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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大明狼骑txt下载     大明狼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五章 阉党余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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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数百里外的施大勇大骂东林误国,不知兵事,一昧主抚,贻误战机,空耗国家粮饷。【 高品质更新 】北京城里的年轻天子也是咬牙切齿,在东暖阁里连着生了几天闷气。

    罢了周延儒,为的就是不想再受制于东林党,然让崇祯始料未及的是,东林的反弹却是那么的强烈,温体仁这个素来“不党”的首辅竟然弹压不住。

    十一日罢周延儒,十二日皇帝的圣旨就出不了宫门了,一律被各科的给事中封回,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对圣旨进行驳斥,气得崇祯暴跳如雷,可偏偏就拿这帮给事中没办法。要内阁出面吧,温体仁这个首辅刚上任,孤掌难免,何如宠、吴宗达等东林党人根本不理会他,想着法子与他作对。温体仁有苦难言,明知这是周延儒在背后唆使,却只能忍气吞声。

    他能忍气吞声,暗中部署等待时机一举反扑,崇祯却等不及,山陕的流贼、中原的流贼、湖广的流贼、登莱的叛军、关外的东虏哪个让他这做皇帝的安心了。

    眼下国家有难,内忧外困,自己的臣子却在搞党争,不思为国分忧,只想着一党之私,崇祯气得在朝议的时候发作起来,把东林党的几个大学士和六部堂官给痛斥了一通,不想,当场就有半数朝臣跪在地上与他力争起来,还有要哭要死的,一个个铁骨铮铮,好像都是忠心为君的臣子,把崇祯气得竟然笑了起来,尔后甩袖就走,再也不想看这帮人的表演。

    回宫后,崇祯越想越气,一道密诏,便叫东厂的提督太监曹化淳南下姑苏去了。

    得了密诏后,曹化淳立即带了东厂的几个档头番子秘密南下,时间在小官屯之战的前一天。

    到了苏州后,曹化淳没有进城,而是住在了阊门外的西园。这西园乃是嘉靖朝的太仆寺少卿徐泰时的私宅,当年他回归故里,扩建旧宅成东、西二园。徐泰时死后,其子徐溶坐吃山空,家境日渐衰败,偌大家业不出几年便千金散尽,两处宅院历经了四十多年的风雨,无力修葺,变得破败不堪。

    但对曹化淳而言,这破败的西园却正中他意,因为这西园很是清静,离虎丘又近,进城方便,水陆通道又快捷,便将西园给包了下来,外围有带来的东厂番子暗中戒备,明面上却是以京城来的商人名义暂住。

    这日刚用完午饭,曹化淳坐在园中用茶,正细品着时,手下一个档头飞步进來,呈上一个全金拜帖,低声禀道:“厂公,有人來拜。”

    “什么人?”曹化淳吃了一惊,自己住在西园极其秘密,南直隶和应天府官场无人知晓,就是南京的镇守太监他都没有打过招呼,何以才来几天,这消息就走漏了呢?

    那档头见厂公变色,忙道:“厂公不用担心,來人口称冯相公的故交,想必不是外人。”

    “哦?冯相公的故交?嗯,命他进來!”

    一听是冯相公的故交,曹化淳立时放下心来。这冯相公乃是叔叔故交冯铨,他南下时路过涿州时,曾登门拜访过。

    冯铨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因依附权珰魏忠贤而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崇祯继位后,在抄魏忠贤家时发现了他为魏阉所作的祝寿诗,奴颜卑膝,实在沒有大臣的体面,对他施以杖刑,贬为庶民。

    曹化淳见了冯铨,因他归隐林下多年,说起话來就不必句句谨慎,闲谈之间稍微露了些皇上想要惩治东林党的口风。那冯铨也是在官场上历练已久的人物,洞彻世情,知道肯定是朝中发生大事,说不得就是一党独大的东林已经让皇上感到威胁,不然,皇上是不会让曹化淳这个东厂提督太监秘密南下往东林党的老巢南直隶去的。

    因此曹化淳虽然未对他说太多,言语大多只是叙旧,但机敏的冯铨却从中嗅到了再次出山的味道,待曹化淳走后,立时就书信一封派仆人快马往南直隶送去。他送信的那人却不是东林党人,而是前朝阉党余孽阮大铖。

    ............

    曹化淳取出大红金帖,上面以赤金丝盘成了真楷细书的几行小字:“曹公公左右:特备曲宴,略博一哂,恭候屈尊枉顾,不胜翘盼之至。渺渺小学生阮大铖圆海百拜。”曹化淳想到在涿州冯铨说过他在南直隶有一旧友,不仅学识过人,而且家财万贯,此人正是阮大铖。不禁琢磨过来了,看来是冯铨将自己来姑苏的消息透露给了此人。

    在脑中回忆了下,依惜记得这阮大铖在天启朝时做过几年吏科给事中,好像也是东林党人,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和东林党闹翻,掉转矛头攻击东林党,由此引发魏忠贤对东林党的大清洗。当今天子继位后,这阮大铖便名列逆案,因其算不阉党骨干,且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故而列在第六等,给罢官免回家去了。

    此人既与冯铨为故交,年纪想必也不小了,竟自轻自贱地称作什么渺渺小学生,当真是令人喷饭的奇闻,肉麻之极,曹化淳如此想道。但这心下却还是大为受用,抬首问那档头道:“什么是曲宴?若玩那些曲水流觞的劳什子,那是穷酸文人的头巾气,沒大意思!”

    “厂公,这里的曲宴是边听曲儿边吃酒,沒有什么头巾气的。您老人家沒听说过江南的三大家班么?”这档头是南直隶人,不过在京中时间呆久了,说话也是一口京片子,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得一口吴侬软语味的。

    “什么三大家班?”曹化淳久在京中,并不曾南下过,故而对南边的名趟所知不多。

    “厂公,这三大家班说得是绍兴张岱家班,其次便是金陵阮大铖家班,再次是长洲尤侗家班。其他什么香囊班、琵琶班、麒麟班……只能算作不入流的小班了。”

    听他说了这么些后,曹化淳鼻子里轻哼道:“这个阮大铖好沒道理,以为咱们是游山玩水,随意走动,竟要到金陵去看戏?”

    “厂公不必劳动大驾远赴金陵,阮大铖已将家班带到了苏州。”那档头许是收了阮大铖的好处,一昧的替他说着好话。

    班子带到苏州来了?曹化淳愣了一下,心道这阮大铖倒是心细,这两日也是无事,不妨与这阉党余孽见见,看他想做什么。

    点头吩咐那档头:“既然带来了,就不用明日再看了,去告诉那阮大铖一声,咱家今夜就去瞅瞅他的家班。”

    “今夜就去?”那档头吃了一惊,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怎么?他阮大铖不乐意?”曹化淳有些不悦。

    那档头忙道:“厂公大驾能去,他阮大铖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怕笑都笑死了,还能不乐意?属下这就去通知他。”

    “嗯。”

    曹化淳瞄了他一眼,挥手示意他下去。尔后又品了一口茶,忽然念头一动,从怀中抽出一封密信来。

    这信他已经看过,但此番看来,却又是别有深意。

    看罢许久,将这密信轻轻放到了桌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高起潜啊高起潜,你可是真够大胆的,皇上看重的人你也敢如此对待,咱家看你好日子也是到头了。”

    ............

    曹化淳的临时动议,他哪知道这曹太监说来就来,一下给急坏了,他以为曹化淳明天才会来。所以戏台拱好之后,他就把工人给放回去歇息了,沒想到曹化淳竟要连夜來看戏,只得急忙将众人召集起來,虽说忙乱不堪,但能将皇上身边的红人请到,心里却是十分欢喜。

    好在家班的伶人都是训练有素,戏装、曲目也都是现成的,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收拾大致齐备,阮大铖慌忙去大门口候着。

    不多时,一顶青呢小轿停在门前,曹化淳一身儒服从轿中下來,就见一个圆脸多髯,身穿葛袍,头戴东坡巾的人迎上前來,笑道:“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快请!”

    曹化淳不想张扬,知这人肯定是阮大铖,见他也有四十来岁了,言语之中,也没有泄露半句自己的身份,不由心下中意,微一点头,便迈步进了中厅。

    到了厅中,阮大铖将曹化淳让在上座,纳头便拜,说道:“朝廷废员阮大铖拜见曹公公,皇上圣安。”

    “平身,起來说话。”曹化淳皱了皱眉头,一个除籍弃用的废员按理说已无资格叩问皇上起居,他看着冯铨的面子,隐忍未发,随口说了句:“看來阮世兄身在林下,仍是心怀魏阙呀!”

    阮大铖慌忙打躬道:“公公见笑了。学生多年远离京师,陡见了公公,一时情不自禁,口不择言,语出妄诞,公公海涵。”

    “罢了。戏可备好?”曹化淳不想与他多说,他此来只是想瞅瞅这名满江南的三大家班到底有何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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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阉党余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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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请公公入席。【百度搜索 会员登入】只是……”阮大铖却是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的,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不好直说。眉目间拿眼瞅着曹化淳,意思很是明显了。

    曹化淳何等人,历事三朝的太监,如何不知阮大铖这是有为难之事要与自己说,却不敢直说,要等自己开口问他方敢说。

    阮大铖私下另请旁人前来,他心下还是有些不快的,自己南下极其秘密,皇命在身,知道得人越少越好,要是事情泄露,叫东林有了防备,这釜底抽薪之策怕是就要不奏效了,如此一来可枉费圣上一番心计谋划。

    但人既已来了,这阮大铖对自己态度还是十分恭敬的,又是冯铨的故交,他也不好发作,便不动声色问道:“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吞吞吐吐的,咱家不喜人这样。”

    “是、是。”

    听了曹化淳这话,阮大铖不敢再吞吐,忙道:“禀公公,敝宅还有一人,称与公公曾有数面之缘,想拜见公公,不知公公可恩允?”

    “什么人?”曹化淳微愕了一下,这苏州谁和自己有数面之缘。自己一直在京城,可不记得与南直隶的何人有过交情。

    “此人姓马,名士英,表字瑶草,与学生同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去年刚从宣府巡抚的任上解职,流寓金陵。”阮大铖看着曹化淳的脸色,小心应答。

    “哦!原来是马士英啊。他的事咱家倒是知晓一二,马士英也是个沒眼色的莽汉,他到任宣府,也不拜会镇守太监王坤,这也罢了。动用数千两的官银馈赠朝中权贵,却不肯出点儿血堵堵王坤的嘴,王坤是何等的资历,咱家也让他几分呢!焉能咽得下这口恶气?这等不知进退厉害,只顾前不顾后的蠢才,难怪王坤会容不下他了。他是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

    马士英得罪大同镇守太监王坤的事情,曹化淳自然是知道的,那王坤和王德化以及自己名下的王承恩一样,都是从潜宅出来的,颇受圣上宠信,自己也是不好得罪他的。那马士英什么人不好得罪,偏偏就得罪了王坤,内廷之中自然没人帮他说话了。不过叫人奇怪的是,这马士英明明也是东林党人,却不知为何东林党不帮他出头的。

    曹化淳心下糊涂,他对东林党的观感也是每况愈下。天启朝时,对东林党的态度,他还是比较亲近的,可是本朝以来,看到朝堂的乌烟瘴气,看到皇上受制于东林党人,他对东林党就越来越没有好感了。

    马士英是东林党的人,得罪得还是内廷,这就让曹化淳说起话来十分的不客气了,一点也没有给引荐人阮大铖面子。听得阮大铖在那十分的尴尬,却不敢替马士英辩解什么。等到曹化淳说完,方上前小心翼翼的赔笑道:

    “公公明鉴,瑶草也是一时糊涂,才有此疏忽,实在不是小觑了王公公,有心与他作对。如今瑶草追悔莫及,还望公公搭救。”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销金纸笺,恭恭敬敬呈上。

    曹化淳只微微瞥了一眼,随手揣入袖中,他见上面工笔写了一大溜儿的字迹,知道礼物不菲,忠君是要的,可是这身外之物也是叫人喜欢的。

    淡然一笑,微抬了抬手,对阮大铖道:“叫他出來吧!”

    “是,公公!”

    阮大铖一颗心顿时落地,忙摆手示意仆人速去请马士英过来相见。

    片刻,一身儒服,人有些矮瘦的马士英便来到了厅中,见到曹化淳,不用阮大铖介绍,立时上前拜见:“小民马士英参见曹公公!”他比阮大铖脸皮薄了些,知道自己已被罢官,只是一介草民,连除籍什么的虚辞也不用了。

    看在那大礼的份上,曹化淳含笑点头,站起身來,示意马士英起来,尔后问阮大铖道:“今儿个是什么戏呀?”

    “公公尽管点來,世人虽然将学生的家班列名在第二,可最近几年,学生专心排了几出新戏,声誉已可与张岱的家班并驾齐驱。”阮大铖抢步在前面引路,眉飞色舞地夸耀着,脸上很是得意。

    “就拣你们最拿手的好戏演一场吧,咱家要是看着有趣,再点,若是无趣,便罢了吧。”

    曹化淳一边走,一边看着庭院寂静的四周,但见古木阴阴,花香袭人,这个院落想必是哪个世家的祖业,虽有几分颓败,但仍可见出往日的繁华景象。

    想来冯铨说得不假,这阮大铖确是有万贯家财的,不然也不会在姑苏能置下这等产业来。

    “公公是客,学生便自作主张,请公公看一折《燕子笺》吧!”阮大铖满脸谄笑。

    “是新戏吧?咱家真沒听过。”曹化淳随口说道,什么《燕子笺》他可是不知道。

    马士英在后边赔笑道:“公公说得不错。这是圆海兄新近撰写的一出戏,词笔灵妙,为一代中兴之乐,实不下于汤若士的《玉茗堂四种》。”

    “瑶草年弟谬赞了。”阮大铖抚须笑道:“若说文采巧思,设景生情,学生的传奇数种也算簇簇能新,不落窠臼,堪与若士先生比肩。若论自编自娱,本色当行,执板唱曲,粉墨登场;家蓄优伶,亲为讲解,关目、情理、筋节,串架斗笋、插科打诨、意色眼目,务必使伶人知其义味,知其指归,汤先生还有不及之处!公公跟随皇上多年,眼界自高,还要请教呢!”

    曹化淳虽是内书堂的高才,其间所读多是忠君报国的庙堂文章,不曾涉猎戏文艳曲,在宫里当差多年,也不过是娘娘千秋节时看了几眼《牡丹亭》、《琵琶记》,其它的便是闻所未闻,更是无甚机会能看到。不过乍出京师,寻个热闹,看看也罢。至于阮大铖的自夸之词,他全当没听到,左耳进右耳出,懒得理会。

    一路口中敷衍着,随二人转过游廊曲巷,前面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异常开阔的花园,彩灯高挂,明如白昼,家奴、伶人穿梭忙碌,园子的水池边上凭空搭起一座戏棚,正中为一大厅,大厅中部有立柱数根,四根前柱上都挂有对联。

    四下环顾,松柏苍郁,绿波荡漾,舞榭歌台,红檐耸翠,真是怡情快意的好所在。

    好个绝妙之所,可比那西园雅致多了!

