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坠马 混战 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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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战还在继续,李忠辅部伤亡已过半,战场上开始出现跪地投降的叛军。【 高品质更新 】
胜利的天平开始向锦州军倾斜,已精疲力尽的狼骑军在施大勇和曹变蛟的带领下欲对当面叛军发动最后一击,将他们彻底逐出战场。
李忠辅接连派人向李九成请命退出战场,得到的答复却是不准撤退。
为了防止李部不支擅退,李九成又命部将夏元亮、郑启钢率三千兵移防小官屯东南方,如此一来,便截断了李忠辅部兵马后撤的通路。
留个李忠辅的路只有一条——和明军拼到底!
若是有耿仲义部的三千东江辽兵,李忠辅何须后撤!可是他手下却是一帮乌合之众,很多人甚至连人都没杀过,靠着这样的军队如何打赢当面训练有素的明军。
兀自徒劳组织两次人数在四百人的反击后,李忠辅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他决定不顾一切率部后撤。
他不想白白把命丢在这里!
但正在此时,阵后却呼起铜锣的声音。
听到铜锣声,李忠辅和部下们就像是得到解脱似的,立即呼号着要所部士卒立即与明军脱离接触,顺着耿仲义部辽兵空出的退路狼窜逃往大阵。
他们这一退,却苦了那些还在用弓箭袭击明军火铳手的女真兵。
撤退的命令下得太快,等到三进保发现友军都退了时,他和他的族人立时成了明军的目标。
“给老子打这些狗.娘养的满鞑子!”
女真人如一块肥肉摆在了李大山的眼前,他已经被那些时不时落下的箭枝惹怒了,刚才不去理会他们是因为要专心对付那些叛军步卒,防止他们将狼骑合围,现在叛军一退,这些女真人可就要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了。
有来有往才是为人之道!狗鞑子,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李大山大咧咧的开口对着老五老六叫了一声,恶狠狠的将手中长刀挥向了那些不知道是继续射还是跟着退的女真箭手。
“砰!砰”
随着火铳手对着女真箭手打响第一个轮次,女真人的伤亡开始急速增加。
与明军相比,女真箭手们身上只有简单的棉衣,根本就没有保护的甲。
在三百多尺的距离上,被铅弹命中,当场死亡地可能性不大,但重伤和因为流血而死亡的比率却很高。
原本三百多人的女真箭手在锦州军的三轮火铳打击过后,只余百十人傻呆呆的站在那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手中拿着的弓箭也在不断抖动着,可见心中已是害怕至极。
这些女真人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能及时救治,这些受伤的族人都将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他们想去救,可是对面的明军却是逼得近了,根本没有任何时间让他们救治受伤的族人。
“撤,快撤!”
三进保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立即退出战场,他已经看到东江的辽兵上来了,或许战斗很快就要结束。
.............
耿仲义的三千辽兵在锦州军力支的时候上来了,狼骑军在施大勇的带领下冒死发动了重甲冲锋。
与此同时,叛军的火炮再次打响。
炮声中,惊呼声中,叛军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明军将领从马上坠落。
施大勇没有中炮,他的座骑却失蹄绊倒。
被炮子炸死炸伤的狼骑军有数十人之多,坠马者更是不计其数。
因炮声惊吓,战马有些失控,狼骑军的冲锋胎死腹中。
曹变蛟见将军落马,担心施大勇安危,率领没有坠马的一百多狼骑兵围了过来。
情况变得有些危险,辽兵发出欢呼声向狼骑军蜂涌冲来。
“妈的,抓几个活的看看,老子倒要瞧瞧这些官狗是不是真不怕死!”
看到明军坠马,辽军中一身材矮小的把总立即兴奋的大声叫了一句。
“抓活的,抓活的!”
数百辽兵兴冲冲的一齐向狼骑军围了上来。
“保护将军!”
曹变蛟带着一百多骑围绕在落马狼骑兵的四周打圈,不时用三眼铳向扑上来的叛军开火。
“明军败了,明军败了,弟兄们上啊!”
冲在最前面的辽兵抽出长刀朝那些披着重甲的明军冲去。双方靠得这么近,火铳已经失去了意义,现在要用大刀长矛来解决这些明军了!
“小曹,冲过去!”
“落马的拿战马掩护,用火铳打!”
施大勇一边喝令曹变蛟不要理会自己,率领没有落马的狼骑兵去冲击叛军,一边要落马的狼骑兵们利用火铳射杀那些冲得近的叛军。
...........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当双方再次厮杀在一起的时候,突然狂风大做,漫天飞雪随着狂风扑面而来,随风飞舞的雪花不时被鲜血溅到,化成红色的血水掉落地上。风大得让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施大勇紧眯着双眼,握紧手中长刀,小心的避开对方的长矛。他手中的长刀比一般长剑要长,式样就如后世东洋武士刀一般,但却更耐重、耐砍、结实。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战术可讲,完全是混战。
以命搏命!
只见施大勇不要命的东砍西剁,瞬间已是砍倒六七名叛兵,更有几人手中的长矛被他砍断,空拿着木棍在那目瞪口呆。
很快,叛兵们反应过来,看到施大勇如此悍勇,便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
“这是个明军大官,弟兄们抓活的!”厮杀中,不时听到有军官在传令活捉施大勇。
四周都是混战的人群,再加上风大眼睛难睁,施大勇再怎么凶悍,他的身上也难免不被长矛刺到,不过因为甲衣的保护,都没有刺到要害。但每被剌一下,都是疼得厉害。这锁子甲毕竟不如板甲坚固,可以卸去剌来的力道。
他一边强撑着气力不使自己泄气,一边将手中长刀不断的砍向出现在身边的叛军。
狼骑兵们虽然勇猛,但很多人的体力却不如施大勇,身上的甲衣更是重得要命,很多都是凭着一腔悍勇与那些东江辽兵硬抗,在对方十几倍于己的人数优势下,不大一会功夫,就有六个狼骑兵因力竭死于叛军围攻之下。但他们的拼死反击也让叛军付出了数倍的损失。
耿仲义见明军落马还能如此神勇,短短工夫自己就损失了数百人,再这样下去,就算把他们抓住恐怕自己也得不偿失。这些东江兵可是打江山的本钱,不能随便折了。
特别是看到那戴着面具的明将出手狠毒,出手就中要害,长刀下只死不伤,眼神如同一只孤狼般凶狠,心中骇然,连连对着那些手下叫唤,意思是让他们不用再留活口,统统杀个干净。
其实不用他呼喝,这些东江辽兵们也知道这个时候再也没有手下留情,留活口一说了。
已经杀红了眼睛的他们,发狂似的将长矛朝那些骑兵身上刺去,随着不断有人呼号的倒下马去,双方的撕杀越发惨烈起来。
施大勇力气渐渐不继,当他用力砍向一叛兵的后背却被另一人猛的架开的时候,心中苦笑一下,知道自己体力消耗甚巨,已经无力再挥动手中长刀砍向敌人了。
这时身上也阵阵疼痛,全身上下有了酸软的感觉,好想躺下睡上一觉或者歇上一会。特别是当他的眼光瞥到外围又有数十名叛军正朝这边冲杀过来时,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要为庄烈帝捐躯了。
不过那些冲过来的辽兵却没有靠近这里的战圈,曹变蛟率部从他们的侧翼冲了过来,虽然马速远不及先前,但马蹄所到,还是让他们挡不住。
被曹变蛟这么一冲,那些叛军只能被迫向后退去,给了施大勇和余部喘息之机,但也是险象环生,每个人全身都是血淋淋的。
把总万良身上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有多少伤口,正当他使尽全身力气砍断一根刺向自己的长矛时,突然,他身子一软,一个坐立不稳一下从马上跌倒在地。
一名叛军军官看到万良跌倒在地,以为有便宜可占,二话不说,跳过来对着万良就是一长矛。
几名狼骑兵见状急得大喊起来,离万良最近的一名狼骑兵更是不管对手已经刺过来的长矛,准备扑过去为把总挡那长矛。
万良摔在地上,眼见叛军恶狠狠的长矛就要刺到自己身上,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猛的往前滚了一下,双手抱住那军官的双足,一用力,就把他掀倒在地,转身扑到他身上,再人手脚并用就那么翻滚厮打起来。
在地上滚了一阵后,那叛军军官身材比万良高大很多,力气也不小。但被万良在后面牢牢抱住,双手勒住脖子,双腿盘住腰部,他是空有一身力气却用不出来,只能瞪大双眼拼命的想把他甩下来。
万良被那叛军军官甩得有些头晕眼花,几次要从他身上掉落,但都凭着一口狠劲死死勒住对方,眼看对方挣扎渐渐虚弱,左臂突然一阵巨痛,被一只长矛突兀的刺穿,却原来是二人滚到了几十名叛军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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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见死不救高起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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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对方纷纷竖起长矛,万良忙用力把那叛军军官翻到自己身上,让他成为自己的盾牌,手上力气也放缓,心道千万不能叫他死掉,不然对方可就不能投鼠忌器,自己一定会被这些叛军手中的长矛刺成刺猬的!
那叛军军官也看到了那些士兵手中高举的长矛,惊恐万分,却因为脖子被勒着而不能说话,任由着万良将他勒在上面。【 高品质更新 】一只手不住的摇动着,示意那些兵不要作自己。
辽兵们投鼠忌器,不敢一下剌上去,拿着矛在那小心翼翼的扎来扎去。
就这样利用人肉盾牌小心的躲闪着对方的长矛,努力的控制着身上的叛军军官,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万良眼前渐渐眩晕,手足慢慢的开始不听指挥,他的力气支持不住了。
自己恐怕要亡命在此了!
万良咬牙使劲的勒住身上叛军的脖子,在心底大吼一声:小爷临死也拉你当垫背的!
正在这个时候,却见那些叛军突然叫了起来,然后神情紧张的一齐往后退去,那些与狼骑兵撕杀在一起的叛军也纷纷往后退去。
耳畔铳声响得如吵豆般,鼻子闻到的尽是火药的呛人味。
万良现在就是动一根手指头都费劲,身子就仿佛不是他的,根本无法起身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但他知道肯定是己方的援军来了,不然那些叛军是不会就此退去的。
援军是真的到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蒋万里、李大山、邵武三人带领的四百火铳兵,另外还有一千多由郭义带领的步卒。
...........
“兄弟,你怎么样,死不了吧?”
万良的眼前出现数十名正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的火铳兵,那些火铳兵看万良的眼神如同看英雄般,应该是刚才万良拼死战斗的样子被这些士兵看到了,否则他们也不会看万良如同看勇士般。
在士兵们的眼里,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他是不怕死的好汉,那么都值得尊重。
见到蒋万里、李大山他们的出现,施大勇松了口气,虚弱的叫道:“扶本将起来!”
蒋万里和郭义立即奔了过来,把他僵硬的胳膊慢慢拉开,轻轻扶他起来站好。
站直后,施大勇才看到身边不远处站着四个全身上下似乎被血雨淋过的狼骑兵,四周地面都洒满鲜雪,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叛军的,也有自己部下的。
远处,叛军正惊慌的向后退去。
叛军开炮后,李大山他们便看到了将军坠马,立即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郭义领着亲兵队威逼齐三宝弹压那些溃逃的步兵二营俘虏兵,在斩杀十几人后,俘虏兵们被震摄住,不得已在辎重营和亲兵队的督押下返回战场。
彭大锤等马贼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们协助了郭义收拢败兵。
很快,郭义便领着辎重营押着俘虏兵们和四百铳兵会合,趁着叛军主力被狼骑军吸引的时候,展开了冒死反击。
东江辽兵们虽然人数众多,也都是久经战阵,但也挡不住豁出命救人的锦州军,被逼得连连后退。
耿仲义起初也是吃了一惊,以为明军来了大队援军,仓皇转转马头后撤,待发现不过一千多人后,立即命令部下重整兵部反扑。
李九成在确认对面的明军已经没有生力军加入后,又派了两千人加入战局。
形势对锦州军十分的不利,他们将再次面临叛军精锐主力的围攻。
............
万良的英勇表现被施大勇看在眼里,待见他被步营士兵抬了下来后,才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
不管是万良还是那些战死的士兵,都是追随自己的忠勇之士,他们的死伤是施大勇最不愿看到的。
但征战沙场,又怎会没有伤亡呢,但愿死有所值。
援军的到来让施大勇稍稍安了一下,视线中,曹变蛟和一百多狼骑兵正停留在不远处喘息,见到小曹没有出事,施大勇有些欣慰。
叛军被打得往后退,施大勇以为按目前的局面,就算己方不胜,也不会大败。叛军已经伤亡数千人,在如此大的伤亡下,除非叛军真的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自己,否则极有可能收兵不会再战。
这一战,使得施大勇重新审视孔有德的叛军起来,沙河一战让他对叛军的战斗力产生了轻视,尔今身边倒下的士兵尸体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叛军并不是他所想象的无能,得到登州城后的叛军已经成为一支劲敌。
从开战到现在,时间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双方战到现在,锦州军已经支撑不住,但叛军也好不了多少。施大勇初步判断了一下,叛军有可能现在就会收兵,否则再战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可是,耳畔传来士兵的惊呼声却让他为之一惊。
“将军,叛军又上来了!“
又上来了!施大勇一震,闻言看去,果然刚刚退下去的叛军又正在以冲锋的队形向己方扑了过来,兵力甚至比刚才更多!
叛军是非要吃掉我才肯罢休了!
