承担独立作战的任务,施大勇这个参将成了名符其实的空架子将军。
叛军遗留的尸体计3600具左右,另有400多伤兵,经过审问,得知原来叛军主帅并非孔有德,而是新任都元帅李九成,给锦州军造成重大伤亡的是叛将耿仲义率领的东江辽兵。
王承恩曾告诉施大勇,促使孔有德在吴桥兵变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李九成,此人是个赌徒,乃孔部千总李应元的父亲,据说烂赌成性,竟然胆大包天把孙元化交给他到西北买马的数万两银子给输得精光,尔后又横下心火上加油,愣是把孔有德和那八百辽卒给带上了造反的不归路!
这么一个人物,施大勇倒觉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同样是赌徒,同样孤注一掷,同样不计后果。
两个赌徒恶战一番,想想也是有趣。他日若是有机会,倒是要好生会一会这个赌徒都元帅。
叛军的尸体施大勇自然不会过问,那些伤兵他也没有派人救治,任由他们在尸堆里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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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抽杀”结束后,施大勇便要让李大山和邵武收拾战场,将叛军丢弃的军械尽数集中起来,又要曹变蛟立即带人将叛军遗留下来的战马聚拢起来。
这一战,虽然伤亡惨重,但收获也是巨大,军械不说,就是战马怕就有好几百匹,可以让锦州军全员乘骑,成为一支机动性强大的骑马步军。
蓟镇和京营还有辽东祖家的人怕都眼红着,施大勇怕他们也打起自己战利品的主意,因此要小曹动作快些,先把眼前能够收拢的战马收拢好,其余的能找到就找,找不到也别去管了,若是已经被那两家的人牵去,就不要去抢了。
可是半柱香后,高起潜却派了一名御马监的太监前来,命令锦州军立即后退五里,至平度沟扎营,小官屯由金国奇的蓟镇军与京营接管。另外战场上的物资一律不许拿走,统一由京营清点接收。
给施大勇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且锦州军的营地已经扎了大半,天空还飘落着雪花,冻得人直哆嗦。这黑灯瞎火的移驻平度沟,简直就是要人命。
又赶自己走,又抢自己东西,高太监他娘的欺人太甚!诸将气不过,质问那太监凭什么,那太监倒也不恼,只说道:“这是高公公的命令,你们若是不服,尽管去找高公公,和咱家发什么火?”
“找就找,你道我们锦州军是好欺负的吗!”李大山火冒三丈便真的要去找高起潜问个清楚。
那太监见状,也不拦人,只冷笑一声,说了句:“这不是欺负你们,而是军令。你们若是不从,后果自负。”说完,转身便打马走了。
“将军,我们不走,大不了和他高起潜拼了!”李大山是真的要拼命了,眼睛气得通红,要和他高太监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曹变蛟、邵武他们也都怒发冲天,便是一直沉默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彭大锤等一干响马盗们也都群情燥燥,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可也是死了十多个兄弟,现在弟兄们拿命换来的战利品却凭空就叫人抢走,是个男人就不能服!
王天德和齐三宝、赵学启等人听见这边辽军诸将在骂娘,听明白后,王天德呸了一口没有说话,齐三宝却是和锦州诸将一样同仇敌忾,对高太监的命令感到气愤。赵学启却是不动声色的在边上看着,不时拿眼偷瞥一下王天德,见对方只盯着施大勇看,不由撇了撇嘴,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部下们群情激愤,一致不同意移驻平度沟,更是不给他京营一根鸟毛,要是高起潜敢强来,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但施大勇却一反先前不将高起潜放在眼里的态度,反而是吩咐蒋万里:“传令下去,即刻收拾东西,将战死弟兄尸首抬上马车,咱们去平度沟。”
又吩咐曹变蛟:“能得多少战马就得多少,其它的不要管了。”
“将军?!”
诸将怔住,先前施大勇为了军功一事都敢要杀高起潜,根本不顾忌后果,现在再次被高起潜骑到脖子上,竟然就咽了这口恶气,这前后变化令诸将们都有些意外。他们以为施大勇一定会领着他们和高起潜拼个鱼死网破的!
见诸将们不甘心,施大勇也不甘心,但他必须冷静下来,叹了口气,对诸将道:“形势比人强,咱们先咽了这口气,日后总能和他算帐。”
“那东西都不要了?”李大山有些不甘,叛军可是留了不少好东西下来的,这又要拔营又要运走尸体,如何还有时间打扫战场。
施大勇知道李大山说得是那些火器和武器,吩咐道:“捡些好的带走,余下的留给他们好了。”
说完,挥手要众将们立即去准备。诸将见状,知道事已成定局,这平度沟是非去不可了,无奈之下,只好各去准备。
士兵们听说要离开这里前往五里外的平度沟安营,都是气愤不解,怨气冲天。但看到施大勇带头在那抬运战死士卒尸首,便都沉默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先前那传令的太监再次过来,这次却不是一个人来,而是带了两百祖家的马队。见锦州军已经准备出发,那太监颇有些惊讶,但没有说什么。
辎重营的马车并了几辆出来,但仍是无法装运全部尸体,最后,将战马集中起来,用马先驼运到平度沟,再想办法找些马车来运回昌平和锦州。
锦州军分作两队,一队在前,一队在后,俘虏兵和王、齐二部在中间,一路向平度沟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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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驻平度沟后,锦州军成了弃军——再也没有人过问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高起潜没有率领京营和金国奇部前往莱州,而是就呆在小官屯不动了。
一天,两天、三天....七天过去,高起潜仍是没有半点前往援救莱州的意思。
这让施大勇十分奇怪,李九成的叛军经小官屯一战,主力东江辽兵和马队损失惨重,余部大多是乌合之众,虽然火炮众多,但高起潜有祖大弼的三千骑兵,又有蓟镇的两千兵,京营的四千兵,实力并不较李九成低,且还有莱州城内守军配合,完全可以直抵城下一举歼灭叛军。
现在这般不战不退,空守在小官屯,眼瞅着叛军在二十几里外攻打莱州,他高起潜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究竟在等什么!他这么做对得起天子吗!他是怯战无能!
施大勇十分气愤,然而却是拿高起潜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自己也是无力孤军再往莱州,他现在手头总共就一千号人,内中大半还是俘虏兵,小官屯一战,火药几乎耗尽,狼骑和轻骑也损失过半,他便是有心赴援,也难以一战了。
十二月初三,有消息传来,总兵邓圮、王洪已率川兵万人自昌邑来援,与高起潜合兵小官屯,然而在得到这一万川兵后,高起潜却仍是按兵不动!
小官屯一战后,山东方面也没有再有公文来到,也不知是高起潜截断了山东公文,还是山东巡抚朱大典已经记不得他麾下还有一支千里迢迢从辽东赶来平叛的军队。
没有公文,没有塘报,没有军情,什么都没有。
平度沟就好像与世隔绝一样,不知世外事,世外也不知他事。
那种被人遗忘的感觉就好像锦州军已经全军覆没,不再存于这世上一般。
从沙河得来的粮草还能维持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后仍然没有粮草,那锦州军就将断粮。
派到小官屯请求拨粮的人去了两次,两次却都吃了闭门羹,根本见不到高起潜的面。
去找金国奇,对方却说他做不了主,没有高公公的命令,他是一粒粮食也不敢擅拨。最后一次是蒋万里去的,这一次金国奇却是派勒国臣接待,勒国臣虽不像金国奇那样直接拒绝,但却委婉表示他们也没什么多余粮草。从蓟镇南下后,他们自带的粮草早就食光,现在全是靠高公公从北直隶各府县调拨粮草供应,每次所供也不过三日所需。若是给了锦州军,他们就要饿肚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世上总有见钱眼开的
接连碰壁后,施大勇知道从小官屯获得粮草已经没有希望,川军那里,他也是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对方也是客军,想必也是没有什么粮草,若是去找他们帮忙,跟光棍找光棍怕没有什么区别。
活人是不会被尿憋死的,无奈之下,施大勇让蒋万里持兵部公文自行到最近的商县征粮。
南下以来,锦州军一直是自行征筹军粮的,且都很顺利,因此,蒋万里带人去征粮后,施大勇放下心来,以为怎么也能先征集一些。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蒋万里在商县同样是颗粒无收。那商县知县一听是来征粮草的,连忙直摆手,一口就给回了个没有。又见来要粮的只是一个守备,更是摆出了文官高人一等的架子,对蒋万里带理不理的。
蒋万里按着气,一再请求商县能够给予粮草接济,哪怕是只能吃三天的都好。可是,这商县县令却是铁了心说库里早就没有粮食了,一粒都没有!
县丞等人担心锦州军毕竟也是兵,虽说是辽东来的客军,但怎么也都是手上有刀的兵,要是县尊恼了他们,这些穷客军说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因此便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不是不愿接济锦州军粮,实是城内的军粮早就被京营给征光了。说到最后,这些小吏更是有抱怨之意,言下之意叛军过境时,他商县凭着城坚,倒也能躲灾,现在倒好,官军一来,他商县就府库朝天了。不但官府没粮食,城里的粮店也没有粮食,以致现在商县城里的粮价炒了天,以往三文钱可买四斤,现在却是三十文都买不到一斤了。
天灾、人祸,祸上加祸,百姓苦啊。
县丞、主薄连同知县的师爷一个个都面泛苦色,说得蒋万里的怒火慢慢就没了,虽不知商县到底有没有粮食,但进城之后却是真的看到有百姓在粮店门口聚集,看样子,商县城中是真的也发生了粮食短缺的危机,也确是不能怪人家地方不肯接济。
征不到粮食,又不能撕下脸来纵兵掳掠,蒋万里只能无奈回去复命,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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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蒋万里的叙说,施大勇叹了口气,地方不给予粮草,他总不能去抢吧,那样一来,岂不是真成了叛军。
若是真的派兵抢夺百姓粮食,不仅良心难安,恐怕也正好给了高起潜剿灭的借口,因此不到山穷水尽,施大勇是不会走这条绝路的。
摊开地图看来看去,商县是离平度沟最近的县城,除外便是六十多里外的盐兴县,可是盐兴县早就被陈有时一把火给烧光了,这会还不知有没有官府存在呢,到哪里去征粮?去抢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吗?
邻近原先也是有几个村镇的,但赖叛军所赐,十室九空,留下的不过是些老弱妇孺,又哪里有粮食可供锦州军征集。就是拿钱买,也买不到足够的粮食。
一千多人,每天所需的粮食至少要一千斤,再加上战马还要喂养,且吃得比人多,一天下来,再怎么省着,也得个三千斤打底,这还得算上那些草料。要是没有草料,只怕这些战马就能让锦州军提前一星期断粮。
让人焦虑的是,草料也不多了,眼下天寒地冻,便是自行放牧都不能。
粮食,必须尽快找到粮食!
蒋万里他们说,要实在不行就派人到沧州去征粮。
沧州等地倒是没有经过兵灾,虽也受天灾,但境况要比其他地方要好,应该是能够征集一些粮草解眼前燃眉之急的。
可是,沧州离平度沟太远,有一百八十多里地,一来一回就是三百多里地。且不说他沧州能给多少粮食,就是这来回运输,锦州军就无法承担得了。
恐怕运回一千斤,这路上就行先吃掉一半,剩下的根本济不了事。况且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给呢。
没有粮食的军队要么纵兵掳掠以自饱,要么就是就地解散,除此之外,能做什么?
难道指望士卒们和后世那经过万里长征的军队一样,空着肚子仍凭着强大信念坚持吗?
粮食,粮食....
施大勇接连两天忧心重重,连训练俘虏兵的临时校场也不去了,一天到晚就闷在帐中。
十二日的时候,裴少宽姗姗来迟,但是却没有来平度沟向施大勇报禀,而是直奔小官屯去了。要不是按例派出的侦骑撞上他们,施大勇都不知裴少宽来了。
本来就不待见裴部,他们愿来就来,不愿来拉倒,施大勇才懒得去理会裴少宽。
已经传令下去了,每日口粮减少三分之一,俘虏兵的口粮更是给压缩到原先供给的二分之一。若没有必要,也尽可能的减少战马活动,免得战马因为体力损失而多耗粮草。
如此一来,临近年关的平度沟,一点新年的喜庆气也没有,死气沉沉的。
天气越来越冷,白天就是有太阳,也冷得要命。施大勇估摸着这温度怕都有零下十几度,那老天爷也好像故意拿人开涮一样,没事就把个西北风吹得呼呼响,那寒风吹到脸上就跟刀割一样,叫人生疼生疼的。
天气虽冷,好在锦州军来自辽东,早就习惯这天寒地冻,御暖的衣物也都备齐,那些俘虏兵和王天德、齐三宝的士卒在随叛军活动时,抢得的棉衣也不在少数,因此,倒没有发生冻死人的事情。但冻伤却是难免,很多人的手脚都冻破,肿得老高,红通通的,上面满是口子。
俘虏兵的训练没有因为口粮减少和天冷而停止,摄于十一抽杀的恐怖,俘虏兵们倒是老实参加训练,没有人敢有怨言。只不过,他们现在的训练多集中在队列和砍杀的训练,火铳的发射训练已停了下来。锦州军没有足够的火药可供这些俘虏兵实弹演射。
齐三宝手下的两百多人在沙河整编时是作为辎重营使用的,并不作为战兵使用,因此,他们的训练强度要轻得多。每日只练习一个时辰的砍杀,其余时间多在营中呆着。
对王天德,施大勇没有什么要求,小官屯一战,王部没有畏战及时加入战场,一定程度上也挽救了锦州军覆没的命运,因此对王天德,施大勇还是有些感激的。给他的自主权也大得多,基本上并不过问他营中的事。
王天德却是每日都领着他的兵在校场上参加训练,时间比辎重营多一些,但比俘虏兵们却短得多。
移驻平度的第二天,施大勇就和彭大锤简单谈过,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施大勇并不隐瞒,告诉彭大锤,他的他剩下的兄弟可以离开了。他们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小官屯一战,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是真的汉子,他们的英勇已经为他们赢得了自由。从现在开始,他们可以马上离开平度沟。是继续做贼还是返回老家为民,都由他们自便。
彭大锤却说,眼下天寒地冻,他们兄弟也没地方去,若是将军不弃,不妨容他们暂时栖身,待春暖花开之后,他们兄弟再决定去留。
彭大锤的决定让施大勇有些诧异,不明白对方为何将到手的自由又推出门外去。但人家既然要留在锦州军中,不管他们到底怎么想,施大勇都不可能拒人千里之外,笑着同意了。随后要郭义单独建了处营帐给响马盗们使用,每日供应和锦州军相同。
郭义报告施大勇一个情况,那就是赵学启有点不对劲,他曾看到此人深夜时分出过营,但很快又回来,不知干什么去了。
施大勇要郭义暗中多加监视,不要打草惊蛇,他要看看这赵秀才想干吗?
.........
十四日,一直省着舍不得吃的最后一批马肉终是被吃光,军中只剩下小麦和一些高梁粗粮,另外还有一些豆类。数量也不多了,只能再撑个四五天,若是在这几天内,还没有粮食运到,那施大勇就必须做出决定——是率部一路抢掠回到锦州还是就地解散,让士兵们自寻活路。
选择前者,有可能在没有出北直隶境内的时候,就被按上叛军的罪名,被朝廷调来的大军剿灭。选择后者,施大勇的南下之行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没有人会相信这支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军队会在沙河打败过贼将陈有时,在小官屯击退叛军李九成部。便是施大勇成功回到锦州,他的未来也将变得黯淡。天子会如何看待他亲自在平台接见,又亲口称之为“朕的膘骑大将军”的施大勇连兵马都保不住,枉负他期望的?