    曹化淳暗赞一声,不露声色的坐到主位,刚刚坐定,阮大铖的一个家奴提了大食盒上來,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揭开盒盖,陆续端出八大八小的十六碟菜肴,又端上一只砂锅,里面热气腾腾,是香气四溢的万三蹄。

    曹化淳正要举箸,丫鬟又端上四色的开胃果碟:金丝蜜枣、金丝金桔、白糖杨梅、九制陈皮。

    阮大铖亲自执壶斟满了酒,三人举杯同饮。曹化淳吃了第一道菜,叫得声好,出手便赏了一两银子。又吃两菜,顿觉人间美味,高兴之下,又叫赏十两。

    阮大铖见他吃得尽兴,朝台上挥一下手,班主会意,洞箫轻吹,随刻开戏。

    《燕子笺》所写乃是唐代霍都梁与妓女华行云及郦飞云悲欢离合的故事,共分四十二出,一半个时辰难以演完。

    阮大铖只选了其中《奸遁》一折,笙管笛箫齐奏,上來一个一身华服的文丑儿,随即是个花白胡须的官服老者,不多时,上來一个略带几分妖艳的女子,三人交错说唱。

    阮大铖乘着说唱的间隙,指点着讲解:“公公请看,那个扮作华行云的,是敝班的当家花旦朱音仙,念唱做打,昆乱不挡。真是扮什么像什么,端的惹人怜爱。”

    曹化淳开始觉着热闹好玩儿,见那朱音仙长得果然出众,粉脸桃腮,千娇百媚。

    那朱音仙瞥见曹化淳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使出浑身手段,唱得十分卖力,声调舒徐委婉,清丽悠长。

    曹化淳毕竟是去了势的太监,已沒了喜好女色的本钱,看了小半个时辰,觉有些腻了,昆曲的唱词有如天书一般,听不清片言只语,听得久了,不免焦躁,头昏脑胀起來,耐着性子好歹听到鲜于佶仓皇而逃,起身到一旁的水榭歇息。

    阮大铖、马士英却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在那不时夸赞,问曹化淳有什么观感时,曹化淳勉强敷衍着赞道:“圆海先生果然高才,只是戏文毕竟属于小道,沉湎其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闻言,阮大铖立时面现戚容,苦色道:“公公明鉴,学生其实也心有不甘,只是报国无门。”

    马士英也打躬说道:“如今东林党把持朝政,用人只凭一党之私,就是皇上都给他们蒙蔽了。圆海兄看不惯他们意气用事,写成《东林点将录》借以讽喻,竟给人视作阉党,名列逆案,天下当真沒有公理可言了!好在还有公公这样的耿介之臣,洞彻是非,我们就是冤死,心里也感激万分。”他说到此处,掩面悲泣,好像自己真的是给冤枉死的一样。

    “唔?”曹化淳暗自冷笑,这二人屁股可都不干净,却能把自己说得如此冤枉,真是叫人不耻又好笑。

    见阮大铖委屈的都好像要哭了似的,曹化淳有意逗弄他,放下茶盏,淡淡道:“咱家听说圆海先生每次到魏忠贤府上拜谒,离开时都将名刺讨要而回,以致查抄魏府时,并未见到丁点儿的凭据,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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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阉党余孽(下)

    阮大铖听后,顿是脸色一红,尴尬说道:“公公说得不错,学生当年迫于魏忠贤的淫威,不得不登门过府,但胸中终存忠义之心,不想谄媚求进,因此才将名刺讨回。不想东林党人却以此大加攻讦,学生只得含恨弃官回籍。”

    “真是如此么?”曹化淳笑而不语。

    阮大铖一脸讪讪,这被人当场揭破前日旧事还真是叫人无地自容。犹豫一下,忽咬牙说道:“公公,学生以为那些东林党人自视清高,其实心胸最是狭隘,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绝难容人,日日以攻讦为能事,朝廷大事都败坏在他们手中,皇上再也不能纵容他们胡闹了!”

    听了阮大铖这番话,马士英也立时一脸愤慨,昂首说道:“圆海所言正是小民心中所想,不瞒公公,小民以前曾与东林党人交往过密,但凭心而论,小民却真是不耻东林党人所为的。想那东林巨魁李三才,圆海兄在《东林点将录》里称他为托塔天王晁盖,这是高评他了!此人其实就是一个贪吝卑鄙的小人!

    大奸似忠,大诈似直,身犯贪、伪、险、横四大罪,罢黜回家,兀自怙恶不悛,盗窃皇木,营建私第,华堂高屋,俨然王府皇宫,可是做臣子的肠肺?

    公公,东林自命清流,所作所为尽是这等龌龊之事,藏污纳垢,狼狈为奸,眼里哪有什么君王社稷!他们在朝中得势,便一心排挤他党,欲图一党独大,把持朝政,为所欲为。若不能把持朝柄,便放言朝廷以为是者以为非,朝廷以为非者以为是,与朝廷作对,嘴里说着为天下公,然实则就是一群无君无父之辈,对这等人,皇上万万姑息不得,更不能一昧相信,不然定会反受其害呀!”

    曹化淳听他说得痛心疾首,似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禁惊讶,这人怎么对同根而出的东林如此憎恨的?

    不知这二人到底所图何事,曹化淳自然不会将皇帝命他南下的用意托出,在那把玩起手中的玉石,那玉石样式奇古,隐隐透出数点血斑,经他反复摩挲之下,缓缓生出一股沉香之气。

    将玉石放在鼻下轻嗅几下,曹化淳这才看了二人一眼,尔后不动声色地说道:“东林党人虽恶,但大直之人还是有的,眼下朝中诸公也多是由党人充任,你们如此声讨,把东林说得一无是处,岂不是说当今圣上识错人,信错人,用错人了吗?”

    “学生不敢妄言圣上!”阮大铖起身拱手道:“不过学生和瑶草所言句句属实,出于公心而非私心。恕学生斗担,如今东林党人把持朝政,谓之众正盈朝,结党成风,民间百姓受他们所惑,以为国家大有可为。然在学生看来,若任由东林继续把持朝政下去,则我江山社稷势必不稳!”

    “小民听闻皇上屡屡被党人封驳,此绝不是人臣之道!且东林党人多是奸恶小人,根本不知国事,由他们把持朝政,肥得只能是他们私人腰包,苦得却是朝廷和百姓!”马士英深为痛恨的说道。

    “东林党人在朝堂中把持朝政,党同伐异,在民间也是兴风作浪,公公可知这苏州有一复社便是他东林党的又一结社所在,社中之人都是东林元老,他们对国家的威害较朝中主政那帮人还要过之!”阮大铖突然就将矛头对准了这苏州城内的复社。

    “果有如此厉害,你们所说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吧,不过一书社,何以对国家有这等威害?”曹化淳揣着明白装糊涂。

    “公公,圆海兄决非危言耸听,实在是忧心国事。东林党人若是开个书院,讲讲学,发几句无关痛痒的牢骚,确是可以置之不理,由他说去!哪朝哪代沒有几个说闲话的人?可这复社却不同了,不说他们发传单聚会,广收社众,单说他们对待朝政一节,已不满足于清议品评了。据小民所知,这些复社中人与朝中那些东林党人相互援引,将社员陆续选送入仕做官,不少骛名逐利之徒更是奔走其门,以图发迹。如此下去不出数年,复社的势力遍布朝堂,就是不想干政都难!到那时,皇上怕都难左右了。”

    “哼哼…”

    曹化淳面色一变,冷笑一声:“不管是东林党还是复社,想乱天下,想让皇上听他们的,不过是痴人说梦!万岁爷何等圣明,岂能给他们蒙在鼓里?再说,咱家东厂也不是吃白饭的!虽我东厂这几年声势不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也不想想,咱家这东厂是为何设立的,他们也不想想,皇上能是先帝吗!”

    曹化淳说得先帝不是指天启帝,而是当今皇上的父亲泰昌帝。泰昌帝在位很短,只几个月就病死,但在位期间,对东林党人却是言听计从,大小政事悉数托付东林党人。

    见曹化淳终于被说怒,马士英一喜,点头道:“万幸万幸!这么说皇上早有觉察了……那为何还不见公公对复社有所动作的?”

    “对付这些人,要用谋略,岂是说动手就动手的?”曹化淳瞥了马士英一眼,有些不屑地问道:“亏你还是个两榜的进士,不知道齐太史和晋董狐的直笔么?咱家是替万岁爷怜才,不是给他老人家招怨。”

    那齐太史和晋董狐是春秋时齐、晋两国的良史,秉笔直书,不讳不隐,就是发蒙不久的童子也知晓一二,曹化淳说得如此盛气凌人,马士英登时面有羞色。

    “公公高见!”

    阮大铖听曹化淳嘲讽之意甚重,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揣摩之下竟觉大有深意,急忙笑道:“皇上是我大明立朝以來屈指可数的有道圣君,自然不能妄开杀戮,授人以柄,留下千秋秽名。再说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怎能因废弃复社诸人而伤了天下英才之心,堵了用人之路?”

    “那、那岂不纵容复社肆意胡为了?”马士英迟疑起來,他转头看着曹化淳道:“公公必要想个什么法子,打压他们嚣张气焰才好。

    “法子不是沒有,还是刚才那句话,东厂不是吃白饭的,不会任由他们做大!”曹化淳一脸冷峻。

    “那是、那是自然。”阮大铖、马士英躬身称颂。

    “别看复社眼下人多势众,热闹非凡,其实不过一盘散沙,张溥只是凭着科举入仕一招,暂时笼络住了人心。可是要将散沙捏成泥人,则是痴想了。他自家打不开利禄之门,还要仰仗朝廷,咱若将他的这点招数破了,他必然难以统领社众。”

    阮大铖目光转动,问道:“公公是说下一科北闱,将复社尽情斥落?”

    “岂止是北闱,就是金陵的乡试也要有些分寸,不可再像三年前那样放纵了。”

    马士英满脸堆笑道:“公公此计出人意表,确是釜底抽薪的妙策!”

    “果能如此,复社就可不攻自破、烟消云散了。不出三年,他们怕是再难自存于士林。”阮大铖阴恻恻地说道:“那时他们若敢铤而走险,公公正好一网打尽,好似圣人诛少正卯一般,看今后有谁胆敢与朝廷作对!”

    曹化淳将玉石收入袖中,起身负手,冷笑道:“怕是不用等到那时,他们内部早已争斗成一团。”

    马士英想到什么,有些担心道:“不过这复社和朝中东林党人结为奥援,若是复社有难,那朝中党人势必相救,到时,公公岂不是会有麻烦?”

    曹化淳嘿嘿一笑,道:“朝中的事咱家管不着,咱家只知道,他东林的老巢却是要先端掉的,伐干砍支,由下而上。无了根基的东林党,有何可怕?”

    “公公的意思是皇上要对东林党下手了吗?”阮大铖的眼珠子直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如他所想。

    “嗯?”曹化淳微微眯了眯眼,冷冷的扫了阮大铖一眼,“圣上的事情,岂是我们做臣下的好猜测的?”

    “是,是,公公教训得是。”阮大铖惶恐不安,低下头不敢再说。

    马士英却是心中有数了,看来东林党这几年的做为已经激怒了圣上,想来周延儒被罢就是一个信号,若东林党再不知收敛,恐怕大难就要临头了。却不知曹化淳想要怎么将东林党在南直隶的根基一锅端掉。东林这棵大树根可是扎得太深,怕他一个已经削弱的东厂不能成事。

    戏也看了,宴也吃了,不该说得话也说了,曹化淳不想再与二人多说什么,便道:“今日咱家与你二人说得这些话,咱家不希望有别人知道。”

    阮在铖忙道:“公公放心,学生嘴严得很。”

    “知道就好,咱家累了,二位自便吧。”曹化淳说着说挥手招来随自己来的档头,要他去备轿。

    “多谢圆海先生了。”曹化淳轻声一笑,信步往院外走去,阮大铖和马士英连忙在后跟着,无比恭敬道:“学生(小民)恭送公公!”

第二百七十八章 左良玉成副将了

    平度沟,除了每日督促军士训练,施大勇更多的时间是在看从裴少宽那里买来的塘报宅抄。最近的塘报几乎都是有关山陕、中原和湖广流贼的消息。

    从塘报中施大勇得知朝廷罢免了三边总督洪承畴,要其仍任延绥巡抚,原延绥巡抚陈奇瑜则一跃而成了洪承畴的上司,成了大明开国以来管辖范围最大、权力也最大的五省总督,负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五省军务,专办流贼。

    不过陈奇瑜接到升任五省总督的圣旨后,并没有立即用兵,因天气实在是太过寒冷,不宜用兵。因此便先请旨罢黜了见贼逃遁的郧阳巡抚蒋允仪,又将率领天雄军的大名副使卢象升从中原调任勋阳巡抚。

    卢象升是天启二年的进士,虽是文士,但善骑射,娴将略,慷慨好义,“已巳之变”时为大名知府,曾招募万人入卫京师。北京围解后,任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所招募的人马并未解散,号天雄军,是经过悉心训练的精锐之师。

    卢象升带领天雄军到任后,陈奇瑜如虎添翼,即刻调兵遣将,布置四面围堵,檄令陕、郧、豫、楚四抚臣率兵会讨。

    陕西巡抚练国事驻扎商南,阻截在西北;

    郧阳巡抚卢象升驻房、竹,阻截在正西;

    河南巡抚玄默驻卢氏,阻截在东北;

    湖广巡抚唐晖驻南漳,阻截在东南。

    陈奇瑜自率精兵从南阳赶到湖广襄阳府均州城,自郧阳府的竹溪出击,连战于平利、乌林关、沟阳界、乜家沟、蚋溪、狮子山等地,大小十余战皆传捷报,斩杀近五千人,俘获头目十一人。副将刘迁则攻击于平利、竹溪之间,游击总兵贺人龙等追击至紫阳,分获大胜。

    紫阳一战贺人龙斩杀万余人。陈奇瑜乘胜追击,加紧围堵,命四个巡抚继续守住四方要害通道,部将贺人龙、刘迁、夏镐守卫略阳、沔县;杨正芳、余世任守卫褒城;陈奇瑜亲率杨化麟、柳国镇驻扎洋县,布置周密,步步为营,不断收缩包围圈。

    与此同时,被降为延绥巡抚的洪承畴知耻而后进,指挥甘肃总兵杨嘉谟、宁夏总兵贺虎臣、固原总兵杨麒等大将在其辖区全力进剿,先后剿灭了黄友才部,红军友、杜三、杨老柴部,郝临庵、刘道江、可飞天部等。但是流贼主力没有受到损失。原本在陕西、山西之间来往作战的各支流贼迫于陕西方面的压力,纷纷进入山西。

    在山西负责镇压流贼的是宁武总兵孙显祖,孙显祖剿贼很是出力,但是他越杀这流贼却是越多。山西流贼共有三十六营,人数大约在二十万左右,山西往朝廷的兵报上出现了上百个贼首名号,有所谓八大王、扫地王、邢红狼、黑杀神、曹操、乱世王、撞塌天、闯将、满天星、老回回、闯王等等。这些贼首共推王自用为盟主。

    为镇压山西流贼,崇祯撤换了“剿匪”不力的山西巡抚宋统殷和宁武总兵孙显祖,任命光禄寺卿许鼎臣为山西巡抚,张应昌为宁武总兵,并不断向山西调兵遣将。延绥镇军在将领李卑、艾万年、贺人龙的带领下进入山西。临洮总兵曹文诏带领“逐一挑选、屡经战阵的马步官兵三千五百员”开赴山西,加入到山西的剿匪战局。

    陕西官军进入山西后,流贼深感恐惧,开始向山西交界的河北、河南逸出,流贼的活动范围扩大到晋、冀、豫三省。在河南中原地的流贼对京师安全构成了威胁,朝廷对此高度重视,急忙调兵遣将,对流贼进行围堵。

    ..........