施大勇暗道一声不妙,急忙问蒋万里他们:“我们还有多少兵能战?”
蒋万里四下看了看,摇头道:“没多少兵了,估摸还有一千人能战。”
没多少兵了?施大勇一怔,心中一凉:难道老天爷真的要让我在这惨败?真的要让我施大勇苦心积累的家底全部损失在这里吗!
他有些绝望的看着那几千叛军黑压压的扑上来,这个时候他若要是跑,绝对来得及,但却要将大半部下丢弃,显然,丢弃部下独自逃命不是施大勇的为人。
不知怎么,施大勇突然想起高起潜来,自他率军离开沙河,高起潜的京营就跟在屁股后面远远吊着,相距不过十里。这里打得不可开交,高起潜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不来增援于我?
他是见死不救又还是无力相救呢?
难道他高太监真的为了一己私怨而置我锦州将士于绝境吗?!
施大勇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冷还是因为心冷,紧闭着嘴巴死死的看着西边,心中满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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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末将也是官军
在咒骂高起潜若干声后,施大勇长长的吐了口气,他知道,如果没有援军的话,他这次肯定要一败涂地,叛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但他却没有后悔冒然投入战斗的决定,在他看来,天子之兵就当为天子而战,不管敌人有多么的强大,他也要勇敢的赴汤蹈火,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只是内心深处有些遗憾而已,就好比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那般无奈。要是再给自己点时间,再给自己一些兵,这仗的结局一定会改变!
与那些精英比起来,我这赌徒未免也太次了些,仗打成这样,或许还是我太无能,也是,一个烂赌鬼如何能承担拯救汉民族的重任?
施大勇自嘲一笑,思维回到眼前的现实中,凝视众将,准备做最后一战的准备。
这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
“打到这份上,弟兄们也算替大明出了力,替皇上尽了忠,老天真不佑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日后我等就在这结伴做个孤魂野鬼吧。”
“将军...”
施大勇这话说得太过凄凉,听得众将都是心伤,均是没有说话。
“都是汉子,别这么婆妈,大家各自归营,准备和叛军决一死战吧。”
施大勇摆了摆手,示意众将不要呆在自己身边了,叛军马上就要扑上来,不管结果如何,总要打出锦州军的威风来,叫他们叛军知道什么才是为天子死战的忠勇之士!
“将军放心,我等必血战到底,不负天子之兵!”
诸将相视一眼,齐一抱拳,便要下去部署。这时,却听刚才那个士兵又叫了起来,声音不是那种惊慌,而是带有惊喜。
“快看,快看,咱们的人!”
“什么?”
施大勇为之一怔,顺着那士兵的手势看去,只见方才骑兵藏身的密林中又涌出一队兵马来,看旗帜,不是明军是什么!
那队明军约有数百人,一边朝着这边打旗号,一边保持着队列慢慢的移动。依稀可以看到有几个军官在那不断的呼喝着,似是在勒束部下行军。
蒋万里看得仔细,一眼就看出那队明军乃是沙河来投的王天德,不禁感到奇怪:临出发时,将军将他们留在沙河,怎么现在却跟上来了?
一听是王天德的人马,施大勇也是疑惑,他对王天德印象并不好,当日议事准备东征登莱时,王天德不吱一言,神色之中有担忧之色,显然是不想随锦州军东来。
见他这样,施大勇心中恼火,认为王天德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并不是真心归降,只是走投无路才来暂栖麾下。这种人最是留不得,随时都会变节反咬,因此施大勇便想将王天德处死,吞了他这五百人。
但旋即想到此人毕竟是主动来降,前番已经处死一千强壮俘虏,若是再食言杀降将,恐怕会令降兵不服。
思来想去,索性将王天德部留在沙河,那吴桥秀才赵学启也同被留下。施大勇不喜这无气节风骨的读书人,认为他蛇鼠两端,只靠一张嘴混饭,并无什么真本事。留他在身边也是无用,索性一同留下,待东征归来再来处置他们。
却没想到这王天德竟然率部跟了上来,打出的旗号赫然是在向施大勇请战,这令施大勇大为愕然,暗道自己怕是看走了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耿仲义也发现了这队明军,唯恐是明军大队来援,忙下令暂停进攻,等了一会,不见有其他明军出现,这才又传令进攻。但前进速度却慢了许多,各营之间靠得极是紧,显是不给明军骑兵任何可趁之机,要一仗解决问题了。
............
王部到来后,施大勇才发现赵学启也在人群中,一脸豪情的望着自己。相反,王天德却是神情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
“末将王天德援救来迟,请将军恕罪!”王天德不卑不亢的上前冲施大勇行了军礼,其部士兵大多神情冷漠,对锦州军没有什么热情动作,看起来倒像是两家的兵马一样。
“自将军东来后,卑职就觉不妥,我等本为叛逆,蒙将军不弃招安反正,正是洗心革面为朝廷效力之时,如何能留在后方白食皇粮,此如何能够心安。故卑职与王千总商量过后拔营来追将军,期在将军麾下与叛贼一战,将功赎罪,望将军恕我等违令之罪!”
说完,赵学启忽然抬头很是傲气凛然的指着叛军,扬声道:“贼寇,我赵学启与尔等不共戴天!我虽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今日也要在我家将军旗下,与尔等拼了!”作势拔出腰间的佩剑,意气风发,却不知他这剑能不能砍死人。
对面叛军离得尚有一里多地,如何会有人能够听清赵学启在说什么。但显然,赵学启这番话也不是为了要叛军听,而是完全说给施大勇听的。
果然,这话听在施大勇耳中,大有效果,施大勇很是感动,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这赵学启确是真心反正的,那王天德也是一条好汉。
大战在即,虽不知王部这五百人战斗力如何,但看样子要比自己那新建步军二营的俘虏兵好得太多,有这五百生力军加入,或可不败也说不定。
点了点头,环视王部一众军士,沉声说道:“辛苦大家了,这次要是大难不死,本将日后定为大家讨个好出身!”
闻言,王天德和部下们还没什么反应,赵学启已是激动万分,身子一抖,脸上露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之情来,很是动情哽咽道:“有将军这话,我等就是死了也值了!”
激动中,不忘轻轻拽了一下王天德,后者有些反感他的做作,但不好点破,只好向前躬了躬身子,说道:“末将本就是官军,从贼乃是被迫,今既然反正,必不再三心二意,愿随将军与贼军一决死战,共进退!”
第二百四十八章 锦州军前进!
李九成等得有些不耐烦,耿仲义下令进攻,他要在日落之前结束这场战斗。
“前进!”
东江辽兵红着眼睛看着那些平举对着自己的明军火铳手,后面的人表情倒也镇定,但前面的辽兵脸上却苍白一片。因为他们知道,处在最前排的自己肯定是最先受到明军火统打击的,也将是第一批死去的人。
明知必死,却别无选择,因为后面的同伴不仅是冲锋的后续,也是要他们命的督战队,如果有谁敢掉头或者止步不进,那么不需要明军动手,后面的同伴就会先要了他们的命。
亡命之徒就是这样打造出来的,东江辽兵作战的办法师承太师毛文龙。当年,毛文龙就是用这种苛刻的后兵制前兵的作战方式一次又一次击败满州兵的八旗铁骑。如今,这种用兵模式被他的部下们用在了对付同袍的战场上。
也不知九泉之下的毛太师看到这一幕会做何感想,对他留下的这帮徒子徒孙又会是如何的痛骂。
........
打到现在,施大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对面的叛军到底是谁在统领?
从叛军的规模和战斗力来看,极有可能是孔有德亲自统领,不然,叛军中还有谁够格统领这么一支大军。
如果不是孔有德在统领这支兵马,那又会是谁呢?
苦于对叛军情况知之不多,施大勇无法知道对手到底是谁。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数千叛军已经冲上来了。
决战的时刻已经到来!
“叛军上来了!大家不要动,稳住!听我命令再放铳!”
军官们大声的提醒着身边的士兵,自己也屏住气,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火统。
最前面一排是身披重甲的狼骑兵,二三排则是以昌平兵为主的锦州老军,俘虏兵被排在中间,最后面则是王天德的五百兵。曹变蛟则带领一百五十狼骑兵在侧翼进行着最后的喘息。
施大勇的可用兵力是一千四百人,对手扑上来的却是近五千人,内中有两千七百强悍的东江辽兵。
士兵清一色全部是火铳,地上,摆着大刀长矛,那是用来最后肉搏的。
叛军进攻的队形很密集,这意味着在到达火铳射击范围后,双方将展开对射,或者用“排队枪毙”来形容两军交手更为恰当。
这也是施大勇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指挥的全火器战斗。他不知道,即将上演的一幕在一百多年后才被西方人重演。
勇气,双方拼的完全是勇气。谁支撑不住,谁就将失败。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抗,也是一场超越时代的火器对射战。这一切,不仅仅是蝴蝶的翅膀,更是来自于醉心西式军事的孙元化。
客观的说,孙元化打造的登州步军新式火器营完全是一支近代化的军队,他们的火器和战法走在了时代的前端,甚至比一百年后的西方人还要领先。
在没有施大勇的时空,孔有德的叛军充分发挥了西式战法的优点,若不是明廷调来的五千辽东骑兵和数十门红夷大炮,恐怕,他根本不会失败。
在没有城墙的屏障以及火炮掩护下,要顶住叛军这种密集队形火铳射击,对兵力处于下风的锦州军而言,是相当困难的。这不是勇气和血性可以弥补的。
然而战争的较量,就是矛与盾的较量,防住敌人地进攻,并让敌人挡不住自己的进攻。
现在锦州军要做的就是能自己的“盾”顶住对方的矛,顶住了,那万事大吉,顶不住,也不需多说什么,反正一个死字而已。
锦州军的盾就是最前排身披重甲的狼骑兵们,他们将用身上的重甲为身后的同袍抵挡叛军的铳子。
..............
“如果有火炮在这里就好了!”
蒋万里不无遗憾,要是现在有几门炮,便可以将对方密集的队形砸出几个缺口来。再不济,也能让他们的队形纷散掉,从而给己方可趁之机。
一边的李大山晒然道:“没有炮,这仗也得打,总不能各自逃命吧。“
施大勇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脸上的表情很凝重。他认为叛军将会开炮。可是,叛军并没有开炮。
没有开炮的原因倒不是叛军不想开炮,而是炮手们还没有能力进行这么近的炮击。他们西洋炮术学习只进行到了一半便成为了叛军。若是让他们现在开炮,恐怕炮子会有一多半在自己人中炸响。
不过在李九成看来,开不开炮也不重要了,数倍于对方的兵力,如果还打不赢,那他就可以挥刀抹脖子了。
对耿忠义,对那些东江辽兵,李九成充满自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豪感。
曾几何时,这自豪感在抗击外敌的辽东战场上屡屡出现。
..........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二十步...
“放铳!”
几乎在同时,双方打响了火铳。
火铳的轰鸣声中,战场上空升起一片黑烟,因为风大的原故,黑烟迅速飘散开来,施大勇根本无法看清对面情形如何,只能焦虑的等待黑烟散去。
锦州军也被雷鸣般的火统声震住了,待耳朵稍微适应之后,才听到对面响起的惨叫声和哀呼声,也有对方首领的喝叫声。眼前横七竖八躺着百余名贼兵的尸首。
第一排的狼骑兵倒下了十几个,在他们身后,也有十几名昌平兵中铳倒地,痛苦的呻吟着。
“放铳!”
在叛军还没有从铳击中反应过来时,锦州军的第二轮铳击打响,没有时间间隔的打响了第三轮、第四轮。
孙元化的西式战法还没有三段射击概念,他一直强调的是凭集密集火力压制对手,然后车营进攻。这一理念牢牢深植于迷信火器无敌论的东江诸将,因而他们将明军以前的铳击术淘汰,采用的是孙元化主张的压倒性一击。
因此,在方才的铳击中,叛军同时打响前五排的一千铳。
很明显,辽兵们的铳子大半被有重甲保护的狼骑兵卸去,双方的距离在一百二十步,这个距离可以让只着棉甲的士兵被击中,但却无法让披着几十斤重铁甲,又内附两层棉甲的狼骑兵倒下。
倒下去的十几名狼骑兵是被强劲的铳击力击倒,没有倒下的狼骑兵们也感受到了胸前传来窒命的重击力,那种感觉就好像心突然疼了起来,无法呼吸一样。
锦州军连续的射击形成了战场迷雾,双方谁也不知道杀伤效果。不过明显,叛军们的阵列开始变得稀散。
再胆大的人看到身边的同伴不住倒下,自己随时会成为下一个死去的人,都会感到害怕。
叛军的前方出现一个大空洞,但旋即被后面的人补上。
“冲上去!”
耿仲义判断出当面明军已经打完手中的铳,迫不及待的命令全体冲锋。
“上!”
在军官的喝令下,辽兵开始潮水般的向前涌去。火铳的射击声不时响起。
“换药,自由射击!”
发现叛军冲上来后,施大勇立即命令自由射击,迟滞叛军冲锋的脚步。士兵们赶忙往火统里装药,后排没有发射的士兵则把火统举起,对着前面就是一阵乱轰。
与队列轮射相比,这种自由射击的散枪显然是威力大减,不过却给那些正全神专注忙着装药的同伴莫大信心和安全感。在战场上,最大的安全感莫过于身边还有同伴的存在。
不过这个时候,士兵的区别也立时可以看出,俘虏兵们开始害怕了,不少人已经向后观望了。
王天德所部的五百叛军却依旧保持着战斗队形,他们的存在使得那些想跑的俘虏兵们一时不敢轻动。
“杀啊,官兵没火药了,冲啊!”