失去天子的信任,施大勇又如何能够再在辽东立足脚,要知道,他的靠山辽东巡抚丘禾嘉已经被解职,在辽东,失去巡抚支持,施大勇又能做什么。因此,这两条路施大勇都不能走,他唯一能走的路就是筹措粮食,只有粮食才能化解他的危机!
十六日,施大勇叫来蒋万里和邵武,要他们从陈有时的财货中提出一包金子来,等夜深之后二人一齐随他潜往小官屯。
“到小官屯去做什么,高起潜是不会给咱们一粒粮食的,他是存心要饿死咱们!“蒋万里一听还要去小官屯,脸上立时就露出不愿的神情,那次去小官屯要粮的情形还深深记得,看人脸色的日子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
“是啊,高太监摆明了是要置咱们于死地,将军现在去也济不了事,说不定反而会被扣下。这太监最易记仇,将军前后得罪他多次,上次又当着那么多人面得罪他,还说要杀他,这仇他能不记着?”邵武也是不同意施大勇去小官屯冒险。
施大勇叹声道:“眼下只有小官屯那里有粮食,如果我不去,咱们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难道真要饿死在这平度沟吗?”
蒋万里犹豫一下,开口道:“恕末将多嘴,将军为何不派人进京找王承恩,将咱们的情形告诉他,请他帮忙解决呢?”
闻言,邵武顿时点头道:“对,是他王承恩要将军南下的,尔今咱们缺粮,这事就应该找他。听说王承恩是天子面前的红人,比起高起潜还要受天子宠信,有他进言,高起潜肯定不敢再刁难咱们!”
“远水救不了近火,军中粮食只够吃三天了,现在进京已经来不及了。”施大勇无奈的摇了摇头,找王承恩求救,这法子确是不错,自己怎么早点没有想到,以王承恩的身份,当可解决自己的困境。可是现在去找他肯定来不及了,只怕人还在途中,军中就断粮了。
蒋万里也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来不及了,默然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忙道:“要不咱们离开这平度沟,直接去山东好了。”
“皇上要咱们归山东巡抚提调,他山东当然要管咱们的粮草,对,咱们去山东!于其在这坐以待毙,被那高太监算计,不如离开这鬼地方到山东去,好歹也能活命!”邵武也赞成去山东找粮活命,他真是受够了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鬼地方真是荒得要命,附近山岭上连个活物都没有,想打个牙祭都不能。
施大勇却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们以为高起潜会放咱们去山东吗?”
蒋万里怔了一下,迟疑道:“高太监应该不会派兵追杀咱们吧?咱们虽然得罪他,但毕竟没有造反,他要真派兵对付咱们,拿什么跟朝廷交待?”
“高起潜若想除掉咱们,当日在小官屯他就应该动手了,何必放过咱们,让咱们到平度沟来呢?将军不也说,他高太监怕天子吗?”
“此一时,彼一时,当日他高太监不敢杀我,但要我们真的往山东去,只怕他就敢了。”
“为何?”
“若我没有猜错,只怕我们如今已归他高起潜提调,和山东没有关系了。”
“怎么可能?”
“山东方面不可能真的把咱们给忘了,但为何不见他们任何公文前来,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解释,那就是咱们已不归他山东提调。”
“咱们要是真归高太监提调,那若是擅自离开平度沟,不就是有违军令吗?”
“所以他高太监就敢派兵追杀咱们!”
“这......”
“唯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就是刀山火海,本将也只能走上一遭了。不然,能怎么办?”
“高太监要是肯给咱们粮食,早就给了,他执意不给咱们,就是把咱们逼入绝境。将军现在去找他,怕他高太监连见都不会见。”
“谁说本将要去找高太监了?”施大勇笑了笑。
“不找高太监?”蒋邵二人都糊涂了,“那找谁?”
“找能给咱们粮食的人。”施大勇拍了拍那包金子,“我就不信这世上有见钱不眼开的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川军穷 京营指挥使
小官屯,川军大营与京营接壤,营盘扎了二里多地,外营是王洪的成都兵,内营则是邓圮的重庆兵。
邓王二将自崇祯二年京师危急时奉命北上勤王,及至今日,已近三年。三年之中,他们大半时间驻于北直隶,今年二月兵部发了公文,准他们班师回川。可是刚走到湖广,又被快马召回,隶湖北巡抚提调,驻于襄阳,以防陕西流贼南下入川。
在湖北呆了三个月,朝廷一纸调令又将他们调到了河南,归河南巡抚统一指挥平定河南境内的流贼,岂料上月兵部又来了命令,要他们立即东上登莱,参与对孔有德叛军的围剿。
一来二去,可苦了二将和手下这一万川兵了,他们离开家乡已经三年,不说仗打了多少,但却是忠于王事,朝廷要他们到哪里去,他们就到哪里去,一点都不敢耽搁。
要说真和贼兵交战倒也尽了王事,但来来回回却是疲于奔命,连个贼兵的影子都见不到,整日里除了赶路还是赶路,不说手下的兵叫苦连天了,就是邓圮、王洪也是苦不堪言,他们甚至曾私下说过,要是朝廷再这样将他们调来调去,到了不是一败没于贼军,就是手下的兵自行溃散成了贼军。
苦归苦,朝廷的命令还是要听的,邓圮和王洪也是死脑筋,跟在浑河战死的周墩吉、秦邦屏一样,不知变通,也不知权衡,只知道抱着一个必死之志,对朝廷的命令从不打折扣,哪怕是必死之战他们都不会皱眉头,脑子一热就上了,管他龟儿是哪个,死喽就死喽。因此明知再这样下去不成,他们也还是遵旨带着兵马来登莱了。
这份忠心,却是值得赞赏的,可惜的是自从周墩吉和秦邦屏在浑河战死之后,川军便再也没有什么能打的兵马了。除了秦良玉的留在京城的三千白杆兵,偌大的四川拼来凑去,也只凑了一万兵出来,这内中能上战场杀敌的其实就是邓圮和王洪的家丁,两家加起来也只九百多人,其余的多是凑数的。也就是说,邓圮和王洪这一万兵其实和叛军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可能不如,毕竟叛军的核心主力东江辽兵都是和建奴交过手的,内中很多都是亡命之徒。可邓王二人的精锐家丁们却是除了在四川打过一些土匪,便再也没有参加过什么战斗了。这跟东江辽兵比起来,显然要弱了许多。
凭良心说,邓圮和王洪也知道自家情况,因此他们是不想参加什么野战的,他们一心就想守城,比如到了河南后,他们便想能够入开封、洛阳这等大城,再不济也是归德府这类城墙尚算高大的。有城墙依靠,二将还是有些底气把握和贼军一战的,但要是把队伍拉出来摆开了打,二将那是心虚得不行。
要是有白杆兵在,他们也敢放开打,但白杆兵眼下都在京城,没有皇帝的旨意,谁个能调他们过来。再说秦良玉的官职可比他们高得太多,白杆兵来了,也只能是秦家人指挥他们,而不是他们指挥秦家人。仗打完了,有功劳肯定是秦家的,没他们什么事,既然这样,又何须去想什么白杆兵呢。自个提着脑袋上就是,祸福都是自己也值当。
..........
提起秦良玉,邓圮和王洪那是相当敬佩的,把秦良玉和白杆兵的功绩摆出来,谅天下都没有不服气的。
这女土司实在是能打,天启二年秦良玉率白杆兵解成都之围,回师克二郎关、佛图关,复重庆。天启三年,秦良玉又打败永宁奢崇明军,平定全川,同年平定“松藩叛乱”。
沈阳之战中,又是秦良玉的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和总兵周墩吉率”白杆兵”与浙江的戚家军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毅然渡过浑河和满鞑子血战。大战中杀满洲兵数千人,终于让一直战无不胜的满鞑子知晓明军中还有这样勇悍的士兵,并长久为之胆寒。由于众寡悬殊,秦邦屏力战死于阵中,秦民屏浴血突围而出,两千多白杆兵战死。但也正是由此开始,秦良玉手下的石柱“白杆兵”才走出了四川,名闻天下。
崇祯三年,皇太极攻榆关不入,便率十万八旗军绕道长城喜峰口入侵,攻陷遵化后,进抵北京城外,连克永平四城,明廷大震。金兵趁机直奔向通州,京师形势十分急迫。崇祯再次诏令天下诸军镇勤王。
时建奴势大,来京师勤王的兵马倒是多,可是各方将领畏敌如虎,只顾自保,来是来了,可一个个都是逗留不前,根本不敢接近京师,更休说和满鞑子交手了。
唯秦良玉接旨后,带领她的三千白杆兵,日夜兼程赶往京师,并拿出自己的全部家产作为军饷,以补朝廷因连年应战而造成的军需不足。到京师后,白杆兵与金军在京师外围相遇,还没来得及安营扎寨,秦良玉就下令进攻!
年己五十五岁的秦良玉,手舞白杆长矛,好似瑞雪飞舞、梨花纷飘,锋刃所过之处,金兵不是头落地就是手脚分家。所有白杆兵将士,无不以一当十,威猛如虎,打得金兵落荒而逃。这份勇猛可是邓王二人远远不及的,除了佩服之外还是佩服。
其后,秦良玉在督师孙承宗的指挥下,参与收复滦州、永平、迁安、遵化四城,解救了京城之围,将白杆兵的威名再次打了出来,甚至连奴酋洪太都屡次在贝勒会上提到秦良玉的名字,隐有大敌之意。
东虏撤军后,崇祯为秦良玉和白杆兵的忠勇感慨,特意召见秦良玉,优诏褒美,赏赐彩币羊酒,并赋诗四首以彰其功。
其后,更是明诏石柱兵(白杆兵)可驻于京师,此份待遇令天下其他军镇大为羡慕,因为京师重地,除了京营之外,向来便没有其他地方军队长驻。尔今天子却明诏允许石柱兵可驻扎京城,可见对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兵是如何的看重。不仅如此,白杆兵更是享受京营的待遇,粮饷和供给都是足足,比起那些边军,那简直就是天地之别了。
同为川兵,一个得天子青睐在京城驻扎吃香喝辣,一个却南北来回奔波拼命,且要受制于地方,常为下顿吃什么而发愁,这区别不能不令邓圮和王洪对白杆兵既生酸又不得不佩服。
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是一刀一枪拿命拼出来的,有什么好眼红的。尔今还是把眼前事顾好了吧,这登莱的叛军一日不灭,他川兵就一日归不了家乡。
自接到圣旨后,邓圮和王洪便督促士兵连日行军,途中提队的都有几百人。就这么赶了十多天,终于是和京营会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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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官屯后,邓圮和王洪立即向高起潜报到,他们以为这两日内就会攻打莱州城外的叛军,但高起潜却要他们和京营、蓟镇军一起扎营小官屯,只字不提何时出兵。
川军所需的粮草也统由京营拨给,和拨给金国奇的蓟、辽兵马不同,高起潜拨给川军的粮草是论天给的,多给一天都没有。这让邓圮和王洪十分气愤,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大家同样都是官军,凭什么他金国奇就可以多领粮草,而他们却不行。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手下穿得破破烂烂,连兵器都凑不齐,京营和蓟、辽的兵马却是人高马大,衣甲鲜明,不用比试,高下立辨。
论天给就论天给吧,只要给粮草就行,邓圮和王洪无奈承认不平的现实,想着高起潜早点发兵攻打叛军,他们也好早点走人。
可是半个多月了,高起潜并不提攻打莱州叛军的事,近两万大军每日里就在这空费粮饷,不知他高起潜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邓圮和京营指挥林建泰有些交情,当年他北上勤王时,曾在通州见过这个京营指挥使,虽然谈不上交情有多厚,但总算是有一面之缘。因此,和王洪商量过后,邓圮便想去拜访一下林建泰,好从对方嘴里探些消息,这高太监老在这按兵不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另外也想请林建泰去和高起潜说说,能不能给他们川兵补充些棉衣和御寒物资。他们从昌邑赶来,士兵身上根本没有多少棉衣,有的也是穿了几年了,不管到哪,地方除了提供必给粮草外,很少有给予其他物资的。现在天这么冷,看着手下兵们因为不耐严寒而冻伤,邓圮和王洪有些愧疚,虽说这些兵不是他们的亲兵家丁,也不指望他们能打什么仗,杀什么敌,但都是家乡子弟,眼看着他们挨冷受饿,二将这心总是不好受的。
王洪心眼活一些,说实在不行就花点银子打点一下,太监爱财,要是得了好处,肯定能松松口。
邓圮想想也是,便和王洪合计各拿一千两出来,总共两千两银子带着,另外再一人拿二百五十两,凑个五百两给林建泰,请他代为疏通高起潜,把这两千两给递上去,希望高太监得了银子后能对他们川军照顾些,至少也得拨些兵器和棉衣下来。
两千五百两银子算起来已是邓王二人的一小半家底了,客军穷客军穷,这话说了几十年了,可一点不假。在四川时,邓王二人可是一呼百应,十足的地头蛇,捞银子的门道多得很,区区几千两银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这离开地盘后,他们就跟无根的浮萍一样到处飘泊,到哪都被不受人待见,军饷更是别提了,前后近三年时间,总共才发过两次军饷,一次是发了四千两,一次则是就给了三千两,两次加一块才不过七千两银子,可他们手下却是有一万兵的,这算起来,一人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大军在外,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就是兵器的维护也得要银子!
朝廷既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饱,算是哪门子事!
跟朝廷要银子,回复下来都是千篇一律,无非是说国家多难,国库空虚,望彼等以国事为重,节衣缩食,待日后国库有了盈余再补给。说白了,就是要川军自己想办法,除了不能抢,你们自己解决军饷吧。
怎么解决?邓圮和王洪没办法,只能顾着保命的家丁了,其他的人,想管也管不了,饿不死你们就成。
说起来,邓圮和王洪也着实亏了血本了,前后也陆陆续续掏了不少家底出来贴补,现在二人也是穷得要命。
要是这两千五百两能起效果,二将也认了,要是打了水漂,二将怕是肯定不干。不过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这银子只要你接了,这事情就要办成,不然,你就不能接这银子。
二将也不怕高起潜拿了银子不办事,要真敢这样干,他们就立即把这事揭发出来,露给京里那些言官们,这帮人本就对太监看不上眼,又闲着没事干,一听监军太监苛待军兵,又收取贿银,还不群起而攻。眼下朝中东林当道,又不是前朝阉党当政,真闹将起来,高起潜讨不了好!