    在最近的一份塘报上,施大勇赫然看到一个熟人的名字出现在了朝廷调往河南的名单上,此人就是左良玉。墉报上关于他只一句话——“昌平副将左良玉部率昌平兵二千四百五十人往援豫北。”

    左良玉成了副将了?

    施大勇有些郁闷,在锦州时,左良玉还是个和他平级的参将,自己进京献捷,什么犒赏都没有得到,他左良玉倒是官升一级成了副将了!

    人比人真是不能比,也不知自己走了什么霉运,打入关那天起,就事事不顺,现在更是困在这平度沟无所作为,眼看着塘报上那一大堆的总兵参将调来调去,打得不亦乐呼,自己却是只能干瞪眼,这份憋屈施大勇一时还真有些受不了。

    王洪办事还真有一手,他竟然真将酒肉买了回来。除夕那天,施大勇难得的允许军中钦酒,自己也是大碗喝了起来,一通猛喝,立时便醉倒,部将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抬到帐中休息。

    崇祯四年便以施大勇的一场大醉结束。

    派往京师的郭义和往锦州调兵的邵武都没有回来,营中粮食又告危机,在再一次交付两万两银子后,林建泰偷偷卖给施大勇200担粮食。这一次价格要比上次公道一些,但却也是天价了。

    大过年的,官军不想打仗,叛军也不想打,双方跟先前一样互不过问。

    招抚的事仍在进行中,据说朝廷正使会在正月十五之后前来莱州与孔有德会面。

    没的仗打,也没的事做,施大勇便将所有精力放在了对俘虏兵和那两千川军的操练上。

    元宵刚过,就传来消息,说是应分封在卫辉的潞王朱常芳的请求,天子命汤九州率昌平兵,倪宠、王朴率京营兵,合计三万大军前往豫北平贼。

    而流贼在盟主王自用的协调下,时分时合,在山西、豫北、畿南流动作战,三省官军事权不一,协调指挥不利,常常顾此失彼。

    为了统一事权,河南乡绅向朝廷奏请以延绥巡抚洪承畴提督三省军务,这也是洪承畴之前的职务三边总督的延伸版。

    兵部认为这个建议很好,决议由洪承畴移驻潼关,节制三省军务,统一指挥曹文诏、张应昌和刘文虎三位总兵官的军事行动。但是崇祯没有批准兵部的决议,而是采取了另外一个办法——提高晋、豫二省巡抚的权力。他赋予晋、豫二省巡抚先斩后奏的权力,参将、游击以下将领如果有人不听指挥,违反军令,二省巡抚可以先斩后奏。

    崇祯五年或许真的流年不利,各地陆续传来军将不大听话的坏消息,隐约有军将养寇自重的传了,为此崇祯再一次派出太监监军。先后派出陈大奎、阎思印、谢文举三名太监,分别出任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三镇的监军。

    皇帝派文臣还是太监监军和施大勇关系不大,他也懒得过问,他现在除了头疼粮食外,还头疼另一件事——兵似乎不太练得出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知替谁卖命

    邓圮和王洪借给施大勇的两千川兵其实还是不错的,而且邓王二人也确是够义气,他们不是将军中的老弱残卒一股脑当包袱甩给施大勇,而是各自调了整一营兵来。

    当然,这两营兵内中老弱肯定是有的,但相对全捡老弱病残送来要厚道多了。而且这两营川兵相对而言,素质还是不错的,基本上都能熟练使用火铳,且还懂得一些基本军列,能够听鼓闻号,辨旗识军。但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这些川兵的身高都偏矮,大体都在一米六左右,且体弱面黄,很少有一米七以上的军士。

    体弱面黄是这几年来大明士兵的通病,连年受灾,粮食短缺,肉类更是稀罕,除了京营和重镇军将的亲兵部曲外,大多数明军日子过得很是惨淡,和百姓没有什么两样,能有一顿稀饭喝就算不错的了,吃肉可是极度奢侈的梦想,如此,自然就谈不上身高体壮了。

    这川军还算是好的了,那西北有些地方的卫所兵拉出来就跟灾民一样,眼眶子都瘦得凹下去了,脱下衣服,前后背全是皮包骨,肋条骨看着都碜人。

    听王洪说过,他和邓圮率兵驻在河南时,便曾亲眼看到过西北来得流贼还有那追击而来的边军。两方除了打的旗帜不一样外,其他的都差不多,穿得都是破破烂烂,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往阵前一拉,跟帮要饭花子一样,那个瘦啊,看着就吓人。

    王洪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借你的这一千兵可是精兵,绝不是那西北来的要饭花子,你啊,多少心理有数些。

    施大勇当然心理有数,不然也不会替王洪出了往山东买酒肉的银子。

    身体差些不要紧,吃饱喝足,养上一段总能调过来。佛要金装,人要食装,肚中有食,这人就能养得壮实。

    .........

    十多天下来,这些川兵养得还算可以,施大勇又从先前的缴获中给他们备了一部分棉甲,另外调换了五百杆火铳,每日供应三顿,把川兵们乐得嘴直咧。

    这大明不管哪家,从没有一天给吃三顿的,一般都是早晚各一顿,中午也就是喝些汤水,补充些盐分,哪里会给饭吃。没想到到锦州军后,竟然能一天吃上三顿,虽说早饭改成了粥,但中午却是吃得面饼,晚上吃得白饭,这日子可是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

    当然,肉是没有的,施大勇自己都没的肉吃,哪里有肉给他们吃呢。王洪往山东买的肉份量也不多,除夕和年初一全给煮了,平时都是煮些稀菜汤就着吃。汤中盐放得多些,便算有味了。至于油,有的,菜汤上面飘着的就是。

    这年头,油可是比粮食金贵,豆油肯定没有,那大豆都不知在哪儿,吃得一般都是菜油,就是油菜的籽压榨出来的油。有时也吃棉油,也就是棉花的籽压榨出来的油,这棉油吃着味道可不行,有股味道,但因便宜,许多人家也以此为主油。

    施大勇孤军在外,没有后勤供给,自然不会有多少油,但这人要不吃油,肠胃便不通顺,能连着多少天排不出便来,涨得难过。所以,不管多少,能吃到点油都是好的。

    吃的喝的,施大勇已经是绞尽脑汁在替士兵们想了,无奈,条件有限,他也想让部下们大鱼大肉,顿顿有荤腥,可是这灾闹得实在是厉害,他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就现在这光景他也不知能撑多久,陈有时留的银子再多也经不住林建泰这般漫天要价啊。倘若银子用光了,这仗还是不打,也不能归还辽东,他施大勇真要找根绳子上吊了。

    锦州军老营吃得和川兵们一样,施大勇履行了对邓圮的诺言,没有区别对待川兵和自己的老部下。王天德和齐三宝的人也是按照这个标准供给的,只那十一抽杀后的俘虏兵全部减半供给,以示对他们当初临阵逃脱的惩罚。

    有了药子,火铳的实弹训练便开展得很快,川兵们因为有使用过火铳,所以都能熟练开铳,再加上施大勇对训练抓得紧,训练时,不管是川兵还是新附兵(锦州老军对王天德、齐三宝等反正的叛军称呼)又或是俘虏兵都是一视同仁的。

    昌平兵基本上都分发下去担任教官一职,但是训来练去,施大勇都不满意。

    他总是感觉有点不对,但却不知这个不对劲到底出在什么地方。直到一天无意在训练时看到一个川兵因为出错受到锦州军官的喝斥时不以为意,反而顶撞起来,尔后另一个川军军官过来训斥,那兵才老实听话后,施大勇豁然明白这几天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这些个川兵吃自己的,喝自己的,穿自己的,却并不知道应该听谁的!

    ...........

    邓圮这营川兵的营官叫郭城,字召清,说是营官,其实就是个把总。让人奇怪的是,他却不是川人,而是山东城武人,施大勇与他接触过几次,感觉此人性忠直,重意气,难得是此人竟然还有些读书人底子,与自己说话时不时还能经一两句经典出来。这让施大勇大为惊讶,要知道这年头当兵的基本上就没一个认字的,那会认字的可都是宝贝,干哪行都有个好前程,再不济也比当兵喝刀头血来得快活。

    能识字来当什么兵?

    施大勇好奇之下问了问郭城,这一问又把他惊了一次,原来这郭城可不止是能读书识字这么简单,人家可是有功名的,府县都有册在案的秀才!

    你一秀才不去考科举来当什么兵?你考不上举人进士也可以自己开个私塾,再不然到大户人家当西席,便是去给人家当帐房,怕都比当兵要好得多吧。

    古语云,好男不当兵。大明又是个文贵武贱的风气,武人在哪都不受人待见。偏这郭城却放着上好前途的事不去做,选了这个随时都要掉脑袋的差事,这让施大勇很是想不通。

    问过郭城后才知道,原来他祖上在嘉靖年间曾中过进士,后选为翰林院庶吉士,是城武县自开国以来出过的了不起人物,至今都在县志上记着,家乡人也以他祖上为傲。不过后来他祖上因为得罪严家父子,被贬为工部营缮主事,就此郁郁一生不得志,后积郁成疾,四十多岁就死了。其后郭家便家道中落,但不管再如何个穷困法,郭家人始终咬紧牙关,勒衣缩食供养子弟读书识字,以期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惜自那位中过进士的祖上以后,郭家在科举之路便再也没有出过什么人物,最好的也就是考中秀才,连个举人也是考不中了。

    如此一晃到郭城这代,他也算不错了,比他父亲还早了三年考中秀才,但也是二十四岁的事了。其后又考了两届,均是无缘举人,有一日,见家徒四壁,母亲还要变卖娘家陪嫁首饰供自己再继续进学,郭城羞急之下,愤然弃笔,既然文不能进,那便充笔投军,学那班超“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

    自己一个秀才却要投兵,这传了出来自然是叫人耻笑的,所以郭城也不敢投家乡附近的军队,而是一人跑到河南,原是想投河南兵马,恰好半路碰到来勤王的川军。邓圮一听有个秀才来投兵,立马乐了,当下就将郭城给招了,先是在自己身边当个长随,后来又充任文书,最后在郭城自己的强烈要求下,邓圮才把他放下去任了个把总。

    邓圮起先以为郭城文弱不堪的,哪里能适应得了那帮兵,估摸着他呆个十天半月的就要回来,不曾想郭城倒是脾气犟得很,心眼也死,认死了要想富贵功名就得拿脑袋去换。成天呆在主帅的身边上不了战场,杀不了敌哪里会有军功赚取,竟然就此在下面扎下去了。

    邓圮找过他几次,要他回自己身边继续当参事文书,等以后有机会给他记个军功提拔,郭城依旧不领情,说大丈夫要取功名当凭自己双手,要别人的功劳来记算什么。

    邓圮拗不过他,便也由他去了,可是整整两年,他川军一次和流贼交手的机会都没有,整天就是调来调去,如此,郭城也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久而久之,邓圮也渐渐是把这个秀才把总给忘记了,直到施大勇向他借兵,考虑何人带兵过去时,才想到郭城,于是便叫他带人去投了锦州军。

    邓圮此举倒也不是打发郭城的意思,而是知道他一心建功,想在战场上赚取功名,施大勇的锦州军可是辽镇来的,在关外跟东虏经常打仗的,郭城去了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赚些军功。老将人家留在自己麾下也不是回事,说不得再过个两年他川军还是到处奔波的命。

    人才是难得,秀才也是难得,但能给人条路走就让他走去吧。而且自己对郭城有恩,他在锦州军也能担任自己和施大勇的联络,将来说不定能起些作用。

    就这么,郭城成了锦州军重庆营的营官,职务仍是把总。而统带那一千成都兵的王飞则是成都本府人,个子不高,但很结实,初一看,感觉就像是《水浒》里的矮脚虎王英一样。这么一个人,施大勇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的,你一武大郎能有什么本事,想必也是王洪随手一指给扔自己这的。

    他却是不知,这王飞的血性和经历可不比他施大勇逊色,此人当年可是参加过浑河之战的,当时为了替戚家军争取时间,川军冒死渡河向建奴发动攻击,王飞便是冲在最前面的军士之一,当时身中十数箭仍高呼杀奴。其后失血过多倒地,却是侥幸未死,与众多川军将士尸首混在一起未被建奴发现。

    建奴撤走后,广宁的明军派人来察看,在尸堆中发现了尚有口气的王飞,将他救了回去。伤愈后,王飞离开广宁独自南归,后流落京师靠给人打短工为生。

    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王洪和邓圮率兵北上勤王时,王飞从京师来投家乡兵马,被王洪收留,后来成了王洪军中的哨长,再其后因训练本哨士兵出色,被王洪提了个把总,算是个低级武官。

    邓圮将施大勇借兵的意思告诉王洪后,王洪当即答应,有人替自己养兵有什么不乐意的呢。考虑带兵人选的是,王洪可舍不得自己麾下那几个千总,便点了王飞,要他带人到锦州军中。

    王洪也是不指望这一千人能够还回来,真要还回来他怕还不乐意。能平白省下一千人的粮饷,日后还能往上报个战死,吞一笔抚恤金何乐而不为。这王飞虽然是条汉子,但人缘却是不好,性子直,曾屡次因王洪克扣军饷顶撞于他,王洪念他是死人堆里捡回条命的,便未跟他多计较,但肯定是不喜欢他了。这下正好,顺手就给打发出去,随他在施大勇那里闹去,混成什么个样也跟他王洪无关,反正你跟辽军也有渊源。

    到哪去,王飞无所谓,但是对锦州军,他却是十分的抵触,因为在他眼里,这就是支见死不救,座视友军覆没的浑帐军队。当年浑河之战,要是广宁的辽军能够及时赶到,上万将士何致身死异乡,建奴又何以能占了沈阳!

    无奈这是王洪的命令,王飞不去也得去。到了平度沟后,虽然锦州军对他们的供给很充足,比之在王洪那里要吃得饱,穿得暖,武器也好,但王飞心里那根剌就是去不了。因此,他不愿和锦州军将打交道,除非必须,他大多数和自己的士兵呆在一起,并不出营一步。有时,施大勇带人来检阅成都兵的训练,他也是勉强应付,不冷不淡,这令施大勇十分的不悦。

    等到施大勇发现这些川兵其实并不曾真正将自己当作锦州军的一分子,也不知是谁给自己吃穿,不知应该真正听谁的命令时,施大勇自然就要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了。

    他可不能白给人养兵,他得让这些川兵知道到底应该替谁卖命!