“都帅有令,冲垮这支官兵,每人赏银五两,晚上有酒有肉!”
东江辽兵听到对面明军的火统声不是那么密集,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士气大振,以为明军没有弹药了,纷纷鼓噪起来。
辽兵们从黑烟后面冲了出来,或直接跃过地上同伴的尸体,或是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进攻。而这时,锦州军前排的火统还没有装填好弹药。
“姥姥的,不能让他们靠上来!”
进攻总是掌握着主动,而防守只能是被动!
施大勇脸色严峻起来:几千叛军一窝锋的冲过来,如果不反突击一下,恐怕就要陷入重重包围,那样的话失败就在眼前,毕竟在他身边战斗的大多数人还没有和叛军血战到底的心气。
“将军,狼骑!”
惊呼声中,施大勇看到曹变蛟带领着残存的一百多狼骑军再次冲向了叛军,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他们身上的甲衣没有了!
战马不能再负重甲冲锋,曹变蛟在危及时刻选择了类似自杀式攻击的冲锋。他这是要为步军赢得再次开铳的时间。
小曹!施大勇急红了眼,被动防守已经没有意义,向着前方挥出了长刀。如果狼骑军覆没,锦州军将失去取得胜利的所有机会。
“锦州军前进!”
狭路相逢勇者胜,施大勇选择了再次进攻。
“兄弟们,随老子上啊!”
第一个随之冲出去的却是马贼首领彭大锤,一众响马盗们谁也没有害怕,驱马挥刀随之冲了出去。
看到将军挥刀冲出,昌平兵们忙也涌了上去,狼骑兵们因身上甲衣重跑不动,只能继续拿着火铳朝叛军射击。
俘虏兵们有一些人跟着冲了上去,但也有一些人没有动,但耳畔很快就传来怒喝声,旋即有几个兵被砍翻在地。
“都他娘的给老子冲!”
郭义一脸凶恶的挥着手中的长刀,边上,齐三宝胆战心惊,脸都绿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为天子杀敌
“杀...杀敌...”
齐三宝的腿直哆嗦,要不是旁边站着个凶神恶煞的郭义,还有那些杀红眼的辽兵,只怕早就瘫坐在地了。
不光齐三宝怕,那些俘虏兵们哪个不怕?他们何尝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斗。那触目可及的尸体和鲜血,无一不深深震骇着他们脆弱的心灵。
望着那些辽兵要吃人的目光,俘虏兵们胆寒不已,他们想到了沙河冰层下的一千具尸体,那一夜是多么的可怕。
“不进者死!”
郭义用刀尖挑起一个被他砍掉的人头,向着惊疑不定的俘虏兵们狠狠挥了两下。那血顺着刀尖不住的流下,那人头的双眼睁得大大。
“谁要是敢跑,就跟他们一样!”
“对,就跟他们一样!”
感受到郭义吃人的目光,齐三宝神经质的跳了起来,朝那些还愣着的部下狠狠骂道:“都他娘的给我打起精神来,哪个想跑,先问过你齐爷的刀答不答应!将军正在前方奋战,这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若是咱们赢了,叛军的财货可就全是我们的了!是汉子的跟老子拼他娘的,拼他娘的!上啊!”
“拼他娘的,拼他娘的!”十几个向来听齐三宝话的俘虏兵们轰然响应,但大多数人仍在犹豫不动。
见人群还是没动,辽兵的眼神越发可怕,那施参将的亲兵队长老是盯着自己的脖子,齐三宝急了,一把拉住面前的两个兵,不由分说就将他们往前拖,边拖边叫道:“大伙往前冲啊,叛军不经打,不经打!”
“快冲上去!”
郭义带领亲兵队再次向前逼迫俘虏兵。
人群开始动了起来,终于,那些想逃的俘虏兵开始硬着头皮往前冲了过去。他们打骨子里已经畏惧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辽兵。不冲,肯定马上被杀,冲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一线转机。
王天德部下一名军官惊疑不定的望着眼前的一幕,颤声悄悄问道:“千总大人,我们怎么办?”
王天德还没开口,赵学启就一脸慨然的拔出佩剑,朝着前方一指,大声喝道:“富贵险中求,京营的人就在后面,这仗输不了!王千总,能不能真正替弟兄们换身皮,就看这回豁不豁出去了!”
闻言,王天德脸颊一抽,咬牙骂了句:“你娘的!”朝部下们一扬手,喝道:“有卵子的随老子上!”
...............
李九成坐在马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耿仲义的人马冲向明军,脸上露出笑容。
“父亲,耿仲义冲上去了,这仗咱们赢了!”
回到父亲身边的李应元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他承认对面的明军在战术上使用得很好,而且阵形始终保持住,可以说是一支强军,但他也相信对方这点人马肯定挡不住自家这几千兵马的全力一搏!
刚才的损失只是因为大意,吃了明军重骑的亏,现在明军的骑兵不能打了,真要全力对付这些明军步卒,那肯定是十拿九稳的事。
就是一人一口唾沫,淹也能淹死他们!
至于那些挥舞三眼铳不要命冲过来的明骑,李应元很是同情他们,就这么点人,又没有重甲保护,想冲破耿仲义的辽兵,门都没有!
等这些精疲力尽的明军骑兵冲进进来时,他们将会惊恐的发现——自己成了待宰的牲畜!
仗打到现在,李九成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围剿这支明军上面,至于莱州城,他早抛之脑后了。
损失太大了,那些炮灰死得再多他都不心疼,可是马队的伤亡惨重却让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可是他父子俩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嫡系人马,就这样一战给打残,实是叫他不能不窝火。
不报此仇,他李九成怕觉都睡不安稳!最重要的是他认为对面这支明军的战斗力比北直隶的明军强得太多,如果不消灭他们,绝对会如附骨之蛆般!
他不怕明军人多,他怕的是明军敢战!
击败这支硬骨头的明军,其他的明军就再也不敢来摸自己的老虎屁股了!等战事结束,便立即挥师杀向莱州,告诉城里的那些缩头乌龟:别做痴心梦了,趁早投降!
拿下莱州城,我李九成要做名符其实的大都帅,大都帅!
“父亲,这仗咱们是赢定了!要是耿仲义早点出击,只怕这仗早就结束了!”
李应元见耿部已经和明军厮杀在一起,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家兵马,不由有些埋怨耿仲义不早点上去,害自己折损了那么多手下。
“这里大局已定,我是不是带人先赶去莱州?咱们留在城外的兵可不经打,可别出什么差子。”
李应元忽然有些担心莱州那边,虽说留了六千人马,但可不是如东江辽兵一样的精锐,都是起事后一路裹挟的兵,顶不得大用。要是莱州城的明军看破虚实,不顾一切冲出城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对儿子要带人赶回莱州的建议,李九成也有些心动,毕竟这里差不多可以成为定局了,明军已经无力扳盘,是时候抽军回去了。要是莱州真出了差子,可就得不偿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了。
想到此处,便想让李应元带自己的亲兵队和剩下的马队先赶去莱州,他随后再率大军返回,刚要开口,视线中却有些奇怪,不由有些吃惊的咦了一声:“怎么,明军还想打败咱们不成?”
一边一个亲兵看得仔细,失声叫了起来:“都帅,不好!那明军的骑兵冲咱们来了!”
“怎么可能,明军吃了豹子胆了?!”李应元也大吃一惊,抬首朝战场看去,瞧了一眼后,却是“哈哈”笑道:“父亲不用担心,不过一二百多人而已,明军也是打疯了,这么点人也想直冲过来,真把咱们不放在眼里了吗!...父亲请在此稍候,儿子这就带人去杀光他们!”
李九成也看清了冲向这边的明军是方才那支重骑,不过现在却是人马皆赤,人数也不是太多,马上安定了下来。见儿子再次请战,想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对方不过一两百人,自己的亲兵队有三百,马队还有两百多人,这些可都是最精锐的士卒,有他们在,应元绝对可以把这支明军骑兵一口吃掉。一来一洗前耻,二来也可以立下军功,在军中站住脚。
“应元,你带为父的亲卫去把他们拦下,记住,对方要是跑的话,千万别去追,等咱们把那些明军的步卒收拾掉再去解决他们。反正都是盘中的菜,早一点晚一点吃掉都是一样的。打仗要稳,可犯不得险。”李九成还是担心儿子年轻气盛犯下失误的。
“知道了,父亲放心好了,儿子这就去了!”
有了父亲的同意,李应元二话不说,领着那三百亲兵和马队残部就向明军迎面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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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向李九成的正是曹变蛟,在冲向那些叛军火铳兵的时候,曹变蛟发现了在后方观战的李九成,从那屹立的大旗上,他立即判断那里应是叛军主将所在,并立即改变方向,绕道从叛军的东边直接扑向叛军主将所在。
曹变蛟的想法很简单,于其带着这一百多人冲击数千叛军,倒不如去冲那贼兵首脑,如果老天保佑,说不定可以杀了那贼兵主将。再不济也能使正在冲阵的贼兵们分兵回来保护他们的首领,以此来减轻步军的压力。
见叛军的有一队骑兵正冲自己扑来,曹变蛟知道自己的意图被对方发现,也不心怯,大吼一声:“弟兄们,贼兵上来了,跟着本将为天子杀敌啊!”
“为天子杀敌!”
失去甲衣的狼骑兵们无所畏惧的向前冲去,虽然他们都已精疲力尽,虽然跨下的战马的速度已经开始下降,但他们仍然挺身向前。
这是一种军魂,从尸山血海中得来的军魂——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要前进!
混乱中与狼骑军合兵到一处的彭大锤见曹变蛟小小年轻,就如此悍不畏死,那些辽军士兵也都视死如归,钦佩之下也跟着扬刀叫道:“弟兄们,别让辽军小瞧了咱们!都跟老子上!”
“大当家放一万个心,弟兄们不是狗熊!”
众马贼不甘落后,也大声吼叫着冲了上去。
双方就要接触前,曹变蛟吼了一声:“放铳!”
狼骑兵迅速将火折子点向三眼铳,之后抬起看也不看就向前打去。
“砰”的一声,一个叛兵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就“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身体很快被后面的同伴踏得在地上翻了几翻。
铳声中,四十多个叛兵被打翻在地,无主的战马依旧向前疾奔着。
来不及放第二铳了,狼骑兵们将三眼铳紧紧撰在手中,向着叛军冲了过去。
李应元怒目相向,他最恨明军用火铳射杀自己的士兵,看到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小将,立即咬牙切齿的就朝他杀了过去。
双方骑兵再次交锋瞬间,后方的锦州军步卒突然爆发出了阵天的喊杀声:
“为了天子,杀敌!”
“锦州军威武,杀敌!”
第二百五十章 辽东骑兵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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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明军的骑兵转向扑向都帅后,耿仲义惊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一面挥旗命令辽兵对那些冲杀过来的明军步卒予以拦截,一面命同族兄弟耿仲喜领人合围那支明军骑兵。
在耿仲义看来,击垮那些明军步卒已是板上定钉的事了,因为对方即将被他合围。
合围之后,这些明军就是长上翅膀也飞不掉了!
此时的锦州军已是损失惨重,随施大勇冲上去的一半军士或死或伤,危急关头要不是王天德的五百兵赶到进行了一次齐射,恐怕锦州军早已经全军覆没,他施大勇也履行了自己对崇祯帝的责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
现在已经没有队列可言,仍旧拿铳的士兵们出于本能的将手中火铳射向那些叛兵,有的军士因为没有时间装药,只能抽出长刀跃身参与肉搏。
在近两千东江辽兵和一千多乌合之众的合围下,锦州军只余不到八百人,昌平兵已战至不足两百,再这么下去,失败不可避免。
没有时间让施大勇做最后的豪情宣言,也没有太多的英雄情怀。
一分一秒都是在厮杀中度过、在血与火中度过。
激烈的战斗甚至使得人嘴里只有喊杀的声音,而没有其它任何多余的话语。
每一刀砍下,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较量;每一次铳声响起,都是在鬼门关口的一次彷徨。
看出明军已经快不行的叛军们开始兴奋了,他们如狼狗一样一次次扑向对手。
耿仲义甚至在想,是不是要劝降这股明军呢,毕竟对方实在是太能打,要是能够招入麾下,无疑是一大臂助。但当他看到那遍地的死伤时,熊熊怒火顿时燃起,他要将明军全部斩杀,不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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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就在叛军以为明军马上就要被全部被消灭时,就听见有人大声的叫了一声,然后是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
爆炸声使得正在厮杀的双方骑兵战马同时受惊,马上的骑士怎么控制也无法使战马安定下来。侥幸从明军小将刀下捡了一条命的李应元更是险些从马上坠下,亏得父亲的一个老亲卫一把抓住他,不然肯定要被惊马踏中。
当尘烟散去,没有被炸死的叛军们吓呆了,因为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长十几丈、宽七八丈的大洞,而这个洞里几乎没有一个活人,洞里堆满了人的尸体。
有些尸体被炸成碎片,几丈以外的土地上,伤兵和残肢碎片到处都是,血流满地,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人的内脏也抛得到处都是,血粘粘的,叫人看着想吐。
天地间彷佛骤然一静,叛军们惊骇地望着地狱一般的场景,没有一个人敢再前进一步。
这爆炸比起那红夷大炮的炮声更是吓人,耳膜还在嗡嗡嗡的震颤着。
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更是让叛军们胆寒,那些乌合之众们已经吓得往后退去。他们不想再和这些不要命的明军打下去了,他们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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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冲过去,杀光那些官狗!”
