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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曾鄫     帝国的荣耀txt下载     帝国的荣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方国珍

    龙凤三年四月,刘浩然遣邓友德、胡大海、刘存忠率部攻建德,常遇春、华云龙、朱亮祖率部攻衢州路

    邓友德等人先克建德要道昱岭关,然后兵出遂安,长枪军元帅余子贞率兵来拒,邓友德等大败之,追至淳安,降其部众三千余人。遂安守将洪重,率兵五千驰援淳安,被胡大海在路上伏击,擒将士四百余人,余部溃散。于是大军直抵建德,守将行省参政布哈、行院判庆寿等皆遁逃,父老何良辅等以城降,改建德路为建德府。

    五月,刘存忠克婺州浦江,胡大海分取兰溪。胡大海先是率兵至婺州乡头,擒万户赵布延布哈等将,平寨垒五处。是日,继续进攻兰溪,元军千余人出战,被大败,顺势克其城,廉访使赵秉仁等被活捉。

    六月,胡大海继续进攻婺州金华,城坚难下。刘浩然遣冯国胜率兵两万前来支援,而邓友德也引兵南下,合兵一处。当时江浙行省达实特穆尔授浙东宣慰副使舒穆鲁宜逊为行枢密院判官,驻守处州,又以前江浙儒学副提举刘基为行院经历,萧山县尹苏友龙为照磨,而舒穆鲁宜逊又自辟当地名士胡深、叶琛、章溢参谋其军事。在刘基等人的帮助下,舒穆鲁宜逊剿灭了处州各地山贼。闻得定远军攻略金华,心中大急,因为守金华的是其弟判行院舒穆鲁厚逊,而其母也正居于城中。

    舒穆鲁宜逊派胡深率民军两万余,以为前锋,自己整顿精兵,随即待。胡深率兵到了松溪,看定远军势大,一时不敢前行,就地驻扎观望。

    冯国胜、邓友德、胡大海商议,认为金华城一直在坚守,主要是因为依仗处州的援军,而松溪山多路险,正好设伏,只要援军一绝,金华城必可唾手可得。

    主意一定,三人遣胡大海义子胡德济遣兵前去邀战,先示弱与敌,累战累败,将胡深部引至梅花门,然后伏兵齐出,一举击破了民军,主将胡深逃走。

    援军已绝,金华城中惶恐不安,而内部又闹起了矛盾,有的要求弃城逃走,有的坚持固守城池,到后来干脆各自分城坚守,自己顾自己。冯国胜等人领兵猛攻,同佥枢密院宁安庆与都事李相开城门投降,其余守将杨惠、僧珠战死,行台御史特穆尔赉斯和舒穆鲁厚逊被俘。

    金华一下,其余义乌、东阳皆降,舒穆鲁宜逊只得退守处州,至此,定远军将与方国珍的通路初步打通。而守绍兴的达实特穆尔真正地成了孤守一地了。就在杨宪奉命上路出使方国珍时,常遇春、华云龙、朱亮祖率兵终于攻陷了衢州路治所西安城(今衢州市)。

    常遇春是与邓友德等人一同南下的,他围攻西安城两月有余,日夜攻打,城中疲惫不堪,守将判行枢密院张斌知道守不了多久了,于是密遣使者向常遇春投降。是夜,张斌开小西门,迎常遇春部入城。达鲁花赤宋巴延布哈不知事变,还在督兵拒战。突然看到城中火起,定远军入城,部众立即溃散。总管冯浩投水自尽,宋巴延布哈及另一位判行枢密院都尼等被活捉。

    刘浩然以和州文士王宗显为婺州府知府,并召地方名士儒生许元、叶瓚、胡翰、汪仲山等十余人入江宁学堂。

    王宗显主事婺州府,奉《劝学律》设府学,聘当地名儒叶仪、宋濂为教授,戴良为学正,吴沈、徐厚为训导,地方为之欢悦。

    而就在杨宪到达庆元时,定远军南下的脚步还在继续,常遇春和邓友德两部合兵一处,南攻处州。

    朱亮祖兵驻缙云的黄龙山,窥视处州。胡大海率军从婺州入处州,舒穆鲁宜逊遣元帅叶琛屯桃花岭,参谋林彬祖屯葛渡,镇抚陈仲贤、照磨陈安屯樊岭,元帅胡深守龙泉,分兵拒敌。未几日,右司郎中刘基见势不可违,弃官归家,舒穆鲁宜逊无得力参谋助手,于是将士怠弛,皆无斗志。

    七月中,胡大海率兵抵达樊岭,与朱亮祖合兵一处,而常遇春、邓友德部相继赶到。大军以朱亮祖为前锋,连拔桃花岭、葛渡二寨,进抵丽水城下。舒穆鲁宜逊出城迎战,被朱亮祖率精锐突击,其部大败,弃城逃走,将士皆溃散,处州遂克。

    胡大海遣部将缪美,分兵经略诸县,俘获叶琛,并以其为使者劝降胡深:“吾主,顺民意,应天命,众人欲立功名者,此时不归附,更待何时!且前月你部已大败,而今我师克处州,军势更盛。你与其凭险偷生旦夕,不如早日投明,可以保富贵!”胡深然之,乃出降。龙泉、庆元两县皆平。

    七月,杨宪进至台州,方国珍二兄方国璋出城相迎,是夜,方国珍设宴款待。

    “方元帅,这是丞相托我带来的一点礼品,不成敬意,还请笑纳。”杨宪指着几个箱子说道。

    丝绸玉帛,金银古玩倒也罢了,其中一件银光闪闪,样式别致的铠甲格外引人瞩目。,方国珍兄弟四人围着它看个不停,并频频叫好,他们都是识货之人,自然知道这件铠甲的珍贵。

    “这铠甲是我军光复扬州,从镇南王府密库里抄出来的。据说是极西拜占庭进贡给元廷的,后来被赐给镇南王。”

    杨宪一说此物的来历,方国珍兄弟四人更觉得珍贵,看到方国璋和方国珍两个弟弟方国瑛、方国珉眼中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杨宪微微一笑,示意随从再抬进几个箱子来。

    “这里还有三套上好铠甲,是我军从江宁、杭州等处缴获的,虽然比不上拜占庭铠甲,但是也算是上品,还请三位将军笑纳。这里还有四把大马士革钢刀,也是送给方元帅昆仲的礼物。”

    礼物一亮,方国珍兄弟四人顿时眼睛又是一亮,尤其是四把大马士革钢刀,让他们把玩许久,才不舍地放下。

    “刘丞相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是太瞧得起我们兄弟了。”一脸黝黑的方国珍微笑着抱拳说道。

    “哪里,我家丞相说了,再贵重的礼物也难以表达他对元帅的敬重之情。”

    “哦,我方某何德何能,得到刘丞相如此厚爱?”方国珍眯了眯眼睛问道。

    “我家丞相听说方元帅在温、台、庆元结兵自保以来,就一直致力保境安民,休养生息,鼓励农工商学,轻徭薄敛,使百姓安居乐业。尤其是三件事让我家丞相尤为敬佩。”

    方国璋三人也围坐过来,静静地听着杨宪下面的话。

    “一是兴办学堂,庆元府学堂与羽山(在黄岩城南)文献书院,让浙东的学子们又看到了。二是修筑塘堤,方元帅先后修建了松门的萧万户塘,大闾的长沙塘、塘下塘、横山截塘和坞根的赵万户塘;还有楚门一带先后围成的能仁塘、东岙塘、江心塘、九眼塘、崇德塘、三山塘、吊山塘、花岩塘、渡头塘、枫林塘、上青塘、陈司徒塘,使楚门湾的大片海涂成为良田。方元帅你在得知上虞县海堤年久失修,水淹成灾,亲自带人沿江察看,并下令改用石砌海堤,修成后成为一片沃土。”

    “三是建造桥梁,浙东江河密布,百姓们出行多有不便,方元帅下令大修桥梁,不计其数,真的是造福于民,流芳千古。我家丞相说了,相比方元帅在三地的政绩,他做的太少了,让人羞愧。”

    杨宪的话让方国珍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想不到刘浩然对自己的情况居然能了如指掌,真不可小瞧了他。

    “那里,刘丞相在江南所作所为,那才是福泽万民,方某所做,相比之下简直就是萤火之光。”

    方国珍和杨宪互相吹捧了一会后,终于开始直奔主题。

    “我家丞相愿上表安丰朝廷,授方元帅为大宋江南行省平章,请元帅万万不可推辞。”

    “刘丞相太看得起我方某人了。”方国珍不由暗自感叹了一句,这刘浩然出手真是大方,江南行省平章,几乎和他平起平坐了,但是给予的越多,索取的就越多,因此方国珍沉住气,不动声色继续应付道。

    看到方国珍还不为所动,杨宪继续加码道:“我军愿意与元帅以绍兴划地分治。”

    方国珍眼睛一亮,这话的意思是刘浩然愿意把绍兴让给自己。现在的绍兴孤苦伶仃,无论北边的江南行省还是南边的方国珍,谁打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灭掉他,想不到刘浩然居然会如此大方地让给自己。

    “不知丞相对方某有什么要求?”

    “我家丞相想和元帅结为友好同盟,两家和平相处,各自保境安民。”杨宪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我们行省想开通往南的海路,还请元帅行个方便。如果愿意的话,能在昌国州(今定海)选一个岛屿海港让我江南行省商船驻靠经营,我家丞相更是感激不尽。”

    仅仅是开通向南的海道,做海上贸易?让出一个岛屿海港也不妨,自己强于水师而弱于6战,只要江南水师不踏足进来,一旦翻脸,自己的船队水师吃顿饭的工夫就能把那些商船灭了。海盗出身的方国珍对自己的水师非常有信心。

    “仅此而已?”方国珍有点不相信的问道。

    “仅此而已,我家丞相说了,再多的要求就是过分了。”杨宪肯定地说道。

    “请容我考虑一二。”方国珍也不急于答应。

    杨宪笑了笑,立即放下话题,开始说起闲话来,酒席上很快就一团和气。

    送走杨宪后,方氏四兄弟开始讨论开来。

    “三哥,这会不会有诈?”方国珉有点不相信地问道。相比之下,江南行省实力要强许多,怎么会给予太多而索取甚少?