第二百八十章 定装火药 打破建制

    可是与施大勇不一样,蒋万里与李大山、曹变蛟等部将对川军的表现还是认可的,认为比起那些俘虏兵来,这些川军还是能勉强一战的。

    他们高兴,施大勇可不高兴了,果然主帅和部将看问题的角度大大的不同。身为主帅,他更多的看中是部队的忠诚度,身为部将,则更关心这兵能不能拉出来打。姑不论这些川军听命于谁,仅是这战斗力,这帮川兵也实在是称不上精锐之师,与施大勇心目中的强军差得太多,充其量就是个架子货。

    乐观的估计,这两千川军能够与流贼交一交手,也比孔有德手下那帮乌合之众强,但比起叛军的主力东江辽兵来,却肯定是不及的,更别提那虎踞在关外的满洲八旗。

    蒋万里他们之所以高兴,无非是因为一帮矮子里挑个高的,毕竟这两千川兵和那些俘虏兵比起来还是强得多的,至少,在对旗号的识别上,这些个川兵要优秀得多。什么旗号是进,什么旗号是退,什么是前军变后队,什么是后队变前军,他们还是了如指掌的。至于其他方面,对火铳的熟练使用也应是个优点。

    训到现在,那些俘虏兵中还有些家伙对装填药子的份量把握不足呢,前天的铳击训练中,就有一个家伙因为装填多了结果火铳炸膛,差点没把他眼给炸瞎。

    这个意外让施大勇突然想到定装药子的必要性,也就是改变现在装填火药的方式,改用定量药子称包,制式标配,这样士兵就不会因为在战场上过于害怕手忙脚乱少装或多装火药,导致炸膛或威力减弱。然而如何个定装火药施大勇却是不知道了,不过有一人或许会能想到,此人便是随黄安留守在锦州的麻忠。

    .........

    麻忠投军前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火器工匠,对火器的熟悉要比施大勇强得多,当日他初来这个时代,心血来潮要将后世的先进技术提前应用在这个时代,诸如炼钢、铳改枪的试验都是在麻忠的帮助下宣告“失败”的。

    但这个失败是因为施大勇不切实际导致的,他忽略了这个时代无法提供他硬件条件,一昧在脱离实际的基础上搞他以为的先进技术,自然会失败。不管在什么时候,脱离实际,甭管你这技术再如何先进,这理论再如何超越,都是注定失败的。

    但是凭借麻忠对火器的熟识,想必应该能帮助施大勇解决定装火药这个难题,毕竟这个问题蛮实际,也具有可行性,操作上简单得多。

    如果定装火药能够实现,不仅能够减少不必要的炸膛意外,也可以大为缩短火铳的发射时间。

    在战场上,两军交手的瞬间,能快一秒打响手中的火铳,对一支军队而言那意义显然是巨大的。

    很快,定装火药就如一颗种子一样在施大勇心里扎下根来,只等麻忠到来便着手落实。其实,他若是知道此刻被叛军占领的登州城中有他想要的西洋火器专家和葡萄牙教官,甚至还有两台从澳门进口来专事生产优良铳管的机床,恐怕这觉都睡不着了。

    ...........

    定装火药的事情因麻忠人还未到暂时搁置,施大勇当前的重心是解决眼皮底下的事。

    既然借了这两千兵,施大勇便没有归还的想法,是一心当作自己的兵马来训练的,这从他这些日子来对操练过问得十分严勤可见一般。

    想当日自己在松山亲手训练的武勇二营在大凌河之战的表现,再看看这些勉强能战的川军,施大勇心中当然不满意。

    当务之急必须解决两件事,一是如何让这两千川军的战斗力尽快提高,即便依旧赶不上狼骑军的战斗力,但也要和昌平兵不分上下。第二件事就是叫他们知道为谁而战,他们应该听谁的命令。

    如果这两件事不解决掉,那施大勇投入的银子、粮食无疑就全打了水漂。如果这两千川兵真的能用,恐怕邓圮和王洪也不会如此爽快就借给自己了。归根结底,这两千川兵其实也是弃军,跟他锦州军眼下的处境差不多,这些个人在邓王二人心目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份量,甚至还是嫌累赘的,你若是跟他们借亲兵家丁,怕打死二人都不会答应,管你替他们出了多少银子,又是如何个称兄道弟。这天底下,动人家心窝头保命的东西能有成的吗?

    说白了,借给施大勇的这两千川兵其实就是顶不上用场的废物兵,这些废物兵唯一的好处就是好歹接受过一点的军事训练,而且对火器不陌生。这个好处也使得他们在接受锦州军要求的火铳射击操演时让蒋万里、李大山等人大感欣喜,产生了此军可用的乐观想法。

    然而,真要是就这样带着他们上战场,那施大勇敢肯定,别说日后的建奴流贼,就是孔有德都能把自己咬死,甚至高起潜统领的京营都能轻而易举的击溃自己,更别说与自己有杀兄杀父之仇的祖家人了。

    他们的战场之行将如小官屯一战那些俘虏兵一样,闻声便溃。

    兵既然借来了,就必须练成精锐,成为一支随时可以拉出去打,和任何敌人打都不畏惧的军队。否则,要来何用,嫌银子多了没地花吗?

    但如何做才能让这些川兵真正融入到锦州军中来,真正视自己是辽军的一分子,是他施大勇的部下,而不是依旧当自己是川军,当自己是来“做客”的客军呢。

    这个问题折磨了施大勇两天,最后他终于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打破重庆、成都二营的原有建制,从中挑选相对健壮者单编一营,余下的则分派使用,最差的那批归为辅军,充为辎重营兵使用。

    只要打破这些川军原先的编制,使他们主动或被动的接受锦州军的一切,如此,这向心力和凝聚力便可以慢慢产生,进而才可以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和忠诚度。但是,这个方案有个阻力,那便是邓圮和王洪的态度。

    邓圮或许好说些,毕竟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再者他早就把话说透了,这兵他没想过要收回。但是王洪至始至终却没有说过不要还,而且借兵的一开始,王洪就说过他这些兵借是可以借,但得让他们自成一营,这也是成都和重庆两营营号的由来。当时施大勇没考虑得那么多,那么远,只想立时把兵借来,就满口答应不会打散直接和自己的兵马混编。现在他却要食言打破这两营建制,这话可就不好说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酒宴 八百亲兵

    如果不经邓圮和王洪同意就擅自整编这两营川兵,怕不仅邓王二人心中不快,这整编也难以进行。

    现那些川兵惟他们军官之命是从,对锦州军的态度更像是友军而不是自家兵马。而两个营官郭城和王飞态度模糊,施大勇曾露过点想要合编他们兵马的想法,二人的反应是一个当即摇头,另一个则是闭口不语。

    这算是个软钉子了。

    施大勇若是强行整编,势必会引起川军将士的反弹,虽说他不怕这些川军闹出什么事来,但他们的存在却是个不能说的秘密,若事情闹大被高起潜知道了,那可就是真的引来大祸了。

    因此,施大勇必须得到邓圮和王洪的同意,在他们的协助下对这两千川兵整编。他可是不想出一丁点差子。

    为此,正月十四那天,施大勇派人到商县采购回来一桌酒菜。傍晚时分,叫人秘密去川军大营请邓圮和王洪来赴宴。

    借口是明天就是元宵了,知道二位兄长常年在外,这日子过得也苦,做兄弟的便尽点心意请二位兄长来营中一聚,算是共度佳节吧。本是想明日晚上请宴,但怕高公公那边另有宴请,因此便选在今日。

    一听有好酒好菜,邓王二人自然不会推辞,依约前来。人到之后,施大勇自然是一番客套,尔后命人上菜。这桌酒菜是花了八十多两银子从商县城中唯一的酒楼购置回来的,虽说没什么山珍海味,但是菜式却是花样翻新,色香味俱全,叫人看着就胃口大开。酒也是十年珍酿,开坛后,香气顿时溢满帐中,用鼻子使劲吸上一口,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喜得邓圮和王洪是笑容满面,连声客气,说是要兄弟破费破费了。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二位兄长能来才是做兄弟的福气,来来来,二位兄长快落座。”

    施大勇笑着拉二人就座,也不多说,上来就是先敬酒,说兄弟自打得罪高公公后,这日子过得就不顺,在这鸟不拉屎的平度沟险些就要被憋死。好在有二位哥哥帮忙,把兄弟这架子又撑了起来,这参将做得才像点样子。今日既有了好东西,自然是要与二位哥哥分享的。今儿就什么话都不多说了,就一件事,喝酒吃菜,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就一醉方休,反正左右也无事,邓圮和王洪解开衣裳,举杯一饮而尽。

    施大勇又是不断的劝酒,才半柱香,这三人都已是面红耳赤,说话那酒味直喷,脑袋也开始晃了,不过这浑身上下却是火热。

    其实施大勇酒量也不行,论酒量,三人中得属王洪最好,施大勇真要敞开跟他们喝,恐怕第一个倒下的就是他。

    事还没说,自己却先倒了,那哪成,等明日酒醒,邓王二人拍拍屁股走人,他可又是赔了好酒又赔菜。

    因此,施大勇耍了个心眼,敬酒是凶,可实际到肚的酒却是只有一半。帐中昏暗,施大勇又小心,邓王二人好酒好菜的,哪会怀疑。

    如此,又是几碗酒劝下去后,见邓王二人已经飘飘然不由自主了,施大勇知道时候到了,说事就得这时说,迟了,二人怕就撑不住了。这才吞吞吐吐的告诉二人,自己想将两营川兵重新重整编下,却怕二位大哥误会自己想要吞了他们的兵马,所以想征询下二位兄长的意思。若是二位兄长不同意,那这事就当做兄弟的没说过。

    闻言,邓圮放下酒杯,笑着摆了摆手,道:“兄弟啊,大哥不是早跟你说过嘛,这兵打借你那日起就是你兄弟的兵了,你想怎么编是你的事,何必来问我。你这一问,反显得你我兄弟生份了。再说,这些兵吃你的,穿你的,喝你的,不听你的听谁的。你放心整编就是,哪个不同意,你叫他来找我好了。”

    “哎,不管怎么说,这兵都是大哥的,兄弟只是暂借而已,他日还是要还给大哥的。其实兄弟也是想把这兵练出来,日后便是还给大哥,兄弟也有脸面不是。”

    施大勇知道邓圮必然是会同意的,嘴上说着客气话,视线却是看着王洪,心道不知他答应不答应。若是答应,恐怕也会敲自己一笔吧。

    然让施大勇意外的是,王洪竟然有些不快的起身,带着酒劲冲他醉乎乎的嚷道:“施兄弟,你可真是太不把我王洪当自家人了,告诉你,自见你施兄弟那天起,我可就是打心眼里交你这朋友的。不过你施兄弟好像不把王某当朋友啊,是朋友的,就不用问,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王洪要是干涉一个,就是他龟儿养的!”

    王洪的态度让施大勇怔了一下:咦?莫不是王洪真的酒多了,这不像他的为人啊。

    但人家如此豪爽,他自是高兴万分,忙端起酒杯敬道:“那可真是多谢王兄了!”

    “好说,好说。”王洪也不知是酒真多了还是看得开了,竟然没提什么条件。

    有了邓王二人的同意,施大勇这心中石头顿时就放下肚子上,更加卖力的劝酒,又几碗下肚后,邓王二人终是支持不住,晃悠悠的全趴在桌上了。

    施大勇忙要他二人带来的亲兵将他们扶到自己帐中休息,二人被亲兵扶起的时候,还嚷着不醉不休,兄弟快把酒满上什么的。果然,这酒醉之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醉酒。

    ............

    次日,邓圮和王洪醒来后竟是没忘了昨晚的事,而且都没有反悔,分别将郭城和王飞叫了去,告诉他们听从施大勇的命令对两营川兵进行整编。

    郭城其实是愿意将自己的兵和辽兵真正合并,自己也能从川军一员成为辽军一员。但因不知邓圮是否答应,日后他这一千人是不是还要回到邓圮军中,所以对施大勇想要整编的意思没有表态。现在邓总兵同意了施参将整编的要求,他自然是乐意的,表现得也很积极。

    王飞当日却是一口拒绝施大勇的,现在也是不情愿,浑河之战辽军见死不救的阴影至今还缠绕在他的心头,因此对锦州军本能的便排斥。若不是王洪同意,他打死也不同意自己的兵和锦州军合并的,现在也只能被动的接受命运。

    施大勇将二营川兵按年龄划分了一下,只取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后符合条件的只有八百人。对这八百人的安置是亲兵营——直属施大勇直接指挥。

    这八百人听说自己被抽中可以参加锦州军的亲兵营后,兴奋的不得了。

    什么是亲兵营,那不就是总兵大人的家丁嘛,想到以后能享受如总兵大人那些不可一世的家丁一样的待遇,这八百人想想也高兴。

    另外一千二百人虽然没有被选中但也没有失望,因为成为亲兵家丁固然是好,但丧命的风险也大,打起仗来这些人可是要冲在前头的。

    既然分编了,施大勇自然不会让这八百人再和那一千二百人混在一起,而是令李大山于狼骑军营左侧重建营盘,供这八百亲兵营居住。

第二百八十二章 锦州军的第五次改编

    余下的1200人各抽了500充往步军左右二营,如此,加上那些500多俘虏兵,100多昌平老卒,步军左右二营的架子勉强也搭了起来。

    王天德的360人也被编入了步军左营,这样一来,两营步兵的兵力再一次达到了2000人。因左营营官邵武往锦州搬兵,所以营官暂由把总宋庆暂代,右营营官依然由李大山担任。

    齐三宝在沙河反正时手下有500人,小官屯一战,只剩下240人,沙河整编时是将他这500人改编为后勤辎重营,这一次依旧由他部为辎重营,另外剩下那200老弱川兵也一并调给了他。

    曹变蛟的狼骑军没有得到扩充,因为现在兵员缺口太大,且马术熟练的军士太少,原先那些能够充为狼骑军的昌平兵也大多战死,剩下这一百多人又要担任队哨官,所以施大勇手上暂时没有可以扩充狼骑的兵员。

    蒋万里的轻骑经小官屯一战基本报销,已经没有组建的必要,但是施大勇另编了五十人的侦骑队。队官人选竟然是马贼出身的彭大锤,除他那18个响马盗弟兄,另外32人则是施大勇从自己的亲兵队和原轻骑营中挤调出来的。

    行军在外,这侦骑犹如耳目,人如何能没有了眼睛,失去眼睛便两眼抹黑,敌人摸到眼皮底下都不知道。

    对侦骑队官的任命,彭大锤掀然领命,看得出来,他和他那帮马贼弟兄已经越来越适应锦州军了。

    与沙河整编时一样,步军左营全部是火器,但这一次又有所不同。施大勇是将俘虏兵和王齐二人部下连同那一千川兵中铳击训练合格者全部充入,也就是说,步军左营相较较沙河时,对火铳的使用已经熟练。

    步军右营则是使用冷兵器,以长矛斧盾为主,战时主要用与步军左营配合。

    至于亲兵营的营官人选,施大勇任命的是蒋万里,营下又分四队,每队200人,队官分别是重庆营的营官郭城、松山老卒出身的李固、成都营的营官王飞,另外一个则是当日在锦州誓师赴援大凌河那个不要银子的昌平年轻人林俊义。