有这杀手锏在,邓圮和王洪也不怕高起潜敢昧他们的银子,把银票凑齐后,便由邓圮出面去找林建泰。
京营和川军扎营在一起,前面则是蓟镇和辽军的营盘,平日间都是不相过问的。
邓圮没敢白天去找林建泰,而是选择夜深军士歇息之后才领着两个亲兵趁着夜色向京营走去。
路上,碰见一队京营的巡逻兵,领队的哨官一见是个总兵,没敢阻拦放他们进去。
邓圮直接向林建泰的营帐而去,指挥使的营帐自然和其他的营帐不同,因此并不难找。在帐外,邓圮向林建泰的亲兵队长说明来意,要他进帐通传一下,说是川军的邓总兵求见。
总兵求见自家指挥使大人,那亲兵队长自然不会不通传,进帐之后一会便出来了,说是林大人请邓总兵进去。
邓圮忙交待两个亲兵在帐外侯着,信步就进了帐,进帐之后却发现帐内除了林建泰外,还有三个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大营 指挥使
那三个人,邓圮并不认识,不过其中一个穿的是京营指挥佥事袍服,想来应是林建泰的部下。另两人穿得都是便服,身形都很高大,一看就是戎马之人,其中一个更是戴着一幅面具,不知其真面目长何样。
那三人对进帐的邓圮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斜过眼来瞄了邓圮一眼,随后便又转过头去看林建泰。这三人自然就是施大勇和蒋万里了,另外那个却是裴少宽。
林建泰起身很是热情的招呼邓圮过来坐,朝帐外吩咐亲兵上茶,尔后有些感慨道:“上次见邓总兵,还是“己巳之变”京城危急,你率兵来京勤王之时,这一算,也是有两年多了吧?”
“是有两年多了,当日在通州,若不是大人接济,末将怕早就饿死了,大人的活命之恩,末将可一直记在心中的,一直寻思要报大人这个恩情,可是朝廷这两年把末将调来调去,没个安定,想见大人一面都不能。”
邓圮是正二品的重庆总兵官,林建泰这个京营指挥使却不过是正三品,但邓圮依然自称末将,却是因为林建泰不仅是京营指挥使,同时也是神枢营的总兵,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五军都督府的都指挥同知,这是一个二品衔的官职。
也就是说,林建泰一人身兼三职,二品的都督府同知,三品的京营指挥使,另外还有一个并实际明确品级的神枢营总兵。
前二者实际是散官,并不实授,只是一个荣耀,神枢营总兵才是林建泰的真实职务。但三者相加,足以让邓圮这个杂印四川总兵官以下官自居了。
其实大明开国以来,这总兵向来是不定品级的,明初时都是以开国勋戚或子弟充总兵官出征,如建文二年,命李景隆为平燕将军,充总兵官。成祖即位,命何福佩征虏将军印,充总兵官。洪熙元年二月,始颁将军印于诸边将,但能挂将军印的总兵却是聊聊无几,大多都是卫所的指挥暂充总兵官负责指挥方面作战。
万历以后,战事频发,朝廷才确认了总兵官的正式品级,多定为二品,但也有特例,如不那么重要的地区,如福建两广的总兵官一般都只三品,而辽镇、宣大等地有时却会出现一品的总兵官,甚至还有佩将军印的总兵官。本朝便有一人,就是祖大寿,当日他在辽东是挂前锋将军印的,实实在在的一品大员,便是尊贵如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见了他,也是平级而论,不敢称大的。
如此一来,这总兵管的兵马就各不相同了,有管十几万大军的,也有只管几千人马的。而且自万历以后,京营渐渐失去战斗力,卫所又变得糜烂,导致边军成了明军的主力,而京营、卫所、边军的体系各有不同,自然便造成了明军指挥系统出现问题,说白了就是谁听谁的问题。
如果都是总兵官,那自然就看谁是挂将军印的,谁挂将军印,谁就最大。但若是大家都不挂将军印,那麻烦就来了。你是总兵,我也是总兵,到底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虽说总兵上面还有巡抚、总督负责总指挥,但在实际作战过程中,却往往是各总兵直接负责,若是因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而导致失败,那自然是最冤枉的。因此,慢慢的便有了另一个可以明确谁大谁小,谁听谁的号令依据出来,这个依据便是看各人的军衔(军爵)。
此军衔并非后世的将官、校官、尉官,但却与其大同小异,即指挥使等同总兵,指挥同知等同副将,指挥佥事等同参将,以此类推,各自对照,一目了然。这与后世少将军长、大校师长、中校团长的指挥系统实际是一个意思。
祖大寿挂前锋将军印时,他的军衔是都指挥使(正二品),另有一个昭武将军的三品散阶勋位,因此他便有了开府称帅的资格,“祖帅”一称即由此而来。
有了军衔可以参照,自然就能分出谁大谁小了,但这军衔却是非常难得的,卫所的指挥官都是开国以来世代传下来,除此以外就是祖辈拼杀赚得军功换来,很少有直接任命的。
邓圮虽为重庆总兵官,但他的军衔却只是指挥佥事,虽可以世代相传下去,但在林建泰这一个二品指挥使的面前,他却是万万不敢直起腰板和他平起平坐的。即便双方军衔相同,他也仍是不敢自持平级,因为对方是京营,他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重庆总兵官,加上此来是有请人家,又如何敢持平等的态度。
帐中的施大勇算起来其实也微不足道得很,名面上他这个参将是从三品,但他的军衔实际上只是个从五品的副千户,这还是当日升任松山守备时,丘禾嘉为了让他能够兼管松山周围的卫所替他向朝廷求来的。
大凌河初战获捷时,朝廷给他的封赏是从守备一跃提为参将,另外赐金银各五十两,另赐御刀一柄,御酒十坛,并没有授予军爵。锦州大捷进京献俘什么都没有得到就匆匆南下平叛,一应封赏尚记着空帐,并没有实际赏下来,所以不管施大勇愿不愿意,明面上说,在这小官屯中,他这参将其实位卑职小得很,随便一个千户出来,都可以压他一压。即便是在香河被他“欺负”了一下的裴少宽,在官面上都是足以压倒他的。
当然,这个军衔的划分并没有明文规定,在实际行事过程中,很多时候还是看谁的实力更大一些。你一个只带三千人的总兵如何能要人家带一万兵的指挥佥事听命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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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营又称三大营,指的是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这三千营在嘉靖年间改名为神枢营,沿用至今。平时,五军营练习营阵,神枢营练习巡哨,神机营练习火器。当皇帝亲征时,三大营环守于皇帝大营,一般是神机营居外,骑兵居中,步兵居内。
林建泰被任命为神枢营总兵是半月前的事情,他抵达小官屯的时间则是七天前,在此之前,神枢营并无指挥一级的总兵官提辖,而是由各营的千户、百户提领并直接听命于监督太监高起潜的。现在林建泰来了,自然京营大小事务由他直接负责,他再向高起潜负责,从而可以使得指挥上更完整一些。想必朝廷派他来的原因也在于此。
裴少宽这个指挥佥事的兵马却是来自于三大营另一营——神机营,因此,他和神枢营之间其实并无上下归属关系,但林建泰的身份太过显贵,邓圮这个总兵都称下,他又如何敢称大。
本来他和林建泰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秋水镇被围之后,他便一万个不愿意再东进。但是圣命难违,施大勇虽然不将他当回事,但裴少宽可是不敢就此掉头回京城的。
一路又磨又蹭,听到沙河被打通之后,速度才加快了些,等到了小官屯,也是直接向高起潜报到去了,根本没有去平度沟再归施大勇提调的念头。
之所以和施大勇一起出现在林建泰的帐中,其实就是施大勇对蒋万里和邵武说得那句话——世上不会有人见钱不眼开的。
一堆的金子摆在面前,裴少宽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施大勇既然找到了他,自然就肯砸银子,他相信这世上没有化不去的怨结,只要银子足够,裴少宽没理由不帮自己。
果然,份量十足的金子打动了裴少宽,让他暂时忘记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当日在香河是如何鞭打他,又是如何欺负他部下的,他又是如何发誓要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段的!
可是裴少宽营中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但到手的金子总不能放过了,听施大勇的语气,只要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后续的钱财还有更多。
天降横财,不取是要被天谴的。不管如何,总是要将这到手的钱财收入囊中才是,至于他施大勇的帐以后可以慢慢算,反正高公公已经出手了,谅他也翻不了天。
最后,裴少宽想到了新到的神枢营总兵林建泰,此人在京中便以贪财好色闻名,自己还曾经与他一起喝过花酒,现在带给他一桩好买卖,林建泰没理由不做。
不过,这刚见着林建泰,还没有说来意,这川军姓邓的总兵就来了,一时间,裴少宽和施大勇不好开口,便坐在一边假装喝茶起来。施大勇一边想着等会如何跟林建泰做这买卖,一边盘算着这后面的路如何个走法,要是一直受制于高起潜,那此趟登莱之行对他,对锦州军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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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大勇猜得没有错,他锦州军现在的确已经不再归山东巡抚朱大典提调,那日因军功之事和高起潜翻脸后,高起潜便立即修书给山东巡抚朱大典,说他现在正率京营和金国奇手下的蓟辽两镇五千精兵驻在小官屯,离莱州只有二十几里,且刚击败了叛军李九成部,现在军心大振,士气高昂,莱州之围指日便可化解。但为了确保胜利,还是让锦州军也归他提调,一来增加兵力,二来也可以凝聚人心。正被孔有德、耿仲明打得焦头烂额的朱大典一听高起潜马上就能解救莱州,进而可挥师收复登州,自然是喜出望外。反正锦州军就几百人,调到山东来也济不了什么事,不如给高起潜好,很是爽快的就上书朝廷,正式请求将锦州军从他山东麾下调由监军太监高起潜统一指挥。
京中,司礼掌印太监王德化得了高起潜招呼,选了一天王承恩和曹化淳都不在的时候,将朱大典这道奏疏给递了上去。在此之前,高起潜上报小官屯大捷的奏疏早就递到了御前,崇祯也看到了,心情大好,深感自己没有用错人,高起潜确是干材,虽然先前吃了败仗,但现在却能屡屡建功,正是应放手让他作为之时。
上次他就要过施大勇,当时出于某种考虑,没有将锦州军给他,而是给了朱大典,不过既然朱大典都说锦州军归高起潜提调对登莱局势更有助益,那崇祯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御笔一挥便准了。
时间是施大勇派蒋万里到商县征粮的第四天,对此,施大勇却是一无所知,他被蒙在鼓中了。有了锦州军的提调权,高起潜身为监军太监,自然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施大勇屡次三番与他作对,又当着那么人面骂自己眼瞎,还扬言要杀自己,高起潜如何会放过他。但他也不会明着除掉施大勇,因为那样做会落人以口柄,毕竟自己对锦州军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能宣之于众的。他要做的是不动声色一步步把施大勇给逼死,而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是他高起潜逼死了锦州军。
其实若不是金国奇提前一步抵达,也许,施大勇早就应该死在小官屯了,何须高起潜费什么心思。但既然金国奇救了施大勇,高起潜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他现在对金国奇可是依重得很,绝对不会因为这事而牵怒金国奇。
就在邓圮和施大勇同时来找林建泰的同时,高起潜正在帐中看一封书信,信是兵部主事张国臣发来的,但写这封信的人却是兵部侍郎刘宇烈。
第二百六十六章 假传圣旨 功在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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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侍郎写密信给内臣,且是手中有兵权的监军太监,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就凭这封信,给高起潜和刘宇烈按一个“内臣结交外侍”的罪名砍头也不为过。【 高品质更新 】
不过高起潜拿着这封信却是一点惶恐和担心也没有,相反却是按不住的兴奋,视线直盯在这信的最后——“将于近日督师,盼兄勿动,抚议之事已成定局,大功唾手可得,阁老之危或可一事而决,兄亦可更进一步。”
抚议已成定局,大功唾手可得,阁老之危可解,兄亦可更进一步...短短一句话,透露的信息却是多。
刘宇烈堂堂进士出身的兵部右侍郎在信中公然称太监高起潜为兄,自居于弟,不能不说相当的无耻了。若是这信落在了外人手中,只怕一个崔呈秀之流的风评断然是跑不掉的。(作者注:崔呈秀,天启朝阉党五虎之首,为魏忠贤左膀右臂,官拜兵部尚书,得封少傅。崇祯登基,自缢而死)
高起潜把信看了又看,便近到烛台点着烧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写这信的主人和信中所说的事都是不能宣之于众的,把这信留下来,固可以拿人把柄,但后患却也是无穷。当今皇爷最忌内臣结交外侍,这信还是烧了得好,免得自留麻烦,反正信中所说的事情都装在自己肚中,天知地知我知便行,留下这书面的东西做什么。
看着信纸一点点化为灰烬,高起潜洋洋一笑,刘宇烈的保证让他很是兴奋,等了这么多天,事情总算是有眉目了。
抬手朝侯在一边的白尚义问道:“来送信的是何人?”
白尚义道:“顺天府的推官屈宜阳。”
“顺天府的推官?”高起潜有些意外,张国臣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人来送信的,难道他不怕这信落到外人手中或是走漏风声?
思来想去,总觉这送信人选未免有些奇怪,高起潜沉吟片刻,吩咐白尚义:“把他叫进来,咱家还有事问他。”
“是,公公。”
白尚义应了一声,忙出帐叫人。不一会,便领着那顺天府推官屈宜阳进了帐中。
.........
“下官见过高公公!”
天实在是太冷,虽然披着大袄,可屈宜阳仍是冻得直哆嗦。一入帐,顿时就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那通红的炭火让他浑身一舒。见到高起潜,也是屈膝便要跪拜,但许是在外冻得久了,那膝盖有些生硬,一时屈不下来,有些难为他了。
见状,高起潜微微一笑,示意屈宜阳不必多礼,朝下首椅子一指,很是和气道:“屈大人请坐。”
“不敢,不敢,公公前面哪有下官坐的份,下官还是站着好了。”高起潜客气,屈宜阳却是不敢坐,凭他一个从六品推官的身份,还真是不敢在司礼秉笔、提督京营太监面前安心坐下。
屈宜阳不敢坐,高起潜自然也不会硬要他坐,径直自己坐下,一边故作翻看这几天的军情,一边随口问道:“听手下人说,屈大人是顺天府的推官,按理,你是顺天府的人,和兵部应该是扯不上关系的,却不知为何屈大人会替兵部给咱家送信呢?”言下之意这信是以兵部主事张国臣的名义送来,但你一个顺天府的推官却如何充了信使的。顺天府和兵部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衙门,你屈宜阳这个信使的身份着实叫人觉得有些古怪。
听了高起潜这话,屈宜阳不慌不忙道:“回公公话,下官此来也是受人之托。”
“受何人之托?”
“兵部右侍郎刘宇烈大人。”
“刘大人托你来给咱家送信?”
“给公公送信是其一,奉命与孔有德接洽招抚之事乃其二。”
“你和孔有德谈招抚?”
高起潜一怔,不由再次打量了一眼屈宜阳,发现对方的相貌还是端正的,年纪怕与自己相当,顶多四十岁的样子。眉眼之间看着还是十分精干的,不像是一个庸碌推官,倒像是胸有大志的干练之人。
不过即便这姓屈的有些本事,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推官,刘宇烈派他前来和孔有德谈招抚的事,未免也太过轻视了吧?若是孔有德认为这是朝廷对他的不重视,继而不愿接受招抚,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刘宇烈啊刘宇烈,让我按兵不动的是你,重启招抚的也是你,咱家一心以为这事能成,但关键时候你却派了这么个无名小卒前来,要是因此抚事不成,你让咱家如何跟天子交待!