耿仲义听到那声巨响后意识到情况不妙,尘烟散去,他愤怒了,这声爆炸最少夺去了几百东江辽兵的性命,这让他顿时失控,感到难以接受,歇斯底里地大声吼了起来。
“杀,杀光那些官狗!”
惊醒过来的辽兵们恢复很快,与那帮乌合之众不同,他们对火药太了解不过,知道这爆炸是明军的药子集中炸响所致。在震惊这暴炸的惊人威力同时,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明军没有药子了!
在军官的催动下,辽兵们开始再次压了上来,他们远远的开铳射击,那些往回跑的乌合之众也被弹压着,强压着内心的恐惧,随着辽兵们一起向前胆战心惊的冲去。
“砰砰砰”的火铳声不时打响,内中更有大杆子铳的声音,铳声中,依稀能够听到对面中铳的明军惨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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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没有因为爆炸而停止,稳操胜券的叛军不会给锦州军一条生路。
喊声杀再次响起,比起先前更为疯狂。
狼骑军和李九成的亲卫队、李应元的马队紧紧厮杀在一起,刀起刀落,或人头、或四肢、或内脏,不断的掉落到地。
曹变蛟威猛无比,叛军根本不能接近他,李应元也险些被他一刀砍成半截。
摄于曹变蛟的厉害,叛军虽然人数占优,但一时之时却也不占上风。
耿仲喜率领的数百叛军更像是看戏,他们在战圈的外围摇旗呐喊,却没有一个参与战斗。
方才的巨响是施大勇在混乱中将锦州军储存的火药全部凑到了一块,然后绑在数匹马身上,点燃引信之后,驱赶进对方人群中。
将近四千斤的火药爆炸起来威力是惊人的,虽然效果巨大,夺走了数百叛军的性命,但却如璀璨的烟花一般,又如怒放的生命最后一刻,锦州军已经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
士兵们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火药,趁着对方在爆炸的一瞬间呆住的机会,施大勇和部将们组织了最后一次火铳齐射。
“预备一一放!”
四百多人人拉开四十余丈的正面,第一排.射击完毕,立刻蹲下清理统管、装药、装弹、压实,第二排在第一排.射击的同时,抬起枪、放平、瞄准、开火。
没有火铳的士兵们则拿着刀剑、长矛做着最后的喘息。
赵学启躲在人群的最后面,身上的儒衫染了不少血,却不是他的。他不住的回头看,但一次次,视线中并没有出现他以为肯定会出现的京营援军。
他开始有些后悔,开始害怕,他的牙齿不住的打着颤,发出咯吱咯吱声。
他心里不断的默念着:高公公会来救我们的,高公公会来救我们的....他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
王天德却不像他这样,“王大傻子”的浑号不是白叫的,他的确是在舍命与叛军厮杀,不知是不是想真的证明自己是官军还是为了活命。到底是哪一点,无人能知晓。
俘虏兵们很多人已经吓得没了魂,不止一个俘虏兵的裆下流出尿来,他们哆嗦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惨烈的伤亡使得辽兵中真正的亡命之徒失去了理智,他们竟然直接朝锦州军冲杀而来。
铳声响起,一百多亡命之徒倒在了冲锋的路上,随之更多的人同样倒在血泊之中。
“妈的!”
耿仲义的脸变得苍白,他发现辽兵们开始丧失战斗下去的勇气了。很多人没有再继续向前冲,而是在那怔怔的望着明军,眼神之中露出恐惧。
“给我杀...”
耿仲义正要下令时,身后却响起急促的铜锣声。
........
“撤兵,都帅有令,立即撤兵!”
奇迹发生的那刻,锦州军残部全部愕然了,包括施大勇在内,所有人都清醒意识到只要叛军再次冲上来,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轻松击垮他们。
可就是在这最后的时刻,叛军却选择撤退,与先前的疯狂进攻相比,退的是那么的让人意外。
“敌兵退了?”
士兵们还有些不相信,刚才那么拼死冲击己方的叛军会在胜利就要得手的时候退了下去!
军官们更是不敢相信,只道那些叛军又要像刚才那样重新集队,再发动一次全力冲锋。
“将军,他们真的退了!”
正在所有人全神贯注,紧握手中武器准备迎接敌人的再一次冲锋时,最前排的士兵高声叫了起来。
顿时,包括施大勇在内,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朝前方看去,这个消息对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们而言,无疑是上天降予的福音,唯恐不是真的。
“前面的看清了没有,贼兵真的退了?”
一个俘虏兵因为无法看清前方的情况,紧张的问身前的同伴。那名同伴也是看得不太清楚,犹豫着小声道:“好像是在退吧。”那俘虏兵急道:“什么叫好像在退,退就是退,哪有好像在退的,你到底看清楚没有?”
那同伴刚要答话,就听见前面的人已经高声欢呼了起来:
“我们胜了,胜了!”
“叛军真的退了!弟兄们,我们打赢了!”
听了前头人的欢呼,那俘虏兵才相信那些叛军真的退了,一直提着心一下掉了下来,有些颤抖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快,所有的士兵们都看到了正在消失的叛军身影,他们撤退的速度比来时更快,样子也很急。甚至连那些还在哀号的同伴也顾不得带上,只急匆匆的往正南方向退去。
“胜了,弟兄们,我们胜了!”
锦州军爆发出来的轰天欢呼声,士兵们的表情也从刚才的愕然、难以置信转换成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这场仗打完了,而且己方还奇迹般的赢得了胜利。有些士兵因为高兴而激动得泪流满面。
“将军,我们赢了!”
“啊?”
施大勇一直呆呆的看着前方,直到蒋万里他们也跟着欢呼起来,他才意识到赢了!但是怎么赢得他却是稀里糊涂,虽然刚才的爆炸杀伤了不少叛军,但对方仍然有足够的力量进行攻击,却不知为何突然撤兵?
难道是?
施大勇心中一动,转身向后看去,视线中,黑压压的一支骑兵正向着战场奔来。
蹄声震动着大地,震动着人心。
援军终于来了,来得是蓟镇总兵金国臣率领的辽东骑兵。
第二百五十六章 贼汉,拿命来
金国奇帐下,辽东马军三千,蓟镇步军两千,俱披胄着甲,以马军为前锋,步军后随,声势震天向着小官屯浩荡杀来。
督领马军三大将——宁远副将祖大弼、前锋参将祖宽、游击小将吴三桂,其下大小军官五十三员。
督领步军将密云协守总兵官靳国臣,以下千总、把总大小军官四十员。
已被锦州军咬得元气大伤的叛军自知不敌这强大骑兵,遂在李九成、耿仲义的指挥下有序撤出战场。为防明军追击,耿仲义领东江辽兵断后。
金国奇并未下令趁势追击,而令参将祖宽领八百骑警戒,防止叛军去而复返。其余各部列阵小官屯,静侯京营提督太监高起潜到来。
对战场之上的锦州军残部,金国奇并未派人接洽,更未派人救助。
锦州上下感救命之恩,并未多有怨言,忙于救治伤员,统计伤亡。
施大勇知来得是蓟镇总兵官金国奇,几番欲前往拜见,但均不得机会。又见金部对己部并无关切,虽相距不过里把,但却如陌路一般,那金部上下更有傲气,似是瞧不起锦州军,不由心生疑惑,不知这金国奇为何如此不待见他锦州军。
人敬一尺,我还三丈。对方既无意与锦州扯上关系,施大勇自然也不会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传下令来,就在这遍地是血的战场之上扎营,无事不得与援军接触,以免生出意外。
酉时,京营意气风发到达。
数十骑拥着一身披袍风,内着明甲的中年将官驰来,赫然便是提督京营太监高起潜。他立在马上,腰间佩着支长剑,配上伟岸相貌,倒也叫人侧目。不知其身份者见了这等英雄模样,定会误以为是哪家的将军,绝不会想到此人竟是个太监。
身后骑士高举两长幡,一书“钦差提督御马太监掌印太监”,一书“钦差提督京营总制太监”,二幡长六尺有余,高举马上,随风飘拂,威风凛凛。
得知高起潜领着京营到达,金国奇立即携诸将亲迎,纵马经过锦州军时,特意勒马停了一下,对地上站着的锦州诸将冷冷说了句:“尔等都随本镇台去迎高公公。”
闻言,锦州诸将皆是心中一凛,都有不岔怒气,金国奇颐指气使,眼里何曾将他们放在眼里。便算他是总兵镇台,但双方互不节制,一为蓟镇、一为辽镇,来往客气三分,哪里如他这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了。这等不将友军放在眼中的行为,可是犯了大忌,冲杀两家和气的。要是将这气性带到战场上,那真是要出大事的。
李大山最是胆大,除了施大勇,他可不把谁放在眼里,总兵又如何了,你要是不敬老子,也休想老子敬你!
拔脚便要嚷上一句叫对方没脸下台,施大勇却一把拉住他,怒瞪他一眼后,朝金国奇拱手很是谦卑道:“镇台大人先行,末将随后就到。”
“嗯!”
金国奇冷一点头,他已知这锦州参将施大勇脸有残缺,所以也不去查问对方为何见了自己还要戴着面具。也不欲多事,当下不置一言,打马就走。
蓟镇诸将随之扬马而去,无一人对锦州诸将施以好颜色,都是冷颜冷面,看得锦州上下都是火大,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些援军,叫他们如此看轻怠慢。
马队最后,却有一年轻小将突然打马停了下来,看样貌,倒也周正,也有几分厉害色,却是未脱稚气。年龄估摸十七八岁,比之曹变蛟又要年少一分。
那小将勒停座骑后,目光直接落在了戴着面具的施大勇身上,很是无礼的问道:“你就是施大勇?”
那小将不过游击,施大勇却是参将,品级高他一等,却被这小将当众直呼姓名,自然心下不快,但看在对方有救援之恩,年纪又小,只道是金国奇的子侄,故而会目中无人,不知礼数。不看僧面看佛面,因而不与他计较这无礼举止,点头道:“本将正是,不知小将军...”
正要问这小将有何事,却见那小将破口就骂:“果是你这见不得人的贼汉,今日就要拿你这贼汉血祭我父!”话音一落,手中本是平放的长枪一下腾空而起,向着施大勇便剌去。
“将军小心!”
变故来得太快,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诸将不及反应,眼看那长枪便要剌在将军身上,惊呼声四起。
惊呼声中,那长枪却牢牢的停在了半空中,枪尖处,一只大手牢牢的紧握着。
“小贼,找死!”
曹变蛟怒骂一声,长枪脱手而出,向着马上那小将剌去。
力道之大,那小将不及防备,枪尾重重剌在他的左腰,扑腾一下便朝地上倒去。
曹变蛟一个箭步上前,便要取了这小将性命,不远处,却传来急呼声:“施将军,休要休人!”
顺势看去,却见数骑急驰而来,当先一人施大勇认识,不是那出身祖大寿家仆的参将祖宽是谁?!
祖宽怎么会出现在这?
施大勇心中一惊,旋即喝住曹变蛟:“小曹,休伤他性命!”施大勇不知这小将为何莫名其妙要杀自己,但不管原因是什么,此人不能就此杀了。若此人是金国奇的子侄,那便是惹下大麻烦。现他锦州军兵残,要是金国奇一怒要替他子侄报仇,对锦州军而言可就是覆顶之灾了。
听了施大勇的叫喝,曹变蛟高举的拳头便怎么也砸不下去,身下那小将却是憋红着脸咆哮着:“贼子,今日杀不了你,他日也一定要取你项上人头!”
曹变蛟怒不可遏,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胸口,只砸得这小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巨痛使得他身子扭曲得厉害,脸上也是苍白一片,那嘴是如何也张不了了。
祖宽与那几骑驰来后,看到那小将突然不动后,都是大惊失色,尤其是祖宽左侧一将领,如同被人割去自己肉一般,怒上心头,翻身下马便朝前扑了过去:“三桂,三桂!”
第二百五十七章 斩草不除根 春风吹又生
三桂?这小子是吴三桂?!
施大勇呆在那里,满目狐疑的望着那年轻小将,眉头微皱,眼神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蒋万里识得与祖宽同来那将领,在后低声提醒道:“将军,此人是人称祖二疯子的祖大弼。”顿了一下,又道:“他是祖大寿的堂弟,祖家在宁远的当家人。”
闻言,施大勇心中一突:祖家人怎么出现在这,他们不是留在宁远等侯朝廷处置的吗,怎么竟然领军到关内来了?
锦州大战后,祖大寿妻李氏曾经到过锦州,在得知祖大寿变节降金后,便匆匆返回宁远,流传说李氏回到宁远后,便闭门谢客,对外宣称夫变节投敌,她无颜再见辽东父老,尔今要在佛堂替战死的将士超度,同时向佛祖忏悔丈夫的罪过,并等侯朝廷对祖家的处置。
祖家的另一重要人物祖大乐也交出将印,与李氏一样也呆在宁远闭门不出。与此同时,宁锦两地的祖家子弟和祖家有关系的官员将领行事也低调起来,以致一时好像祖家已经在辽东消声匿迹一样。
施大勇也道祖大寿一死,祖家便是树倒猢狲散,对辽东再无影响力,祖氏一脉彻底消零,再也不可能成为自己晋升的阻力。但是祖大弼的出现却让他有种不安,或许,他对祖家的判断过于乐观了——祖家这根大树的根恐怕扎得太深,便是砍去了主干,其余枝节也如百足之虫般僵而不死。
祖大弼率军出现便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背后有太多的耐人寻味。吴三桂的复仇之举更是给施大勇敲响警钟——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辽东肯定出事了!