    对林俊义这个年轻人,施大勇是十分欣赏的,历次战斗中这年轻人都是冲杀在前,虽然略显稚嫩,但在某些方面却显得与切实年龄不符的老道。故而在考虑四个队官人选时,施大勇选中了他。

    除了亲兵营,各营军官的任命施大勇都是下放给营官的,除了步军左营因邵武不在,临时提拔了把总宋庆代任,施大勇稍加过问了外,步军右营和辎重营的军官任命他没有过问。

    亲兵营这八百川兵在兵器配置上施大勇是下了一番苦心的,他配给郭城队的是从沙河缴获来的叛军新式火器,而配给李固这一队的则是从京营那里获得的工部制火铳。而王飞这队兵配得则是十杆鹰铳(大杆子铳)和160把原锦州军使用的火铳。林俊义这队兵则是清一色长刀。

    棉甲是尽亲兵营和步军右营配的,步军左营除了军官外都没有甲,辎重营因大多时候不承担主要战事所以也不配甲。狼骑军有他们自己的重甲,自然也不需要。

    武器方面还有不少没有使用起来,长矛还有六百多杆,火铳也有八百杆没有用到,另外那四门缴自陈有时的中炮也没有利用。这些军械物资统由辎重营负责。

    锦州军现在一共有700多匹战马,除了狼骑和侦骑用去两百多匹外,施大勇给各营军官都配了马。另外,林俊义这队兵里有几十个会骑马的,施大勇也为他们配了马,用以随身保护自己。

    这一次整编已经是施大勇对他的部下第五次整编,第一次是在松山时,当时编组了武勇二营,最后在大凌河城外打残。第二次整编则是在锦州出援时,那一次主要是对3000来投奔自己的昌平子弟进行整编,随后连训练也没有就拉上了战场,虽然没有被打残,但主力松山军损失也不小。第三次则是在锦州保卫战时,那一次是将自己的嫡系兵马和城内其余的明军进行整编,金军攻城时,各营都损失很大,很多松山老兵就是阵亡在锦州城头。第四次就是新近的沙河整编,这一次是施大勇唯一一次在没有自身伤亡下对部队进行的整编。可惜随后的小官屯一战,再一次让锦州军受到重创。

    第五次整编了,每一次整编自己熟悉的面孔就越来越少,说施大勇不感到痛心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仗还是要打下去,这路也依然要走下去,要么打出个天下太平,四夷畏服,要么就打出个军毁人亡。这二者根本不可能折合,不是对就是错,不是黑就是白,在施大勇的字典中,从来没有中庸一说,更没有曲线一说。他要的就是一个结果。

    历次整编都是施大勇因时利宜进行,军制方面只是为了指挥方便,没有太多遵循辽军的军制。军官任免也是如此,可以说,他的历次整编都是施大勇自己搭了个架子唱了个草台戏,上不了台面的。

    忙碌了四天后,各营基本上都改编到位,上下军官任命也一一到位。

    军官的比例有些意思,松山老营出身的军官只占了不到三成,而昌平兵出身的军官却占到了四成,第一次压过了松山老军。川军军官也占到了两成,余下一成则是原陈有时叛军。

    在一系列的人事任免中,赵学启的名字第一次真正被全军所知道,他被施大勇任命为参事中书。

    一般军中要么是参事,要么是文是个什么官?

    参事中书不是官,但也可以说是官,施大勇给这个职位的定义是除了帮自己进行文书条例整理外,还负责对全军操练进行奖惩记录。

    前者的功能大家见怪不怪,郭城先前就是在邓圮军中充当文书,等于是主将的幕僚师爷。后者这个中书是个什么玩意,众将还真摸不透。有说会不会这赵中书是咱将军的军师,也有的说赵中书许是类似卫所镇抚官这样的军纪官吧。

    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却很明确,那就是赵学启在得到这个任命后,尤其在有了对全军将士操练成果进行奖惩的权力后,一下成了锦州军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了。

    一个反正过来的秀才成了大人物,成了可以让士兵敬畏的大人物,这有点不可思议了。

    之所以如此,关键在于施大勇定了个新规,那就是每日各营必须进行当日训练考核,然后根据考核进行一定的奖惩。如火铳射击,若是士兵在装填、发射及命中率合格,那就可以得到一张面饼的奖励,如果很是优秀,那晚上就可以多吃一碗白饭。如果你不合格,那你的口粮就要进行适当的扣除。甚至连续多日优秀者,可以得到一块肉。

    这年头处处受灾,能有口饱饭吃可是了不得的事,而像锦州军这样一日供应三顿的兵马可以说天下罕有。

    当兵打仗本就是拿命来填饱肚子,因此,不管是俘虏兵们也好,还是川兵也好,对这个军规都十分的敏感。这个敏感倒不是排斥抵触,然后串连哗变,而是变得积极起来。

    训练本就是当兵的天职,把手中的家伙事练好,将来真上了战场也能保命不是。现在倒好,除了能保命,还能吃得好些,吃得更饱些,何乐而不为呢。

    新军规下传当日,平度沟各营盘就全热闹起来,士兵们操练得格外卖力,人人都想成为合格优秀者,毕竟刚刚吃了几天饱饭,谁个想转眼又饿肚子呢。

    表现最卖力的还要属那些俘虏兵,十一抽杀后,他们算是被施大勇吓怕了,吃的苦也大,每天一样训练,却只能领半份口粮,一到夜里这肚子就饿得瓜瓜叫,那胃子空疼空疼的滋味可十分的不好受。看到人家又是面饼又是白饭吃得饱饱,这些俘虏兵眼珠子都绿了。后悔当日不该逃跑的多了去了。原以为以后在军中都要这样饿得半死,哪知道将军发了善心,给了他们一个能吃饱饭的机会,哪个还能不卖命的练。

    新的编组和军规大大剌激了锦州上下,效果也叫人十分的欣慰,每日晚间施大勇都要在帐中听取诸将汇报,每当听到士兵们手脚快了,操练勤了,队列齐了的汇报时,他都会十分高兴的点头表示赞许。

    不过整个锦州军中最高兴的人还属赵学启,因为他的权力实在是太大,虽然对于为何任命自己为参事中书不解,但赵学启进入角色的适应能力确是很强,他十分享受那些士兵看自己的目光,十分享受士兵们“赵大人、赵大人”的称呼。

    手中的一枝笔好像有生杀大权似的,大笔一挥,有人能乐上天,有人却愁眉苦脸跟死了爹娘一样,求爷爷告奶奶的请自己发发慈心,少扣些口粮,那高高在上的滋味让赵学启头一次体会手中有权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他却是不知,在他每天在士兵面前狐假虎威时,总是有双阴冷的双眼在盯着他。

第二百八十三章 难怪文臣皆可杀

    元宵节刚过,莱州新的战况传来了,叛军仍在不遗余力的攻打莱州城,甚至在朝廷招抚密使屈宜阳亲往登州与孔有德密商之后,孔有德仍指使攻打莱州的李九成继续攻城,不必理会招抚的事。

    莱州城内的登莱巡抚谢琏和知府朱万成等人本已被屈宜阳说动,愿意出面主持抚事,可是叛军的再一次背信攻城使得他们不敢再相信这抚事能成,遂加强城防,军政官员分批日夜巡城。李九成督师猛攻数日,依然无法得手,而城内虽己弹尽粮绝,军民仍坚持抵抗,拒不投降,双方僵持不下。

    徐从治被叛军炮火击中,重伤不治后,谢琏立即派人趁夜潜出城,将一封奏章送到了北京,奏章中说莱州已到最后时候,可是朝廷的援军却在二十多里外拥兵不救,坐视叛军攻城。他们请求皇帝不要再招抚,要全力以赴的围剿叛军,并严惩畏敌如虎的援军统帅高起潜。

    奏章中如此写道:“莱城被围五十日,危如累卵。日夜望援兵,卒不至,知必为抚议误矣。国臣致书臣,内抄诏旨并兵部谕帖,乃知部臣已据国臣报,达圣听。夫国臣桑梓情重,忍欺圣明而陷封疆。…臣死当为厉鬼以杀贼,断不敢以抚谩至尊,淆国是,误封疆,而戕生命也。”信中所说国臣即力主招抚的兵部主事张国臣。

    可以说这一封奏疏是继上次那封反对招抚之后莱州城发出来的最重要,也最急迫的军情,然而这么重要的一封奏章,崇祯竟然没有看到,甚至连内阁首辅温体仁都没有看到。

    奏疏被东林党把持的通政司给压下了,派到兵部的信使又被右侍郎刘宇烈等人随意打发,堂官熊明遇根本不知莱州有使来。

    现在的京师,一片招抚之声,在东林党的强大压力下,首辅温体仁只字不敢提一个战字。

    二十二日,在东林党人的推动下,崇祯无奈派出辽籍文官中官衔最高的兵部主事张国臣前来小官屯,与高起潜、金国奇、林建泰等人一起商议招抚之事。

    张国臣抢功心切,轻骑快马只带十几个随员就赶到了小官屯,到达之后立即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派屈宜阳再一次和叛军李九成协商抚事。得到孔有德诈降的密令后,李九成停止了对莱州城的攻打,说他们早就有心接受朝廷招抚,全因莱州城的官军屡次袭击他们而欲抚不能。此次既然是皇帝亲自派人前来,他们自然不会再背信,但前提必须是莱州城内的明军不能再对城外叛军开炮。

    要明军不要朝叛军开炮,首先得叛军真的不再攻打莱州,且为表诚意首先后退十里才是。可是叛军一点也没有退兵的意思,反而从登州又调了三千精兵过来。种种迹象表明,叛军根本没有接受招抚的意思。

    可是头脑发热,书生意气的张国成竟然就信了李九成,他以钦差的名义命令莱州城中的军民不得再对城外的叛军有所袭扰,更不得再擅自开炮。同时在高起潜的要求下,又堂而皇上的发布了一条命令为高起潜拥兵不进的行为正名——“未得抚臣同意,各路援军不许擅自出战,以免破坏抚局。”

    闻听此消息后,施大勇目瞪口呆,旋即失声大笑起来,难怪崇祯临死时说文臣皆可杀,这大明的国事就是被这帮自以为是的蠢货给葬送的,不杀他们才没天理了!

    ..................

    东林把持的朝廷要抚,内阁大学士们要抚,六部堂官们要抚,钦差大臣要抚,监军太监要抚,施大勇这小小锦州参将能做什么,他能做的就是将他的兵练好。

    郭义已从京城归来,他去见过老巡抚大人了,可是老大人已经病入膏肓,一天内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迷状态中,就是醒来也认不得人了,连说话都不能。郭义问过丘家人,说是怕撑不到月底了。无奈,郭义只能留下五百金告辞。

    从丘家出来后,郭义去位于东安门外的东厂求见厂公曹化淳,东厂的番子却告诉他厂公不在京中。郭义问曹公公何日归京,对方答说不知。

    郭义只好又去求见王承恩,可是他在京中人生地不熟,哪里知道到哪找王承恩,那皇宫大内岂是他说能进就能进的。老大人又不知事,没法给他指点一二,郭义在京中空转了三日后仍是无从入手,无奈只好先去昌平寻找将军的妹妹。

    郭义早前是施大勇哥哥施大智的亲兵,随施大智去过施小妹的夫家蒋家,因此认得路,然而等他到了蒋家后,却没有见到将军妹妹。出面接待他的是将军的妹夫——姑老爷蒋清。

    得知郭义是代表舅哥施大勇前来探望夫人的,蒋清的反应不冷不淡,问了几句舅哥现在何处为国报效,郭义一一回了,问怎不见小姐的。蒋清脸色有些异样,说是夫人染了风寒,有恙在身,不好出房见客。

    郭义心下疑惑,自他进府后,便发现蒋家人看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但也未多想。既然小姐染了风寒不好见他,那便不见吧。将施大勇交他带来的书信递给了姑老爷,另外将自己在京师兑出的一千两银票一同交给了姑老爷。

    蒋清没有推辞,客气的要留郭义在蒋府吃饭,郭义说京中还有事要办,便不多留了,请姑老爷代问小姐安问便是。蒋清便也没有多挽留,亲自送夫人的娘家人出了府。

    从蒋府出来后,郭义因着急将军交办的事情,因此便没在昌平多停留,快马又进了京。因想着那王承恩是内廷的大太监,只要能找到宫里的太监,想必就能通过他找到王承恩。郭义便每日在宫外门等侯出宫采办的太监。

    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真叫他等着一个内廷司设监出来采办的太监,在给了对方五十两银子后,对方很是爽快的答应替他回宫向王公公通传一声。

    这一去就是半天,郭义以为自己被骗了,恼得不行,但到傍晚时分,却有两个小太监过来问他是不是锦州施参将的人。郭义忙说正是,那两个小太监也不多问,径直带他往宫门一处大宅去。

    在那大宅中,郭义见到了王承恩。

第二百八十四章 圣上知道了

    宅子是王承恩在宫外的府邸,郭义进府之后,便是眼前一亮,原来这园子建得跟江南园林般,有假山、有池水,还有亭阁,庭廊满院,不知有多少间屋子。

    路上,那两小太监不无得意的告诉郭义,王公公这园子可是有来头的,乃前朝魏阉的私宅,当今皇爷念王公公在他登基之时忠心护主,查抄了魏阉后特意赏给王公公的。

    见到王承恩时,这大太监正在用膳,吃得倒也清淡,桌上只四个菜,全是素的。边上也没有仆人伺候。

    “小的郭义,奉我家将军之命求见王公公!”郭义亲兵当得久了,这一应规矩自是晓得的,进屋之后,便先行跪了下去。

    “起来吧。”

    王承恩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尔后仍是吃饭,并没有对郭义说什么。直到那碗饭吃下肚子,他才轻轻的放下筷子。许是吃得有些饱,他起身走了两圈。

    “你家将军派你来找咱家所为何事?”王承恩的声音不大,听得却是清楚,带有北直隶河间府的话音。

    当下,郭义将小官屯一战锦州军损失惨重,又遭高起潜断粮之事一一告诉王承恩,最后哽咽拜伏,跪请王承恩能够将他们所受的不公上达天颜。

    王承恩听后,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只问了郭义在京中住在哪家客栈,郭义说了后,便有小太监过来带他出去。

    其后三天,王承恩都没有派人来找郭义,郭义也不敢去问,又不敢外出,怕万一王承恩派人来找自己不在误了事。

    直到第四天,王承恩终于派人来找郭义,来人却不是带郭义去见王承恩的,而是带来一句话“圣上知道了”。

    一句“圣上知道了”便是郭义此趟进京的最大收获。但圣上既已知道锦州军面临的危机,为何却没见高起潜那边有什么动静的。粮食,仍是一粒也不见拨到,营中靠得还是从林建泰那买的粮食。

    但不管怎么说,天子知道自己的处境就行,施大勇相信崇祯一定会秉公处置高起潜的,也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说法的。

    二十七日,裴少宽告诉施大勇一个确切消息,朝廷任命大学士、兵部右侍郎刘宇烈为总督,全权指挥京营、蓟辽兵、川军以及山东的鲁军,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八千神机营兵和十五门红夷大炮,用以和叛军对抗。