    “我想刘浩然现在考虑的是来自西边徐寿辉的威胁,那个天完帝听说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湖广,一定会顺江东进。而江南行省富庶的东南诸地全部靠海,我们从庆云出,一两天可至杭州、松江甚至直入长江。刘浩然不得不花点力气安抚我们。”老成的方国璋说道。

    “二哥说的极是。刘浩然这个人乃当世枭雄,下江南、占江宁、取东南,运筹帷幄,精于算计,而其部定远军号令严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在已横戈于我等西边。我们如是不应其和,恐怕会有一场恶战。我军强于海战而弱于步战,一旦战火连绵,恐三地难保。不如暂且同意他的要求,与其结好,互为声援,以观其变。”方国珍最后定夺道。

    “那绍兴来使如何处置?”方国瑛接着问道。

    “先留置城外几日,待杨宪走后再细谈。”方国珍当即说道,“虽然元廷江浙行省仅孤绍兴一地,但是我们南边还有福建行省,而且天下局势,谁说的清楚?这绍兴,江南行省不打,我们也不打!”

    盘桓两日,方国珍同意了刘浩然的要求,正式与江南行省结为友好同盟,愿意接受行省平章一职。并保证江南商船在其辖下海域通行无阻,还拨出昌国州沈家门(今普陀)为商船靠驻之地。

    八月初二,杨宪被方国璋送出台州西门,达实特穆尔的使者假行省参议周伯琦被方国瑛迎进了台州北门。

    八月初九,刘浩然以孙炎为处州府知府,胡深为同知,以乐韶凤为衢州府知府,汪仲山为同知,分治两地。

    八月中,杨宪回到江宁,向刘浩然禀告了与方国珍交涉的结果。刘浩然立即上表安丰,取得小明王圣旨,遣夏煜往台州宣诏。

    这个时候的刘浩然除了调兵经略台州以西两地外,正在集中精力平息境内的一些叛乱。境内总有些心向元廷的人,有的直接打着朝廷义兵的旗号,有的则间接打着反对刘浩然“乱政”的旗号,在建德、湖州、平江、宁国等地举旗起事。傅友德、丁德兴、杨璟、陈德等人率兵分路破之。还有鄂勒哲苗军残部、长枪军等游兵散勇在杭州、嘉兴、宁国、建德、徽州一带流窜作乱,甚至与“义兵”合流,也被一并击破。

    九月,婺州有民女甑氏,自称通天文,受命于天,愚民纷纷附庸,刘浩然命胡大海领兵将其击破,被按察司以惑众乱民之罪,判绞杀于金华闹市中。

    九月中,台州密探回报,方国珍虽然受了江南行省平章一职,也接受了元廷海道漕运万户,其兄国璋为温州路总管,并兼防御海道事,其弟国珉为台州路总管,国瑛为庆元路总管。

    紧接着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倪文俊图谋举兵杀徐寿辉篡位,事情败露,直汉阳奔至黄州,被其部将陈友谅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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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有事,没有更新,今天补上。

第四十七章 西线新动向

    渔民出身的倪文俊是徐寿辉手下头号大将,此人虽然打仗有一套,但是贪权好利至正十五年他乘势大败元廷水6大军,克复汉阳,当时就准备投降元廷,接受招安,只是价钱没有谈拢,于是就迎徐寿辉复位,重立天完朝,自任丞相。后来他南征北战,权柄一日甚于一日,于是就不把徐寿辉放在眼里,开始想着取而代之。

    徐寿辉也不是吃素的,他属下也有一帮人马,并对倪文俊小心戒备着。倪文俊一击未成,只得逃回黄州他属下大将陈友谅处,准备正式与徐寿辉分道扬镳,另立门户。谁知道县吏文书出身的陈友谅早有异心,看到倪文俊送上门来,当即率兵将其斩杀,并收拢其部。

    陈友谅一直跟随倪文俊,四处征战中也立下赫赫军功,在倪军中威望甚高,所以他一出面,再打着大义的旗号,倪部大部分人马都归了他,实力骤然膨胀。

    陈友谅自称宣慰使,并将倪文俊的级送至汉阳,向徐寿辉大表忠心,说其对倪文俊擅权专横早已不平。徐寿辉见其忠心可嘉,便封其为平章。至此,陈友谅取代了倪文俊,成为天完朝头号打手和最大的实力派。

    刘浩然接到这个消息,不由长叹一声,历史的车轮还是顽固地往前行驶着,历史上朱元璋最大的敌人陈友谅还是如期地登上了历史舞台。

    但是事情生了,必须想办法去应对。刘浩然也顾不上方国珍阴持两端了,自己也不见得对其有多大的诚意,都是暂时的利益关系而已,能保持表面上的安宁就好了。但是陈友谅就不能轻视他了。

    在网上看过一些有关朱元璋历史帖子的刘浩然知道陈友谅有多厉害,他兵强马壮,又占据长江中游地理优势,动不动就顺流而下,打得朱元璋狼狈不堪,甚至有一次都打到江宁城下。要不是后来陈友谅冒险轻进、战略错误,加上老天猛给朱元璋开金手指,让其在鄱阳湖侥幸大败了陈友谅,这历史还真不知怎么写。

    刘浩然不奢望老天爷像照顾真命天子一样照顾自己,他必须利用自己预知历史的优势,做好准备,用绝对的实力打败陈友谅。

    刘浩然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比历史上朱元璋强多了,至少东边的东南被自己抢先一步弄到了手,不但不用担心腹背受敌,还多了一大块富庶的根据地。退回江北的张士诚有大江阻隔,加上已经被自己打丧了胆,暂时不用考虑他到时全力进犯,只要提防他在背后使小刀就行了。

    方国珍倒是要好好考虑的,这家伙两面讨好,而且又拥有强大的水师,随时可以北上攻击自己,倒是一个大敌。不过此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抓住一两次机会打痛他就好了,而且自己的地盘紧挨着他仅有的三块地盘,他敢海上偷袭自己,我就从西边捅他一刀。

    刘浩然板着手指头开始算下来,现自己最要紧的是展水师,展火器,西进建立一道防线。

    水师不用说了,一可以控制江防,不再像历史上的朱元璋一样,被人直接打到江宁城下,二可以在此基础上展海军,预防方国珍对东南的偷袭。

    算起来火器就最重要了,水师海军需要它,6军也需要它,只要能建立一支火器装备的水6大军,陈友谅就算是人多势众又如何?一排火枪加火炮轰过去,打不死他也要吓死他。

    西线防线,刘浩然看了看地图,决定在池州、祁门、婺源、信州一带建立一道防线。这一带是皖南、赣东山区,不利于大军行进,领过兵打过仗的陈友谅自然不会弃长江便利而走这里,自然只要分兵扼守要道就好了。不过这里可以做为一个奇袭的据点,到时自己从这里遣一支部队,直趋龙兴路(今江西南昌),威胁江州(今九江)等地,算是在陈友谅的腹地插上一把刀了。

    刘浩然最担心的是池州、铜陵、和江北的无为一线。听说倪文俊缴获了整个元廷湖广水师,其中有不少巨舰大船,现在全部落在陈友谅的手里,占据了水战的优势。而且无为北边是庐州的左君弼,这家伙一直与自己不对付,自立一派,防不住他到时会给自己捅上一刀,那这一线的江防就危险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抢先动手,先把这个钉子拔掉,巩固自己江防南北两线。主意一定,刘浩然马上行动起来。

    现在的定远军已经编练出三十五个步兵团,近十二万人,守备部队也有四十个步兵团,还有水师十个营,总兵力达到近三十万,这还不算各地正在加强训练的民兵,实力比历史上的朱元璋要强多了,这也是当然的,刘浩然现在的江南行省地盘也要比历史上朱元璋的大上几乎一倍。

    刘浩然与冯国用协商之后,在步兵团的基础上开始分设诸路军,第一路军以常遇春为统制,陈德、张赫、赵大勇为副将,下辖八个常备步兵团,负责庐州经略;第二路军以赵德胜为统制,花云、张铨、仇成为副将,下辖六个常备步兵团,八个守备步兵团,驻守铜陵,并伺机经略池州,水师桑世杰、陈德胜、金朝兴率四营水师在铜陵协防;第三路军以傅友德为统制,华云龙、胡大海、严德、吴复为副将,下辖六个常备步兵团、六个守备步兵团,驻守婺源,伺机经略信州;第四路军以邓友德为统制,朱亮祖、茅成、陈耀为副将,下辖四个常备步兵团,八个守备步兵团,驻守金华,镇守建德、衢州、处州新占三地,防御方国珍、福建行省;第五路军以冯国胜为统制,杨璟、曹良国为副将,下辖四个常备步兵团,六个守备步兵团,驻守平江,镇守东南,预防张士诚南下和方国珍海上偷袭,廖永安、廖永忠率四营水师驻瓜州、刘家港,进行协防;第六路军以丁德兴为统制,王弼为副将,下辖三个常备步兵团,六个守备步兵团,驻守江宁,拱卫金陵,并做为机动部队;第七路军以缪大亨为统制,濮英、张温为副将,下辖四个常备步兵团,六个守备步兵团,驻扬州,负责江北一线的防御,俞通海率两营水师,驻当涂,以为机动。

    部署命令流水介地下去,各部队立即行动起来,而都知司和内察司也打起十二分精神,秘密地探知内外的一切动静。

    这日,刘浩然和冯国用去了江宁造船厂,他原本是想按照大航海游戏里的威尼斯炮艇造出一种新式战舰,用于江河水战。但是他只知道威尼斯炮艇的外形,却不知道内部结构,这就让造船工匠们为难了。

    这时,一位祖先来自安提俄克的工匠,说其祖父原本是位造船木匠,曾经跟他提及过当时地中海多桨船的构造。大喜之下的刘浩然立即以他为,召集一批工匠,结合了中国楼船的理念和技术,造出一种新式内河战舰。船长三十米,分三层甲板,每边有二十支长桨。最下面的甲板是专门划桨的动力层,每四水手负责划动一支长桨,一百六十位桨手外加四个负责传达命令,控制同步的作头,总共一百六十四人。

    第二层是火力层,每边布有十四个可以关闭的窗口,每个窗口有一门火炮,四个炮手负责操控,加上分段负责的火力指挥官四人,总计一百一十六人。

    第三层甲板就是船面了,也就是接舷作战层,有弓箭手、火枪手、刀手等一百四十人,加上舵手、水手长、作战副官、军令副官、舰长等十余人,总计四百三十人。

    而每艘船上还有三根桅杆,各有三角大软帆两幅,硬蓬帆一幅,顺风的时候张开可以增加度,并且可以测试两者在实战的功效,而船吃水线上方加装了一个大的金属撞角。

    这艘战舰的原型船很快被造了出来后,刘浩然检查了一番,现它长桨一动,度极快,而且在作头的指挥下,只要训练得当,便转向灵活,加上结构又坚固,便定为长江水师的主力战舰。并在此基础上展负责接舷战的十二桨船和六桨、八桨辅助小船。