.........
“舅父...舅父...”
吴三桂只是被曹变蛟一拳打岔了气,没有性命之危,喘息一刻,便挣扎要起来。见外甥没事,祖大弼不由松了口气,忙扶他起来,待外甥站好后,祖大弼立即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指着施大勇骂道:“姓施的,你我皆为辽镇,有同袍之情,可你为何不顾同袍之谊,对我外甥下这等毒手!”
话音刚落,就见曹变蛟往他身前一横,毫不避忌道:“人是我打的,有什么冲我来!”
“祖将军,此事完全是令外甥引起,若不是他要对我下毒手,我的部下也不会伤了他。”
施大勇边说边笑着冲祖大弼拱了拱手,以示歉意,然后示意小曹退到一边,最后视线落在恨不得一口咬死自己的吴三桂身上,嘴角微翘,淡淡对祖大弼道:“依我看,祖将军的外甥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这才冲了性子做了糊涂事,不过本将念他年幼,不与他计较,但若再有下次,那可怪不得本将了。”这话明显有恐吓之意在内,祖大弼听了脸皮一抽,眼中凶光一闪,却是没有发作。
“什么误会!”
见杀父仇人满脸笑容在那狡辩什么误会,还威吓自己,吴三桂气不打一处来,不顾胸口尚痛着,唾骂道:“就是你这见不得人的贼汉在大凌河袭杀了我父,又在锦州城下伏杀我舅父,此事辽东早已人尽所知,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舅父,不要再和这贼汉罗唆了,咱们一刀杀了他替大舅舅和我父亲报仇!”说完便要去取自己的长枪,却被祖大弼拦了下来。
祖大弼虽号称祖二疯子,但却不是真的疯子,施大勇杀害祖大寿和吴襄的事情毕竟是传闻,没有人亲见过,如何能仅凭仅闻而擅杀朝廷将领。这事,须得问对方个明白。
冷冷看向施大勇,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姓施的,当着这么人面,你敢说我大哥和妹夫的死与你无关!”
不想,听了这话的施大勇却惊呼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什么?祖帅死了!怎么可能,祖帅不是降金了吗,如何就死了!又如何会是我害死的,这如何说起的!...“
”贼汉,你休要装模作样!“见施大勇还故作不知大舅舅已死的事,吴三桂气得身子直颤,恨不得一枪将他捅穿才好。
祖大弼强忍怒火,铁青着脸道:”我大哥的尸首在锦州城外荒郊被发现,尸首虽已破烂不堪,面目更被人剁得稀烂,但凶手万万不曾想到,我大哥身上的一件贴身之物明白无误的告诉我们,这尸首就是我大哥!“
妈的,光顾着毁尸,倒忘了仔细搜一搜祖大寿身上的物件了!施大勇暗骂一声,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很是伤心道:”不想祖帅英明一世,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叫人....唉!”话锋一转,反问道:“祖帅尸首既是在城外发现,那与我又有何关系,八成是建奴下的毒手!你们怎可赖在我身上!”
“赖在你身上?”
祖大弼冷冷一笑:“我大哥尸首离城不过数里,这么近的距离,如何会是建奴做的!如果是建奴下的毒手,又何必损坏我大哥尸首,这分明就是有人唯恐我大哥尸首被人发现才故意而为之!哼,此地无银三百两,能出城伏杀我大哥的除了你锦州参将施大勇又会是谁!”
听了这话,施大勇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令外甥年少不知事,听信奸人挑拨误以是我杀害了祖帅,可是在我看来,恐怕这又是东虏散播的流言,为的就是叫我们互相猜忌,自相残杀。难道祖将军忘记袁督师是怎么死的吗?东虏狡诈,祖将军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好一个东虏狡诈,你倒推得干净!“吴三桂没见过有这般厚颜无耻之徒,气得抬手指天,喝道:“姓施的,你说没有杀害我大舅和我父亲,可敢对天发誓!”
“你敢吗!”
祖大弼也喝了一声,紧紧盯着施大勇。
祖宽等人也一齐看向施大勇,眼神之中都有怀疑,便是锦州上下,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将军,想知道他是不是敢向天发誓没有杀害祖帅。
曹变蛟、蒋万里他们知道真相,见祖大弼和吴三桂要将军对天发誓,都是叫苦。
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誓言,且古人最敬上苍,这对天发誓可是极重的誓言,若是心怀不轨,极有可能会遭天谴。
绝不能让将军发誓!
蒋万里、李大山他们对视一眼,便要上前借故生事将这事化解掉,不想,耳畔却传来施大勇斩钉截铁的声音:“我没做过,有什么不敢!”
只见施大勇扬臂指天,一脸铁骨铮铮,扬声道:“苍天在上,若是祖帅乃我施大勇加害,便叫我施大勇受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誓言发完,施大勇一脸无畏的看着祖大弼和吴三桂,眼神之中绝无一丝心怯,就那么大义凛然的看着二人,看得舅甥二人都愣了。
难道真不是他杀的?难道真是东虏故意散播的谣言?
祖大弼和吴三桂心下吃不准了,施大勇敢于对天发誓是二人所未想到的。
对方发了誓言,祖大弼不好再逼迫,只好冷哼一声:“姓施的,你不要以为这事就能与你脱了干系,这事我一定会查个明白!”
“舅父!”
吴三桂却不相信施大勇,见舅父就这么算了,不由急了,但祖大弼却不容他再说,拉过他翻身上马便走。
祖宽见祖大弼他们走了,也不知和施大勇说些什么,在马上微一点头,忙领着部下紧随而去。
待祖家人行得远后,蒋万里有些心虚,担心道:“将军,祖家的人怀疑咱们了,咱们怎么办,要是这事被查出来,可就...”
“怕什么...”
施大勇鼻腔一哼,随手作了个斩下去的动作,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友军也要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诸将听了这杀意十足的话语,均是面色一变,不敢去想这话的背后意味什么。
蒋万里怔了十数秒后才喉咙一咽,上前忐忑不安道:“将军的意思是...杀了祖家人?”
“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我。”
视线从远去的祖家人背影收回,环视一众部下,施大勇掷地有声道:“先下手者为强,后下手者遭殃,本将可不做那妇人之仁的愚蠢之事。祖家人既已对我生疑,便不能再留他们。这一次就让他们竖着入关来,横着出关去!”
“嗞!”
这话说完,便是勇猛如曹变蛟、胆大如李大山也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将军好大的胆子,竟然生了要灭友军的心思!
众将面面相觑,神情都是惊讶和不可思议。
擅杀吴襄有理在先,他吴襄乃逃跑将军,不杀不足以平军愤;伏杀祖大寿更是有理,祖大寿是降金的叛徒,杀他也没什么好顾虑。可是如今却要公然杀害同为天子之兵的祖家,这叫众将一时都迈不过心底那坎,人人都有畏惧和犹豫之色。
真要杀了祖家人,那岂不是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了吗?
一直以来,施大勇灌输给锦州军的就是忠君思想,乃至杀敌之时都要高呼“天子万岁”,现在却要对友军下手,这叫一众将领们如何能转过弯来。
片刻之后,觉得不妥的蒋万里终是劝道:“将军,祖家毕竟只是怀疑,无凭无据的,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就是告到御前又如何?正如将军刚才所言,祖家人所听闻的都是建奴细作散播的流言,为的就是扰我军心,叫我自相残杀。恕末将说句不中听的,将军要是因一时之怒而作出杀害友军之事,恐怕才正应了这流言所传。再说,他祖家兵强马壮,而我锦州兵少将微,又如何能吞得了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尔今我两家同在关内平贼,还是应以大局为重,切不可自相残杀,请将军三思!”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听了蒋万里这番话,施大勇没有立即驳斥,而是看向李大山、邵武、曹变蛟他们,问道:“你们也都是这样想吗?”
邵武和曹变蛟都没有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神情无一不在告诉施大勇——火并友军之事万不可行!
李大山却不是怕什么火并友军,他本就是土匪出身,当年手中杀得官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向来就没什么友军的观念。他担心的是祖家不知从哪整出来的三千骑兵,一个个衣甲鲜明的,一看就是精锐,他锦州军就是全盛之期怕也打不赢对方,以现在的实力和对方动起手来,怕是刚刚捡回的小命转眼就又叫阎王爷勾去了。何况边上还有京营的几千人马,这些人再废物,也不可能隔岸观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火并吧?就算打赢了,事后如何跟朝廷解释,难道要说他祖大弼要率部投奔叛军吗?
祖家人是得要收拾,但绝不是现在!李大山迟疑一下,头一次变得老实起来,在那说道:“就算将军真的要除掉祖家人,也不急在这一时。祖大弼兵强马壮,咱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闹得不好,不但杀不了祖家人,还得把咱们全搭进去。”
邵武听了李大山这话,忙点了点头,看来,他也是怕打不过祖家。
施大勇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他祖家此番入关来却是兵强马壮,咱们比不上人家。可这兵再强,马再壮,他祖大弼总不能天天带在身边吧?明着杀不了他,暗地总可以,只要咱们有心,就不怕没有机会,总之,不管你们怎么想,祖大弼和吴三桂,本将是杀定了!”
见施大勇说得如此肯定,众将不知说什么好,但显然,他们仍是不赞同的。
见状,施大勇也不怪他们,接着说道:“我知你们不赞成,但这一次却非得如此不可,诚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祖家人现在对我疑心甚重,吴三桂更是口口声称要杀我祭他父亲,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再次剌杀于我。咱们若是想着侥幸,总有一天会载在他祖家人手中!你们切莫忘了,祖家人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若有朝一日我等也被他们所害,难道你们就心甘吗!”
祖家人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临阵脱逃,见死不救!
众将除了曹变蛟都是辽东老军了,对祖家这几年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人人都清如明镜,因此被施大勇这么一说,一下都又犹豫起来,觉得照这么看,还不如先除去祖家人,免得被他们害死。曹变蛟虽没有亲眼见过祖家人临阵脱逃、见死不救,但大小凌河之战,吴襄却是实实在在的干过这混帐之事,要不然他也不会对吴襄下手。
征战沙场,最不甘心的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是被自家人害死!
这么一想,再想到方才吴三桂的狂妄举止,祖大弼的骄横,曹变蛟不由动了杀心。
部下们的神情变幻看在施大勇眼里,知他们意动,当下鼓动道:“与其日夜提防他来害我,不如先下手除去这祸患!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祖家人不死,咱们这后背就如永远有一把利剑指着,不知它哪天就会劈下来!...只有彻底斩去这把剑,咱们才能安下心来替天子平贼,不被他小人陷害!”
又加重声音强调,“除去祖家人,不但能让咱们安心,更重要的,能让咱们真正在锦州扎下根来,才能让咱们大展拳脚,实现心中灭奴抱负!否则,我们做什么事都要缩手缩脚,被人所制,如此岂是大丈夫所为!”
声顿,注目不语,凝视诸将。
沉静半响,蒋万里长呼一口气,抱拳道:“将军不必再说,末将愿听命行事!”
“末将也愿!”李大山和邵武同时抱拳。
曹变蛟却是有些不屑的朝远处看去,目露挑衅之色,豪气道:“听说祖大弼人称祖二疯子,十分勇猛了得,我倒想会他一会,看是他祖家人本领了得,还是我曹家人更胜一筹!”
“好!”
成功说动部下,施大勇心下高兴,拉过座骑翻身上马,喝道:“走,咱们先去会一会高太监去!”
“是,将军!”众将忙纷纷牵来座骑。
曹变蛟上马后,想到一事,打马奔到施大勇旁边,有些担心的说道:“将军方才的誓言是不是太重了些...”
话未说完,就被施大勇打断了,笑着一扬马鞭朝头顶上方一指:“大丈夫重大义而轻小节,区区誓言算得什么,只要能让我大明天下从此太平,便是叫我认贼做父,我都不会皱一眉头。何况,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老天爷因我这几句违心之话而雷劈于我,那这老天不要也罢。”
第二百五十四章 没胡子的也好汉
战场上的遍地死尸没有给高起潜带来多少不适,反而让他心旷神恰,恍如扶保社稷功臣般十分自得。
毕竟是内廷的兵部尚书,提领御马监和京营也有两三年了,大小战事也参加过几次,比起那些都没有出过深宫,只会纸上谈兵的司礼公公们,高起潜的能力还是十分出众的,尤其对军事有着常人不及的敏锐观察和决断力,不然也不会仅凭两次召对就得到皇帝信任,委以重任了。
公正的说,十月领军出京平叛后,高起潜是真想做一番大事的,但是京营的无能使得他的豪情一次次受到打击,最后没有办法之下仍想着借调辽兵入关,而不是就此摞挑子回京。故而一方面他不想因战败失宠,失去自己今日的一切,但另一方面也可见他对局势和敌我双方优劣判断的敏锐性。
要想击败以东江辽兵为主力的孔有德叛军,非同根生的辽东军不可,这一点已经在高起潜脑海中深深扎下根来。锦州军的表现更是让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几百人都有如此出色的战力,更况五千人呢。
望着那衣甲鲜明的辽东劲旅,一股从未有过,比之刚出京时还强烈的自信在高起潜的胸中燃烧,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挥师直捣登莱,与孔有德决一死战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大丈夫生来便当统强军纵横天下,咱家要让世人知道,我等阉人虽是断子绝孙之辈,但报国杀敌之心却不逊任何人!