    这个消息让施大勇精神一振,朝廷终于放弃不切实际的招抚,改主剿了!可是裴少宽随后一句话却跟他来了个兜头一盆冷水,他告诉施大勇,尔今这位钦差招抚大臣张国臣其实就是这位刘侍郎的门生,这天下哪有学生一力主抚,而当老师的却一力主剿的?所以啊,这刘侍郎来了也不是要剿叛军,而是来和的。

    盼来盼去,盼来得却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师生二人,施大勇哭笑不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

    刘宇烈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督师,他兴致勃勃的京中先摆了三天大宴,尔后才在八千神机营的护卫下离京,锦旗招展,长长的队伍绵延了十里地,好不威风。

    不过威风是威风,可刘侍郎这一路走得可是不快,何止是不快,用句蜗牛爬来形容怕是最恰当不过。

    从京师出发后,大军走了整整两天才到通州,而且还在通州停留了三天,说是等漕运来的粮草备齐再走。也是,这粮草就是大军的胆,没了胆如何能行,等就等吧。

    刘侍郎倒也不是光等不干事,他有做事。他派与叛将耿仲明有些交情的辽将孙应龙前去劝降耿仲明,想分化叛军的力量。只要叛军内部生乱,那招抚之事就把握更大了。

    再强大的敌人只要内乱,便不再是铁桶一块,晓之以情,说之以理,再大军压境,孔有德不可能不老实接受招抚。不能不说刘侍郎这一内部瓦解的计策不高明,但他却是小瞧了随孔有德造反的那帮叛将对于造反的坚决。

    孙应龙接到命令后,便写了一封书信劝降耿仲明,耿仲明将计就计,随便找了一个人头送了过去,说他已经斩了孔有德,让孙应龙迅速来受降。孙应龙高兴的率领水师从天津直奔登州,刚一上岸就被耿仲明斩杀,带来的几十条水师战船也成了叛军的战利品。

    凭借从孙应龙手中缴获来的军舰,孔有德和耿仲明又打退了皮岛总兵黄龙从海路的进剿,使得不再有后背之忧,可以全力对付莱州城外的明军。在陆上,除了继续围困莱州,叛军又相继攻克了招远,莱阳,“南征”山东的兵马更是打得鲁军全缩在大城中不敢出一步。有了这些胜利,叛军的气焰一下又嚣张起来,年前沙河和小官屯的惨败已变得微不足道。孔有德手中的本钱也是越来越多。

    锦州那边一直没有音信,也不知邵武和黄安和新任辽东巡抚孙瑴谈得如何,孙巡抚是否会如老大人一样支持施大勇,支持锦州军。

    在等待的这段日子里,施大勇也看得开了,想得也透了些,若是孙瑴不支持他,那他就带着兵马另投他处,总之,只要不投满鞑子,不投流贼,哪里去不得。

    不过眼下施大勇还顾不上将来何处栖身的事,他得开始对川兵改造的第二步——让他们知道应该听谁的命令。

    .................

    通过大半个月的磨合,亲兵营、步军左右二营的战斗力都有明显提高,士兵之间的隔膜也淡化了许多。

    二十八日,施大勇决定集合全军在次日,也就是三月初一这天阅兵,命令很快下达到各营,同时,任命参事中书赵学启为阅兵副使,负责各营调度。

    三月初一,锦州军全军集中,参事中书赵学启使人立了一处高台,供施大勇检阅之用。一般阅兵,无非是各营军士走个过场,让统帅看一下精气神就行,同时也会进行剌杀和铳击的演练。

    这几项过程施大勇都进行了,虽然从眼前走过的队伍看起来仍有些歪歪扭扭,但整体上还算是有模有样。

    随着旗号的挥展,步军左营进行了火铳的演练,右营进行了对砍演练,亲兵营也分别进行了一些科目操演,进行得都比较顺利。

    所有项目结束后,赵学启依例请示施大勇是否能解决各营,施大勇却说还不行。他命令郭城部两百兵出列,命人牵来自己的座骑,尔后命令他们开铳射杀。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本将要你项上人头

    射杀主将的座骑?

    这个命令让郭城这队两百川兵十分的疑惑不解,一个个不知所措的望着郭城,不知道是听命还是不听命。

    郭城也奇怪,从队伍中走到高台下,抱拳问道:“将军可是要本队射杀将军的座骑?”

    “军令已下,郭队官有什么疑问的吗?速去执行便是。”施大勇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命令。

    虽不知施大勇此举为的是什么,好好的射杀自己的座骑干什么,但军令如山,郭城不敢不听,带着困惑回到队中,挥手示意士兵们举铳,准备向施大勇的座骑开铳。

    施大勇原先的座骑在小官屯一战时中了叛军的铳子死掉了,现在这匹是从营中几百匹战马中选的一匹上等蒙古战马。此时一脸茫脸的望着正南方,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

    “预备!”

    两百川兵端起了手中的火铳。

    “点火!”

    “放!”

    随着郭城一声令下,火铳声打响,霹雳叭拉的,震得人耳有些不适。但那铳声显然不齐,稀稀拉拉的,有先有后。

    铳声过后,所有人便看到主将的座骑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在地上不断的扑腾,发出凄厉的鸣嘶声,马肚子打得肠子都出来了,扑腾不到片刻就咽了气。

    郭城特意上前检示了遍,确认战马已死,这才向施大勇复命:“禀将军,末将执行军令完毕,请将军示下!”

    “嗯。”施大勇点了点头,突然转向一边正看得琢磨出什么的赵学启,喝了一声:“赵副使!”

    “卑职在!”赵学启慌忙走到台下,半躬着身子,极是恭敬。

    施大勇朝他抬了抬手,吩咐道:“你带人检查一下,看看他们当中有没有没有开铳的。”

    “这?....”赵学启一头雾水,这马都死了,还检查什么,莫名奇妙的看着施大勇,没有立即领命。

    施大勇见他没动,不由冷哼一声:“赵副使没有听懂本将在说什么吗?”

    “卑...卑职听懂了,卑职这就领命!”赵学启一骇,忙领命而去。

    ...........

    郭义带了十几个人上前协助检查,这一查不要紧,竟然真的有三十多个士兵没有打响手中火铳。

    很快,这三十多没有依令射杀战马的士兵被从队伍中拉了出来,但是他们并没有多少害怕之色,只是觉得将军下令射杀自己的座骑有点莫名奇妙,也不忍对那无辜的战马下手。

    自己的部下有这么多没有遵令,郭城也大感意外,不知如何跟施大勇解释。

    施大勇不需要任何解释,他冷冷的下令道:“各鞭三十,扣两日口粮,以儆效尤!”

    “是,将军!”

    郭义当即上前行军法,那些士兵兀自还没有反应过来,不就是没有开铳射杀将军的座骑,怎的一下就要受这严刑,还要扣两天口粮,这似乎太重了吧。

    郭城虽恼这些部下不听令,让自己在主将面前丢了面子,但如此严惩,他也觉得有些重了。向前走了一步,便要张口替这些士兵求情,可是耳畔却传来主将极为严厉的声音:

    “本将治军,重在军令,令出如山,任何人都不能违令!”

    说完,扬起手中的马鞭,环顾诸营军士,喝道:“自即日起,本将手中的马鞭指向何处,你们便要打向何处!敢有迟疑不进者,斩!”

    又颁严令:“若是一人违令,则一哨皆斩;一哨违令,则一队皆斩,军官也不得免,听清楚了吗!”

    嗞!

    听了这等苛刻军令,锦州上下均是倒吸一口冷气,一人违令要杀一哨,这不是株连是什么。这战场之上违令者并不稀奇,若往后真要执行了这等军令,那带兵之人可就是人人自危了,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部下没有违令者。可看到主将那冰冷的面具,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郭城那求情的话自然也是生生咽了回来,再也不敢替这三十多人求情,反而感到庆幸。

    鸣镝!

    赵学启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施大勇的举止好似在哪看过,但一时又想不起,直到听了这严厉近乎苛刻的军令后,方恍然大悟,原来这武夫是在学那冒顿单于鸣镝。

    想那冒顿乃匈奴单于头曼之子,其本为匈奴太子,但是头曼又和其小妾生了另一个儿子,于是便想废掉冒顿,把他送到月氏国做人质。冒顿刚到月氏国,头曼就向月氏国发动攻击。冒顿于是偷了匹快马侥幸逃回,一心报仇,便作鸣镝训练乃部骑兵。先射其马,后射其爱妻,左右皆跟其发射,有敢不射者都被杀掉。最后冒顿和头曼打猎,用鸣镝射杀之,左右跟从射杀之,遂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一统匈奴,是为大单于!

    不想这武夫也知这鸣镝旧事,可笑的事,冒顿是用响箭号鸣镝,他却是直接就取了自己手中的鞭子。

    论威风,可是差得远了。

    赵学启暗自好笑,感觉施大勇这鸣镝有点不伦不类,像是画虎不成反类猫。

    ............

    军令既颁,立时行刑。

    三十多个川兵被勒令趴在地上,行刑的是步军右营的人,鞭子抽下去后,顿时一片惨叫呼号。

    咬牙忍痛挨了三十鞭子后,受刑的川兵后背都是一道血痕,惨不忍睹。起身后,连背都挺不直了。看到高台上的主将正望着他们,本能的一个哆嗦,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一眼。

    各营士卒见了,均是暗自警醒,自己可不能犯这违令不遵的罪。

    那些经历过“十一抽杀”的俘虏兵倒是没这么大反应,他们对于军令的深切领会远比这鞭打来得更是刻骨铭心。即便没有这严厉的军令,他们也会如主将所想,指哪打哪。

    军令已颁,军法也执行了,该校阅的也都校阅了,众人以为事情会到此结束,各营可以回营,谁知施大勇突然又叫了赵学启:“赵副使。”

    “卑职在!”听到施大勇叫自己,赵学启忙一路小跑过来。

    “自你任参事中书后,军中大小事务辛苦你了,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你可是劳苦功高啊。呵呵,怕是你定在私下埋怨本将不该如此辛苦你吧。”

    施大勇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语气很是和睦,还有笑意,使得紧跟在后的赵学启心头轻松许多。

    “将军这是什么话,这些都是卑职份内之事!再说卑职刚刚反正就能蒙将军看重,委予重任,卑职感激还来不尽呢,又怎会有怨言呢。”赵学启满脸堆笑,对施大勇的重用,他可真没什么怨言,相反可是高兴得很。只可惜施大勇没有给自己向朝廷奏请个一官半职,要是自己再能有个朝廷的官职,那可就真美了。看来这事还得指着高公公,可不能指这杀人不眨眼的武夫。

    施大勇听后,笑了笑,忽停下脚步转首对他道:“本将听闻副使你似乎经常出营,不知可有此事?”

    “没...没...绝对没有!”赵学启一惊,慌忙摇头,心下暗慌他出营前去密会高公公的事情做得极为隐秘,怎么还是会被人察出来了呢。

    “果真没有?”施大勇不动声色的望着他。

    赵学启很是肯定的再次摇头,为表清白,誓言铮铮道:“自随将军来到这平度沟,卑职就没有出过营地半步,苍天在上,若是卑职有半句诓骗将军的话,就叫卑职不得好死。”

    “没有最好。”听了赵学启的誓言,施大勇淡淡一笑,接着往前走去,“本将有一事要请赵副使帮忙,却不知你是否愿意?”

    闻言,赵学启心下暗喜,心道这武夫是信了我了,忙不迭点头:“将军有什么要卑职做的,尽管吩咐卑职就是。”

    “那好,既然副使愿意帮忙,那本将也不客气了!”施大勇笑了笑,轻声说道:“本将想跟副使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赵学启有点奇怪,他有什么东西好借给这武夫的。有些疑惑的问道:“不知将军要借卑职什么东西?”

    “此物就在副使身上,好借得很。”施大勇干笑数声。

    赵学启却是愈发疑惑,一头雾水,下意识的朝自己身上看去,却没发现自己能有什么东西借给施大勇。但隐约却觉不妙,这武夫的笑声怎的那么诡异。

    “副使不要看了,本将要借的其实就是副使的项上人头!”

第二百八十六章 走投无路 杀官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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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赵学启骇得魂飞魄散,初以为自己耳朵听错,待抬头看到施大勇正盯着自己看时,顿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拿脑袋重重磕在地上求饶起来。【百度搜索 会员登入】

    他不知道为什么施大勇要杀自己,边上的诸将也都惊愕万分,这赵秀才不是颇得将军信重的吗,何以现在将军却要杀他。

    众人中,只郭义知道内中缘由,冷冷的看着将死之人在那磕头求饶。

    赵学启的求饶没有换来施大勇的怜悯,反而是冷冷的扬起手中马鞭,在半空中停顿了数秒后,重重指向了他。

    马鞭指向赵学启的那刻,离得最近的李固这队亲兵顿时愣住了,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主将在高台上颁发的军令——“自即日起,本将手中的马鞭指向何处,你们便要打向何处,敢有迟疑不进者,斩!”

    “举铳!”

    李固反应得最快,没有过多去想为何主将要杀赵中书,毅然扬手下令。

    听到队官的命令,亲兵们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火铳,没有一点犹豫。有了那三十多个被抽了鞭子的倒霉蛋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敢再对军令有什么犹豫。

    “放!”

    “砰砰”的铳响中,赵学启凄声惨叫卷缩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血洞,鲜血止不住的流出。

    他至死都没有明白施大勇为何要杀自己。

    他的死,从一开始被重用那天就已注定。他的死,是个早已设计好的圈套。

    当赵学启的尸体被抬下去时,王天德暗自叹了口气,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跟他一头道走到黑。

    ............

    通往商县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迎着北风前进。队伍的最前头打着一杆京营的大旗,大旗后面是一名被十几名骑马甲士簇拥的一个太监。在他们后面则是一百多京营的士兵,这些士兵押护着十辆堆满厢子的大车,在他们的后面又是六十多辆马车,马车上放着囚笼,里面胡乱塞着一些衣衫破烂,满是血污的男人。有两百多守卫看押着。

    离商县还有二十多里的时候,官道上突然出现一支队伍挡住了这支明军前进的道路,人数约在三四百,清一色全是骑兵。这些骑兵没有打旗号,但身上穿得却是大明辽军的军服。

    “去问问,是哪家的兵马敢挡咱家的路。”

    对有人敢挡自己的路,白尚义很是不快,要随行的百户王安到前面问明情况。他见那些骑兵是辽军装束,心道莫不是辽东祖家的人。但旋即又摇了摇头,暗道不会,辽东祖家的人一直都在大营,并没有外派出来,应该不是他们。不是祖家的兵,又是辽军,难道是刘总督打辽镇调来的前锋兵马?

    王安闻令甩手抽了座骑一鞭子,奔到那队辽镇骑兵前面,在数十步距离处停了下来,扬声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兵马,为何要挡我们的路?”

    对方骑兵中驱马出来一年轻的将领,朝王安拱了拱手,问道:“敢问白公公可在?”

    对方知道白公公?

    王安一怔,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你们找白公公有何事?”

    那年轻将领听后,笑了笑,突然在马上将自己手中的长枪向上一指,尔后说道:“请你告诉白公公,我们是锦州军,在此等侯他已有两个时辰了。”

    “锦州军?”