    船只定型了,可惜火炮却还在研制中。

    刘浩然大量收集铜,甚至借口鞑虏捐建,将江南各地寺庙的许多大铜佛像也融了,用来做青铜炮,引起不少非议,让刘浩然的御用文人在《江南邸报》上很是花了一番力气去解释。他根据自己的知识,确定了几种火炮,一是步兵用的鹰炮、赛寇炮和米宁轻型长炮等容易携带运输的轻型火炮,二是战舰所用的四开加农炮。至于海军舰载所用的重炮,只能等一步再说了。

    不过对于刘浩然来说,当务之急是把炮造出来,他从占据江宁开始就考虑造炮的问题,这个时代,造炮比造枪要简单,他考察过江宁少量造火器工匠的技术,现现在的火炮都是用铸造法,虽然简单迅,可惜废品太多,这主要是现在的冶炼技术不过关,铁水里的杂质砂眼太多。后来张士诚送来了不少工匠,其中就有一部分是在大都专做火器的,虽然技术有所提高,可依然达不到刘浩然的要求。

    刘浩然考虑来考虑去,最后决定用铜做火炮,在钢铁的坚韧性和硬度达不到要求时,青铜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是青铜铸造也会存在气泡砂眼问题。刘浩然一边提高冶炼温度和技术,尽量减少杂质,并根据他偶尔知道的一个历史故事来减少铜水里的气泡。

    十八世纪,单筒望远镜开始应用,但是很多国家的玻璃达不到光学要求,因为玻璃里面总是有微小的气泡。可据说威尼斯人却做得非常出色,他们出产的玻璃很少有气泡。为了得到这个先进技术,法国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终于由间谍获得了这项技术。很简单,用铁棒在熔化的玻璃水里不停的搅拌。刘浩然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但是也给了他极大的启,用一根钢棒在铜水里搅拌。

    接着刘浩然采用网上曾经看过的失蜡铸炮法。先用蜡制成一炮形,与真炮丝毫无异,尺寸精度非常高。再将蜡模用泥封密阴干。铸时用火烘模开孔,让蜡熔化流出,然后将青铜灌入,五日后再开模,将青铜炮取出,用各种工具将炮管内外打磨光滑。制好的火炮拉到荒野之地,将炮管里塞满火炮火药,用长引火绳点燃,人员躲在远处土坑里。过一会随着一声巨响,火炮在空中腾越,最后落地,以没有裂纹为标准进行验收,完成一门火炮的铸造。

    由于众多先进工匠的加入,以及刘浩然提供许多新技术和思路,也确定了精度极高的度量衡,使得江南行省的冶炼、制造技术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而江宁铸炮厂也能够很顺利地造出一批火炮来。

    除此之外,刘浩然也在加紧燧石滑膛枪的研制,力争早日装备部队。

    龙凤三年九月,赵普胜奉陈友谅之命,再攻安庆,余阙拒战月余,赵普胜败走。十月,陈友谅亲自领兵前来攻打安庆,苦战四天四夜,终于打败了元廷义军元帅胡巴延,攻占了安庆门户要冲-小孤山。陈友谅乘胜追击,在山口镇再败胡巴延,大军直至安庆城下。

    余阙镇静自如,指挥部下据城坚守,击伤了攻城的饶州民军元帅祝寇,陈友谅军士气大落,只得领兵暂退。

    十月,赵德胜与陈德胜领水6大军进取池州,四面围攻,重点攻北门。四个时辰下来,北门城破,守将元帅洪二被斩于乱军中,副将魏寿、徐天麟等被擒。入夜,败走官军聚船只数百艘,试图收复池州,被陈德胜伏击,大败而逃,池州落入定远军手中。

    十一月,常遇春率四万大军围攻庐州合肥城两个月,城中援绝粮尽,军民难支,左君弼部将万贵等人遣使求降,并趁夜打开东门,放定远军入城。左君弼见城破,只是率千余残部突出重围,西逃六安。

    十二月,徐寿辉遣大将明玉珍攻陷重庆路。明玉珍原本仅有兵士一千多人,船不过五十余艘,沿长江溯夔州(治今奉节)而上,准备只是捞一票就走人。谁知道镇重庆的四川行省左丞相鄂勒哲图想夺辖下义军元帅杨汉的兵权,设宴欲杀之,被杨汉察觉逃走。

    杨汉率五千本部人马顺流而下,在巫峡遇到了明玉珍,便归降于其,并怂恿去攻打重庆。明玉珍犹豫不决,其属下万户戴寿劝道,反正大家是来捞一票的,万一攻陷了重庆,就可据蜀自保,就算是失败,大家退回来也没有什么损失。

    明玉珍就整顿兵马,逆江而上。鄂勒哲图闻讯立即逃走,城中父老举城投降。

    在北面,形势也有了一定的好转,在龙凤三年六月,了狠的刘福通遣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率兵入北渡黄河,转入山西、河北作战,准备从朔方直捣元廷的上都;遣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入关中支援李武、崔德;毛贵继续在山东经略。自己率领大军开始向汴梁进军。

    八月,刘福通攻汴梁未果,干脆北上攻陷了大名府,归德府知府林茂、万户时公权见刘福通势大,便举城投降,未及,曹州也降,加上毛贵继续在山东攻城掠地,河北一时震动。

    但是西路依然遭到了察罕帖木儿这个强人。几路人马在汉中汇合之后,西进攻陷了秦州、陇州,占据巩昌,并准备从凤翔进犯长安。察罕帖木儿遣一支兵马守凤翔,并引红巾军来攻。待到红巾军围攻凤翔时,自率铁骑昼夜急行二百里,然后分左右两翼冲击红巾军,凤翔城中守军也随即出兵,内外合击,红巾军大败,被斩万余,分几路溃逃。李喜喜入蜀,朱元璋返回汉中,其余西遁。

第四十八章 新式武器(一)

    龙凤四年(至正十八年,公元元月,相对天下其它地方,安宁的江南行省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越地繁华起来,所以这一年的元旦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这日,刘浩然带着李善长、冯国用、陶安、朱升以及奉命回来述职的常遇春、傅友德、冯国胜、邓友德、丁德兴等武将,来到江宁城外一处秘密地方。

    这里地处偏僻,而且周围数十里都被军士们团团包围,闲杂人等根本无法入内,就连旁边的长江河道,也被水师派大批舰船把上下两段数十里给封锁了,并来往游弋,严禁有人泅水潜入。

    冯国用、李善长知道这是刘浩然准备给他们演示新式武器,而陶安等人却不知情,坐在临时搭建的凉棚下低声议论着。

    巳时一过,随着刘浩然打了一个手势,刘存孝便跑了出去,不一会,远处传来一阵鼓声,当众人立即安静下来,纷纷举目望去。

    只见四名不到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定远军标准的皮甲竹制斗笠,敲打着挂在胸前的鼓走了过来。这鼓与定远军原本用的小鼓不大一样,鼓身改用白铁皮打制,上面蒙了一层薄牛皮,而且要大许多,被斜挂在胸前。少年军士两只手各握着一根鼓棒,有节奏地敲打着。

    这鼓声对于定远军出身的常遇春等人来说是非常地熟悉,定远军就是随着这鼓声缓步前进,走上战场,与敌对决。

    随着鼓声,一队军士们列队走了出来。常遇春等武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队是标准的三百人,也是身穿皮甲竹笠,不过他们的装饰不太一样。腰间系了一块宽皮带,右边挂着三个硬牛皮制作的盒子,左边也还有一个皮盒子。他们手里端着的也不是定远军赫赫有名的长矛,而是一支长四尺多(四尺五寸,合一点四二米)的铁管子,这根铁管子嵌在一个长木架上,被军士们持在身体的右边,听刘浩然介绍,这也叫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用。

    定远军军士配备的短剑变成了一把藏在皮鞘里的直剑,看不清什么模样。三百多军士的后背还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背包,不知里面装些什么,背包最上面挂着一个斧头不像斧头,大刀不像大刀的兵器,前面部分藏在皮鞘里,只露一截木把。

    随着鼓声,这队军士走到众人不远处,刘存孝出一声口令,少年军士立即敲出急促的鼓声来。军士们连忙列成三队,侧对着众人。

    刘存孝一举手,鼓声停止。他随即开始继续令:“装弹药!”

    军士们伸出左手,从左边皮盒子里取出一个圆圆的金属丸子,含在嘴里,然后换左手持枪,右手先把枪后面的一个铁扣微微板开,露出一个铁池子,再从右边盒子里掏出一个长圆锥形的纸筒,用嘴咬破一个口子。

    军士左手将枪略端平,右手从纸筒里倒出一些黑色粉末在铁池子里,然后再把纸筒里所有的粉末倒进枪管里,接着把嘴里含着的金属丸子灌进去,最后把那倒完火药的纸筒捏成一团也塞了进去。军士们随即从枪管前端抽出一根铁条,在枪管里戳了好几下,再插回原位。

    这时的军士们右手持住枪的木把处,左手端在枪的前端。所有的人都在安静地看着军士们迅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期待着下一步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当年刘浩然攻打江宁城时,用火药轰开了一段城墙,已经让众人感到匪夷所思,所以他们也知道,今日刘浩然一定会让他们看到前所未有的东西。

    刘存孝大喊一声:“准备!”

    军士们闻声用右手将那个略张开的铁扣完全张开,然后端起枪来,枪身后面的木板靠在右肩上,右手扣住一个类似弩机的东西,左手微曲,端在枪身前方。枪身被平举,枪口全部朝着前面两百尺远的一排木靶。由于军士们是密集站成三排,所以最后一排的枪管从最前面一排军士的肩上伸出。

    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火器吗?不过现在的火器与这些东西完全不同。元廷军队中也拥有一些火器,常遇春等人是见识过的,但是与眼前的这些铁枪截然不同。

    “开火!”刘存孝大喊一声。

    连绵不绝的炸声骤然响起,三百军士手里的枪管接连闪出一团火光,随即喷出一团灰色的烟雾来,声势极为吓人。而那排木靶也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由于军士们反应度不一,所以无法做到同时开枪,甚至有的军士第一枪没有打响,赶紧又张开枪机,再扳动扣机,打响了第一枪。但是依然有十几个军士的枪没有打响。

    但就是这样,这三排火枪的开火射击让众人吓了一跳,如此巨大的声响,还有能喷火吐烟的声势,就是见惯世面的常遇春等人也不禁吓了一跳。

    丁德兴性子最急,看到枪声响完后,跳起来就准备上去看个究竟,却被刘浩然一把按住:“大哥,不要着急,请继续往下看。”

    在烟雾缭绕中,刘存孝又令了:“上弹药!”