高起潜越想越不是滋味,对刘宇烈的行事不禁感到气愤,都有些后悔不该听了刘宇烈的话,坐拥精兵两万却按兵不动,坐视叛军继续围攻莱州城的。
屈宜阳却是有着察颜观色的本领的,一见高起潜这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认为自己官小职低,不够份量和孔有德谈,当下也不气恼,更不菲薄,而是欠身说道:“公公怕是有所误会,下官虽是奉刘大人之命前来和孔有德谈招抚,但下官只是私下代表刘大人,这官面上的事还需登莱谢巡抚主持,下官却是不敢擅作主张的。”
原来如此,高起潜点了点头,谢琏是新任登莱巡抚,朝廷的地方大员,由他出面与孔有德谈自是恰当不过。想来这屈宜阳就是本事再大,凭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就做主和孔有德谈的,怕正如他所说,此来莱州只不过是代表刘宇烈居中协调的。
心中顾虑释去,高起潜定了定心,旋即有些好奇的问屈宜阳:“咱家就不明白了,为何刘侍郎如此肯定孔有德一定会接受朝廷的招抚?孙元化的前车之鉴可就在眼前,那孔有德也是反复无常的贼将,难道刘侍郎就不怕孔有德再次使诈?”
“这个嘛....”
屈宜阳轻声一笑,道:“不瞒公公,其实自孙元化上解进京后,朝中便没人再敢议抚,公公也知道,自周相被罢后,温体仁便一党独大,刘大人是周相一手提拔,自然不为温体仁所容,故而对登莱之事,刘大人是有心无力的。不过,世上的事却往往变得快,好叫公公知晓,这招抚之事并非是刘大人和张主事心血来潮意想天开,而是那孔有德自己写信给刘大人,信中言辞恳切,请求刘大人出面替朝廷招抚他们。
刘大人本着悲天悯人之心,想着替朝廷分忧,一来尽快解决登莱叛局,免得朝廷再多耗钱粮;二来也给孔有德等人一个机会,让他们为国所用。毕竟孔部都是精兵强将,凭的自绝于朝廷,毁于大明自己手中,对国家总是不利的。三来嘛,也是为了公公着想,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定叛军,此等大功足以让公公凯旋归京了,届时,内廷之中还有哪个能撼得动公公的地位呢。”
一番话说得高起潜连连点头,尤其是最后句话,更是让他脸上出现了笑容,但他仍然还是有担忧。
“前番登莱巡抚孙元化几次招抚于孔有德,然而孔有德却一再诈降耍诈,尔今咱家又如何确定他是真愿降呢?万一他又变故,咱家岂不是落得和孙元化一个下场吗?”
屈宜阳却没高起潜这个担忧,他很是肯定道:“这个公公尽管放心,下官其实已经和孔有德的人接触过,孔有德此次是真心悔改,诚心接受招抚。他说只要新任登莱巡抚谢琏与他面谈盟誓,他就立即率部接受招抚,从此一心忠事大明,绝不会再有二心!”
“嗯。”
高起潜先是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面露苦色道:“谢琏是极力主战的,他与莱州知府朱万年联名上表过朝廷,言明绝不能和叛军再行招抚之事,叛军又围他莱州多日,双方死战至今,谢琏又如何肯回心转意和孔有德谈这招抚之事呢,怕刘大人有些一腔情愿了。”
不想屈宜阳听了,却是坦然说道:“这个公公尽管放心,只要有圣旨,谢琏便是再不愿,也得遵旨行事。”
“圣旨?”高起潜一惊,面露喜色,起身而立激动道:“怎么,皇上已经同意对孔有德招抚了?”
屈宜阳却是摇头道:“没有。”
“没有?”高起潜怔在了那里,喃喃道:“没有圣旨,谢琏如何肯启招抚之事,孔有德又如何肯受招抚?若是抚事不成,咱家可就有大麻烦了...”
“其实有没有圣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公在这就行。”屈宜阳不紧不慢的说道,脸上露出不可琢磨的神情,眼睛珠子在高起潜脸上骨溜溜的转着。他这话,意味深长啊。
“你的意思是?.......要咱家假传圣旨?”高起潜的心开始扑通跳了起来,隐约知道这姓屈的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屈宜阳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欠身恭礼道:“成败都在公公手中握着,如何做,公公想必比下官更清楚。”
话音刚落,便见白尚义惶恐不安的走到高起潜身边,低声道:“公公,奴婢听说皇上对招抚之事深恶痛绝,要是公公假传圣旨给谢琏要他重启抚事,奴婢担心皇上知道后会....”
高起潜也是惊恐犹豫,不待他思虑,耳畔却传来屈宜阳的声音,“只要抚事成功,公公便不是假传圣旨,而是功在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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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功利之辈 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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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或许骨头将自身对明朝的感情代入到主角身上,使得丫丫电子书人物看起来十分的别扭,处处透着一股”奴“性,正如读者经常在书评区指出的那样,一个现代人如何能对古代的帝王生出忠君之心,这还是一个现代人吗?
在此,骨头不想过多解释为何会如此刻画,只是想告诉我的读者们,骨头在尽力描写一个艰辛的转变过程。
我们都是普通人,穿越者也是普通人,或许,我们都会幻想称王称霸,一统天下的快感,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千百年的忠义。
因为忠义,我们的民族才生存至今;因为忠义,我们的历史才会无比灿烂。
穿越者,在试图改变时代的同时,至少不应抛却我们民族的精血——忠义。
当然,骨头不是闭门造车,骨头也需要读者们的宝贵意见,你可以不订阅支持骨头,但如果你在看骨头的书,希望你能够将你的不满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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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不想改变读者对历史的认知,也不想强加自己的思想给读者,骨头所做的就是在构思一部小说,一部自己想要表达某种东西的小说。或许,碍于笔力有限,骨头写出来的文字不是那么饱满,不是那么让人满意,但骨头尽力在做,尽力在想,尽力在写。
另说明一下,截止到目前的所有章节描写的故事,尤其是有关战争方面的,几乎都是历史原版再现。
施大勇的大明之行不是凭空构造出来,他的身上有太多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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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在社稷?!
高起潜心动了,但却仍是不敢就此答应下来,假传圣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即使招抚成功,依当今皇爷的性子,要知道他高起潜敢背着皇帝假传圣旨,怕头一个便要砍了他脑袋。
崇祯不是天启,这弟弟也不是哥哥,尔今内廷声势早就不及前朝,不但内廷中相互牵制,这外朝更是将内廷压得死死,仅从东厂被削弱得只剩空壳便可知外朝对内廷的猜忌和压制之心有多重。
崇祯更是对手下太监管得严厉,但使发现有与外朝私通或有干政之嫌的,立即予以严惩。重则杀头,轻则打个半死,根本不会护着这些家奴。因此,便是再给高起潜十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做这假传圣旨的欺君之事。他虽受崇祯宠信,但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他还是分得明白的。
诚然,若能成功招抚孔有德,对大明自然是功在社稷,自己也将飞黄腾达,成为内廷第一人,但要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却万万是不划算的。
难道刘宇烈算计这么久,到了来还是算计的咱家?要是咱家不肯答应假传圣旨哄骗谢琏,这抚事就难以再办下去了吗?尔今我按兵不动已有大半月,朝中参我拥兵不前的比比皆是,若不是有沙河和小官屯这两场胜仗,怕皇爷早就把我给调回京了,怎会让我这在小官屯观望下去。
一心想着能够不动干戈而收人之兵,成就大功,不曾想到了却是如此情况,刘宇烈啊,你害咱家不浅!你这是要把咱家往火坑里推啊....高起潜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屈宜阳将高起潜的神态看在心中,心下也是暗急,若高起潜不愿配合假传圣旨,莱州之行必不得成,去也无用,没有皇帝的旨意,谢琏等人根本就不会理会什么招抚。
急中生智,忽想到一个法子,忙道:“若是公公不愿行这假传圣旨之事,那下官还有一个法子,此法不仅可以让谢琏俯首听命,开启抚事,也可让公公置身事外,就是事后追究起来,公公也大可以说不知道,事情完全是他登莱自作的主张。”
“噢?”一听还有可以置身事外的办法,高起潜不由脸颊一抽,脱口问道:“什么法子?”目光直直盯着屈宜阳,说不出的心热。
屈宜阳依旧是不慌不忙道:“公公可派手下两个小公公陪下官一起去莱州,有宫中的人同去,谢琏必不会怀疑。到时下官再与他说重启招抚的事,晓之厉害,谢琏必会答应下来。只要他答应出面,这招抚的事便算成了。”
“派两人随你一起去莱州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高起潜盘算了下,派两人去莱州城倒没有大问题,成功骗得谢琏开启抚事也应该没有问题,不管这事成不成,自己都可置身是外,反正又没有落个白纸黑字,但是...
高起潜的眉头皱了起来,闷声道:“要是孔有德依旧不肯降,那此事如何处理?”
“这个公公尽管宽心便是,孔有德这回是不降也得降了。公公率部连克沙河、小官屯,叛军损失不小,又久围莱州不得,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公公又集重兵在此,过得数日,刘大人又将出任总督,率神机营八千精兵,十五门红夷大炮,六十门铜炮到来,到时我官军兵强马壮,他孔有德手下一群乌合之众能当得了我国朝大军一击吗!“
宽慰高起潜的同时,屈宜阳不忘拍了对方一通马屁。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孔有德不是傻子,他当日在吴桥造反也不过是受了一时之逼,想来也不是真心要反。尔今局面明摆着,朝廷重兵云集,他闹腾不了多久。所以在下官看来,这抚事一定会成功。因为这是孔有德最后的活路,他若是再冥顽不灵,只能是自取死路。此聪明人所不为也!”
这番话说得高起潜眉头已是舒展了开来,屈宜阳趁热打铁,又道:“公公也不必担心会犯欺君之罪,公公只是派两人随下官进莱州城,到底是做什么,外人无从知晓,但有公公的人去,谢琏却是不信也得信了。只要抚事办成,公公自然就可以凯旋回京,到时又有谁会来讨没趣探个究竟呢。”
“此事兹关体大,容咱家好生想想,好生想想...“高起潜其实已经是十分动心了,派两个太监冒充一下天使,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罪名,总比假传圣旨要担的风险少得多吧。但还是迟疑不决,拿不定是派人还是不派人。
白尚义在边上也盘算着,不过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什么,只能坚起耳朵听高公公是如何个决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想想的,再想下去,这大功可就飞走了。
一心指着靠招抚成功立下大功的屈宜阳见高起潜还是不肯决定,知道不逼这太监是不行了,轻咳一声,说道:”既然公公不能当即决断,下官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临来时,刘大人却是要下官带句话给公公。“
“什么话?“高起潜抬起了头。
屈宜阳有些心虚,脸稍微低了低,避过高起潜的目光,道:“刘大人说,要是公公不立即建功回京,周相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若周相不稳,公公在内廷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说完,眼观鼻,鼻观心。
“刘宇烈这是要胁咱家吗!”
高起潜听得怒不可遏,铁青着脸看着屈宜阳,但明知对方要胁自己,他也无可奈何,事实确是如此。他能有今日之地位,一半是得皇帝看重,另一半却是托了周延儒的福。若不是周延儒这个首辅帮忙,他又如何能在短短几年间从一个小小的少监一跃而为司礼秉笔,提督御马太监呢。
现在周延儒下台,温体仁成了首辅,而自己和温体仁一向没有交情,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是温体仁的敌人。现在京中温体仁追着周延儒穷追猛打,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自己是托了领军在外的福,不然,怕早已经被温体仁咬上了。
外朝的盟友倒了,高起潜在内廷唯一的盟友则是司礼掌印王德化,真正的大内第一人王承恩对自己一向就不冷不淡,而提督东厂的曹化淳又视自己为眼中钉,一心要扳倒自己取而代之。
以前周延儒在台,又有皇帝宠信,这对师生拿自己没有办法。现在周延儒下台,高起潜便失去了外朝的帮助,仅凭一个空有其名的掌印王德化,是无法和王承恩与曹化淳这对师生相抗衡的。(作者注:王承恩,属曹化淳名下,明时太监多以师生为系,即新太监入宫必要择一太监拜之门下,以学生或义子自居。)
“刘大人一心为朝廷,也一心为周相和公公着想,请公公早作决断。”屈宜阳一反先前恭敬无比的模样,不卑不亢起来,这令高起潜有些不适应。
盯着对方看了半响之后,高起潜的嘴角一咧,露出一丝笑容,很是赞许的点头道:“屈大人看来是有备而来,咱家信你!咱家就派给你两个人,不过丑话咱家说在前头,咱家只能再等十天,十天后,若是孔有德仍未接受招抚,咱家说什么也要出兵了。”
“公公放心便是!三天之内,下官必有佳音传来!”
屈宜阳松了口气,从高起潜帐中出来后,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却是吹得他精神大振,仰天长出了口气,遥向东北,目光之中满是渴望。
帐中,白尚义却很是担心对高起潜道:“公公,这姓屈的能办成事吗?”
高起潜淡淡道:“刘宇烈能派他来,自然是信得过他的。”
白尚义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却又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公公,其实奴婢瞧这姓屈的不顺眼,他方才可是对公公无礼得很。”
“无妨,不过一自视甚高,想借着机会扬名天下的功利之辈。”高起潜冷笑一声,“此辈被压得久了,得着机会不管刀山火海也要跳一跳的,刘宇烈怕也是看中他这点,这才叫他来。哼,等抚事成了,咱家可是要好好跟刘侍郎算这笔帐。”
“刘宇烈不过周延儒手下一条狗,现在主人倒了,他狗急跳墙,照奴婢说,公公当初就不该听他的,点起大军杀奔过去,这莱州早就是囊中之物了。”白尚义愤愤不平,也有些不甘心。
高起潜瞪了他一眼,斥道:“你懂什么?行军打仗是儿戏之事吗?若是叛军真如此好打,咱家何至于听他刘宇烈的。”
“公公息怒,奴婢失言。”白尚义惶恐不安,不迭请罪。
高起潜有些心烦,挥手要他出去,搬了张椅子坐在那炭盆前,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盆中的炭火烧得很旺,通红的,烤得人脸都有些发烫。帐外,伸手不见五指,北风呼呼的吹拂着,空气冷得叫人发颤。
营盘中,除了不时走过的几队巡逻兵,便再也看不到一人。所有的营帐都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偶有什么动静,也迅速消失。
离高起潜所在的勇卫营营盘一里多地的京营营盘指挥使林建泰的帐中,却异常的热闹。如果凑得近些,明显可以听到里面有讨价还价的声音。
“一万两,低于这个数,恕本官无能为力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金白银 绝不拖欠
林建泰开出的价码把邓圮吓得愣在了那里,施大勇和蒋万里也吃了一惊,便是裴少宽听了这个数目也是暗自乍舌:林建泰也真是能开价,不过是代为疏通下,他竟就敢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两,这不成心讹人嘛!