我要让那些朝中大员知晓,内庭之中能文者有之,能武者更有之!大明江山并非只有长胡子的才能保卫,我们没胡子的也一样能守护大明的江山社稷!
随风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披风上,慢慢凝结,黑白分明,配上他那高大的身形,在这旷野之中十分的引人注目。
...........
受到胜仗的感染,护卫高起潜的一众勇卫营骑兵也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簇拥四周,警惕的望着还没打扫的战场,目光不时在那贼兵的尸首上瞄,唯恐尚有活着的突然暴起伤害了高公公。
这一仗可是自孔贼吴桥起事后,官兵打赢的头一仗,方才远远见了,叛军又是大炮又是骑兵又是步卒围攻,打得好不惨烈,一看就是叛军的精锐主力,要不是锦州军奋勇拼杀,怕便是辽军投进去,这仗也未必能赢。
有这个想法的不但但是勇卫营的人,就连高起潜的亲信,御马监的随堂太监白尚义也如此想。
他这人倒也公私分明,虽然挨了施大勇的板子,恨他入骨,但是对于锦州军的表现,他还是予以肯定的。偷眼看到高公公嘴角也有一抹笑容在,不由上前笑着说道:“难怪公公一心惦记着锦州这帮军将,初时奴婢还不放在心上,以为公公小题大作了,这锦州军再强也顶多与咱京营的勇卫营能比比,但现在看来,怕是要比勇卫营强上许多。
沙河那仗,都以为施大勇要完,哪知道他以少击多,竟然打赢了,不过那时奴婢们都说这家伙赢得侥幸,贼兵乌合之众多,精锐能战兵少,这才叫他捡了个大便宜,倘若是公公带兵去,也定是能顺利拿下沙河的。但今日这一仗,可是实在硬碰硬的,不瞒公公,奴婢先前瞧着都怕,想着锦州军肯定要全军覆没,可哪想到他施大勇竟然又撑住了。”
白尚义只字不提自己献上的“借刀杀人”之计,也没有再说施大勇和锦州军的什么不好,到了还不忘恭维了下高起潜,“但要不是公公当即立断予以援救,他锦州军也肯定撑不住的,说来,这一仗能赢关键还是公公指挥有方,倒也不是他施大勇能打。他要真是能打,又何须咱们援救呢?这头功肯定是记在公公头上的,呵呵。”
不想,白尚义的恭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效果,高起潜并没有欣然笑纳,而是侧过脸来,不快的说道:“此战,咱家指挥有方是不错的,但将士们用命却是关键,这主次无论如何不能颠倒了,这头功肯定是要记在将士们头上的,如何能记到咱家头上?你莫要再乱说话,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我高起潜要抢将士们的军功呢。”
“是,是,公公提醒的是。”白尚义不疑有他,心道高公公谦虚而已,有些兴奋又道:“不知这捷报送到京后,皇上会如何个高兴法。”
“圣上自然是高兴的。”想到圣上看到捷报后的样子,高起潜不禁高兴起来,却面色郑重对白尚义说道:“其实咱家也没想到金总兵麾下这儿郎如此善战,方才亲眼所见,金总兵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冲进贼军之中,那铁蹄所到,如刀切豆腐般所向披靡,贼军数万大军竟然无人能匹敌,当真是一员不可多得猛将!噢,对,还有那辽东的祖家,表现得也十分英雄,尤其是小将吴三桂,真是有乃父雄风,不愧是将门虎子,厉害,厉害...咱家上表时,可得好好给他们记一笑,叫皇上也高兴高兴。”
“这?...”
高起潜说得好,白尚义却听得一头雾水,明明是施大勇领着锦州军和叛军厮杀,怎么到高公公嘴里就成了金国奇和祖家人在与叛军英勇交战呢?
“这什么这?咱家亲眼所见的,难道还能有假吗?”高起潜故作不快的哼了一声,旋即扭过头去不再理会白尚义。
后者在那怔了足有数十秒后,才瞬间醒悟过来,忙不迭道:“是,是,奴婢愚钝,这仗确是赖金总兵和辽东祖家奋勇才赢的,绝不是那临战不前的锦州军所打!哼,公公一定要好好参他施大勇一本,此子目无王法,罔顾国纪,南下以来,不思忠于王事,反而纵兵掳掠,还火并友军,更杀良冒功,实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之人,对这等贼子,朝廷必要严惩!杀他的头都不为过!”
他说这么多,高起潜却一句也没听进去,此时他的视线正落在东面纵马疾奔过来的一众骑士。
他知道,金国奇来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仗是我打,功劳却是人家的
金国奇纵马领着勒国臣等部将到来,马还未停住,就在马上迫不及待抱拳道:“末将参见高公公!”翻身下马,便行了大礼。
勒国臣等人也纷纷下马,恭敬万分的向着高起潜行了大礼。
一帮军将冲着自己行大礼,高起潜心下满意,脸上堆笑,抬手假作谦逊道:“金镇台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咱家不过天子家奴,如何能当金镇台这等大礼,真是折杀咱家了。”说着就翻身下马,向前疾走了几步,欲去扶金国奇起来。最新小说百度搜索“”
“公公乃钦差提督京营总制太监,替天子监诸军,如何当不得末将这礼了?”
金国奇坚持把礼行完,这才起身,以征询的口气道:“刚才探马来报,说叛军已经往莱州方向退去了,末将琢磨这天马上就要黑了,风雪又大,若是继续行军,恐会遭遇不测,因此特请公公示下,我军是否可就在这小官屯扎营,等明日天气好转再启往赶往莱州?”
高起潜微一寻思,欣然点头道:“此地虽离莱州不过二十余里,按理咱家奉旨讨贼,沿途不应多作停留,应一鼓作气直抵莱州城下才是。但我军刚经大战,军士疲惫,又有风雪,为安全计,还是明日再出发往莱州的好。这饭要一口一口吃,这仗自然也是要一步一步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家虽是内廷出身,未有多少军伍经历,但咱家最是体恤下属,就依金镇台的意思,今晚咱们就在这小官屯扎营!”最新小说百度搜索“”
“多谢公公!”
金国奇心下暗松一口气,他真怕高起潜会勒逼他继续行军,此地离莱州虽近,但也处在叛军势力范围之内,叛军虽退,但主力尚在,若是沿途设伏袭扰,今晚这日子可就难过了,搞不好还有兵败之危。
部将密云总兵官勒国臣却有些担心道:“叛军围了莱州也有一些日子了,我们既奉旨援救,当早日抵达才是,这天色虽黑,可叛军新败,无心再战,我们不若趁机直抵城下,与城内里应外合,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再说!”
“兵贵神速是不假,可我们远道而来,地形不熟,仓促进军,恐有不测。”金国奇没有恼勒国臣与他持相反意见,因为勒国臣虽名为他的部下,但对方也是密云总兵官,虽是协守不及他这总镇,但相差也无几。这次奉旨统领援军,二人更多的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上下所属,因此不能简单的粗暴喝斥,而是彼此商量下,争取能够意见一致。
勒国臣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应该坚持继续进军还是就地扎营。
见状,高起潜笑了笑,说道:“勒总兵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是,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他很有信心的朝莱州方向一指,“莱州城高墙厚,和登州一样固若金汤。登州之失乃是因为辽兵内应,这莱州城内却是没有辽兵,且守城官员早就识破叛军诡计,所以咱家相信,莱州不会轻易就丢失的。咱们啊,就在这小官屯好生歇息一夜,养足精神明日再到莱州城下与叛军一决高下!”
金国奇也道:“莱州守将徐从治昔年与末将同在辽镇,此人颇能治军,且持重得很,有他在,莱州应不会有危。”
见金国奇和高起潜都不同意继续行军,勒国臣不好再说,便点头同意。
在人群中搜寻了下,没有发现祖家的人,高起潜不由奇怪,问金国奇道:“为何不见祖大弼和吴三桂?”
“祖大弼尚在本部马军,末将来时已叫人去传了,吴三桂却在。”金国奇说着转身便喊:“长伯,速来见过高公公!”(作者注:长伯,吴三桂表字。)
喊了一声,却是不见吴三桂出来。仔细一看,人群中并没有吴三桂。金国奇不禁“咦”了一声,问其他人:“吴三桂呢,哪去了?”
众人只顾跟从金国奇来见京营太监,谁都没有注意身后,均是摇头说不知。
勒国臣朝后张望了下,叫道:“这不来了吗?”
众人一起看去,果然,有十几骑正飞奔而来。待得近了,方才看到,这拨人后面还有几骑
“末将祖大弼见过高公公!”祖大弼声如洪钟。
“祖将军请起!”高起潜暗自点头,祖二疯子果然名不虚传。
随在舅舅后面的吴三桂也向前轰然行礼,中气十足道:“末将吴三桂见过高公公!”
“呵呵,勇冠三军,孝闻九边!好一个小将吴三桂,咱家在京中时,可是常听人提起你,便是皇上也赞你白皙通侯呢!”高起潜十分高兴的扶起吴三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越看越是欢喜。
“你父吴襄精忠报国,战死沙场”高起潜正要说些吴襄的事,耳畔传来一声不重不轻的叫声:“末将施大勇见过高公公!”
闻声,高起潜侧脸看了一眼,不冷不淡的点了点头:“嗯,施参将起来吧。”
“是,公公!”
施大勇和部下们起身后,却发现高起潜径直拉着吴三桂说些什么,根本不正眼看他们。那边一个熟人,御马监的随堂太监白尚义却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们。
自己几次得罪高起潜,怎么可能指望见面之后对方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呢。施大勇微微摇手,示意部下们不要乱动。说真的,他此刻还是蛮感激高起潜的,要不是对方带兵来援,他这会怕是已经成了躺在这雪地上的一具尸体,哪里还能开口说话。
做人当思报恩,人家救了自己,便是再有千万个不是,总要忍下才是,此方为做人之道。
施大勇这样想,也这样做,高起潜不理他,他也不主动开口。朝金国奇和勒国臣等人点了点头后,很是自觉的率领部下退到了后面。
好生安慰并勉励了吴三桂一番后,高起潜方长长叹了口气,似是在为吴襄的英年早逝感到伤心,吴三桂嘴巴一动,便要将害死他父亲真凶说与高起潜知,却被祖大弼一个眼色给制止住了。
高起潜没有注意,转身走向金国奇和勒国臣,感慨万分道:“金镇台千里迢迢率军来援,首战就重创叛军主力,不仅打出咱官军的威风,更打出天子的威风,咱家可得好好的上表向天子为你们请功才是!”
“嗯?”
这话一出,金国奇和勒国臣顿时愣住了,祖大弼和吴三桂他们也都呆了下,施大勇和部下们的脸色却是不约而同的变了。
这仗明明是我锦州军打的,怎么功劳却成了他们的了?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公公眼睛是瞎的吗?
“公公也见了,末将所部并未和叛军交战,这功劳乃锦州施参将的,公公怕是有所误会了吧?...”
虽知高起潜是为自己争功,但金国奇却不敢贪这功,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要他厚着脸皮抢功,还真是有点拉不开脸。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蓟镇总兵官,如何能去抢他辽镇一参将的军功,传了出去,要他这张脸往哪搁?
勒国臣等人也觉这功劳虽好,但是从别人手中抢来,却是不妥的。祖大弼拉着吴三桂不动声色,祖宽等人却是有不平之色。与祖大弼等人不同,家仆出身的祖宽对施大勇是尊崇的。
当日在锦州,祖宽可是见过施大勇率他松山军出城与建奴血战的,也亲眼目堵他中炮倒下的悲壮场景,那句“向我开炮!”不知令多少人耸动,这等血性汉子又如何会是杀害祖帅和吴帅的凶手呢?
他曾在祖夫人面前为施大勇辩解过,但祖家上人无人听他,他又是家仆出身,不是祖家的核心之人,因此说话也没有份量,只好保持沉默。
但高起潜如此抢夺施大勇的军功,祖宽虽然说不上话,但不能不感到不平,他本能的看向祖大弼,希望他能看在同为辽镇的份上,为施大勇的锦州军说两句公道话。但后者对他的目光却视若无睹,只冷冷的看着,明显是要做旁观者的。
唉,祖宽无奈的摇了摇头,想道若是祖帅还在,如何会容人抢夺辽镇的军功。祖大弼打仗虽猛,毕竟少了几分见识,不管施大勇有没有杀害祖帅,他尔今都是辽镇的兵马,就这般被人抢夺军功,损的不仅仅是他锦州军,更是整个辽东军。此例一开,怕是后患无穷。
不平归不平,祖宽也只能无奈的旁观,他毕竟是祖家的人,没有祖大弼同意,他是不能开口说任何话的。否则,就是背主!
白尚义一脸幸灾乐祸的望着锦州诸将,心中极是得意。
...........