    军士们又重复刚才的动作,而没有打响的军士们则是检查了一下,往铁池子里又放了一些药,没一会,随着刘存孝的命令声,三排火枪又开火了,密密麻麻的弹丸把木靶打得又一阵乱响。

    常遇春等人不由目瞪口呆:“怎么这么快!”他们见识过以前的火器,第二枪要花费老半天工夫,相比之下,这火枪的间断时间实在是太快了。虽然还比不上弓,但是快赶上了弩。而且它释放出的声势却不是弩所能比拟的,听着这声响,看到这声势,一般的军士还不吓得尿裤子。

    就在军士们随着刘存孝的命令继续第三轮射击时,一行人策马冲了过来,打头的正是刘浩然另一个义子刘存勇,他身后有数十骑,每四匹马后面拉着一个形状古怪的木架子,总计六个。这个木架子有两个大轮子,轮子中间是一个长木架,上面嵌着一根闪闪光的铜管,这铜管估计有大海碗那么粗。而长木架还拖了一个长尾巴,也是木制的,最后微微翘起,被拉在马匹后面的绳子上。而木尾巴上有一个木盒子,盖着盖子,不知装了些什么。最后面是六辆四轮马车,上面坐着几十个人,上面还放在一些木桶。

    六个木架子分别行到火枪士兵的左右两翼,刘存勇等人翻身下马,解开绳索,把木架子推到早就挖好的六个浅土坑里。

    而马车上的车也连忙下车,分别拿着一些东西。有六个长长木柄,上面是铁制的弯钩,六个军士生好几盆火,把铁钩放在上面烧。其余的人有的打开一个木桶,露出里面黑色的粉末,有的用长长的前面带一团圆柱棉团的木棒在铜管里来回戳了几下。马上有军士们用一个勺子舀了一勺火药,用漏斗装进铜管里,另外有军士们装进去一团纸,再用另外的木棒在铜管里戳了几下,一个军士从木尾巴打开的木盒子里取出一个圆圆的铁球,小心的装进铜管里。最后一个军士在铜管后面的池子里倒了些火药,大家全部站立不动,等待命令。

    在这阵忙碌中,火枪又射击了两轮,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旁边的这两伙人吸引了,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过他们很容易辨认出,这应该是火炮,因为这个形状相差不大。

    “开火!”刘存勇大吼一声,六名待命的军士用烧红的铁钩子在药池里一点,六声更巨大的声响炸响,同时闪过六道火光,喷出六团巨大的黑烟。随着空中出的尖锐呼啸声,木靶旁边原本堆积的破烂木架子和旧马车被击得尘土飞扬,无数的木屑在空中飞舞。

    火炮开火后,几个军士一起用力,推动巨大的车轮,将后退的火炮推回原来的位置。一个军士立即往铜管火药池上盖了一块羊皮,羊皮上面的羊毛沾满了水,而有皮的一边正好盖住了火药池和后面的炮身。六个军士立即用蘸了水的棉团在炮管里使劲地戳了几下,然后又是装药,放弹丸,最后点火击。

    而与此同时,火枪兵又射击了五轮。

    常遇春等人激动不已,火器的威力他们早就见识过,只是这个时候的火器由于质量和射,简直成了鸡肋,只能在开始的时候齐放一次,打击敌军的士气,然后还要靠真刀真枪地去血拼。但是今天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些新式火器,为他们打开了一个新的境界,质量和射的极大提高,使得这些火器释放出来的火力连绵不绝而又异常凶猛,试问天下哪支军队能接受到这样的打击。

    常遇春等武将继续联想到刘浩然最初对定远军采用长矛方阵,军士们受列队、闻鼓行进训练已久,早就将这些刻进了骨子里,集体和协作力量让他们挥地淋漓尽致。因此定远军非常容易向这种火枪列队阵形转换,只不过把长矛、短剑等装备换一下而已。看来刘浩然早就有了长远的打算。他们不由地幻想起,数万定远军全部改换装备这种火枪火炮,到时定远军站得密密麻麻的军士们万枪齐,百炮齐鸣,这天下还有敌手吗?

    正想着,刘浩然传令一摇旗子,六门火炮还在继续轰鸣,而随着刘存孝的命令,火枪军士们停止了射击,从长皮鞘里抽出不短的一把三棱形直剑,不知怎么地就安在了火枪的前端,四尺多长的火枪加上这至少有两尺长的直剑,顿时变成了六尺长的长枪。

    随着重新敲响的鼓声,刚才还在开火射击的军士们变成了定远军最擅长的长矛兵,举着长枪开始列队缓步向前行,而两边的火炮还在不停地怒吼着,帮这些军士们摧毁前面的一切障碍物。当军士们行进到半路时,火炮开始停止射击,在刘存勇的指挥下,火炮迅被收拾好,系在战马后面,和马车一起向前驶去。

    驶到列队军士前面不远,这些火炮又迅被架开,不一会又开始轰鸣,为举枪前进的军士们提供巨大的火力掩护。

    过了半个时辰,随着刘浩然的命令,这次演示终于停止了。常遇春等人一窝蜂地就冲了上去,而陶安、朱升与李善长、冯国用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并连连感叹:“真是人间凶器!不可轻用。”

    刘浩然向陶安和朱升告了一声罪,也向军士们走去。

    常遇春等人围着站立齐整的军士们在打转,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些配备新式装备的军士。刘浩然赶到后,向刘存孝点了点头,同意将火枪交给常遇春等人。

    常遇春等人接过火枪,只见这东西打造地非常精致,枪管内外都非常光滑,枪机等部件做得非常精巧,枪管上的直剑,即刘浩然所说的刺刀,打造得寒光闪闪,通过一个圆环扣在枪管和枪身上,靠一个槽来卡住,不但坚固,而且安取方便,而刀身呈三棱形,上面有三条长长的血槽。常遇春等人当然知道这血槽的用处,定远军长矛上的血槽不知放掉了多少人的血。

    邓友德从军士盒子里取出弹药,一个铅制弹丸,看上去很软。

    “护军,为什么不用铁丸,而是用这软软的铅弹?”邓友德问道。

    “铅弹虽软,但是在火药威力下照样能打穿铁甲,而且这铅弹一旦打进身体里去就变形了,还有就是这铅见血有毒。”刘浩然的话让邓友德等人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杀人还有这么多名堂。

    邓友德继续看起那个包火药的纸筒,呈圆锥形,有点像后世老农民的烟卷。不过这纸筒的纸不一般,都是泡过油脂的,应该有一定防水易燃能力。

    “这纸筒都计算好了每枪的火药用量,军士们到时只要咬破纸灌药就行了,不用像以前还要用牛角火药筒灌,不好控制分量。要知道,火药少了,火枪威力不足,火药多了,就容易炸膛。”刘浩然简单介绍道,这里面还有很多玄机,不过他说了这些人一时也不懂。

    这时傅友德指了指军士们身后背包上的“新式武器”问道:“护军,这是什么兵器?”

    刘浩然顺手从一名军士背包上解开一道绳扣,将兵器取了出来。这是一个丁字木把,只是横把非常短,竖把略长,前面有一个精钢打制的半圆形铲子。

    “这是军士们用的小铁铲,可以用来挖壕沟,然后军士们可以躲在壕沟里放枪。紧急时还可以当斧子用。”刘浩然解释道,这可是他根据自己所知道的工兵铲明的武器。火器时代,也意味着逐渐进入壕沟时代。火枪手可以躲在壕沟里避免被箭矢直射,而攻城时挖壕沟更是必不可少,所以刘浩然就明这多用的兵器加工具,也算是解决了火枪军士短兵相接时没有兵器的问题,减少他们携带物品的重量。

    “不错,不错!”傅友德挥舞了一下,现比一般的斧子都好使,连连赞叹。

    接着大家又开始围观火炮。摸着这些铜光闪闪的家伙,常遇春赞不绝口:“交战时集中上百门火炮,打不死敌军也要吓死他,到时军士们冲锋接战就容易多了。”

    “三哥,还有更多的火炮和炮弹正在研制中,很快就会装备军队了。”刘浩然笑着说道。

    “护军,先装备我的部队。”见机快的傅友德一开口,常遇春、丁德兴、冯国胜、邓友德等人不答应了,大家七嘴八舌地争开了:“凭什么装备你的部队,难道老子的部队不是定远军精锐?”

    尤其是常遇春和丁德兴,丝毫不顾及结义兄弟之情。

第四十九章 新式武器(二)

    “诸位哥哥,不要争了现在这火器哪支部队也装备不了。”

    “为什么?”

    “这些火器是我们倾全力,费尽千辛万苦才研制出来了,甚至还死了十几个工匠。目前只有这么点,怎么够你们分?”

    “那怎么能行?叫工匠们赶紧多制造呀!”常遇春等人纷纷叫开了。有好东西弄不到手,怎么不叫他们着急。

    “这位是负责火器研制的赵先生,让他来说说。”刘浩然指着一位工匠模样的人说道。常遇春等人知道刘浩然对工匠们非常敬重,当即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工匠开口说话。

    这位工匠叫赵营户,据说是金朝掠去的前宋宗室后裔,不过刘浩然相信他这层关系应该比小明王的关系更靠得住。赵营户祖上从元廷立朝开始就转做工匠为生,几代浸淫下来,积累了不少高的技术,而他本人聪颖过人又谦虚好学,在大都遍拜东西高人工匠为师,把元廷南侵西征积累出来的工匠技术学了个遍。但是终究姓赵,不受蒙古人信任,甚至还因此家人获罪被砍头,要不是他技艺太高,蒙古人舍不得杀,说不定早就和父母家人一起被埋在黄土里。这样的人自然被派到前线去送死,于是在高邮归了张士诚,最后转到江南行省。刘浩然见他技艺高,而且对蒙古鞑虏有深仇大恨,于是就以重用,成为火器局的负责人。

    “这三百支火枪和六门野战火炮,是我们从上千枝火枪和十几门火炮中精选出来,所以诸位将军才看到如此盛况。但是实际上,火炮还好一些,火枪的废品就太多了,无法大量生产。根据枪炮厂的能力和进展,就是下个月正式开始生产,每月也不过出火枪四百枝,火炮二十门。”赵营户缓缓说道。

    看到常遇春等人一脸的失望,赵营户连忙又说道:“不过随着不断的改进,我相信到下半年枪炮厂每月可产火枪达八百到一千枝,甚至更多。火炮可能会达到每月四十门到五十门。”

    还要等啊?不过总比没有要强,大家又开始争论起来。

    刘浩然连忙劝解道:“从目前情况来看,今年是无法装备到你们部队的。”

    “为什么?”众人又异口同声地问道,下半年不是可以大量生产了,数千枝火枪每支部队分一点也好。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但是你们知不知道,这火枪、火炮集中使用威力才能显现,要是一人给你们分一点,除了给你们当仪仗长威风还能有什么用处?”