略带同情的看了看那川军的邓总兵,心道对方要是有一万两银子,怕也不会求到这来了,大可直接去找高公公,何必过你林建泰这层,让你从中再吞下一份呢。
同时又有些担心,邓圮不过是请求代为疏通能够多发些粮草,另外要些御寒的棉衣,林建泰都敢狮子大开口,更何况得罪过高公公的锦州军呢。照他这般开价法,岂不是要跟施大勇要个十万两?这施大勇便是再有钱,怕也没这么多吧?钱要得多了,这生意就没法谈得拢,肯定是要黄的。
买卖要是黄了,那施大勇允诺事成之后的好处岂不是也跟着没了?真要如此,那可就是到嘴的鸭子飞了,让人好不心疼。
想到好处没了,裴少宽脸颊就不由的抽了一下,偷偷瞥了眼施大勇,苦于那张面具遮着,不知对方这会什么脸色,但估计也绿得不行。
施大勇的脸倒没有绿,不过却也十分的扭曲,先前看林建泰和川军这位姓邓的总兵十分热情的叙旧,对川军的遭遇很是同情,言语很是唏嘘,只差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了,把个邓总兵感动得就差热泪盈眶。也让施大勇安下心来,以为这林指挥真是个好说话之人,自己要求的事情应该没有问题,哪知道接下来的转变却让他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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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泰大包特包,让邓圮十分感动,为了表示感谢,当下便将那两千五百两银票掏出来,说五百两权做给林大人的谢礼,另外两千两则是请林大人代为疏通下高公公。
请人办事,自然是要给孝敬的,民间尚有谢礼一说,这官场之上更是不稀奇了。这年头求人办事就是一个钱的事,有钱好办事,没钱,鬼都不会理你。
因此邓圮递银子给林建泰,施大勇他们自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自己也是来送银子的,谈不上耻笑人家行贿受贿什么的。五十步不笑一百步,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办不行,那家中还有一千多张大嘴等着呢。要再没有粮草供应,施大勇就只能光杆将军拍拍屁股灰溜溜走人重头再来了。
这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在身边有什么用,这花出去才有价值。若能用陈有时的这批财货为部下买来活命的粮食,施大勇是一百个愿意的。
这边林建泰的手也已经伸了出去,脸上依旧笑容灿烂,看起来觉悟性很高,没有半点推让的意思,似乎这好处就是自己应该拿得一样。
然而手刚伸出一半,还没碰到银票时,一听邓圮说只有两千五百两,而且他只能拿五百两,另外两千两是给高起潜时,林建泰的脸立即神经质的上下抽了一下,手停在了半空中,虽然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但话却变了。
他先是说自己初来上任,对营中事务尚不熟悉,和高公公也是交情不多,川军粮草供给既然是高公公定下来的,他便不好插手。要是冒然插手,怕会惹得高公公不高兴。
这一说,顿时把邓圮说愣住了,刚才你不得说得好好的嘛,怎么现在又变故了呢?
但他反应得也快,立马明白肯定是对方嫌银子少了,忙小心翼翼道:“末将也知事情有些棘手,高公公那里不好疏通,所以才请大人能代为出面。若是大人觉得高公公那里银子给得少了,那请大人示下,末将到底给多少才合适?”
邓圮嘴上说得是给高起潜,但帐中在座的哪个听不出来,他是明着指高起潜,暗着却是说给林建泰的。若是把话说透了,那就是你林建泰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帮忙。
官场做事,毕竟还是有些规矩的,这么多人在场,邓圮也不好直接问林建泰要多少银子。
哪曾想,林建泰没有邓圮这般顾忌,他倒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挺着有些微胖的身子负手踱了两步,然后开口直接说道:“邓兄,这事你既找到了本官头上,本官自然不会推你出门。这样吧,你若是真想把事办成,那就出一万两。”
“一万两?!”
邓圮惊得只差眼珠都要掉了出来。这两千五百两还是他和王洪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营中哪里还有什么银子,顶多也只能再凑个千把两出来。林建泰却是开口就是一万两,这不是要他们命吗!
不说他们拿不出来,就是能拿出来,也不会蠢到答应对方。有这一万两银子,他们什么办不了。拿五千两出来孝敬高起潜,事情怕也能办成。
找你林建泰的目的只是为了有个说情的人,因为直接去找高起潜未免有些生份,毕竟来了这么多天,他和王洪一直没有就粮草的事去找过高起潜,也没有过多拜见,只因军务的事去了两次,更没递上什么孝敬,现在突然去找高起潜要粮草和棉衣,难保高起潜没有想法。怕高起潜卡着川军的粮草也多半是因为没收到好处的缘故,因此,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从中疏通协调一下,这事情便能解决了。只要高起潜发话,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再卡着川军的粮草,能多些粮草,再补充一批棉衣,这严冬便能熬过去。不然,这天天冻死人,实在是让人揪心。
可林建泰也太贪心了,他开出的价码已经远远超过邓圮的心理底限,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的。便是要他和王洪砸锅卖铁也是凑不出这一万两。
“一万两实在太多了,大人不是不知道末将的情况,打崇祯二年北上勤王,末将就没回去过,这几年一直被朝廷派来派去,没过过半天安生日子,朝廷更是没发过一两军饷出来,末将这几年一直是自己掏家底贴补,这才勉强把手下的兵们给拢住。眼下,末将实在是再也拿不出什么银子来了,不瞒大人,这两千五百两银子还是末将和王总兵凑的,末将实在是真穷啊,手下弟兄也真是苦啊......
大人若是不信,就请到末将营中看看,看看末将的那些兵穿得是什么,吃得是什么,他们中有很多人连棉衣都没有啊,大人!..请大人看在末将手下弟兄忍饥挨饿为朝廷卖命的份上,代为疏通一下吧!”
邓圮苦苦哀求,只差给林建泰跪了。边上的施大勇和蒋万里听得都是同情不已,想不到川军竟然窘迫困苦到这份上。锦州军现在虽也陷入断粮之危,但毕竟士兵们还是穿得暖的,可听这邓总兵所言,他营中已经有士卒冻死,冻伤得更不在少数,这和锦州军比起来,也实在是太惨了些。
看来这姓邓的还是个好官,知道为手下的兵争取活路,倒不似完全喝兵血,吃空饷的恶将,施大勇如此想道,暗自叹了口气,有种戚戚相连的感觉。更有种莫名的悲愤,为双方的处境感到愤怒,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想不到他施大勇也要靠行贿来活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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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圮的苦苦哀求令得一向不太看得上外地兵马的裴少宽都有些动容,可是林建泰却视若无睹,如铁石心肠般不为所动,根本不松口。到最后,许是听得不耐烦了,这才摊开双手明着说道:“邓兄,说实话,你跟本官叫苦没用,本官管的是京营,不是管你川军,更不是这大军主帅,所以你就是跟我哭出个天来,本官也是爱莫能助,毕竟这粮草和物资卡在高公公手中,没有他发话,本官如何就敢擅自拨给你。”说到这,林建泰干咳一声,接着说道:“不过这世上再难办,也总有解决的法子,只要你邓兄有心,舍得花这银子,事情就一定能办成。到时,自然可以解决你营中难题,你邓兄好过,下面的士兵也好过,你说,是不是这理?”
邓圮被林建泰问得一怔,脸拉得跟驴脸一样,苦巴巴道:“大人,末将不是不想出这银子,实在是末将拿不出来,请大人通融通融,你看,末将再拿一千两如何?”邓圮也是认林建泰狠了,咬牙多加了一千两,也不知回去之后王洪认不认这帐呢,要是他不认,这血出得可就大了。
唾沫都干了,才加一千两,林建泰这下真的没有好脸色了,先前的虚情假义瞬间飘散,负手便回到自己的椅子,冷冰冰的摞下一句话,“一万两,低于这个数,恕本官无能为力了。”
“大人!...”邓圮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算是认识这林建泰了,他就是一认钱不认人的混蛋!他就是再求下去,对方也不会松口!
人谁没个喝凉水塞牙的时候,今日你林建泰不仁不义,他日总有倒霉的时候,到时,看老子如何收拾你!
邓圮咬牙咒骂,气得小腿肚子微微颤抖。
林建泰可不怕邓圮记恨自己,见对方站在那里不动,显然是拿不出一万两的,也不再与他罗唆,挥手便要送客,“若是你拿不出这银子来,那就请回吧。本官这还有客,就不送邓兄了,邓兄请吧!”
“请吧”二字拖得长长的,有意又无意的带有几分讥讽之意,邓圮听了,脸憋得通红,却是不敢发作。
忍气吞声的抱了抱拳:“既然大人不愿帮我川军,那末将也不好再叨唠了,就此告辞!”说完,转身便要出帐,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邓总兵请留步!”
嗯?
邓圮疑惑的转过身过,发现叫住自己的是那一直坐在边上脸戴面具的大汉。
“你?”邓圮不知对方为何要叫住自己。
裴少宽和林建泰也是奇怪,不知施大勇叫住邓圮要干什么。
施大勇笑着冲邓圮点了点头,尔后转身冲林建泰欠了欠身子,抬头说道:“大人,末将愿为邓总兵和川军将士出这一万两银子。”
“你出?!”
邓圮、林建泰、裴少宽他们听了施大勇的话,都愣在了那里,蒋万里也是惊讶,不明白将军为何要替人家出这银子。
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当日大凌河首捷,天子大喜之下特拨内帑犒赏松山军,也不过一万两银子,他松山老军一年所需军饷也不到一万五千两,现在却无缘无故要替素不相识的川军出这一万两,这让蒋万里十分的想不通。但将军既然做了,他也不会反对,想必将军这么做有他的用意。
但这比自己还要穷困的川军能有什么地方值得将军打主意的呢?蒋万里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施大勇此举用意何在。
“你是说你替他出这一万两银子?”
那边林建泰早已经站起,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施大勇难不成和邓圮是亲戚,要不然凭什么当这冤大头。就是他娘的亲戚,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拿出一万两银子做这人情的!
裴少宽则是心中大骂姓施的失心疯了,失心疯了,你自个的事情还没有办成,却先白送一万两给人家,这他娘的不是失心疯了,能做出这傻事吗?
邓圮则是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望着这个戴着面具的大汉,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帮自己,这可是一万两啊,不是一百两,自己和他根本不认识,可是对方竟然就说要替自己出了,实在是叫邓圮吃惊之余想不通。
一万两拱手送给自己,这人情可是大到天了!邓圮激动莫名,又怕这大汉是诓自己玩,满是忐忑的望着对方。
施大勇很是肯定的对林建泰道:“大人,末将愿意替邓总兵出这一万两银子。”
“你...你有一万两吗?”林建泰不相信对方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
施大勇没有说话,而是侧过脸吩咐蒋万里:“把东西拿过来。”
“是,将军!”
蒋万里虽不明白,但却是一点也没有迟疑,很是利索的将一直拎在手中的包裹吃劲的抱到了林建泰面前的桌上。
施大勇沉声吩咐道:“打开。”
蒋万里依言解开包裹上的系结,包裹被打开的那刻,林建泰的眼睛顿时直了——全是十两一块的金锭!
“这里是五百两金子,折合银子五千两,余下五千两算在末将和大人的买卖中,只要大人肯做末将的生意,末将稍后就叫人一齐运来。”说完之后,施大勇顿了一下,又特意强调道:“全是真金白银,绝不拖欠。”
抬首,却发现林建泰正贪婪的望着这堆金锭,那有些肥胖的脸在烛火的照映下金光闪闪。
第二百六十九章 粮食火药 借兵两千(上)
五百两的金锭堆在人的眼前,那金光炫得人两眼发亮,连带着那烛光也异乎的明亮起来。
林建泰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身为五军都督府的指挥同知,又是京营的指挥使,他每年上下捞取的钱财也不在少数,光是吃的空饷每年都有两三万两银子。加上他林家在京城和南直隶的产业,说他林大人有万贯家财也不为过。因此,几百两金子对他而言,实际也算不得什么大数,仅是为了得到这神枢营总兵一职,他往上送的孝敬都有四万两。
所以区区五百两金子,按理根本不值当他林大人如此失态,可人就是奇怪,任你如何个身家富有,猛的一堆金子砸在面前,这眼睛也是立即就直了,想不两眼发光都不可能。
这世上能真正做到视钱财为粪土,不为金银之物所动的人毕竟是少数,况且林建泰本就是一贪财之人,其敛财的厚颜无耻从他开口就跟邓圮要一万两就能见出。
金子,金子,明晃晃的金子,晃得人心直痒痒,晃得林大人一时都难以自制。
林建泰这等官高职尊之人都如此失态,更别提裴少宽这个小小指挥佥事了,见到这么一大堆金锭,他立时也是直了,喉结上下咽来咽去,只差口水都要掉了下来。
邓圮也是看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啊,那金光炫得他一阵眼迷魂离。
其实若施大勇拿出来的是一张五千两银票,他们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这么一大堆金子摆在面前,谁他娘的能不失态!
那真金白银给人带来的心理冲击远比一张银票来得多,那感觉就像是一张五十万块的支票和一堆百元大钞给人带来的视觉和心理的不同冲击。
.........
林建泰失态得厉害,恢复得也快,片刻之后,他定住心神,将视线从桌上这堆金锭上收回,神色也变得镇定起来,看了一眼施大勇后,开口淡淡的道:“看不出施将军家底倒是丰厚,说是财大气粗也不为过。嗯,你想与本官做什么买卖?”
“大人,施将军其实也是为了军粮而来的。”施大勇没有说话,而是反应过来的裴少宽替他说了。
一听施大勇也是来求军粮,邓圮愣了下,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倒是奇怪了,邓兄来求粮,施将军也来求粮,搞得朝廷好像苛待你们一样?”
林建泰装聋作哑的笑了起来,施大勇站在那里,并不说话。邓圮则是暗哼一声。
笑了几声,林建泰突然停了下来,有些赞叹的对施大勇说道:“你施将军的大名本官在京中就听说过,圣上可厚赞你是当朝膘骑大将军的,锦州大捷更是打出我国朝天兵的威风,一洗我朝屡屡受制东虏之耻,你施将军,可是功在社稷,简在帝心啊,皇上厚赞,你确是当得。”
“不敢,此天子厚赞,末将从不敢真以膘骑自居,末将只一心效忠朝廷,为国家肝脑涂地,从不敢有他想。”施大勇自谦道。
听了这话,林建泰似笑非笑的摆了摆手,道:“哎,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施大勇确是有功社稷的嘛,再说了,这圣上夸赞,你身为臣子的又如何能不受呢?”
说完,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施大勇的面具起来,知道对方的脸曾被红夷大炮炸残变得狰狞可怖,所以才用面具遮挡起来,不然,可是十分的吓人的。但又是十分好奇对方这面具后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施大勇没有接林建泰的话茬,而是开口说道:“大人既知末将,那想必也知道末将眼下的处境,若大人能帮末将一把,末将感激不尽!”
“这个嘛...”
林建泰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委婉道:“都是朝廷的兵马,你们有难处,本官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只不过你得罪的是高公公,他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又是大军监军,便是本官也要唯他之命是从。所以本官可不敢为了你而得罪高公公。”
施大勇听后,却是说道:“大人刚才说过,这世上之事再难办,也总有解决的法子,只要大人有心,事情就能办成。”
“有意思,有意思...”
对方拿自己的话来套自己,林建泰觉得十分有趣,但也正合他心性,这世上就没什么办不了事,有钱就行!
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过后,神情一肃,沉声便问:“那你是要本官替你向高公公疏通一下呢,要他不再为难你锦州军,还是要本官私下帮你什么呢?”
“真金白银的买卖,于其叫人赚了,不若大人自个发财。”施大勇的脸转到了那堆金子上面。他这话虽没有明着说,但却已经告诉林建泰,他选择的是后者。
这话听在林建泰耳中,也是十分的悦耳,也中他下怀,真金白银如何能让旁人赚了去!
“说吧,你想要跟本官买多少粮食?”