“金镇台不过谦让,这功劳咱家说是你金镇台的,便不会是他人的。”
高起潜刻意把个“他”字说得很重音,也不看锦州诸将一眼,说了句:“便这么办了,咱家稍后就上表朝廷为金镇台请功。”
“公公,这...似乎不妥吧?”金国奇有些尴尬,高起潜硬要把一桩功劳按在自己头上,当真是叫他既喜又惊,但更多的却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妥?咱家亲眼见的难道还能有错了?”高起潜的嗓音变得尖利起来,“咱家代天子监军,便是要赏罚公明,尔今金镇台立了大功,咱家自然要为你请功,不然,才显得咱家无能了呢,才叫军士们寒心呢。”
言毕,见金国奇仍是犹豫,不由哈哈一笑拉过他,故作不悦道:“金镇台再谦辞不受,可就是把咱家当外人了。”
闻言,金国奇不敢再犹豫了,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也好办事,他高起潜是什么人?司礼提督御马监、总制京营太监,圣上跟前大大的红人!这等大人物将自己当作自家人,那可是求之不得的荣幸!
当下忙谢道:“公公厚爱,末将如何敢不受!”说完朝施大勇看了一眼,脸皮有些讪讪,隐隐有些羞愧之色。
勒国臣等人在边上见了,均是无奈,木已成舟,这事看来已成定局了。
当事人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戴着面具站在那直直的望着高起潜,也不知在想什么。
蓟镇诸将暗自猜测,怕是这锦州参将不敢得罪京营太监,这才隐忍不发。想想也是,他一三品参将如何敢跟京营太监做对,这不是嫌自己活腻了吗?
也不知这施大勇是如何得罪了高太监,拼命换来的军功一句话就给划走了,看来他是拜错庙门烧错香了。
蓟镇诸将有些同情,又有些欢喜,后者明显压过了前者,毕竟这功劳谁个不喜欢,升官发财又有哪个不喜欢。
施大勇忍得住,部下们却按不住了,这未免欺人太甚!士可忍孰不可忍,弟兄们拿脑袋换来的军功凭什么就这么没了!
以前最先放炮的都是李大山,这一回却是曹变蛟。
“我等拼死血战才将叛军击退,公公身为监军太监,不论功行赏,却颠倒黑白,抹杀我军战功,是何道理!”
曹变蛟怒不可遏,气愤之下,竟然将手指向了高起潜。
“放肆!”
见曹变蛟不过小小都司却公然冲撞自己,那手直直的指着自己端得是胆大包天,高起潜脸色一沉,怒从心生,刚要开口斥责,心念一转,却是把矛头对住了施大勇,冷冷喝道:“施参将,咱家先前听说你的部下多是匪寇出身,素来目无朝廷国纪,行事桀骜不训,对朝廷多有怨言,起先,咱家听了倒是不信,以为是小人谗言陷害,现在看来怕是真的了。哼,施参将,你带的好部下!”
听了这话,曹变蛟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一拳打翻这死太监。
目光中,施大勇却是上前一步,朝着高起潜欠了欠身,带着请罪的语气道:“末将治下无方,还请公公恕罪,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他一般见识。末将稍后会责罚于他。”
“知道就好。”
这话说得倒让人舒服,态度也让人满意,高起潜理亏在前,对方既然低头,自然也不欲和这小小都司一般计较,免得叫人说自己以势压人。反正要收拾他锦州军办法多的是,一步步来便是了,犯不着授人以柄。
正要金国奇带他巡视诸军,不想施大勇却又说道:“不过有一事末将却是愚钝,不知公公可否为末将解惑?”
“何事?”高起潜有些不耐烦。
施大勇直起身子,盯着高起潜目不转睛,缓缓说道:“我部自沙河东进,今日与叛军战于这小官屯,伤亡十分七八,幸将士用命,这才不致全军覆没。但公公却口口声称这仗是金镇台率部所打,这就叫末将不明白了,难道公公眼睛是瞎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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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末将会杀人
公公的眼睛是瞎的吗!
施大勇道出了锦州诸将的心声,他知道,当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后,他将彻底得罪高起潜,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提督京营总制太监是绝不会容忍有人说他眼睛瞎的!
施大勇暗暗的戒备着,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刀柄。
他以为,暴怒的高起潜会将他抓起来,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做,他将选择反抗。哪怕死在这里,他也要选择反抗。他可以选择屈服,但他不能接受屈服的代价是损害部下们的利益。
如果自己继续选择忍耐,任由别人抢夺自己部下的军功,施大勇将失去带兵的资格——没有士兵会听从一个软弱的将军,更不会信任一个连利益都不能带给他们的将军!
士兵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将军,正如狼群的首领必然是最凶残的那一只!
为了狼群的利益,头狼必须挺身而出,向一切危及狼群的敌人露出狰狞的獠牙!
如果这样做,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施大勇也毅然而为,他没有选择。他的忍耐有限度,他可以为大明、为崇祯流尽最后一滴血,但绝不接受堂而皇之的欺压!
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过不好!
如果,面前的是崇祯皇帝,施大勇纵是有万般不愿,他也会臣服,因为他是皇帝,是自己发誓要捍卫的君王!
为了这位君王死社稷的庄烈帝,施大勇可以连命也不要,但高起潜不是庄烈帝,他只是天子家奴!任他身份再如何显贵,他也不过是一个家奴!
大丈夫生于世,当顶天立地,焉能受制于一介家奴!好男儿又如何能容阉贼欺压!
活命之恩又如何,这绝不是可以骑在自己头上的理由!
气氛变得十分紧张,锦州诸将的手都已按在刀把上,随时都将出现厮杀的一幕。
他们的热血没有退去,在将军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这不是造反,也不是谋逆,而是为了天子之兵的骨气!
锦州军,共进退!
松山的誓言沥沥在目,那些为了这句誓言死去的弟兄依稀可见!
.........
事情突然演变到这一步,谁也没有想到。
蓟镇诸将呆住了,金国奇吸了一口冷气,他不想掺和在当中,但是对方的军功却是高起潜强加在自己身上,他已经和高起潜走得近了,如果锦州军犯上,他势必要立即拿下锦州诸将。此时他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站在高起潜这边,帮助他压住这个胆大包天的锦州参将。
座骑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不安,打了个响鼻,不安的动着。在和勒国臣交换了眼色后,金国奇的左手慢慢的挪到背后,向着身后的诸将做了个外人察觉不到的手势。
看到那手势,蓟镇诸将只怔了一下,旋即慢慢的向前靠拢,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兵器上。
祖大弼和吴三桂在微愕之后,心头窃喜,他们的手也按在了刀柄上,吴三桂握长枪的手更是有些颤抖。
蠢货,高公公是你可以喝骂的吗!我看是你自己眼瞎了!
祖宽惊恐莫名,不敢相信施大勇会骂高起潜眼瞎了,那可是有生杀大权的监军太监啊!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那些跟随你出生入死的部下着想,高太监手里可是有着上万人马的,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将锦州军的这些残兵一网打尽!
怎么办?
祖宽心念急转,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发生的惨剧。
最高兴的莫不过是白尚义,他的嘴角露出狞笑,勇卫营的骑兵们蠢蠢欲动,他们早就想替香河城的弟兄报仇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高起潜,等着他的一声令下。
蒋万里、邵武他们的手心已经捏出了汗,如果真要动手,他们将以自己的身体护卫将军逃走。
他们没有怪施大勇的鲁莽,他们知道,将军这么做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整个锦州军!
锦州军,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同生共死,绝不是一句简单的誓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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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高起潜并没有立即发作下令抓人,他只是十分好笑的看着施大勇,眼神满是不屑和同情,甚至还有几分戏虐。
他有些享受这紧张的气氛,这剑拔弩张的味道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男人!
就这么有趣的看着随时都要奋起一击的锦州诸将,在蓟镇和祖家焦虑的等待之中,高起潜幽幽的吐出一句话来:“施大勇,你是要以下犯上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施大勇的语气很是冰冷,没有半分胆怯。
“如果是的话,那咱家可以光明正大的杀掉你!”高起潜笑了起来,声音极是沙哑,听得人耳朵十分的不适。
笑声嘎然而毕,转而代之十分和悦的声音,“如果不是,咱家可就拿你没有办法了,毕竟,你锦州军可不是咱家提调的。”
“公公是要告诉末将,可以给末将一条生路吗?”施大勇冷冷不动。
“这话说得可是重了,咱家好端端的要杀你做什么?”高起潜故作惊讶。
“公公是贵人,末将只是粗卑武夫,大道理末将不知道,但末将却知道,弟兄们拿命换来的东西,不管是谁,都休想夺去!如果公公执意要夺末将的军功,那末将只好自己给自己做主了!”
“呵呵...”听了这话,高起潜顿时又笑了起来,那沙哑的嗓子好像声道中有什么堵住似的,听得众人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施大勇就看着高起潜笑,一动也不动。
许是笑够了,又许是觉得自己这么笑下去也不是个事,高起潜停住了笑容,轻咳一声,淡淡的说道:“咱家倒奇怪了,你如何自己给自己做主呢?”
施大勇吐了口气,朝高起潜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他的马蹄下,“末将只是一个武人,武人都会杀人,如果公公执意相逼,那末将敢保证,公公肯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第二百五十八章 咱家不计较 十一抽杀
此言一出,不但蓟镇诸将色变,辽东祖家也是勃然变色,均是不敢相信施大勇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杀监军太监和造反有什么区别!施大勇真是疯了,疯了,他是得了失心疯了!
高起潜更是气得身子直颤,望着施大勇面容极度扭曲。自提督御马监后,他还从未看人脸色过,更休提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人威吓过,霎那间,大脑一片空白,怒火已经攻心。
“保护公公!保护公公!...”
白尚义则吓得赶紧高声叫唤,十数骑勇卫营的护卫立即翻身下马,持刀冲了上去,将施大勇和锦州诸将围在当中。
祖大弼迅速做出判断,毫不犹豫的上前横在了施大勇前面,吴三桂和一干祖家家将见状,忙也纷纷冲了上去。祖宽迟疑一下,也无奈的拔出佩刀跟了上去。
施大勇要杀高公公,这事便没的退路了,从他说出这话开始,他锦州军就不再是朝廷的军队,而是和那孔有德一样成了叛军了!
不管如何敬重对方,祖宽都必须履行自己的使命,施大勇要反,他就必须镇压。
“施大勇,当日在沧州时,咱家就知道你眼里没有朝廷,迟早要反,果不其然,你这狐狸尾巴终是露了出来!哼,大言不惭,要杀高公公,先问过咱家答不答应!”白尚义尖声喝骂,一把三尺剑已经拿在手中,一幅忠心耿耿护主的模样。
“施大勇,你疯了吗!快叫你的人放下武器,速向高公公请罪!快!”
勒国臣见势不妙,虽与施大勇素不相识,但对方在锦州和东虏血战,也实是条汉子,所谓英雄惜英雄,勒国臣不愿这汉子因一时之怒枉死,故而急声喝了起来,想要施大勇赶紧赔罪,不然可就立马刀剑加身了。
“公公休怕,有末将在,这狂徒伤不了你!”
金国奇没想到施大勇胆子大到竟然要杀高起潜,惊惧之下也带人冲了上前将锦州诸将围了起来。
施大勇却是不领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腰间的长刀已经出了鞘。
“保护将军!”
曹变蛟、李大山、邵武、蒋万里、郭义以及六个亲兵也不甘示弱的抽出了兵器,紧紧靠在施大勇的身后。
“施大勇,本镇念你初犯,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放下刀向公公请罪,本镇便向高公公求个人情,担保你不会有性命之危,如何?”虽不是自己抢功,但毕竟牵涉在内,若是锦州诸将今日命丧于此,这事怕难以善了,要是辽镇追究起来,这官司就要打到御前了,到时要是皇上怪罪下来,自己怕是逃不了干系。故而金国奇不想这事变得不可收拾,好意相劝起来。只要施大勇服软,他相信高起潜也不会真就要了对方性命,毕竟这事他做得不地道。
“多谢镇台大人好意!”
施大勇冲金国奇抱了抱拳,尔后却是摇头道:“不过末将行伍出身,这刀剑向来是不离身的,若是没有刀剑在手,末将走到哪总是不安心,所以镇台好意,末将心领了,但却无法办到。”
“你!...”
金国奇暗骂一声,这施大勇也太不知好歹了,你不过几个人,难道还真想和高公公硬抗不成?就是你锦州军全部出动,也敌不住祖家马队一击,充得什么英雄!自己作死,可怪不了别人!
“公公,施大勇欲图造反,请公公下令,奴婢这就把他们收拾掉!”白尚义等得有点急了,恨不能立即上前将这胆大包天的施大勇一刀砍了。
高起潜怒极反笑,在马上讥讽的赞道:“是条汉子,施大勇,咱家自打给皇上办差以来,你还是头一个说要杀咱家的,咱家可是真怕..”话锋一转,厉声喝道:“不过咱家倒要看看你施参将有多大的本事能杀得了咱家!”
“公公以为末将杀不了你吗?”施大勇的声音极是冰寒,“若是公公不信,大可试一试,看看末将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杀得了公公?”
“末将这辈子还从未怕过谁,当日末将以三百骑都敢直冲奴酋大帐,今日便算只有几人,却也敢横刀立马取公公首级!”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容不得一丝怀疑。
离得最近的两个勇卫营护卫听了这话,都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心下有些发虚。
虽然看不到脸,但对方一举一止无不透着一股莫名强大的自信,那杀机凛然绝不是无的恐吓所能体现出来的。
不知怎的,高起潜感到一股冷意从自己的背间窜上来,脸色青红变化间,突然换了个语气,问道:“施大勇,咱家问你,若不是金镇台及时率军赶到,你还有机会站在咱家面前吗?”