    刘浩然的话一出,众人都不好意思了。原本他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多的火枪没有,总要搞上上百支,全部给亲兵队,拿来壮壮门面也不错。现在听刘浩然说破他们的小心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们都是知兵之人,而且受刘浩然影响,早就接受了集中兵力、挥集体协作力量的思想。今日一见,当然知道这玩意必须和长矛方阵一样,用密集的方式才能挥作用。因为这玩意虽然威力好,就是射程和准头差了点。

    “你们也知道这火枪齐,火炮齐鸣,一般的敌军必定要吓破胆。但是你们有没有想到,我们的军士也会不会被吓破胆?这三百军士是经过三个月的刻苦训练,才由听到枪炮响吓得尿裤子而变成现在这镇定自如,步炮协同。”

    刘浩然的话让众武将陷入了沉思,这枪炮的威力的确不小,不但敌人,连自己人都要被吓住。而且他们也知道,当初定远营初建,刘浩然为了训练长矛方阵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可是一上战场,还是有不少人怯了场。这火枪兵上了战场,整队列阵而行,耳边有火炮轰鸣,炮弹呼啸,头顶上可能有敌军箭雨,而且这火枪上药、击比硬弩要复杂地多,要想顺利完成这些步骤,不镇静能行吗?所以刻苦地训练是必需的。

    “再说了,火枪配火炮是一种新的战术方法,我们还按照以前的战术就无法挥它最大的威力,因此我准备在江宁6军学堂增设炮兵科,并改进步兵科教材,重新训练军官和士官,你们也要重新上课。我还准备新设一支军队,全部装备火枪火炮,由我亲自指挥和训练,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再开始装备大军。”

    常遇春等人对刘浩然的计划连连点头,这样也好,等火枪兵训练好了再划归自己也不错,到时自己直接用就好了。他们对刘浩然练兵手段非常钦佩,长矛兵方阵就是他练出来的。再说,现在火枪火炮全归刘浩然直接管辖,大家都捞不到,也不用嫉妒谁了。

    看到大家都谈得差不多了,旁边一直没作声的俞通海开口道:“丞相,诸位将军,现在6军演示完了,也该看看我们水师了。”

    看着俞通海得意洋洋的样子,傅友德不由一惊,失声问道:“难道水师舰船上也装了火炮?”

    这时俞通海开始买弄玄虚了:“诸位将军,到时一看不就全知道了吗?”

    刘浩然也相当地配合,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招呼大家去江边。

    刘浩然带着李善长、冯国用、陶安、朱升、常遇春等人来到江边的凉棚里坐好,俞通海下令点燃旁边的一门号炮。

    随着号炮一声巨响,岸边的红旗摇动,从远处飞驶来两艘巨舰,正是定远长江水师的主力舰型-二十桨战舰。只见长桨如轮,飞快地划动水面,加上三面鼓得圆圆的大帆,驱动着这艘巨舰驶近。

    “他娘的,这船可真大!”丁德兴不由开口赞道。

    “那是,这船不输原元廷的巨舰,不过当初元廷巨舰也是江宁造船厂造出来的。”俞通海笑眯眯地答道。

    战舰驶到众人面前,突然右边的长桨抬起,不再划水,而左边的长桨继续划动,加上船舵一转,战舰整个身子迅横在了江面,刚好船尾对着众人,船对着江北,而左边船身对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艘楼船,一前一后地停在那里了,风帆降了下来,木桨也都平收起来。

    只见两艘战舰左边船身在长桨上方不远处突然各自推开了十四扇木板,露出窗户一样的小口。静静地过了一会,从窗户里推出二十多个铜光闪闪的炮口。

    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两道火光先后在江面闪过,一团黑烟从窗户处喷了出来,就在炮弹在楼船前方不远处打出两大团水花时,两声巨响才撕破空气从江面上先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呼啸之声。

    接着是第三团和第四团火光闪过,又有两道黑烟喷出,接连不断,一共二十六下。随着每一道火光,两艘战舰的船身都微微一颤,在江面上颤出一道又一道水纹。呼啸而出的二十八颗炮弹有十二击中了目标楼船,把这艘空无一人的船只打得木屑直飞,千疮百孔。

    “乖乖,这船上要是有人,不是死伤惨重吗?”冯国胜不由感叹道。

    在寂静和烟雾弥漫中等了一会,又是接连不断的炮声,呼啸飞过空中的这轮炮弹有十六击中了楼船,一时间,这艘楼船在江面上抖个不停,周围布满了木板碎片。紧接着又是第三轮炮击,可怜的楼船这次被十八炮弹击中,巨大的船身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就连没有打过仗的陶安和朱升也连连摇头,这三轮炮击之下,楼船虽然没有沉,但是如果上面有人的话,不死也要跳江了。

    但是两艘战舰毫无怜悯之心,一口气又连打了三轮,到最后,那艘楼船像块破布一样孤零零地漂在水面上,众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这艘船就算水师不派专门负责登舷接战的十二桨船上去,它在战时也已经变成了鬼船了。

    演示完毕,得意洋洋的俞通海邀请众人到已经靠岸的战舰上去视察一番。

    登上战舰,大家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座城堡,甲板上站满了水手,虽然拥挤了点,但是井然有序。常遇春等人急着看火炮,在刘浩然的带领下进入到第二层甲板里。

    第二层甲板非常低矮,个高的人都快直不起腰来。二十八门铜炮分别安置在船身两边,有木架子装着,上面还有一些一般人看不懂的绳索,滑轮组。火药已经被收拾好了,藏在安全的火药库。铁弹丸整齐地堆在火炮旁边的木箱子里,炮手都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这火炮比步兵用的野炮大多了。”常遇春摸了摸舰炮说道。

    “这舰炮有一千八百斤重,而步兵用的野炮只有九百斤重,就是将来装备的另一种炮也只有一千五百斤重。”刘浩然解释道。

    “步兵的野炮要灵活转进,比不得这船上可以固定,我们也只好用些小炮了。”傅友德在一旁叹息道。

    “丞相说了,将来海船上安装的重炮可达三千六百斤重,而一艘大海船可以左右安装六十门这样的火炮。”俞通海接言道。

    “娘的,不让人活了!”丁德兴看着俞通海满脸得意的笑容忿忿地说道,“这要是齐轰出去,一座城池都能被轰塌了。”

    “我们水师舰炮不比6上的野炮可以齐轰,只能一接着一开火,错一点都不行。”俞通海又言道。

    “为什么?”正在抚摸舰炮的傅友德等人回过头来问道。

    “丞相说,舰炮要是齐轰,能把战舰给震散架了。”

    “比不得,比不得!”想想那齐轰就能把自己战舰震散架的声势,丁德兴等人不由摇摇头叹息道。

    “你们不用着急,江宁火器局正在研制6战攻城用的重炮和臼炮,重炮也会有三千六百斤,而臼炮有一千四百斤,是攻城的利器。”刘浩然劝言道。

    “臼炮是什么火炮?”冯国胜好奇地问道。

    “一时说不清,到时研制出来你们一看就清楚了。”刘浩然笑着答道。

    “你们水师现在有多少这样的船只?”旁边的邓友德开口问道。

    “江宁造船厂现在一个月只能造一艘这样的船只,再过两、三个月,等新进的工匠们熟练了,就可以一个月造两到三艘这样的船,不过就是要等火器局的火炮。”俞通海也不隐瞒。

    “告诉你们,你们水师可不能跟我们抢火炮!”丁德兴厉声说道,随即他也明白了,刘浩然会根据情况进行调节了,他应该比谁都希望6军也装备更多的火炮,所以不用他担心。不过丁德兴心有不甘地说道:“娘的,你们水师算是先尝到鲜了,我们6军还只是听了响声。”

    “丁将军,着什么急,火器早晚会装备我们水6两师的。在丞相的统领下,我们水师定会纵横七海,而你们6师定可横扫天下。”俞通海笑着说道。

    “那是!那是!”丁德兴等人不由满脸向往道。

    刘浩然对这次演示非常满意,原本他很担心,尤其水师战舰。在船舱里操控火炮比6地上要艰辛许多倍。那里地方狭窄,操作不便,稍有不慎就会点燃火药生故障。幸好刻苦训练几个月水师还比较争气,也让刘浩然对这支水师充满了期望。到时海军就要在他们基础上展起来,不过海军比江河上的水师要辛苦百倍,操帆、海战,还有海上气象水文的变化,根本不是江河水师能比的,没个几年十几年,根本无法培养出一支合格的海军来。还是先造出两艘三桅横帆海船,让他们去北边出海训练。那里没有类似于方国珍这样的大海盗,可以通过捕鲸等来训练海军,一旦成熟了还可以去吓唬敲诈高丽和小日本,一举多得。

    第二日,刘浩然下令犒赏演示成功的水6两队人马,并宣布成立大内亲军,抽调精锐将士,开始秘密训练火枪兵,尝试和完善热兵器战术。另组建长江第一舰队,配备火炮主力舰和其它十二桨、八桨战船,开始在真州一带江面上操练新式战术。

    就在刘浩然雄心勃勃时,西边传来消息,安庆城陷落,余阙身死。

第五十章 气节

    龙凤四年元月一开春,陈友谅和赵普胜就迫不及待地率军攻打安庆。他们已经占据了安庆门户小孤山,而且这座城池已经陷入孤立,所以他们急切地想占领这个地处长江要冲的据点。在陈友谅和赵普胜看来,定远军已经占据池州,要是他们晚动手,说不定安庆就被定远军抢了去。刘浩然跟人抢东西可是出了名的,高邮的张士诚这会都还在为当年的东南之事耿耿于怀呢。