进入正题,林建泰也不拐弯抹脚了,谈生意就得是开门见山,直来直去,没必要再绕什么道道了。
施大勇想都不想,脱口便道:“大人能卖多少,末将就买多少。”
林建泰有些惊讶:“施将军好大的口气。”
施大勇则道:“只要银子足,末将这口气自然就大。”
林建泰一怔,心下盘算对方能够为素不相识的人掏一万两银子,想必这身家确是丰厚,当是有这底气说这话的。却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有钱赚,如何能不赚?林建泰凝视施大勇半响后,点了点头:“那好,本官便卖你300担粮食。”
一担就是100斤,300担自然就是3万斤粮食,按锦州军现在每日所需要3000斤粮草来计算,300担粮食足够他们支撑10天,若是省着些,则还能多坚持五天。
林建泰以为自己一下给了对方300担粮食,对方肯定会激动一下,哪曾想施大勇却是一点喜色也没有,在那摇了摇头,然后吐出二字:“不够。”
第二百七十章 粮食火药 借兵两千(中)
300担确是太少,对锦州军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撑不了多久,也不知这登莱的叛乱何日才能平定,若是拖个几个月,那施大勇便是什么事都做不得,每日只能为部下们的口粮绞尽脑汁,煞费苦心了。
没有粮食,再强大的军队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昙花一现而已,再大的抱负也只能是胎死腹中。为了不受制于人,施大勇必须得到更多的粮食,至少,也要将这个年关过了。因此,不管花多少银子,施大勇都不在乎,也不会心疼。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钱也要用在正途上。
银子没了不要紧,但兵不能没了,这是施大勇咬牙做的决定。有了粮食,人心才不会散,手下有兵,他这锦州参将才能有一番作为,才能不被活活困死在平度沟。
那孔有德的叛军和正在西北、中原肆虐的流贼,说起来都是因为没吃的才闹起事来的,若是有吃的,他们何苦要提着脑袋和官兵厮杀。
有粮食,这官兵才是官兵,这百姓才是百姓,一旦没有粮食,施大勇都不敢想自己会走向一条什么道路。
民以食为天,他施大勇也是个普通人,真要到弹尽粮绝的那一天,说不得他也只能背着良心纵兵掳掠走上一条乞活的不归路了。但在此之前,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他都要想方设法搞来粮食。
此刻,叛军也好、流贼也好、关外的建奴也好,都不是施大勇的敌人,他的敌人是士兵们的肚子。
为了填饱士兵们的肚子,施大勇需要粮食,越多越好!300担不够,远远不够!
.........
“不够?”林建泰以为自己听错了,300担还不够?这可是够一千人食用十来天的了,你施大勇还嫌少?
“施大勇,这粮草可不是你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高公公卡得紧,林大人能拨给你300担,已是担了极大风险的,你不能光想着你锦州军,你可得替大人着想才是。要是要得多了,这动静便大了,难保不会走露风声,要是叫高公公知道的话,只怕你是一粒粮食也得不到了。”
裴少宽觉得300担粮草不少了,怎么着也够你锦州军撑到过年,而且林建泰刚刚上任不过几天,能瞒着高起潜卖你300担粮草确是担了极大的风险的,算起来也是天大的人情了。
人情也好,钱面也好,施大勇却是铁了心了,既然已经大出血,就一次出个够,只要林建泰能满足自己的条件,便是倾家荡产他也认了。
“末将想买一千担,只要大人肯成全,这价钱好说。”
“施将军,一千担绝不可能,不是本官不想赚这钱,这世上有谁会嫌银子多的呢。但一千担的确太多了,动静太大,这营中可不单单是本官的人,一旦出了事,本官可是难以交待的。而且这大军的军粮除了一半是北直隶征调而来,另一半却是从运河的漕粮运来,运来多少,吃掉多少,都是有帐目的,少了几百担还好做文章,但一下子少了一千担,这帐目是如何也做不了的。不是本官不愿帮你,而是这风险实在是太大,毕竟本官不是这大军统帅,做任何事本官也都顾虑着后果。
这样吧,本官见你也不容易,便再凑两百担给你,500担,只这么多了,你若是愿买,咱们就谈价钱,若是不愿,那本官也没办法了。”林建泰说话的同时,心下也是暗惊,施大勇还真敢买,开口就要一千担,他也不怕吃撑了!他道这粮食是他林建泰自己家的不成,这可是朝廷的军粮!这买卖可是会杀头的买卖!
“施将军,500担不少了,做买卖讲得是个长久,只要你施将军手中有银子,到时还怕没有粮食吗?”裴少宽为了事成之后的好处,极力劝说施大勇先买500担,更是提醒他别把买卖做崩了,这细水长流才更有滋味。
一千担粮食动静的确太大,装上马车的话至少得一二百辆,这么大动静,高起潜又不是傻子,如何能不知道。而且一下没了一千担粮食,难免没人起疑心,要是捅了出来,对锦州军而言也是大麻烦。
这私下贿赂购买军粮可是要杀头的,哪个知道你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就算你锦州军缺粮,你也要按程序来一级级要,怎么能私下买大军的军粮呢。若是高起潜借此做文章,一个蓄意谋反的帽子便就能戴了下来。毕竟现在朝廷可不知道你锦州军正被高起潜逼得无粮可食!
裴少宽这混蛋说的也有些道理,这做买卖确是讲个长久,既然林建泰爱财,那日后便还有合作的机会。一次性把买把做了,对双方而言未必就是好事。若是因动静太大,漏了风声,到时高起潜必会深究,若是因此把林建泰给调走,那对锦州军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思及此处,施大勇不由点了点头,同意道:“那好,末将便先买这500担,却不知大人要多少银子呢?”
一提到钱,林建泰不由失声轻笑了一声,尔后面作沉思状,似是在盘算该要个什么价才好。
方才可是见识过林指挥如何个黑心法的,见他这样,裴少宽不由咯噔一下,心道大人你可别开个天价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林建泰想好了价格,缓缓竖起四根指头,对施大勇道:“四...四万两。”
“四万两!”
裴少宽和邓圮不约而同失声叫了起来,蒋万里也是一惊,忍不住便要骂林建泰心也太黑了。
“500担粮草,按价也就一万多两,大人要得是不是多了些?”裴少宽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他怕施大勇承担不了这么多银子,作为中间人,他还是尽责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明显偏向林建泰,还是想着帮施大勇做成这买卖的。
不过林建泰还没发话,施大勇却笑着说道:“不多,不多。就四万两,末将买了。”
“爽快!”
林建泰大喜,其实他本是想说三万两的,但鬼使神差的就竖起了四根手指头,要是施大勇跟他还价,他也会减少,可谁知道对方竟然不还价,一口答应了!这让他狂喜万分。
“本官就喜欢施将军这等豪爽之人,与你做买卖确是叫人痛快!”
林建泰现在是越看施大勇越是欢喜了,裴少宽和邓圮却是眉头直皱,均是暗骂林建泰也太厚颜无耻了些。蒋万里则是气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不明白将军为何要当这个冤大头。
施大勇却是提出了一个条件。
“能和大人做买卖,末将也是十分的荣幸,不过...末将还有桩买卖要跟大人做,不知大人愿不愿意?”
“你还想要什么?”林建泰满脸堆笑,只要不是卖他的官印,什么都好商量。
施大勇道:“末将还想要些火铳的药子。”
药子?林建泰怔了怔后,毫不迟疑的问道:“可以,你要多少?”
施大勇道:“五千斤。”
林建泰想了想,摇头道:“只能给你三千斤,再多也没有了。你也知道,我京营火器都是工部打造,药子也是由工部调拨,军中库存并不十分多。再说大军驻扎在此,随时都会攻打叛军,要是药子短缺太多,影响了战事,那本官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那就三千斤,请大人开个价吧。”施大勇依旧很是爽快。
“一万两。”这一次林建泰倒没有狮子大开口,而是要了个比较实在的价格。
三千斤药子,按价作卖大概在六千两银子左右,他跟施大勇要一万两,这心可真是仁义多了。也不知是因为刚才那四万两要得太多内心愧疚,还是因为施大勇太爽快,林建泰不想断了日后的买卖的缘故。
“可以。”
施大勇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下来,接着说道:“如此就是五万两,再加上邓总兵的五千两,总共五万五千两,末将回去之后便将银两准备好,却不知大人何时把货交到末将手中。”
“这事好办,明日本官便会安排,三天之内,东西分批送到你营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官也不占你便宜,如何?”林建泰做买卖倒是十分的规矩,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不是要施大勇先把钱交了,再发货。
“再好不过!”施大勇向前一躬,谢道:“末将代手下弟兄谢过大人了!”
“好说,好说。”
林建泰笑着拉过施大勇,又说了些交接细节,还很是关心的问锦州军可缺些棉衣、军械什么的,听施大勇说不用后,他你上顿时露出几分失望来。
事情谈成,施大勇便不再留,向林建泰告辞:“那末将这就先回去准备。”
裴少宽忙也跟着告辞,他可是惦记着施大勇许给自己的好事呢。
林建泰笑着道:“时辰也不早了,本官也要歇下了,诸位请回吧。”
邓圮见林建泰连自己也一起送了,忙急着问了声:“林大人,那末将的事?...”
林建泰随口说道:“小事一桩,川军千里迢迢来此平乱,朝廷如何能苛刻你们,待明日本官去找高公公商量一下,便把这事给你办了。”
“多谢大人!”邓圮嘴上说着谢,脸上可没有什么感激之色,林建泰也不以为意,笑咪咪的朝帐外叫了声:“来人啊。”
听到指挥大人叫唤,外面忙进来两个亲兵,林建泰吩咐他们道:“领几位大人出营去,不要叫外人看到,若是碰到御马监的人,你们知道怎么说了吧。”
那两个亲兵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齐声道:“属下明白!”
第二百七十一章 粮食火药 借兵两千(下)
从林建泰帐中出来后,施大勇一行便由林的两个亲兵领着,一路专捡僻静处,如此绕来绕去,总算是出了京营的地盘。
出了京营,便是川军王洪的成都兵驻地,再往里才是邓圮重庆兵的营盘。
一路之上,施大勇担心被御马监或是勇卫营的人发现,因此只管埋头走,并不吱语一声。裴少宽几次想开口问问自己的好处何时兑现,但都忍着没有问。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但等出了京营地盘,裴少宽可就忍不住了,他再不开口讨要事先说好的好处,这人可就走了。
正要开口,左前方有个黑影闪了一下,尔后过来一人,却是锦州军的邵武。
看到邵武出来,邓圮吃惊不小,四下看了看,发现看不到一个王洪手下兵的影子,甚至连队巡哨的兵都没有,比之京营的营帐里时不时还能看到一队巡哨兵,这成都兵的防守未免太松懈了些,要是这会叛军袭营,恐怕立时就要全军崩溃,不可收拾。
邓圮的重庆兵驻在内营,因此川军的警卫和防卫工作基本上是由王洪的成都兵承担的。现在却看到王洪的兵根本就没有承担什么警戒防卫工作,营盘四周只零散的布置了些拒马,挖了数处陷马坑应付一下,邓圮自然就有些惊怒和头疼。
施大勇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可是没有什么鄙视耻笑川军的意思,这鬼天气也不知是百年一遇还是千年一遇,冷得厉害,天寒地冻,川军缺衣少棉的,能保证不被冻死已经不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巡营的。
再说恐怕就是李九成想来袭营,他麾下那帮乌合之众也不肯来吧,严寒之下都能拉出来的兵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叛军真要有这毅力和战斗力,怕早就打到北京城去了,何至于在这登莱一地转悠呢。
况且这前面还有金国奇的蓟辽兵和林建泰的京营兵挡着,叛军就是想袭营也得先紧着他们来,故而施大勇没有邓圮这般恼火,反而给川军的松懈找到了借口。但要是这扎营的是自己的兵马,恐怕施大勇早就火冒三丈,拿鞭子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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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武独自一人躲在川军的营中,没什么东西御寒,再加上蹲在地上,早就冻得直哆嗦,从头到脚没一点温度,摸上去冰冷冰冷的,就好像血液都冻住一般。
若是施大勇再晚出来个半个时辰,恐怕邵武这条命便要去了几成,不死也要脱层皮。就这会脸看起来也是苍白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就好像从停尸间出来的一般。凑近了细看,更是能看到那脸上的毛孔处好像都结了冰茬子。
看到施大勇他们后,邵武有些激动一跃而起,但因冻得麻木,这一站顿时两腿一阵虚脱,险些就要摔倒。稳住心神,使劲跺了几脚,感觉双脚能活动后,邵武不敢大步跨出,只敢慢慢挪动小步向施大勇他们走过去。
到了跟前,便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将军,他们愿意给咱们粮食吗?”
这鬼天气!
施大勇咒骂了一声,冲邵武点了点头,邵武立即是露出喜色:这下好了,总算是有粮食了。
见邵武冻得跟个冰人一样,施大勇不由有些心疼,见他还死死抱着那小包金子,忙示意蒋万里把金子接下来。
这小半包金子有五十多两,原是准备万一摸进营时被人发现收买上下打点的,但一路之没被人发现,便要邵武拎了躲在这等他们。
连上下打点用的都是金子,而不是银子,施大勇行事也真是暴发户了,财大气粗。
裴少宽眼尖,一眼便看出这包里装得肯定是金银之物,估摸着份量怕也不轻。心顿时火热起来,琢磨着如何开口讨要自己应得的好处。事情可是给你施大勇办了,你财大气粗的在林建泰那里充了冤大头,总不会吝啬自己这份中间人的好处吧。
抱着时间太久,邵武的手指都和那包冻得连一块了,手指头舒展不开,又怕会被一下扳断,所以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慢慢松开,这才把包给了蒋万里。
包一离手,邵武立时就帮双手伸向自己的衣领,靠着脖子暖和暖和手,稍稍好些后,才揣在自己的袖中。一阵寒风吹来,下意识就是一个寒颤。
邵武的动作让施大勇再一次暗骂了一声老天,这他娘到底是个什么鬼天气,后世的腊月虽冷,可万万不会冷到这种程度。
这个天气,农作物哪能得活,农作物活不了,这人吃什么!饿急了,不造反才怪。
也难怪施大勇来到这个时代后,一次又一次咒卖老天,觉得这天冷得太厉害。要知道,在大勇的前世,对明末这十几年的气候有个专用名词——小冰河时期。
小冰河时期全球气温急降,而明朝更是其中的重灾区,在一千年内最冷,在一万年内也可以排到第二位,一百万年内可以排到第七位左右。
如此气候之下,冬天严寒,夏天干旱,没有天灾才怪了。严寒和干旱造成农作物大面积冻死旱死,根本没有什么收成。俗话说,三年丰裕一年灾,也就是说三年丰收积累下来的粮食,才能够抗得过一年的灾害。但此刻的大明却是已经连续受灾近十年了,试想可知眼下的大明已经到了何种惨状。
西边、东北、中原处处受灾,气候稍好的江南却因为贸易的繁荣而普遍种植经济作物,很少有种粮食。这在平常时候没有问题,但在连续受灾十年后,却成了大问题,要命的大问题——明朝无法从没受灾的江南调运足够的粮食往灾区赈灾,而得不到政府接济的灾民自然就要自己寻找活路,他们能够也唯一能自救的办法便是去抢。
将心彼心,如果施大勇不是穿越到松山守备身上,而是穿越到一灾民身上,看到自己的爹娘、老婆孩子、兄弟姐妹挣扎在垂死的边缘,他也一样会出去抢。如果不抢,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去,这种人间惨事谁能承受得住!恐怕到关键时候,就是食人肉也不是不能做的了。
天气越来越冷,粮食越来越少,流民也是越来越多,再加上崇祯重用东林党那帮贪官污吏,便是他再如何勤政也无法改变亡国的命运。
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对抗老天爷的,能避免亡国的命运只有一条,那就是找到足够的粮食。
可惜,便是施大勇这个穿越者也不知道从哪去找到挽救整个大明的粮食,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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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将军,你托下官的事情下官都给你办妥了,那将军先前许给下官的那份好处是不是....”见施大勇光顾着和他部下说话,裴少宽有些心急,趁着间隙插了句话。他没有明着说要施大勇立即兑现,但脸上那巴巴的样子再明白不过。
邓圮到这会也没搞清楚这个京营的指挥佥事和施大勇是个什么关系,但见他刚才替施大勇说话,想必二人也是相识的。这会却见这位裴指挥开口跟施大勇讨要好处,不由怔了下,旋即有些明白了,敢情这姓裴的是搭线牵桥的中间人,现在事办成便要好处了。
“裴兄放心,少不了你这份。”
施大勇伸手从蒋万里手中接过那小半包金子,然后看也不看便递给了裴少宽,笑了笑:“这里有五十多两金子,裴兄先拿着,等明日我再叫人送剩下的一半给裴兄。”
裴少宽哈了哈手,不迭接过金包,有些不确定里面装得到底是不是金子。
见状,施大勇笑道:“裴兄要是不信,大可打开看看。”
“不用看,不用看,小弟信得过施兄,信得过施兄。”裴少宽哪好意思真打开看。
双方的称呼都变了,兄弟相称起来,十分的亲切。只不过双方都是看在对方还有利用的价值,各怀鬼胎。
不好意思打开看,但裴少宽还是暗暗掂了掂份量,确认不止五十两后才满脸堆笑道:“多谢施兄了!”