    听到对方说是锦州军,白尚义瞬间变了脸色,一边的亲卫赵本有些担心道:“公公,来者不善,咱们得提防着点。”

    另一亲卫熊锐则很是害怕道:“辽军是不是要杀咱们?”

    “不会的。”

    白尚义不相信施大勇真的胆大包天,敢私自截杀天子农奴,他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施大勇有几个脑袋,敢偷偷把咱们杀了?就算他真的胆大包天,难道就不怕高公公派兵灭了他!”

    熊锐却道:“公公,要是他锦州军没有歹意,为何突然拦住咱们?”很是紧张的朝四周看了一眼,惶恐不安道:“此地前不着村后不近店,他锦州军不在军营,却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没有安什么好意。”

    熊锐的话让周围的亲卫都担忧起来,白尚义却是不怕,他看了一眼众人,道:“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手中有刀,难道咱们就没有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算他施大勇真要杀咱们,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任由他宰割了。都给咱家提起劲来,等会要是有什么不对劲,都跟咱家上了,就是死了,也都是好汉,高公公肯定会替咱们报仇的,怕什么!”

    “公公说得对,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赵本摸了摸自己的腰刀,唾了口沫,骂道:“想杀老子,得问过老子的刀先!”

    熊锐却突然变色道:“施大勇敢带人拦咱们,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怕高公公,也没有想过后果,会不会他想投叛军造反?拿咱们当投名状?”

    闻言,白尚义一凛,也有些急了:“施大勇要真是和叛军串通一气,那可大事不妙了,咱们得赶紧派人通知公公,叫他老人家有所准备才好,免得被施大勇这贼子所乘。”

    “卑职这就回去报信!”赵本扬马便要赶回去报信,却听“嘘!”一声长啸由远及近,一支利箭破空直指这边,箭由百步外射来,射箭之人显然未用全力,箭至人群上空时已无多少力,堪堪的落在他的腿边。

    “这?...”

    众人一呆,遂既全是色变,白尚义最先反应过来,叫道:“辽军要动手了!”

    箭头直没入土,箭尾翎毛轻晃不止,听到白尚义叫喊,王安犹自不信锦州军敢杀他们,但由不得他不信,只听无数喊杀声自两侧传来,官道两侧的草地沟渠中冒出数百锦州军来。而前面的骑兵也全拔出了长刀向着他冲了过来。

    那年轻小将一杆长枪直直的指着自己,分明就是要夺自己性命来了!

    突遭大变,王安顿时吓得浑飞魄散,本能挥舞双手,放声大叫:“我乃朝廷命官,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话音未落,但听“砰”的一声,旋即脖子一阵巨痛,却是喉咙被铳子打个正着。

    “呃…”

    嗓音如四处透风破屋般嘶哑,无一语能出,未及气绝,“砰、砰”数声闷响,又是数铳打中。“我乃朝廷命官,我乃朝廷命官,他们如何就敢杀我!…”

    王安脑海一片空白,轰然倒地,心犹不甘,眼黑之前,耳畔皆是惨叫之声。

    锦州军火铳齐发,铳子四射,官道之上的京营兵和那些囚犯根本没有遮挡,瞬间便倒了大片。那些车輛中的囚犯脱不得笼了,毫无遮拦,笼子里死伤大片,哀叫哭泣之声彼此起伏。

    有反应快的京营兵见势不妙,撒腿向后而逃,然那辽军的骑兵又如索命无常般冲了过来,他们见人就挥刀猛砍,根本不留活口,完全是要斩尽杀绝。

    两侧是火铳,身后是骑兵,又陡遭变故,京营兵们如何能跑得了一人。有京营兵妄想夺马逃跑,但那辽军的骑兵成批而来,马势汹涌,又如何是赤手空拳能夺马而逃的。稍愣数秒,便是人首分离,鲜血直冒。

    “公公!公公!…”

    锦州军发难时,赵本便知不好,急促间便要叫白公公快跑,但嘴巴刚动,铳子便至,其身中数铳,已然不活。

    被惊慌人群撞倒在地的熊锐救主心切,见白尚义已经中铳,不顾右腿中铳的钻心巨痛,蹒跚而行至白尚义尸体旁,一探鼻息,已经气绝,不待惊叫,后背便是一痛,一柄染血的马刀已随着马蹄扬长而去。

    可怜白尚义临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怜那些京营兵没死在战场之上,倒死在了自家人手中,可怜那些叛军的俘虏,若是押到京城也未必会死,可却在这半路之上给杀得一干净。

    “将军,白尚义死了。”蒋万里有些兴奋的向施大勇禀报,又加了句,“没一个活口逃脱。”

    “干得好。”施大勇点了点头,吩咐蒋万里:“把那些箱子带回去。”

    蒋万里朝官道上那些尸体看了看:“那这些尸体怎么办?”

    施大勇随口道:“就扔在这吧,自会有人替他们收尸。”

    “扔在这?”蒋万里一愣,提醒施大勇:“不掩盖干净,高起潜一定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施大勇不以为然道:“他知道又如何,等他知道,也拿咱们没办法了。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他高起潜想置我于死地,我施大勇也不是任他摆布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就给他高太监来个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蒋万里一惊,“将军的意思是?”

    施大勇的目光朝东边看去,沉声道:“咱们去平度,大人们要抚,老子偏偏要打,拿下平度,再攻登州,本将要抄孔有德的老窝!”

    .............

    警急通知:拆迁队来了,房子未建好就要先搬走,五日签字,十日租房,二十日腾房,现人心惶惶,骨头精力将转移至这大事上,故更新量会再次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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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施大勇叛逃

    三月初三,裴少宽卖给了施大勇一个重要情报——高起潜已经知道锦州军向林建泰买粮之事,同时也知道了施大勇向川军借兵之事。

    对施大勇,高起潜欲除之而后快,他却没有抢先下手,调动金国臣的蓟辽兵马扑杀锦州军,而是将施大勇的种种罪状写成奏疏,命往京师押解叛军俘虏的白尚义将此疏上呈天子。

    他要光明正大的借天子之手除掉施大勇,可是他还是小看了施大勇的胆子,他的按步就班,不愿给政敌按上一顶苛刻边军,杀害有功之将帽子的打算,却送了白尚义和那三百多京营官兵的性命。

    裴少宽卖出这份情报的代价不小,整整五千两银子。

    到底是不是赵学启向高起潜通风报信,施大勇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人都死了,还追问这个有何意义。他现在得做一个选择,等着天子收到高起潜的黑状将自己罢免押解进京治罪,或是铤而走险,截杀白尚义,再远走高飞,自己干自己的去。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严格来说高起潜的奏疏中所列列的罪名,都是施大勇实实在在干过的,随便哪一条都可以让他这参将丢官治罪。

    于其等着被罢官,倒不如孤注一掷,孤军平叛,用实际行动向天子证明自己。

    最终,施大勇选择铤而走险,他带令狼骑军和亲兵营伏杀了白尚义。

    不想这趟伏杀却有意外的收获,林建泰从施大勇身上敲去的六万两金银竟然就在白尚义的队伍中。可怜林大人觉得大军在外,身边带着这么多金银不保险,派人押送回京又太张扬,最后得知白尚义要回京办差,喜上心来,竟然将金银藏在了回京的队伍中。

    却不知林建泰在知道回京队伍被不明兵马伏杀,自己的银子全被人抢走后会是幅什么样的面孔。

    三月初四,锦州军夜间拔营,在大部分军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军往沙河转进,然后绕道山东直取距离莱州四十里的平度县城。

    平度城中,只有一千多叛军的乌合之众,对于突然从背后山东方向杀过来的官军一无所知。

    为了不泄露行踪,锦州军在转进的路上杀害了山东方面派来察问的一名知府,一个守备和六百多鲁兵。

    时间,施大勇拼命的在抢时间,他要赶在高起潜向朝廷奏报锦州军叛逃,朝廷下旨围剿之前打破平度。

    ...........

    锦州军百里大转进的这几天,河南的贼情变得严重起来。

    连续数年的灾荒使得中原百姓的日子也已过不下去,人心思乱,灾民遍地,因此当山陕的一部分流贼突破黄河天险进入河南后,河南的百姓便成了流贼的兵源。甚至出现一支百余人的流贼队伍经过,一天时间内就一下变成了万人之众的奇观,贼军过府经县,城中人数少得可怜的河南官军俱不敢出。陈奇瑜出任五省总督后,河南巡抚玄默受命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黄河以北的豫北四府上,对黄河以南地区的防御根本就没有作周密准备,导致豫南的兵力严重不足。因此,当贼军突破黄河时,河南负责黄河防守的中军官袁大权根本就没有料到。便是料到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也无兵可用,最后只好战死报国。

    贼军于几天之内连下河南的渑池、伊阳、卢氏三县,河南巡抚玄默虽勉强应战,但也只是尾追而已。玄默深知河南的实力根本敌不住人多势众的贼军。像伊阳县城,贼军抵达时,城中无主管官员,城墙颓敝,所以贼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入城中。再如卢氏县城,也是因为掌印官金如山事先逃跑,不组织抵抗,而让贼军轻易得手。因此,玄默只有火速上报朝廷,要求增援。

    好在从昌平来援的副将左良玉迅速过河追击,填补了黄河以南的空虚,情况才稍稍得到遏制。随后,汤九州、李卑等将领在崇祯帝的严令下,也纷纷过河,参加夹击。

    其实贼军渡河后,真正主动过河迅速追击的将领只有左良玉一人。左良玉本是为保卫河南而从辽东调过来的,贼军进入的黄河以南河南境内是他的辖区,他必须对贼军迅速围剿,否则自己的官帽便保不住。

    参与过大小凌河之战、锦州保卫战的左良玉剿贼很是卖力,他部下的昌平兵也很是勇武能战。进入河南的贼军在他的打击下,被迫分成了几大股。有的留在河南活动,有的则冲出了河南,向邻省挺进。留在河南境内的贼军,先是向南攻杀,进入南阳、汝州、汝宁府活动。但不久就被各路官兵各个击破。

    过天星部是被河南巡抚玄默从床上拖起来的总兵汤九州,冒着风雪连夜率兵偷袭打败的。对官军趁风雪夜袭根本没有防备的过天星,被汤九州打个措手不及,吃了大亏。

    过天星乘夜逃窜,汤九州率兵猛追60里,斩杀400余人。次日,又追到汝宁府遂川县境内的横山镇,斩杀600人。

    左良玉则在叶县的保安驿,击败一支贼军,擒获头目一条龙、上山虎、展翅飞、小李广等,并乘胜追击,挥兵进入南阳府泌阳、汝宁府。

    河南各路明军发威后,贼军被打得到处逃窜,引发连锁疚。三月初六,就连素来不被瞧得起的京营也病猫发威了,一向不被看重的京营刘令誉部,在刘指挥的亲自督战下,竟然也在泌阳的牛蹄村也打了大胜仗,斩首千人。总兵张应昌部在灵宝、平山打了几仗,把残留在河南的贼军打得大败,其首领张有义被俘。通过这几次大仗,留在河南境内的贼军,除少数逸出外,基本上被官军肃清。

    与此同时,大量的贼军借道河南,杀入湖广、陕西,甚至四川。闯王高迎祥等部自卢氏进入山区。卢氏山区,崇山峻岭,天高皇帝远,素来是不法矿徒聚集之地。高迎祥诸部,由矿徒向导,进入内乡,并由内乡、邓州、淅川向湖广渗透。

    三月底,高迎祥等率部扮成香客,杀入湖广郧阳府所属的郧西县城,接着又攻破郧西之北的上津。不久,房县、保康诸县也被攻破。一时间,郧阳府境内,聚集着数万贼军。

    郧阳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让官府头痛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开发较晚的大山区,其地形是四望峰峦,大山无边,森林茂密,只有无数庞杂小道、乱流溪水充斥其间,不知尽头。外人进入,如无本地熟悉地形的向导引路,那就根本不分东西南北。对于要躲避官兵的贼军来说,这真是一个玩捉迷藏的好地方。不仅山区地形有利于贼军,而且郧阳的地理位置也便于四面出击。

    郧阳之东北,可通河南之淅川、内乡;其西北,则可通陕西之平利、兴安、洵阳、山阳;其西南,则可通四川之大昌等地;其南面,则可通湖广之荆门、远安、夷陵;其东南,也可由汉水直赴襄阳。

    洪武五年,太祖皇帝任命邓愈为征南将军,对郧阳及附近地区用兵长达一年,把该地区不服新朝统治的少数民族及汉族流民几乎杀戮殆尽,并下令禁山,不许附近州县的贫民进山垦荒、移居。但禁山政策并没有能阻止大量流民的移入。至成化前,人数已多达百万。

    成化元年,河南人刘通、石龙率流民在房县造反,朝廷派兵围剿,花了相当代价才镇压下去。由于官兵进山狂捕滥杀,据说11岁以上的男子皆被斩杀,加上连续旱灾,流民大增,至成化六年,刘千斤的部下河南人李原再次造反。朝廷派御史项忠总督河南、湖广、荆、襄军务,发兵围剿,残酷屠戮。项忠还强制遣还山中流民,被迫害致死者多达数十万。即使是这样的高压,仍无法阻止流民进山。至成化十二年,在荆襄地区聚集的流民又增到数十万之多。朝廷无奈之下,只得改变策略,把湖广、河南、陕西三省之交的这片山区,单独析出,设置郧阳府,下领7县,归湖广管辖。

    贼军深入郧阳山区,真是如鱼得水,如入无人之境。朝廷也深知郧阳山区是麻烦之地。因此,当兵部尚书熊明遇得知贼军已赴南阳境内的内乡、叶县时,就已预感到贼军进入湖广郧阳山区的危险性和可能性了。他向崇祯帝作了汇报,要求早作准备。等崇祯帝读到这份报告时,贼军已经进入郧阳等地,然而迎头就遭到勋阳巡抚卢象升的痛击,贼军下湖广不得,被迫掉头逃往河南。

    各地报捷的奏疏如雪片一样飞向京师,年轻的天子对于各地战况很是满意,唯独不满意的是登莱的局面依旧没有打开。刘宇烈、张国臣、高起潜座拥数万精兵,每次上报朝廷都言之凿凿抚事即日便成,可是等来等去却没有等到叛军接受招抚的消息,反而传来锦州参将施大勇率军截杀宦官,抢夺军饷率军叛逃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崇祯在震惊之余感到无法相信,苦于厂臣曹化淳正在姑苏,锦衣卫又早已撤出各军耳目,对于施大勇的叛逃,崇祯竟然一时不知道真相。

    苦闷之余,他召来了王承恩,直接问道:“施大勇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王承恩点头道:“东厂先一步便来了消息,奴婢是知道的。”

    崇祯又问:“那朕交待你的事情可曾落实了?”

    王承恩迟疑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崇祯一怔,随即大怒:“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朕交待你的事情也敢拖着不办!”