    赵普胜先攻东门,被余阙率死士打了下去。陈友谅于是就遣张定边与赵普胜并攻东、西两门,依然被余阙击退。

    陈友谅并不死心,下令在城外修栅栏,把整个安庆团团围住,并传令工匠日夜赶修飞楼。飞楼一成,陈军就临城乱射,城墙上的守军几乎不能直身。余阙遣部将率兵趁夜出城,摧毁陈军栅栏飞楼,可惜架不住陈友谅人多势众,今夜坏了两座飞楼,明日又起三座,而且日夜攻打,一天急过一天。

    余阙军纪严明,并与将士们同吃共住,凡有不遵军纪或作战不力皆斩。曾经有几日因病不能任事,将士军民们无不向天祈告,愿以身相代,只求余阙早日康复。余阙闻得军民一片心意,便强支病躯,巡视城防,将士顿时欢呼雀跃,士气大涨。

    一日迎战,余阙又亲临前线,陈军从飞楼箭如雨下,军士们以盾牌为余阙遮挡,自己却纷纷中箭。余阙怒斥道:“难道你们的命不是命吗?何必为我遮挡?”但是将士们反而更舍身相遮,杀退陈军。

    不几日,城中军民疲惫不堪,城外又无一兵一卒援军,怀宁尹陈巨济悄悄言于余阙,向东边的江南行省求援。余阙思量许久,拒绝了这一请求:“我为朝廷守安庆,刘浩然为安丰伪宋守江南,恐难相全。”只是嘱咐学生李南琴收拾好自己的文卷,伺机东逃,并细细嘱咐道:“我意与安庆城共存亡,只是几十卷文章是我的一生心血,不忍埋没。你可伺机归江南。刘浩然重教兴学,大力版行书籍,希望这些东西能在那里找到一席之地。”李南琴含泪应承。

    过了十几日,陈友谅见城中疲乏,便决意起总攻。他自率精兵攻西门,赵普胜攻东门,祝寇攻南门,三门并,试图一举攻下安庆。情况紧急,尤其是西门,岌岌可危。余阙手持长戈,亲临西门,指挥作战。陈军在陈友谅的督战下,一时紧过一时,余阙奋力杀敌,斩杀登城陈军数十人,可惜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而他自己也身中十余处伤。时近午时,安庆城陷,四处火起。余阙见事不可为,便举剑自刎,尸体坠入清水塘中。其妻耶卜氏,子德生,女福童皆投井自尽。

    城中军民争相登城血战,皆呼:“愿从余大人死,不愿从贼苟生。”举火**其家而死者数以千计,有名号的分别是万户李宗可、纪守仁、陈彬、金承宗,元帅府都事特穆布哈,万户府经历段桂芳,千户和硕布哈、新李、卢廷玉、葛延龄、丘卺、许元琰,奏差乌图缦,百户黄寅孙,安庆推官黄图伦岱,经历杨恒,知事余中,怀宁尹陈巨济,计十八人。

    二月初,李南琴费尽千辛万苦赶到江宁,携书投于刘浩然府中。刘浩然命书局刊行余阙文卷,并聘李南琴入江宁学堂。

    二月初九日,刘浩然在江边祭祀余阙,李善长、冯国用、陶安、朱升皆陪祭,李南琴以家属身份谢礼。

    礼毕之后,刘浩然叹息道:“余阙老先生刚直峭拔,不以奴颜媚俗、夤缘以进为荣,又勇于为民请命,怒斥贪官污吏。安庆数载,不知活了多少百姓的性命,可惜最后还是以身殉职。”

    李南琴流泪对答道:“元廷曾欲召老师入翰林。可是老师说他一去安庆危矣,所以拒之不去。陈贼攻城日急,老师在间隙有暇之时,继续注《周易》。他说城外陈贼相逼甚急,恐时日不多,故而希望完成这最后编著。老师还聚诸生汇集郡学会讲,并命军士们立门外旁听,知尊君亲上之义。”

    说到这里,李南琴已经泣不成声,伏地大哭。而刘浩然等人也是泪流满面,朱升不由感叹道:“余先生为文又有气魄,能达其所欲言。言诗体尚江左,高视鲍庾以下不论也,篆隶亦古雅可传,想不到还有如此古良将烈风。如此文武大才,元廷居然早不大用,让他最后孤守独城数载,真是令人叹息!”

    而刘浩然想的更多,回到城中,他请冯国用、李善长、陶安、朱升入府议事。

    “诸位先生,我曾闻后汉光武帝鉴于前汉末年一些官僚、名士醉心利禄,依附王莽,于是就大力表彰气节,对于王莽代汉时期隐居不仕的官僚、名士加以表彰、礼聘,表彰他们忠于汉室、不仕二姓的高风亮节,并颁布诏书,明告天下,广泛寻访隐居的学者,提拔渊博的儒士,如逢萌,周党,王霸,严光等,史书云‘光武侧席幽人,求之若不及,旌帛蒲车之所征贲,相望于岩中矣。’‘举逸民天下归心’。到后汉末年党锢之祸时涌现了许多如李膺、陈蕃、范滂这样蹈仁践义、视死如归、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刚烈士大夫。而后汉末年对高士的欣慕往往胜过王公贵族,也与这种对气节的倡导不无有关。”

    听完刘浩然的一席话,朱升和陶安不由互相一觑,微微点头,而冯国用和李善长各自低下头去暗自磋磨。

    “我知丞相的意思,正值国事动荡、人心纷乱之际,这顺应大义、忠君报国的气节就尤为可贵。丞相要大力提倡这些,实属难得。”陶安先开口道,说些模拟两可的话。这里的情况相当复杂,忠君报国,忠的是哪个君?元廷的官吏可以忠于大都的元帝,而江南行省就要忠于安丰那个小明王,这不符将来展的要求。大家都忠君了,元廷的官吏将领个个都要与红巾军拼老命了,这仗怎么打?忠于小明王,估计江南行省的军民十停有九停只知刘丞相而不知小明王,这如何忠?所以在没有弄清楚刘浩然真实用意前,陶安也不敢贸然表意见。

    “护军在初建定远营时就提出了驱逐鞑虏、光复中华的宗旨,草创军纪军法时更提出了权利、责任和义务,现在这两条也正在逐渐贯彻于江南律法当中。今日护军因祭祀余阙老大人心有所感,莫非想提出新的气节说法。”冯国用与刘浩然相知甚深,他隐约感觉到刘浩然想说什么。

    “我敬重余阙老大人,除了他的人品文章外,更敬重他愿为安庆百姓尽心尽职,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刘浩然沉吟一会开口道。“在祭祀他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义利之辩。”

    对于刘浩然有点跳跃的思想,众人都在努力地跟随着。

    “说句亵渎的话,我此前一直不知道余阙老先生的文才,只是因为知道他忠贞不二,坚守孤城才得知了他的大名,进而了解他的才学。所以我突然冒出一个不敬的念头,如果余阙放弃守安庆受召去了大都入翰林,那么过了数十年,还有多少人能记住他的道德文章?毕竟史上像屈原、司马迁、李白、杜甫、韩愈、苏轼这样的绝世大才少之又少,大部分文人不管做出了多少锦绣文章,最后都消失在史书之中,最多被偶尔顺带一笔。”

    听到这里,朱升、陶安两人不由目瞪口呆,而李善长、冯国用不由双目精光,他们俩已经摸到一点思路。

    “余阙老先生坚守孤城,为民舍生,让世人敬仰,定当流芳千古,至少安庆百姓记住了他,我们记住了他,从而又记住了他的道德文章。是不是可以说,余阙老先生的这种大义换回了一种大利,使得自己能流芳千古的大利。”

    此话一出,朱升和陶安都骇然了,他们想不到刘浩然居然说出这套理论。

    “当年孟子游魏国,魏惠王刚好准备出兵赵国,以此事相问圣人。孟子却避而不谈,只是以周代的先祖-大王(古公亶父)的一段故事来劝告魏惠王,让他多行仁义,则天下自然归心。可惜魏惠王不听,继续出兵,结果与赵国斗个两败俱伤。”

    刘浩然说得这个故事出自《孟子》第一章《梁惠王》,朱升和陶安都读过,自然知道,于是点点头继续听着。

    “孟子劝魏惠王多行仁义,却和我而今所做的相合。天下人都知道我对百姓广施仁义,就连两军对垒,也是仁义有加,不但善待俘虏,更善待战死之人。而且我定下的军纪严明,严禁抢掠百姓钱财和女子,与一般军队截然不同。”

    “正是,这才江南百姓归心,定远军所向无敌的原因。”陶安点点头接了一句。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我舍弃了一般军队中追逐的钱财、女子等眼前小利,以大义获取了长远的大利?”

    刘浩然的话让朱升、陶安两人不由深思起来,他们细细一想,道理的确如此,可就是让人怎么就难以接受。

    “所以我觉得,孟子讲仁义并不是让人不在乎利益,甚至完全不谈利益。他应该是想劝人以大义而得大利。举个例子,商人做生意是逐利而为,但是如果坚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他可能会减少一些眼前的小利,从而获得义名。大家知道了他的义名,便会争先恐后地到他这里来买东西,他的生意不是一日好过一日,最后获得长久的大利?”

    “丞相,你此言不错,只是你的想法过于匪夷所思了?”朱升已经被刘浩然说得有点糊涂了,当即打断道,再让刘浩然说下去,他心里要掀起惊涛骇浪来。朱升知道刘浩然见识不凡,却不知道他心里还有这么多让惊讶的想法。

    “枫林先生提醒的极是,我的思路有点乱,所以扯得有点远了。”刘浩然歉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该提倡一种新气节。在我的想法中,这种气节应该是文人有骨气,敢于坚持自己的真理;军人有志气,要以精忠报国为己任;商人有勇气,敢于坚持诚信和开拓精神;百姓有正气,要读书知礼,扬善去恶,爱国爱家。”

    朱升默想一会,最后缓缓点头道:“如此甚好!”

    “而且我觉得义利之间不能简单地分割开来。众人坚守大义,就应该值得褒奖,而且这种褒奖不应该仅仅限于名义和口头上,应该还要有钱财上的。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可这世界上像诸位先生这样真正的君子又有几个呢?”