“以前的事,施某多有得罪,还请裴兄不要往心里去。往后我锦州军要借重大人的地方还多得是。”施大勇一语双关。
裴少宽会意的点了点头,只要有银子赚,什么恩怨他都能先放下。
站在这里挨冻,有些受不了,事情也办了,还留在这干什么,施大勇既说剩下一半明日送来,那肯定就能送来。再留在这里,未免就有些尴尬了,他施大勇为邓圮出了一万两银子,这血放得未免太过奇怪,肯定是有什么相求之事。自己还是不要留在这,反正和我也没有关系。
邓裴少宽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道:“施兄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就是,小弟一定责无旁怠,责无旁怠...如果施兄没别的事,那小弟就先回去了,这天寒地冻的,嘿嘿,小弟还真有些受不了。”
“裴兄请回去吧,明日施某会派人过来,届时说不得还有些事情要麻烦裴兄。”
施大勇笑着冲对方欠了欠身子,裴少宽缩了缩脖子,朝四周瞅了一眼,确认没人看到后,这才抬脚就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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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宽走后,邓圮突然抱拳冲施大勇作了一辑,心怀感激道:“若不是施兄慷慨解囊,林建泰如何会肯出面替我川军周转,这粮草还好说些,少归少,总饿不死人。可这棉衣要再是不拨,我那手下的兵可就遭大罪了。施兄仁义之举,邓某实在是无以回报,要是有什么需要邓某帮忙的,尽管说便是,只要邓某能办到的,上刀山下火海邓某也一定替施兄办成!”
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银子的,对方不可能平白无故替自己出一万两银子,肯定有求自己。于其要对方主动开口,倒不如自己说出来好了。
邓圮也是个爽快人,所谓得人钱财,替人消灾,人施大勇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自然就要相报了。但说实在的,他还真想不到施大勇能求自己什么事。粮食、火药他已经跟林建泰买了,他锦州军又是辽镇来的,装备要比自己的兵好得太多,想来想去,邓圮也想不到自己能够帮施大勇什么。
施大勇的确不是白出这一万两银子的,他是有私心的,原本是想等接收了林建泰的粮食火药后,再来找邓圮,这样隔上几天,感觉上就不是那么的别扭。你想这刚替邓圮出了一万两,后脚便要跟他要东西,换谁都难免心里会不舒服。
但既然邓圮主动提出来了,而且看他这样子,也是心甘情愿要帮忙,施大勇自然也不会再假仁假义下去。
“哎,邓总兵言重了,你我两家同为客军,又处境相同,焉能不相互帮扶一把。”话锋一转,“不过也不瞒邓总兵,我替你出这一万两银子确也是有些私心的,施某想跟你借点东西。”
果然是有求自己,邓圮点了点头,道:“施将军想借什么,但是我邓圮能拿出来的,定会相借将军。”
对方这么爽快,施大勇倒是犹豫了,他要借的东西说来太过犯忌,对方不一定就会答应。但银子已经出了,不管邓圮愿不愿借,他总要是开口的,不然这一万两还真是犒劳川军将士打水漂了。
在邓圮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施大勇迟疑一下后才有些难以启齿道:“我想跟邓大人借些兵。”
“借兵?”闻言,邓圮呆住了,他想不到对方竟然是要跟自己借兵!
蒋万里和邵武也是怔在了那,双双糊涂的看着施大勇:将军借兵做什么?
施大勇见邓圮骨碌碌的盯着自己看,以为对方怀疑自己借兵的目的,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锦州军自京师南下时只七百兵马,先后经沙河、小官屯两战,军中老卒损失极大,不怕大人笑话,我锦州军现在就剩个空架子,而朝廷又迟迟不让我军北归,我又与高公公闹了些不快,万一高公公要派我军攻打叛军,末将担心以我军现状,难以与叛军一战。故而想跟大人借些兵,一来充充门面,二来也能解得一时之危...不知大人是否肯相借?”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打不过也得打
辽镇的锦州参将向四川的重庆总兵借兵,听起来十分的好笑。盖天下能打的兵,除了九边那几家,如辽东、宣大、延绥、固原、宁夏等镇,其他几家都是有名无实,那兵将根本拿不出手。便是号称天下强军之首的京营也是烂麻绳串珠子,提都提不起来,就更别说邓圮手下这根本提不上名号的重庆兵了。
川军承平已久,前朝闹出“奢安之乱”时,川军就是烂到家,逢战必败,硬是拿小小的土司之乱无奈何,平乱的主力还是赖了人家秦良玉的白杆兵。
所以施大勇向邓圮借兵,这让蒋万里和邵武都是大跌眼境,将军什么不好借,怎么借起川军来了,那帮兵连个土司作乱都平不定,借他们能有什么用。
便是废物得不能再废物的京营兵怕都比川军强些,至少,他们的脚上还能有穿棉靴,而川军中大多数士兵却是穷得连双鞋子都没有,很多人还是穿着草鞋来。武器更是杂七杂八,别的不说,那火铳十根里怕有五根是烧火棍,打不了一响就得炸膛。
就这又穷又不能打的兵,借过来能做什么,什么都派不上,还得先往他们身上贴进一大笔银子!
也不知将军要借多少人,要是借得多了,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从林建泰那买来的粮食定然又要被分掉一些,这样一来,自家兄弟还是撑不了几天。
到时一断粮,你借得兵再多,还得给人还回去,那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要不还,那帮川兵自个也是有腿的,一见没吃的,哪里还会听你锦州军的差遣,自个都是长脚的,拦都拦不住!
算来算去,这买卖都是不划算得很,蒋万里和邵武忍不住便想劝施大勇不要借兵,可是看到将军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人邓总兵,二人这嘴巴便怎么也张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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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大勇不知道这兵其实是不能借的,若他辽镇之内相互借些兵还好说,毕竟都是一镇的,权宜行事也都好说。可他现在要借的是四川兵,与他辽镇根本不相隶属,离着十万八千里,完全是两个指挥系统,这兵如何借得来?就是借了,朝廷又怎么会承认!
到时兵部查起来,川军为何少员这么多,你锦州军又为何多了这么多川兵,你叫施大勇如何跟朝廷解释。好一点,一道圣旨把他训斥一番,兵部一道公文把兵调走。这要不好,恐怕就是中使带着锦衣卫来了。
你施大勇自个犯事不要紧,却连累人家邓圮,这又是何必呢。
你开口借了,看在那一万两银子的份上,邓圮是答应得好,还是不答应得好?
答应了,这事后患太大。不答应,人家刚替自己充了回冤大头,一万两真金白银可不是随便哪个都能拿出来的,那是天大的人情!你邓圮要是说一个不字,恐怕立时就要被人指着后背戳骂忘恩负义了。
施大勇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只一心想借兵,想把锦州军重新搭建起来,能在高起潜和祖家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有自保之力。他实在是太缺兵了,锦州带来的老卒还剩两百多人,其余的都是原陈有时的叛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千出点。这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说实在的,要是这时高起潜一道命令调他去攻打莱州李九成,那施大勇恐怕就彻底成了“光杆将军”。
世上没有那么多运气之事,大凌河首战,松山军对阵两千建奴骑兵,打得几近全军覆没时,来了个大贝勒莽古尔泰出于私心下令撤军,这才没让施大勇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战就光荣捐躯。
随后的大小凌河、长山会战、锦州保卫战,哪一仗打得不险?几乎就没有一仗是明军以压倒性优势进行的,没有一仗是施大勇在战前就能安若泰山等着大捷的。
那仗仗都是拿命弄险打的!那仗仗都是拿部下们的血肉堆起来的!
要不是命大,施大勇早就死了数回了,那锦州城头的红夷大炮至今想来都叫人后怕得很。要是那炮再打得偏些,被削去的恐怕就不是半边脸这么简单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极度缺医少药,医疗设施极度弱后的时代,被炮子削去半边脸的施大勇都能活下来,不能不说得奇迹。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送他来这个时代的附带主角光环。
一次次整兵上战场,打残回来再重编,再打残再编,到现在为止,原松山军的老卒已经消耗怠尽,军中的主力核心已经从原先的松山老兵向昌平兵过渡。要是这昌平兵再消耗怠尽,那些施大勇看不上眼的叛军怕是就要成为锦州军的中坚力量了。
这不能不说是施大勇的悲哀,更可以说是整个大明的悲哀,因为实在是打不过!打不过啊!.......
打不过不要紧,只要能打就行!只要能把这仗打下去,只要还有机会,就绝不放弃!
不到输得精光那刻,赌徒是永远不会离开赌桌的!
有赌未必输!
亲身经历的几场恶战没有让施大勇胆怯,从而改变为大明死战到底的心志,他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至始至终都是那么坚定——为了大明、为了庄烈帝战至最后一刻,直到自己再也呼吸不到大明的空气为止。
为了能打下去,施大勇需要兵,需要那些能手持武器随他为了这个国家卖命的兵。
因此这个时候谁要是能借给施大勇兵,那对施大勇和锦州军而言,绝对是雪中送炭。
赌徒出身的施大勇从来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要是谁肯借他兵,条件是一百兵磕一个头,那他情愿向对方磕上几千几万个头,把头磕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大不了在得到兵后反过脸来咬你一口而已。
兵,实现自己理想抱负的唯一工具;兵,挽救华夏不致陆沉的唯一利器。
只要有兵,施大勇就不惧怕谁;只要有兵,施大勇就敢杀戮任何一个敢挑衅他的人!
第二百七十三章 家中还有一妹妹
一万两银子借你些兵,这买卖还是划算的,你川军穷得连送礼的银子都凑不出来,眼瞅着军士冻死冻伤,不如借些于我,对你我两家都实惠,至少我是不缺银子的。
施大勇对于成功借到兵还是有些信心的。不过邓圮的反应却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直愣愣的站在那,久久的没有开口答复。
通常这个样子只说明一件事——人家不想借,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保持沉默希望你知难而退,这样对双方都好。要是把话说开了,反而有伤脸面。
等了又等,仍是等不到邓圮表态,施大勇一颗心顿入谷底,知道这事看来是没希望了,不由暗叹口气,人家不愿借,他也不能强借。
一万两银子打水漂总不痛快,但能帮那些缺衣少食的川军一把,这心里总归好受些。毕竟都是朝廷的兵马,国家的武装力量,能千里迢迢在这冰天雪地里聚首,也算是缘分。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兵借不到就算了,日后或许能在其他方面拉兄弟一把。
念及于此,嘴巴一张,便要说既然邓大人为难,那此事就作罢,银子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权作施某对川军弟兄的一番心意。
这正要开口,没想到邓圮却动了,他盯着施大勇的面具看了一眼后,不动声色的问了声:“不知施将军想借多少兵?”
答应了?施大勇一怔,不加思索,脱口便道:“两千。”
“两千?”
邓圮点了点头,没有露出惊讶为难的表情,但在片刻之后,他却是摇头道:“我麾下兵不过五千,一下借你两千,难免惹人怀疑,要是高公公那里查问起来,我却不好交待。”
这番话说得施大勇又突了起来,感觉这话好像还是委婉拒绝的意思。但邓圮随后说的却让他眼前复亮起来。
邓圮接着说道:“不过,若是王洪也肯借你一千兵,我两家各出一千,那这事便不会惹人怀疑了。”
听了这话,施大勇喜出望外,有些激动道:“大人是说愿意借兵于我了?”
见施大勇有些激动,邓圮反而笑了起来,道:“承蒙你施将军看得起我手下这些川军弟兄,向邓某开口借兵,邓某如何会不借?再说....”说到这,邓圮叹了口气,“弟兄们跟着邓某,也实在是过得苦日子,若是能在你那吃上几顿饱饭,不被冻死,却也是他们的福份了。”
闻言,施大勇忙道:“大人放心,川军弟兄到我营中,我是一视同仁的,绝不会有所偏见,一应供给悉同我锦州将士。另外,这两千人的一应装备和粮饷都由我施大勇负责,绝不要大人操半分心,施某说到便能做到,这个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不要叫我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外人不知道,邓某还能不知道吗,我川军在朝廷诸公眼里就是呼来喝去的份,你们辽军却是朝廷眼里的宝贝疙瘩,和咱们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说来,施兄这个参将可比邓某这个总兵来得更有份量些,要是施兄看得起邓某,往后我们也就兄弟相称好了。大家同为客军,又都受制于高起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相互拉拢一把了。”邓圮说得很是感慨,情真意切,一点也不作伪,显然句句出自真心。
突然心念一动,脱口就道:“要是你不嫌弃,邓某就与你结为八拜之交如何?”
施大勇哈哈一笑:“求之不得,能和大人结拜,末将可是高攀了!”
对方答应,邓圮也是喜不自禁,抬手一指天,郑重道:“我等武夫也不讲那般虚礼,搞什么香案了,往后你我就是兄弟,看年岁,怕你不及我长,我便托大做这大哥吧。”
施大勇忙上前便拜:“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邓圮年纪在他之上,施大勇自然不会抢这大哥,和对方也颇是投缘,邓圮不似其他带兵官,身上还是有几分真性情的,和他结拜也不屈自己。
“恭喜二位大人义结金兰!”