第二百八十八章 谁敢欺朕

    王承恩倒没有被崇祯的震怒吓住,反倒抬起头来,道:“皇上,不是老奴不办,而是这事实在是办不得。若是办了,则恐有损圣誉,为外朝所非。”

    “此话怎说?”崇祯的怒气一滞。

    “内臣监军是皇上……”

    王承恩刚要说,伺候在外的值守太监赵全却进来禀道:“禀皇上,大学士何如宠求见。”

    “他来做什么?…叫他进来。”

    崇祯微哼一声,朝王承恩冷冷看了一眼,王承恩忙小步退到殿外,但不敢离开。他知道等皇上见过何如宠后,一定还会召自己。

    ……

    何如宠进暖阁时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王承恩,脸上顿时扬起笑容,冲王承恩点头示意,待从王承恩身边过去后,笑容却瞬间就换成了一幅冷脸。

    见到崇祯后,何如宠跪下行礼。崇祯坐在御案后,问他道:“是内阁有要紧的事吗?”

    何如宠是大学士,今儿又是在内阁签押房当值,所以崇祯以为他是收到什么紧急之事来禀报的。不想,何如宠却是说:“禀皇上,臣此来是参劾权裆王承恩的。”

    “参劾王承恩?”崇祯一惊,那“权裆”二字何其熟悉,当年魏忠贤不就是被如此称呼的吗。

    自登基后,崇祯就对身边的太监十分戒备,即便是再亲信的太监也始终警惕,当年潜宅的另一太监徐应元和王承恩在崇祯的心目中份量一样重,可也是说给撵到凤阳就撵到凤阳,盖年轻的天子不愿再重蹈皇兄的覆辙放任家奴坐大。

    现在却突然听到自己一向信重放心的王承恩成了“权裆”,崇祯心中震惊可想而知,他已是坐不住,起身问何如宠:“王承恩犯了何事?”

    “启禀皇上,这王承恩仗着是皇上潜宅老人,自魏阉以后,便结党营私,表面忠于皇上,暗中却欺君干政,外朝敢怒不敢言,私下都叫他…都叫他…”

    何如宠故意做出不敢说的样子,果然,崇祯见了,更是惊疑,怒道:“叫他什么,说!”

    “是,是。”何如宠不敢再吞吞吐吐了,咬牙说道:“皇上,外朝私下都叫王承恩为‘二皇上’了!”

    “二皇上?!”崇祯整个人愣在那里,旋即一拳拍在桌上,怒吼道:“这个狗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那些称他二皇上的人,也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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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怒的声音飘扬在暖阁中,殿外也听得清清楚楚,王承恩和退出来的赵全面面相觑,不知道皇爷这是在骂那个,又是哪个臣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称起二皇上来了。

    ……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天子的暴怒使得何如宠心下暗喜,脸上却是一脸悲愤,在那说道:“臣子们屈从于王承恩淫威,没能坚持原则,实在是罪无可赦!臣听说各地的官员,四时八节都得给王承恩上供,少者几万,多的几十万。每回进京述职,首先要拜访的人就是王承恩。

    臣还听说王承恩暗中教他们,御前议政时,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可说,什么话应该似说非说…”

    说到这,何如宠抬头看了看一脸怒容的崇祯,又说:“比方讲,某地遇上天灾**,那么御前议政时,只说天灾不说**,将**归结于天之灾。这样一来,皇上以为他没说么,可他说了,但皇上以为他真说了么,可真该说的他又没说。”

    “老奸巨滑!”

    崇祯已经是听得怒不可遏,根本没有怀疑这些事到底是真是假,他怒气冲冲的质问何如宠:“既然王承恩如此胡作非为,你为何不早弹劾他?”

    何如宠作出一脸委屈状:“皇上圣见,王承恩确实老奸巨滑,所以臣子们对他不光是畏惧,甚至也有些敬佩,不瞒皇上,连臣对他都怕得很。”

    崇祯怒道:“有朕给你们做主,有什么可怕的?!”

    何如宠却道:“臣怕的正是皇上。”

    “怕朕?”崇祯呆在那里。

    何如宠道:“王承恩早先侍候先皇太后,后来侍候着皇上,前后足有三十年。皇上视他如左膀右臂,宠信有加,主仆之间的深情厚谊,臣子们谁比得了?要是皇上不信臣的,臣岂不是引火上身。”

    听了这话,崇祯一时语塞,只能道:“可恨,可恨!”随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喝一声:“叫王承恩滚进来!”

    …………

    何如宠自宫里出来,见王承恩和赵全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二人都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何如宠冷笑一声,心道王承恩你的死期不远了,走到王承恩面前,客客气气朝他揖上一揖,然后宣道:“王承恩,皇上有旨,叫你滚进去。”

    王承恩愣了一下,知道事情不妙,点了点头:“老奴接旨”说罢抬腿欲进,何如宠却伸手拦住他,有些得意道:“没听清楚?皇上是让你滚进去。”

    “老奴听清楚了。”王承恩指着高高的玉阶,反问何如宠:“何大人您瞧,这么高的玉阶,老奴怎么滚得进去呢?只能从宫里滚出来嘛。”

    何如宠听出话中机锋,怒道:“你…是在说我…”

    “岂敢。”王承恩冷冷地说,“皇上真正的意思,是让老奴爬进去吧。”

    “哼!”何如宠铁青着脸不再说话,等着看王承恩出丑。

    “公公,这?”

    赵全吃惊的看着王承恩,以为王公公肯定不会真爬进去,哪里知道王承恩真的如同一头老狗,四足并用,爬上玉阶,再一步步爬进殿内。

    就这么一直爬到崇祯面前,王承恩叩首及地,口称:“奴婢该死。”

    崇祯怒道:“爬得好!爬得顺畅!你为何不爬到朕的头上来?!”

    闻言,王承恩慌忙重一磕首:“老奴万死不敢欺君!”

    “天下有你不敢的事吗?你都已经是二皇上了,哪里还把朕放在眼中,你不欺朕,还有谁敢欺朕!”(首发:)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公公头很痛

    二皇上?!

    王承恩大吃一惊,知道大事不好,这二皇上可不是他能扛得住的。但面对皇爷的狂怒,他却是明智的没有选择替自己分辩,也没有叫冤,而是一声不吭,再次长叩及地,脑门贴着地面再不抬起。

    “朕问你,你这二皇上当得可快活?”因为暴怒,崇祯的手微微抖了起来。凌厉的视线望着这个老奴,牙关咬得紧紧的。

    王承恩依旧不敢抬头,趴在那“咚咚咚”的又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只道:“皇上,老奴万死也不敢!老奴万死也不敢!…”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说。

    “万死也不敢!…”

    崇祯气得从御座上腾的立起,猛一跺脚,喝骂道:“你这老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嘛,你是要朕把你所做的桩桩罪行一一数落出来,你才知罪吗!”

    听了皇爷这般说,王承恩心头又是一惊,不禁就想到了方才进来的何如宠,瞬间已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趴下的腰稍稍直了直,想要抬头分辩,但只一念间,就又迅速把腰趴了下去,然后把头叩得嗵嗵直响,带着哭音向崇祯道:“老奴确是不知犯了什么事,但皇爷若是觉得老奴负了皇爷,办砸了差使,请皇爷降罪便是,老奴受着。”

    “外朝参你结党营私,表面忠于朕,暗中却欺朕,屡有干政之事,且大肆收受贿赂,每有外官进京,都要孝敬你王承恩一番,这些,你可承认!”崇祯的怒气依旧冲天,声音仍是严厉无比,但听在王承恩耳里,却又恍如另一番境状了。他稍稍平复了下,趴在那十分痛楚道:“皇上,你是知道老奴的,难道你认为老奴真有这个胆子做下这等欺君之事?”

    王承恩的回答很是奇怪,他竟然反问起崇祯来。这一问,却是把崇祯给愣了下,数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开口便骂:“好一个不敢欺朕,好一个不敢欺朕!你这老奴便是伶牙俐齿,朕险些被你问住!那施大勇的事便是最好的例子,朕叫你去办事,你却瞒着朕不办,这不是欺君是什么!朕亲自叫你去办的事,你尚且不办,更何谈其他!你这老奴当真是要学那魏阉吗!!”

    王承恩听后,却是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内臣监军是乃是皇上顶着外朝压力亲定,施大勇之事涉及内臣,老奴敢问皇上,若是老奴真把这事办了,那外朝又如何看皇上?”

    “你!…”

    崇祯没想到王承恩竟敢当面诘问起自己来,气得脸涨得通红,可是那挥舞的手在半空中却是怔怔的停住了,到嘴边的话也是生生的止住了,一动不动的盯着王承恩。

    半响,重一拍案,“狗奴才,你貌似忠诚,暗地里却仗着朕的龙威,专权霸道,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狗奴才,你熟知律法,自己说吧,你该当何罪?”

    王承恩暗叹一声,磕首道:“回皇上,老奴罪该万死。”

    崇祯斥骂道:“死都便宜了你!朕要你受足活罪,然后再死。而且,朕还要你自个拿出个治你的法子来!”

    王承恩沉默片刻,道:“秉皇上,老奴是个太监,依照内廷规矩,老奴得当众接受廷杖,直到打烂了老奴的这副贱骨头,扔到荒地里喂狗。”

    听了王承恩这话,崇祯却是一呆,目光复杂的望着这随了自己近十年的老奴,片刻之后,嘴巴轻启,吐出二字:“准奏!”

    “老奴谢恩!”

    王承恩再次垂下那颗花白的脑袋,叩首及地。

    “滚出去!”崇祯不耐烦的猛一挥手。

    “遵旨!”

    王承恩掉转身体,仍然四足并用,像一条老狗朝宫门外爬去。崇祯注视着王承恩渐渐远去的背影,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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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门口,赵全和另外几个当值太监却是看得目瞪口呆。

    …………

    司礼监内,王承恩端坐在院中一张太师椅上,他虽然死到临头,表情还是泰然自若,一点不失大太监风度。边上有司礼秉笔周朝领着十七八个徒子徒孙跪了一地,俱是悲泣无言。旁边另一张椅子上坐着掌印太监王德化,这会也是一脸戚容,望着王承恩不知说什么是好。王德化身后,又站着司礼秉笔陆安、石峰等人,另有两个随堂太监。

    四个膀大腰圆的行刑太监,各执一柄红黑两色的枣木棒子顺序走来,为首的折腰叩拜道:“奴才拜见王公公。”又向王德化拜道:“见过老祖宗!”

    王德化没有说话,点头示意,王承恩则是点一下头,然后对那为首行刑太监道:“待会用心侍候老夫,叫老夫痛快些。”

    “公公…”

    四个行刑太监哽咽着一一站起,然后执杖围着王承恩站立。

    王承恩起身一言不发地张开双臂,见状,周朝等太监立刻上前替他捶腰捏腿,活动血脉。王德化在边上见了,禁不住又是暗叹一声。

    由着徒子徒孙们捏了一会,王承恩仰着头闭着眼儿,唤了一声:“周朝啊。”

    “儿子在。”

    周朝是王承恩最得意的弟子,内书堂的翘楚之辈,未到三十便列名司礼秉笔,虽然只比王承恩小了十二岁,但却是以儿子来奉王承恩的。

    “怎么就来这几个孩子观刑啊?”王承恩指着院内仅有的这二三十人,笑道:“老夫是随皇爷潜宅过来的老人,司礼监排上号的,如今老夫受刑,应该让内廷所有人都来观看,以求惩前毖后,望而生畏。从此啊,夹着尾巴做人!”

    “阿公…”

    周朝哭泣着说不出话来。

    王德化见状,便道:“王公公,不关他的事,是咱家吩咐太监们各司其责,不得擅离职守的。”

    “老祖宗有心了。”王承恩冲王德化挤出一丝笑容,在那想了下,尔后沉声吩咐周朝道:“传下去,凡不当差的太监、仆役,全部赶到这来看老夫受刑。”

    “王公公,这又何必?”王德化有些惊诧。

    王承恩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王德化见了,叹了一声,背过脸去。周朝无奈应了声,转脸朝手下的太监们示意,那几个小太监匆忙四奔去传命了。

    王承恩睁开眼看看天,语气平淡地道:“这人之将死,本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老夫这头却偏偏来了事,疼得厉害,唔,来人啊,给老夫把茶端来。”

    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已端上玉盘,盘中搁着一把茶壶,一只茶盅,里面沏的是清明前龙井。周朝忙上前抓过壶赶紧替王承恩斟茶。王承恩接过茶盅,缓缓饮尽,放下。周朝赶紧再斟满,王承恩再缓缓饮尽…

    此时,宫里大小太监们已从四面八方赶到司礼监来,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太监们越聚越多,到达院门时,忽然全部无声无息了,一个挨一个地步入院子。

    大小太监们垂首跪地,一声不出,整座大院渐渐跪满了太监。王承恩已饮尽最后一盅茶。他放下茶盅又拿起茶壶,嘴对嘴将壶中残茶喝尽。

    喝完之后,王承恩咂了咂舌,像是品味着龙井的香味。然后说:“鲁四啊,再沏上一壶龙井。刑杖之后,老夫要是活着――就喝。要是死了――就浇老夫身上吧。”鲁四哽咽着,跪在地步的太监中也有人呜咽。

    “哐啷”一声巨响,王承恩将茶盅掼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然后,他从容将长袍儿撩到腰间,系好,噗嗵一声跪在毡子上,用沙哑的喉咙高叫道:“奉旨,将欺君专权的狗奴才王承恩,当众廷杖,直到打烂他的贱骨头,扔到荒郊喂狗!小的们,开打!…”

    叫完,王承恩便一头扑到地毡子上,一动不动地等候着木杖落下。可等了半天,执杖太监却不敢动手。他们一会看看地上的王承恩,一会看看边上的王德化,一会又看看周朝等司礼秉笔,看来看去,却是谁也不敢动手。

    “怎么,你们想抗旨不成?想活的,还不给老夫打!”王承恩扭头回瞪执杖太监,厉声喝了句。

    行刑太监还是没敢动,他们求助的朝王德化看去,王德化和王承恩双目对视,微微抬了抬手。

    领头的执杖太监这才终于鼓足勇气,举起了木杖。他高高举起却轻柔落下,击在王承恩身上,听着声音很大,但落在王承恩身上的力道却小得多,跟隔靴挠痒差不多,哪里打得死王承恩。

    王承恩察出不对,扭过头瞪着那为首的执杖太监道:“齐二啊,老夫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几个小子如果棒下藏私,老夫醒来后定把你撕成八瓣儿!……打!放开来打!你们打不死咱家,皇爷那可饶不了你们,想要活命的,就把力气全使出来!”

    “遵命!”

    齐二咬牙高高举刑杖再重重落下,另一个太监也挥杖重重落下。两人一起一落,刑杖交替击在王承恩身上。另两个执杖太监则交替数着:“一…二…三…”

    每一杖落下,王承恩都痛得呻吟一声,嘴里却连连说:“好,好!”充得十分好汉。

    杖击之下,王承恩双腿立刻渗出鲜血,他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哪里经得住如此痛打,就算是身强力壮的也禁不住。

    渐渐的,王承恩痛得渐入昏迷。四周,众太监个个心惊胆战。他们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又想看。(首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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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狼骑介绍:
谁说穿越就得用火器?冷兵器同样可以改变历史!
崇祯四年的辽东前线,是要亲历大明王朝的谢幕、见证汉民族的沉沦,还是奋起一击,我以我血溅轩辕!
我们是大明的军队,我们是汉人的军队,沈阳,赫图阿拉乃至更北的地方,才是我大明军队的最终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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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狼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狼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狼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