“不能。”施大勇回答得很干脆,虽不知高起潜问这个什么意思,但他也是实话实说,如果没有金国奇的援军,他肯定是难逃一死的。
“若不是金镇台,叛军能退吗?”
“不能。”
“既然叛军不是因你锦州军而退,你这命又是金镇台所救,咱家记功给金镇台,你又有什么不服的!
“.....”施大勇为之一滞,不知怎么回答。
“你锦州军自称强军,但实际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否则为何还没开打,士卒便自行溃散了一半!”
“公公可以责骂末将,但不能侮辱末将的部下!”施大勇怒声反驳。
“侮辱?”高起潜冷声一笑,朝身后一护卫低声吩咐了句,那护卫闻令立即飞马而去,不一会,但见京营兵押着数百人缓步向这边来。
“将军,是咱们的人。”蒋万里看得清楚,被京营押过来的正是方才溃逃的步军左右二营俘虏兵。
“我知道。”施大勇眉头一皱。
.............
“他妈的,走快些,快走!”
京营兵一路喝骂押着几百锦州溃兵赶了过来,不时有走得慢的溃兵被鞭子狠狠抽打。
“禀公公,人已带到!”押人来的是一京营千户,见到被围着的锦州诸将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
高起潜挥手示意他退下,尔后开口对施大勇道:“这些人是你锦州军的士卒吧?”
施大勇暗自叹了口气,道:“回公公话,这些确是末将的部下。”
“这可就奇怪了,你方才口口声称率部与叛军血战到底,宁死不退一步,那这几百人又是怎么回事?”高起潜脸上露出讥讽不屑的表情。白尚义和祖家人也都有鄙视的神情,似是在骂施大勇厚颜无耻,自己的部下溃逃了一半,他还大言不惭在这抢什么功劳。
“他们是...”蒋万里气不过,要说那些溃兵乃新近收编的叛军俘虏。
施大勇却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沉声向高起潜道:“末将治军无能,方有这些临阵脱逃之辈,多谢公公代末将将他们收拢。”
“咱家可不敢当你施参将的谢。”高起潜不阴不阳的说了句,“施大勇,你不要说咱家不近人情,先前的事,咱家不与你计较。这些人,咱家也交还给你,怎么处置他们,是你锦州军的事,咱家可做不了你辽镇的主。”
说完,便朝金国奇看去,笑道:“金镇台,可否陪咱家一阅你麾下儿郎?”
这就完了?金国奇呆了呆,忙笑道:“公公能够赏脸一阅,是末将和儿郎们的福气,公公请!”
高起潜呵呵一笑,径直打马就走。金国奇和勒国臣他们忙也跟着打马跟上,蓟镇诸将这会都是纳闷,但谁也不敢问,只能闷在心中陪着高太监去校阅士卒。
白尚义和勇卫营的那帮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高公公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竟然就此放过这胆大包天,以下犯上的施大勇。
无奈高公公已经走了,白尚义只能一跺脚,怒瞪了一眼施大勇,呸了句“山不转水转,施大勇,你别以为高公公会放过你,咱们走着瞧!”
气冲冲的带着勇卫营的人走了。
事情突然就此结束,祖大弼和吴三桂这舅甥俩可是傻了眼,站在那里一脸愕然。
施大勇也是一脸疑惑,不明白高起潜怎么就放过他,难道高太监肚子里能撑船?
不管众人如何想,高起潜却是真的走了,在金国奇和勒国臣等蓟镇军将的簇拥下打马而走。
“舅舅?”吴三桂看着祖大弼,不知道该做什么。
祖大弼朝施大勇看看,又朝远去的高起潜看看,咬咬牙,低声吩咐道:“走!”
“就这么走了?”吴三桂有些不甘,大好机会就这么溜走,让他很是不服。高公公这到底是闹哪出,被施大勇这么挑衅也不发作,他到底是不是京营太监了?
“高公公肯定有后招,咱们走着瞧就是。”祖大弼嘴角一翘,不露声色的朝一众家将摆了摆手,祖家人立即收刀退下。
临走不忘对施大勇说了句:“高公公大人大量放过你,你可得好生记着才是。”
“多谢祖将军提醒。”施大勇的语气不善。
祖大弼暗哼一声,“咱们走!”领着吴三桂和一众家将上马追赶高起潜而去。
眨眼之间,危机解除,锦州诸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大为不解,蒋万里喃喃道:“高起潜搞什么鬼,他真会这么好心放过咱们?”
李大山想了想,肯定道:“八成这高太监怕了将军!”
施大勇却摇头道:“他不是怕我,他是怕天子。”
“怕天子?”众将不解。
施大勇也不解释,目光落在那些溃兵身上。
曹变蛟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李大山怒道:“临阵脱逃,险些叫咱们全军覆没,这些个废物,不如杀了干净!”
“杀是要杀的,不杀如何以儆效尤,不过,却不能都杀,都杀了,咱们哪来的兵员。”
“将军的意思是?”
“十一抽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谁会被杀掉
“十一抽杀”顾名思议,十人中抽出一人杀掉,始于古罗马人与沃尔齐斯人战争,目的是为了消除军队中的恐慌与怯战心理,坚定士兵们作战的决心。
施大勇可不知什么古罗马,他连本国的历史都是一知半解,来到这个时代,如果不是他的运气太好,一开始便是个松山守备,只怕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时代。
一直以来,他靠得也是自己的一腔热血,用自己的鲜血不断的向前,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历史的提醒,如果,如果他知道得比现在多得多,恐怕他的成就应该比现在大得多。
虽然他对历史并不是太熟悉,但施大勇却有着汉人的独特情结——对明朝这个最后的汉人王朝抱以无比好感。
如果明星有粉丝的话,那么施大勇就是“明粉”——大明王朝的粉丝!
不和亲、不赔款、不议和、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一个有骨气的汉家王朝,比起和万年亲、赔万亿款、割万里地、屠万亿民、天子弃国门、君王万里遁的胡人王朝,如何能不让人热泪盈眶!
日月所照,皆是大明;
江河所至,都为汉土。
煌煌大明,千秋万世,永为我汉家魂牵梦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赌徒也不例外,施大勇信仰的是民族,他相信自己的民族是最伟大的民族,他相信自己身体内所流淌的血液是最优秀的血!
为了这个民族的脊梁不被打断,施大勇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为了汉家最后一个王朝不被异族铁蹄践踏,他愿意流尽自己的鲜血!
他是穿越者不假,他是一个有着自由思想的现代人不假,可是穿越者应该做的是为公,而不是为私。
在民族的存亡关头,施大勇选择的是民族,而不是他自己。他宁愿保卫大明,也不愿让异族铁蹄踏入中原。他可以接受一个汉人的皇帝,也绝不接受一个劣等人的帝王。
如果有人能够为施大勇写一部传记,那么,他肯定会惊讶于他的“明粉”情结。可惜,施大勇这个“明粉”却对大明王朝的历史知之甚少,他只知道,东边的满州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华夏汉族的梦魇。
不知历史,不懂谋略,没有系统的军事知识,只知道一昧蛮干的施大勇,有他对于军纪和战争的认识。
越是粗暴的东西越有效果,要想让这些俘虏兵真正成为锦州军的一员,唯有恐怖。
“十一抽杀”的恐怖不亚于一场屠杀,那种决定生死的心理震憾足以改变一个懦弱的人。
这个“十一抽杀”的概念不过源于施大勇前世看过的一部集暴力血腥之大成的美剧——《斯巴达克斯:血与沙》,痴迷于剧中血腥与色.情的施大勇,深深的记住了克拉苏为了消灭斯巴达克斯奴隶军团采用的野蛮军法——“十一抽杀”。
如果克拉苏能凭借“十一抽杀”打造出一支强军来,那施大勇也相信自己同样能够做到。
临战不进的罗马人和眼前这些临阵脱逃的俘虏兵没有什么不同,暴力与恐惧才是对付他们的最好办法。
你们是我的部下,你们应当感到自豪,可是你们却辜负了我的信任与期望!
你们这些卑怯的弱夫,你们应该死于战场!如果你们没有做到,那你们就将接受最严厉的军法!
你们的脑袋才是让你们真正蜕变的最好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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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抽杀”的命令被迅速执行,邵伟与李大山作为步军左右二营的营官,理所当然的成为具体执行者。
京营将俘虏悉数移交,共计670人,锦州军接管后,命令逃兵十人一组列队,共列67排。
将俘虏移交给锦州军后,京营的一帮人便在边上看起热闹来,他们想看看辽军是如何处置自己的逃兵的。
望着那些目露凶光的锦州兵,俘虏兵无比恐惧,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辽军不会放过我们的!
所有的俘虏兵都想到了,他们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逃跑,看到那些留下的同伴为辽军所信任,他们更加悔恨自己。
路是自己走的,逃也是自己逃的,没有人强迫他们,如果锦州军被叛军全歼,他们或许应该庆幸自己的腿跑得快,现在却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我命由人不由天。
他们不知道辽军会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活下去,分组列队的时候,他们似乎又有了希望,好像辽军并不会屠杀自己,不然何须这么麻烦编队呢。
是的,他们的希望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将活下去,但是必须付出代价——足以让他们永生不忘的教训。
“本将知道你们恨我,因为我的手上有很多你们袍泽的鲜血,我的士兵手上,也有很多你们袍泽的鲜血!我也知道你们并不想当本将的兵,你们不想为我卖命!……
你们今天站在这里,完全是被强迫所致,并非出于你们的本意。或许,你们认为本将应该将你们放走,让你们归家。是的,这样做无疑是你们最好的归宿,因为你们本来就不是兵!但是你们不要忘记,从你们加入叛军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失去了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资格!
现在,你们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要你们生,你们就能生;我要你们死,你们就绝对活不了!
你们可以怨恨我,甚至可以诅咒我!这是你们的权利,但本将要告诉你们,我给了你们活下去的资格,给了你们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斗的机会!但是你们没有珍惜,你们像孬种一样,你们不配成为我施大勇的部下!
你们要为你们的自私怯弱付出代价,我锦州军乃天子之兵,乃御敌之兵,乃威武之师,我绝不容许我的队伍中有孬种的存在!”
俘虏兵们听了之后,顿时个个面无人色,在寒冷的剌激下,他们的牙齿不断的打着颤。
便是被命令扎营和收拾战场的王天德和齐三宝部的三百多士卒听了施大勇这番话,也都一个个怔在了那里,胆战心惊的望着那几百逃兵们,眼神之中多带有不忍。
发现部下们停下手中活计后,王天德和齐三宝忙大声喝斥起来,命令士兵不得去看。他们是幸运的,他们的勇敢为他们真正赢得了锦州军的信任,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服从,那些逃兵再值得人同情,他们也不能流露出来。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老实干活,与俘虏兵们彻底划清界限,不然,只有引祸上身。
仗打得这么惨,如果不处死这些逃兵,对死去的和活着的人都不公平。
王天德暗自摇了摇头,旋即便释然,换作是他,也会对这些逃兵严厉处置,否则,便还会有下次。这一次侥幸不死,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有援军来救了。
人群中,他想找赵学启问问,可是却发现后者突然被施将军的亲兵队长郭义给叫去了。不由暗自一惊:难道事情走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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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武和李大山率领残存的三百多昌平兵手持火铳和长刀向着俘虏兵们慢慢靠近。
火铳手的火折子一直拿在手中,不停的拔开塞子吹一吹,那露在药膛外的火绳子跟条毒蛇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前面是凶神恶煞的锦州兵,后面是打京城来的官军,不远处还有几千骑兵,俘虏兵们处于重兵包围之下,根本就没有逃跑的任何可能。
认命了,精疲力尽和心胆俱丧的俘虏兵们开始认命了,他们绝望的站在那里,很多人闭上了眼睛,等待锦州军的屠杀。
可是,马上戴着面具的施将军并没有立即下令处死他们,而是又扬声道:“不过,本将军最终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一次让你们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这句话让俘虏兵们的眼睛瞬间再次睁了开来,张大嘴巴渴望的望着。人,谁不想活呢,便是溺水之人捞到一根稻草还当救命绳呢,何况这听得明白的不死机会。
“但是你们之中,十个里面有一个必须死!活下来的继续给我卖命,杀一个敌兵换取你们一年活命的期限,杀掉十个,你们就可以活十年,如果你们能够杀掉二十个敌兵,那你们将永远不必担心会被杀!还会和我的部下一样,享受一个士兵真正享受的一切,金钱、女人、土地,总之你们想要的一切,本将都会替你们实现!当然,前提是你们足够勇敢,证明给我看,你们是真正的男人!”
十个里面死一个?
俘虏兵们顿时明白为什么辽军要将他们编成十人一队了,原来他们是要从中抽出一个杀掉。
谁会被杀掉呢?
俘虏兵们相互看着,目光充满猜疑。
“让你们自己决定谁不能活,肯定无法决择,所以,本将军替你们想到了办法!”
说到这里,郭义带人抬了一大捆削好的木签过来,放在了俘虏兵的前面。那木签削的长长的,十根一摁,明显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根短签。
这是干什么?俘虏兵们疑惑不已,不知所措的望着那些木签。
施大勇扬起马鞭指向那些木签,喝道:“看到那些木签了吗?十根里面有一根是短的,谁抽到短的那根,谁就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