这结拜来得太过突然,蒋万里和邵武有些莫名其妙,但将军能和一个总兵官结为兄弟,身为部下的自然是替他高兴。邓圮的川军虽然不能战,但也有几千人,加上王洪的几千人,力量仍是不容小瞧,一定程度上便成了锦州军的奥援,要是高起潜真有事生,说不得还能借助一下川军的力量,不致完全被动,二将如此想道。
“贤弟快快请起!”邓圮由衷的高兴,上前扶起施大勇,拍胸脯道:“为兄这边借一千兵给你没有问题,不过王洪能不能借,还得问过他才知。不过我看问题不大,少了一千兵他怕是求之不得,正好能多吃一千人的空饷。”
施大勇十分感谢道:“王洪那里就请大哥多多帮忙了,事成之后,小弟必有厚谢。”
邓圮摆手道:“谢不谢的就算了,为兄虽也好财,但绝不贪图兄弟钱财,只要你能善待这两千弟兄就好。再说你已替我二人出了一万两银子,如何还能再要你破费。这兵借给你小事一桩,你便是不还来,也没什么问题,权当是我这大哥送给你的见面礼好了,大不了日后报个战死便是,说不得为兄还能吃些怃恤金呢。”邓圮果是真性情,一点也不忌违,连要将这一千人报战死吞没朝廷的怃恤都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可见他现在真的是将施大勇当自家兄弟看了。
听邓圮说这兵都不要还,施大勇还稍稍愣了下,他本意也是不准备还的,日后要是邓圮要人,一个拖字应付。这练好的兵如何能还给他,如此一来岂不是真的失算了。但邓圮这么大度表示,这让他不禁有些惭愧,自己这算计着人家的兵,人家却明确表示不要还,相比之下,好像邓圮比自己高尚了多。至于邓圮如何报那一千人死亡,这事施大勇可就不关心了,换作是他,恐怕也一样会这么做。
施大勇是幸运的了,若是换作十年后,怕他就是出再多的银子,邓圮也不会给他一个兵,因为到那时,那兵可就真是各个军将看家保命的本钱,有兵就有一切,没兵,你就是个狗屁。现在嘛,军将拥兵自重,养寇自重还没形成风气,大多数带兵的还是敬畏皇权,一心忠于国事的。
邓圮又和施大勇说了些如何交接这一千兵,不被外人察觉的细节,大致说得差不多时,邓圮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噢,对了,兄弟家是哪里的,家中可是望族大户,又或是家族经商,亦或有亲戚在朝为官的?”
他问这个做什么?施大勇一愣,没有隐瞒,本能的答道:“小弟乃昌平人氏,家道一般,爹娘早已过逝,小弟自幼随兄长从军,兄长不幸战死永平后,小弟家中便....”
施大勇本想说家中便没人了,但不知怎么的一个激灵,想起身体的主人家中好像还有一个妹妹在!
汗,附身这具身体都这么久了,竟然连人家有个妹妹都给忘了,施大勇十分汗颜,脸上很是尴尬。
“家中还有一妹妹了,听....嫁于本县一秀才为妻。”差点用”听说“二字,还好改口得快,饶是如此,说完之后,施大勇还是讪讪得有些脸红。
说来对这妹妹,施大勇可是有点不厚道了,来这个时代也有几个月了,却一封书信都没有给这个妹妹,也没有什么财物相赠,更不知妹妹过得怎么样,自己好歹也是朝廷的高级武将,照顾一下妹妹一家理所当然,可他却愣是把这个妹妹给忘记了。就连进京献捷都没有想到回昌平一趟,倘若身体主人地下有知,定会骂他这夺舍者太没良心了。
听了施大勇的说辞,邓圮不禁奇怪了:“以兄弟这等家境,如何出手如此豪绰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指替自己出的一万两银子和给林建泰的五万两银子,这六万两银子可是笔巨款,要是家中大户,或者家族经商,那自然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无家族支持,一下拿出这么大笔银子,换谁都要吃惊。
“不瞒大哥,小弟在沙河之时,得了叛将陈有时的一批财货,算来也有几万两银子。小弟这人向来不好这身外之物,只要这钱花得有价值,便是全花了,小弟也不会皱一眉头的。大不了以后再去挣来便是。”施大勇很是坦白的告诉邓圮银子哪来的。
听了这个回答,邓圮恍然大悟,军将私藏缴获再是正常不过,若是哪个带兵的打了胜仗不截留战利口,那才是不正常呢。
很是感慨道:“我早就知兄弟为人有豪杰之风,与兄弟相比,我这大哥却是小气得很了。”
施大勇笑道:“大哥那是没有多余的银子,若是有朝一日也能和小弟这般发上一笔横财,恐怕俨然也是一个土财主了,呵呵。”
“时辰不早,兄弟不若就在我帐中歇一晚如何?”见夜已黑深了,又冷得出奇,邓圮便有心留施大勇一行在他营中安息。
施大勇却道:“营中尚有一干部下在等着,得不到确切消息,他们这心也不安。大哥好意兄弟心领了,不过小弟还是回去得好,不然下面的人可就不安心了。”
邓圮理解的点了点头:“也好,那为兄就不送你了,明日我便去找王洪说借兵的事,届时我会派人通知你。”
“有劳大哥费心了。”
当下,施大勇又郑重其事的谢了邓圮,尔后在邓圮的护送下出了川军的营盘,径直回了平度沟。
次日一早,林建泰就派了两个人过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恨不能清君侧
唯利之人最重信义,得人钱财,替人消灾。
林建泰依约分四批向锦州军所在的平度沟运送了300担粮草,并于二十三日以往商县调粮的名义派部将汤阴九率领一百人押送一千斤火药至平度沟。
施大勇依言给予五万五千两,货银两清,锦州军迫在眉睫的断粮之危暂告一段落。然而随着二千川兵的陆续到达,这粮食消耗也多,乐观估计,可支持到年后初四五日。
为了彻底解决粮食短缺的大问题,施大勇派郭义持密信前往京师拜会东厂曹化淳与内廷司礼王承恩。只要这二位内廷大佬能够出面帮忙,那高起潜定然要听命,不然银子再多,也经不住林建泰那吸血鬼压榨。
郭义此去携带重金,施大勇要其到京城后,先去拜会重病的丘禾嘉,将锦州军现在的情况告诉这位老巡抚大人,希望老巡抚能够出面斡旋。
因丘禾嘉两袖清风,崇祯二年“已巳之变”时方从举人跃升兵备,其后便出关抚辽,家中并无余财。而京师乃繁华之地,听说老巡抚及其家人在京中并没有府邸,而是在东直门外租了民居暂住。感老巡抚清廉,对自己又有提拔大恩,施大勇不忍老大人卸任之后受制于钱财,故特要郭义瞒着老大人,留五百金于他家人,用以在京城的开销,另外买些上等的人参药材给老大人治病用。之所以要瞒着老大人,是怕老大人不受部下赠金。
因对身体主人有愧,施大勇要郭义办完差事后去昌平一趟,替他送一千两银子给那嫁给秀才为妻的妹妹,告诉他家兄现在正在登莱平贼,等平定贼乱之后回辽东会往家中一趟。
另派邵武快马急回锦州,调留守锦州的黄安部一千四百兵南下。同时要邵黄二人与新任辽东巡抚孙瑴接触一下,看这位新巡抚大人对辽东局势持何种主张。对他孤军在外的锦州军将又持何种看法,能不能出面向朝廷替他们申诉一下。
能做的施大勇都做了,现在就看转机会出现在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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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银子份上,裴少宽将大军所收的各类塘报、抄报私下送给施大勇,甚至还将高起潜召集诸将议事的会议内容泄露给施大勇知道。
从裴少宽的口中施大勇终于得知为什么高起潜在小官屯拥军不进了,原来朝廷有人瞒着天子私下和孔有德议抚。
听说力主招抚的是前任首辅周延儒,大学士、兵部侍郎刘宇烈,另外兵部主事张国臣等人也是极力议抚的。
抚事进行得如何,施大勇并不知道,高起潜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孔有德绝不可能接受招抚。此贼狡猾多变,屡番诈降,根本不足信。有孙元化的前车之鉴在那,却不知朝中那些还主张招抚的大人们为何还要再行此下策。
大军就在莱州城外,孔部李九成又新败,此时大军一鼓作气杀过去,有莱州城内守军配合,势必能将叛军全歼于莱州城下。
这般不战不进,坐等招抚成功,不仅空耗粮饷,也延误军机,要是莱州城顶不住,那再想夺取这座坚城无疑困难许多,徒然增加官军死伤而矣。
施大勇大恨,主政者愚蠢!恨其不为大军主帅,恨高起潜太监误事,然恨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他锦州军势单力薄,已成大军弃军,若不是林建泰等人见利眼开,怕早就崩溃,何来锦州军!
抚吧,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高起潜要抚,那就抚,但愿这抚事能够成功。
施大勇受够在这鸟不拉屎的平度沟苦熬,恨不得早日率部归辽东去,省得在这担心高起潜不知哪天就射来背后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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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邓圮和王洪双双便服来访,二人来的目的除了看看那两千兵在施大勇这里过得如何,另外也给施大勇带来一个确切的消息——仗不打了。
不打了?
施大勇一惊,旋即高兴起来,莫非抚事真他娘的成了?
谁知邓圮却说叛军仍在莱州城外,那抚事都抚到屁股沟里去了,丫根就没有影。
既然招抚不成功,那高起潜还等什么?打啊!鸟太监还等个鸡.巴毛啊!
施大勇不岔,忍不住骂了高起潜一声。
邓圮听了淡然一笑,无所谓。王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骂了声,然后说这回不是高太监不肯打,而是朝廷不让打。
“朝廷把咱们调来就是平孔有德,解登莱之危的,为何现在倒不让打了?”施大勇一头雾水。
王洪笑道:“不要咱们拼命岂不是好事?兄弟倒怎么一心要打呢?”邓圮和施大勇结了把子,王洪和邓圮交情深,便也和施大勇兄弟相称起来。相比邓圮更重施大勇情义,他打得却是和财主多多结纳的心思。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咱们当兵打仗吃皇粮,为的不就是替天子平定四方乱贼吗,若能早日平定叛军,我等也可早日回家不是。”施大勇越想越不是滋味。
邓圮叹道:“兄弟一心为国,大哥是知道的,可如今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朝廷说不打,那就不打吧。”
“大哥可知朝廷为何不让出兵?”
“山东巡抚徐从治死了。”
“这是哪个?”施大勇没听说过徐从治这号人。
邓圮道:“就是以前的山东布政使,前任巡抚余大成被押解进京后,朝廷就要他当巡抚了。”
“此人如何死的?”山东巡抚死了,这可是朝廷大员,施大勇略惊了一下,“病死的?”
一省巡抚死了,不是病死就是老死,施大勇想不到其他的死法,总不能是战死的吧。真要是战死,那可是了不得大事了。
“那倒不是,这徐巡抚说来也是个好汉,他是在城头督战时被叛军炮火给打中了,重伤不治而死。”事实还真是施大勇想不到,那徐巡抚的确是战死的,邓圮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肃穆,有种悲戚。
王洪也叹息了一声。
战死的?施大勇这下可就越来越不明白了,十分疑惑:“不是说正在招抚吗,怎么叛军还在攻打莱州?”
“叛军能信么?”王洪朝京师方向撇了一撇,“哧”了一声:“也就朝中那帮大人们会信。”
邓圮道:“徐从治一死,主抚派又占上风了。温阁老和皇上倒是想战,可是现在朝中一边倒的要抚,皇上和温阁老也不能硬顶着,前些日子这招抚还是秘密行事,现在却成了正大光明,堂而皇之而行了。”
闻言,施大勇拍案而起,愤然说道:“天子要战,首辅要战,其他的臣子如何敢说不战!”
“兄弟大概不知道朝廷里是个什么情况吧?”施大勇的激动让王洪有些意外,你辽镇离京师可比咱们四川近,怎么这朝中的情况你却不知道呢?
施大勇怔在那里,不知道王洪这话是指什么。
王洪见他确是不知,便叹口气道,告诉他道:“这么说吧,尔今朝廷做官的,十个有九个是东林党的人,前首辅周延儒便是东林党的人。不管首辅也好,还是各部堂官也好,又是科道言言也好,要不是东林党的人,你就别想把这官做好,更别想得到他们的支持。简而言之,尔今这朝廷啊,不是皇上说了算,其实是东林党说了算。要是东林党不答应,皇上和首辅也没有办法。”
“现在就是东林要招抚孔有德,所以...”邓圮苦笑一声,“温阁老倒不是东林党的人,可就因为他不是东林的人,所以他这阁老说话才没用。”
刚说完,施大勇就气得又是一掌拍在了桌上,骂道:“东林误国!有这帮奸臣贼子在皇上身边,这天下事能好得了!恨不得提一旅精兵清君侧,将这些误国奸贼斩于朝堂之下!”
施大勇说出这话来,可把邓圮和王洪吓了一跳,二人慌忙起身,一个朝外看,一个去拉施大勇。
“兄弟这话可说不得,要是叫人听见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邓圮一边说,一边将激动中的施大勇又拉着坐了下去。
“这话也就今日兄弟随口一说,咱们可都没听见,往后啊,可千万不能再说这话。这话是臣子说的吗?就算兄弟是好意,恨东林那帮人误了国事,可是也轮不到咱们来管啊。这屁股决定脑袋,咱们也就是些带兵的武夫,朝廷向来就不待见咱们,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好吃好喝供着,用不着,立马就打到角落里。说来兄弟你还算好的,你看看老哥我,唉,这他娘的哪是人过的日子!”王洪说着说着想到这两年来被呼来喝去,姥姥不疼,奶奶不爱的日子,不由也是心酸。
被他二人一说,施大勇也知自己失言了,定了一会,抬首问二人道:“二位兄弟此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王洪笑道:“倒没什么事,只不过这些日子没着个酒肉,嘴巴都淡出味来了,所以找兄弟商量下,看咱三家是不是凑些银子,派人去买些酒肉回来?”
“邻近各县都被叛军掳掠过,百姓连口粮都不得,何来酒肉能卖的?”
施大勇早派人去买过,可能买着的却是寥寥无几,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往往走上十里八乡也见不着个人影。城里头倒是有,但也少得可怜,也贵得很,买了两次才买回来几十斤肉,根本不够将士们吃的。最后给熬了几锅肉汤就着面饼匀了。打这之后,施大勇就没再派人去买肉了。
王洪却肯定道:“这里没有,别的地有啊!咱们派人到山东去,那里没经多少兵灾,这两年年景还算不错,应该能买到。”
“看眼下情形,这仗是打不了了,说不定得到明年二三月份才能动,这马上过年了,也不能太寒碜,弟兄们身在异乡过年,总得有酒有肉,一年就这么一个除夕,可得让弟兄们吃好喝好。兄弟说是不是?”邓圮说道。
施大勇点了点头,要是王洪有门路,他自然愿意买些酒肉回来过年。
“好,这事就由二位兄长做主吧,要多少银子小弟这出便是了。”
邓圮摆手道:“哎,哪能要你破费呢,咱们各家出各家的。”
王洪讪讪的笑着,没说什么。
施大勇却坚持要替他们出这酒肉银子,邓圮推辞不过,便也答应了。王洪乐得直说酒肉买回来肯定先尽施大勇先挑,那肥的管锦州军饱。
施大勇笑了笑,随口应付了几句。邓王二人又在他的陪同下去看了正在按锦州军的要求进行训练的两千川兵,看了片刻之后,二人便告辞了。施大勇要人取了三千两银子给二人,王洪满脸堆笑的要亲兵拿了装马上带回去。
送邓王一行出营后,施大勇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天子竟然硬不过臣下,这仗不打了改继续招抚,谁知道这他娘的要抚到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