    刘浩然的话让朱升和陶安陷入了沉思,他们一直坚持以德教化天下万民,可是现实中让他们清楚看到,真正能坚守德、义、仁的人没有几个,要不然这样的人一出来就被称颂有加。而刘浩然想得更远。中国儒学思想演化到后来,简单地将义和利分开,认为君子只能谈义,利是万万不能碰的,而在他们的心目中,利就是钱财,就是私欲。到后来,朱家理学提出存天理,灭人欲。搞得后来的儒生学士们一方面高喊着大义,一方面又离不开利,最后很多人变成了十足的伪君子,用大义去要求别人,自己的利益却是一点都不放过。

    “其实我一直认为,人活着是为了一个信念。现在战乱时节,百姓们颠沛流离,苟且偷生,为的是一个信念,活下去。定远军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也是为了一个信念,为了自己的家人和子孙后代不再受鞑虏欺凌,从此过上好日子。现在我在想,怎么样让天下的百姓都接受一个信念,然后为这同一个信念奋斗。”刘浩然继续说道。

    “护军,你说应该是什么信念?”李善长连忙问道,做为定远军后勤总管,他当然知道定远军百战百胜除了训练得法,将士用心之外,刘浩然所说的信念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数万将士对决元军时,无不高声悲歌,然后满怀心中的信念冲向敌人,这其中,时时起“教育开导”作用的录事和参事挥着不小的作用。

    “让他们为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而奋斗。”

    “属于自己的国家?”

    “是的,鞑虏欺凌我中原百姓,视为猪狗奴隶,所以元廷不是他们的国家,大家就起来反抗。他们要求自己家人和子孙后代过上一种不受欺凌的幸福生活,你们说他们坚守的信念是义还是利?”

    刘浩然的话又把朱升和陶安问倒了,不过这些老百姓的义应该与君子的义不大一样,可是他们奉行的安家治国平天下大义不正是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天下太平吗?

    沉吟一会,朱升开口道:“丞相心中的天下大治应该是什么?”

    “各尽其职!”刘浩然毫不犹豫地道,“简单地说是将士们尽心打仗,保家卫国;农夫们精心耕作,多出物产;工匠们刻苦钻研,丰富物产;商人们用心经营,流通商贸;官吏们全心工作,为民造福。”

    “丞相似乎没有提到学子文人?”陶安等了一会,犹豫地说道。

    “学子文人是这以上诸种的基础。无论行军打仗、耕作制造、经商做官,不读书能行吗?没有学识能行吗?”

    陶安和朱升不由惊呆了,他们被刘浩然的这种说法惊呆了,天下诸种皆出于学子文人,那其他人呢?不过他们的脑子转得很快,朱升很快就开口道:“丞相的意思是让天下人都读书。”

    “这不好吗?孔圣人不是说过有教无类,难道他的志向不是让天下人都读书吗?天下人都读过书,知道礼义廉耻,知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那天下不就是大同世界了吗?”

    听得刘浩然搬出了孔圣人的话,陶安和朱升一时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们都为刘浩然的宏大设想而震撼。

    “天下人都读上书了,那么不都成了学子文人。但是又不能全部去治国平天下,只好转做其他的工作,而在我看来,国家要展,就要明确分工,各尽其职。农夫们耕种,需要官吏们去告诉何时下种,何时收获吗?工匠们干活,需要官吏去此物该如何做吗?商人们经商,需要官吏去告诉如何才能盈利吗?”

    朱升和陶安细细一想,的确如此,农工商还真不需要官吏去指导。

    “原来丞相有柳柳州(柳宗元)《种树郭橐驼传》之意。“朱升抚须叹道。

    “那官府和官吏们该做些什么?”陶安问道。

    “官吏要造福与民,如架桥修路,抚孤安贫,赈济救灾,都是他们要做的。”刘浩然准备要说服务型政府,只是怕两位先生不明白,只好转变一个话题。

    “看来丞相还深喻黄老之学。”朱升含笑答道。

    “我只懂得一点,我只是觉得,只要对国家对百姓有益,都用之无妨。”

    朱升、陶安、冯国用、李善长都不由动容。沉寂了一会,冯国用突然开口道:“护军,你的信念是什么?”

    刘浩然迟疑了一会,随即答道:“国家和百姓们的利益至高无上。”

    冯国用和李善长不由起身拱手道:“臣等受教!”而朱升和陶安不由在那里点头微笑。

第五十一章 大婚

    刘浩然与朱升、陶安、冯国用、李善长一席谈话,说出了自己的很多想法,但是他并不急于去实行。因为他的那些主张过于骇世了,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反对,造成自己的根基不稳。所以刘浩然计划利用战乱打天下的时机,先做些初步尝试,如不完善的《权利律法》等等,接着大力扶植一批符合自己要求的群体,让他们占据社会主要位置,然后自己的主张与他们的诉求相符合,就能做到水到渠成了。

    龙凤四年四月,天下出名的钻石王老五终于要结婚了,不,应该是大婚,他这次娶得是正妻。文武属臣暗中较劲,加上刘浩然又心不在焉(反正他枕边又不缺人),所以江南行省丞相正妻一职居然迟迟未定。当萧氏和秦罗相继诞下一女一儿时,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最后在众人的推举下,由被刘浩然拜为老师的朱升出面,终于为刘浩然定下正妻。

    刘浩然迎娶的正妻名叫薛如云,是朱升的好友,衢州文士的薛广文之女。薛广文字正言,也算是当地的名士,曾经在衢州孔府求学,专于《论语》和《易经》。但是他的名声在江南学子名士中并不显,而且也不愿意出仕,只是守在家中开馆授徒。

    朱升在书信中知道好友的女儿刚好十六,已经长大**,而且小时候也见过此女,觉得长得也端正,当时正值众人对刘浩然正妻人选议论纷纷之际,便起了心思。于是就去信邀请薛广文到江宁学堂讲学,并借口夫人想与其家眷会面,邀他一并带妻女而来。

    薛广文不知原委,欣然受邀。

    朱升以世伯的身份见过薛如云,觉得她雪玉肌骨、容貌美丽,穿着不见奢华、惟觉淡雅,举止稳重和平、展洋大方。然后借口考校她的家学,让她以柳絮做诗词一。

    薛如云沉吟一会便得《临江仙.柳絮》一:“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朱升接着让薛如云以府院中的白海棠为题赋诗一,薛如云不一会便得诗一:“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台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朱升觉得她的诗构思新颖,意境深邃,具有雍容典雅,含蓄浑厚的风格,不由大喜。最后找了机会单独与薛广文相谈,提出了与刘浩然结亲一事。

    刚刚还在朱升对女儿才学赞赏中得意的薛广文当即犹豫了,沉吟不语。朱升知他不喜与权贵结交,要不是看在自己老友的面子上,早就出言拒绝了。

    朱升出言把自己的学生刘浩然好好夸了一番,说他胸怀大志又知礼好学,好容易才让薛广文先见刘浩然一面再说。

    朱升大喜,当即遣人请刘浩然过府议事。

    刘浩然听说老师有请,立即赶到以江宁学堂学正名义赐给朱升的原集庆路总管府的朱府。

    看到刘浩然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样子,朱升看了一眼薛广文,然后故意问道:“浩然,这是从那里赶来?”

    “回老师,学生正在训练亲军,听说老师有要事相商,所以匆匆赶来,还望老师见谅。”刘浩然拱手持礼道。

    朱升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介绍道:“这位是老夫的好友,衢州名士薛正言,雪鹤先生。”

    “原来是雪鹤先生,后辈学生刘浩然在这里见礼了。”刘浩然当即向薛广文深施一礼。

    “丞相客气了,我乃你治下小民,岂敢如此逾越。”薛广文连忙回礼道,人家好歹也是闻名天下,执掌江南的一方诸侯。不过他对刘浩然前面一番尊师重礼的表现也相当满意。试问哪位名士文人不希望有个名动天下的学生,又对自己敬重有加。

    “雪鹤先生这次是受我之邀前来江宁学堂讲学的。”

    “那就要劳烦先生了,江宁学子这次有福了。”刘浩然笑着说道。江宁学堂经过数年的扩建和经营,已经和东南学堂成为南方文人的聚集之地,众多名士文人以在这里讲学而为荣。而学正朱升又执行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方针,无论学术门派谁都可以来这里讲学,刘浩然也任其展,只是要钱给钱,要地给地。

    不过刘浩然在童学、县学、府学却另行一套,以行省的名义确定了教材,以孔孟儒家著作为主,兼容了老、法、墨等诸家,还加入了天文、地理等初级知识,以达到格物致知的效果。而且刘浩然还通过改编千字文、三字经,提出了现代国家、民族的概念,并在忠君的基础上更加强学子忠国、爱国的思想。

    而江宁学堂,刘浩然与朱升协商,根据分工不同,各尽其职的思想,次对大学教育进行分科,设农、工、商等学科。为了堵住书生议论的声音,刘浩然解释说,江宁学堂出来的学子经过考核合格自然是要去做官的,分科是让学子们熟悉治下事务,不要读着一肚子圣贤书,却不知道谷物如何耕作,经商如何运作,岂不是成了一个糊涂官?江南行省需要的学子应该是能经济天下、治国安邦的学子,这才勉强应付过去。

    从龙凤三年开始,江宁、东南学堂开始从府学中进行联考招收学子,由于江南从童学开始到府学,执行的是有教无类的政策,所以很多工匠、商人子弟也进入了府学,进而考入了江宁、东南学堂,又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好容易被刘浩然借口国事艰难,需要人才等软硬兼施给压下去。

    谈了一会江宁学堂的事,刘浩然见朱升实在没有什么要事,而自己又事务繁忙,当即告辞而去。朱升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挽留,让刘浩然有点莫名其妙地离开。

    老师到底卖的什么葫芦药?刚才谈事的时候,后堂好像有人才窥视自己,莫非?刘浩然是从战场上出来的,又打了多年的仗,观察非常细致,直觉也非常敏感。想了一会,走出朱府的刘浩然隐约猜到了,随即摇了摇头,算了吧,这事老师出面,谁都不好反对。虽然做为现代人的刘浩然还尝试再来一次一见钟情找到自己的正妻,因为他上一次一见钟情的秦罗由于身份是无法做正妻的,但是刘浩然也知道这事无法再拖下去,于是也接受了这个时代的习惯了。

    刘浩然刚走没多久,朱夫人便从后堂走了出来,在朱升耳边低语几句。

    朱升不由放声大笑,对薛广文道:“你家夫人和如云见过浩然,对他的相貌和谈吐还甚满意。”

    “唉,妇人之见,如何能当真?”

    “雪鹤兄,莫非你不同意?”朱升知道薛广文已经心动,故意问道。

    “唉,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儿女有个好归宿。枫林兄推荐的,人品应该错不了。只是这朱门深府,事有多变,恐怕苦了我家女儿。”薛广文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你放心,浩然是个赤诚之人,而且又见识卓远,不会屈了如云。而且如云在你的教诲下,知书达理,颇识大体,应该应付得了。”朱升沉吟一会劝言道。

    “那就这样吧,我只是信你罢了。”薛广文最后同意道。

    朱升出面,众人就没有话说了。而且薛广文最后只同意应聘于江宁学堂当一名教授,文武官臣也不好争什么了。

    龙凤四月十六日,正是黄道吉日。闻得消息的丁德兴、傅友德、常遇春征得同意后特意从前线赶了回来,参加四弟的婚礼。而张士诚、方国珍也遣使前来祝贺,连在河南前线的刘福通也遣盛文郁以小明王和自己的名义赶来祝贺,还带来了三品夫人的诰命。

    刘浩然的婚礼请朱升、陶安依然前宋俗礼办理。先是草帖子相通,朱升是当仁不让的媒人,他大笔一挥,写好了通贴:“先太公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刘讳载仁,王考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刘讳安国,先考从二品光禄大夫刘讳思源,议亲长男吴国公、江南等处行省左丞相、知行枢密院刘浩然,至顺二年夏五月甲午吉时生人,义慈母二品诰命夫人高氏在堂,求婚薛门。”

    刘安国和刘思源是刘浩然的祖父和父亲,虽然还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但是在这个世界却因为刘浩然的缘故,被小明王加以册封。只是曾祖父的名字刘浩然就不知道了,只好杜撰了一个,希望祖先不要责怪。

    薛广文拿到婚书,拿刘、薛两人的生辰八字请人占卦,得大吉,于是也挥笔回帖:“议亲薛门长女薛如云至正元年冬十一月甲申吉时生人,随房奁、饰、金银、珠翠,宝器若干,动用帐幔等物若干等。”

    接着是相亲,高氏以义母身份在吴国公府上设宴,招待薛广文夫妇和主媒人朱升、副媒人陶安,由于双方早已决定了,所以这次只是一个过场而已。高氏备四杯水酒敬薛氏夫妇,薛氏夫妇以双杯酒回敬,而且薛如云以金钗插冠髻,名曰插钗,表示新人中意。

    随后是下定礼,刘浩然送出的定礼有十盒,珠翠饰、金银珠宝、裙裾服装和绫罗绸缎等等,用彩色布单遮盖,由朱升送至薛家,并用罗帛贴上画有五男二女的绿盏盛放礼书。薛家接过定礼,先在家中备香烛酒果告盟三界,然后再由薛广文夫妇合开礼书,并回以薛如云的女工为主的回礼。

    第四步是送聘;第五步是迎亲,也就是女方提前一日到男方家中铺房挂帐帷,然后迎娶新娘;第六步是拦门撒谷豆,也就是请乐师歌妓等艺人互念诗词,拦门求利是钱;并请阴阳师望门撒谷豆、钱、瓜果,让小孩争抢,以镇压青阳煞等恶神;第七步是入门坐虚帐;第八步是交杯;第九步是拜堂,在次日五更举行,先拜镜台,再拜高堂;第十步是送三朝礼,即婚后第三日女方送冠花、鹅蛋等物到男方家;第十一步是拜门,即婚后第七日新婚夫妇回女方家行拜礼。

    大婚办得非常热闹,不过这流水般花出的钱都是刘浩然从内库里掏的。做为穿越者,刘浩然公私分明,官库的钱是官库的钱,自己的钱都存在内库里,而内库里的钱全部从刘浩然在当涂、松江、皖南办的几个钢铁厂、棉布厂、瓷器厂和茶山获利而得。

    经过几年时间,江南的关税制度非常地完善,刘浩然与李善长、汪广洋商议后,除盐铁等少数物资,其余的逐步放开给民间经营,官府只管收税就好了。刘浩然是出钱又累得半死,终于把正妻薛如云娶回家了。

    在婚礼上,做为高堂的高氏高兴得泪流满面,而丁德兴、傅友德、常遇春三人喝得大醉,蓝玉更是在酒席上耍了一套醉拳,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而就在刘浩然大婚时,天下其它地方继续风云变幻。毛贵继续在山东大展神威,攻陷清州、沧州,据重镇长芦镇,随即又攻陷济南路。被朝廷调来调去,四处救火的董抟霄刚离开济南,济南便被毛贵攻陷。

    董抟霄受河南行省右丞相,屯兵南皮魏家庄。毛贵趁其营寨未完,率兵突至。众将惶恐,董抟霄厉喝道:“我受命于此,当以死报国!”逐拔剑督战,力战不退。毛贵部突破元军防线,直至董抟霄跟前,看到丞相依仗,猝问为谁?董抟霄大声答道:“我乃董老爷是也!”众人闻声一拥而上,将其刺死。

    三月,朱元璋攻陷兴元路(汉中),终于拥有了一块地盘。而毛贵再接再厉,攻陷般阳路,继而又攻陷蓟州。元廷这下慌了神,四处传令勤王。察罕帖木儿受诏屯涿州,他先分兵屯清湫、义谷、潼关,监视山南流寇和兴元的朱元璋,自己亲率精锐日夜疾驰,奔大都勤王。

    毛贵率部从河间直取直沽(今天津市),并在大都周围来回寻战,元廷枢密院副使达国珍战死,大都人心惶惶。朝臣有的劝元帝北巡漠北以避之,有的劝元帝迁都长安,唯独左丞相泰费音坚持守城。元帝就派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喇布哈领兵出战,在柳林大战一场,终于击退了毛贵,大都终于暂时安全了。

    勤王路上的察罕帖木儿刚至山西,闻得红巾军从曹、濮两州出,越过太行山,一口气攻陷了上党、云中、雁门、上郡,烽火数千里,于是就留下主持镇压。他遣兵在南山关口设伏,自己屯闻喜。红巾军果然中计,从绛州出南山击闻喜,被伏兵大败。察罕帖木儿乘胜追击,收复了上党,并州,并屯兵井陉口。红巾军几经反击,均被击败,只得逃走,河东就这样被察罕帖木儿平定。

    元廷授察罕帖木儿陕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守御关陕、晋冀,镇抚汉沔、荆襄,可便宜行事。于是雄心勃勃的察罕帖木儿便加紧招兵买马,以平定四方为志。

    四月,赵普胜对江南起试探性进攻,初犯池州,被赵德胜击退。同月,陈友谅率兵攻陷龙兴路,江西行省丞相道通、平章和尼齐弃城遁逃。

    五月,陈友谅遣部将王国瑞攻陷瑞州路,自己率兵攻陷了吉安、抚州两路。同月,察罕特穆尔和李思齐汇集宣慰使张良弼、良中郭择善、宣慰同知拜特穆尔、平章政事定珠、总帅汪长生努各部,征讨回到巩昌的李喜喜。李喜喜不敌,又败逃入蜀。察罕特穆尔驻清湫,李思齐驻斜坡,良弼驻秦州,择善驻崇信,拜特穆尔驻通渭,定珠驻临洮,各自划分地盘,征纳军需。李思齐与良弼合谋袭杀拜特穆尔,将其兵马一分为二;没多久李思齐又寻机杀了择善,吞并其部。

    而就在五月生了一件大事,刘福通领兵攻陷了汴梁,守将珠展弃城逃走。刘福通入城后,立宫阙,自安丰迎其主小明王居之以为都。

    八月,陈友谅又攻陷了建昌路(今江西南城),九月攻陷赣州路,元廷江西行省参政全普谙萨里及总管哈纳齐战死。十一月,陈友谅又攻陷汀州,把一只手伸进了福建行省。

    面对着陈友谅咄咄逼人的攻势,刘浩然一直按兵不动,甚至还因为赵普胜数犯池州的事情遣使去与徐寿辉、陈友谅交涉,希望两家不要再兴干戈。

    尽管刘浩然尽量不去惹事,但是事情却偏偏惹上了他。

第五十二章 火炮战舰的初战(一)

    刘浩然也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研制出来的火炮战舰连元廷都没有听到个响,居然最先让方国珍尝到了鲜。

    龙凤四年十月,方国珍在部将劝告下,欲兴兵攻绍兴,消息传到了绍兴,顿时在孤守一地的元廷行省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行枢密院判官迈尔古斯力主反击,给方国珍一个教训。他对达实特穆尔说道:“方国珍原本海上巨盗,今已降于朝廷,承皇恩授高官,却复来犯境作乱,残害百姓,如何能容忍?”于是就遣部将黄中先下手取了方国珍占据的上虞。

    迈尔古斯原本是御史行台的镇抚,达实特穆尔退守绍兴后他便负起领军守土之责。先大募民兵,整顿兵马,多加训练,然后与镇守处州的舒穆鲁宜逊夹攻处州山贼,立功颇多,于是擢升江东廉访司经历。定远军经略处州等地,迈尔古斯只得退守绍兴,在诸暨累次击退刘存孝的试探性进攻,并平定了绍兴多处响应的民军,保住了元廷行省这最后一块地盘,被达实特穆尔擢升为行枢密院判官。

    新任行台御史大夫拜珠格与方国珍素通往来,接受了大批贿赂,方国珍接受招安就是他与达实特穆尔一手促成的,两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而且这个时候的方国珍相对于朝廷来说非常的重要。元廷黄河以南地区已经没剩几块地盘了,江南富庶之地更是被刘浩然几乎占尽。所以元廷只能靠方国珍施舍般从自己辖地以及福建海运一些粮食北上。

    拜珠格听说迈尔古斯要与方国珍交战,一时吓得不轻,几经劝说都不听,恼怒之下便设下毒计。拜珠格使人唤迈尔古斯到府中议事,然后派左右突然难,用铁锤将其击杀,并取其级送与方国珍。绍兴军民闻之,无不恸然大哭。黄中率兵回绍兴复仇,将拜珠格府中上下及行台官吏尽数斩杀,唯独留拜珠格。事毕,黄中率兵出驻诸暨。

    不日,监察御史史真图弹劾拜珠格谋害将领,激起兵变,达实特穆尔无计,只得将拜珠格迁福建安置,并遣使好生安抚方国珍。

    方国珍听到这一变故,一时不好下手了。元廷行省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让这位海盗出身的诸侯着实感动了一把。但是绍兴不能打了,总要找个地方施展一下集结好的兵力。于是方国珍就盯上了刘浩然的江南行省。

    龙凤四年十一月,方国珍与其弟方国瑛、方国珉率五万水6大军沿海北上,直取长江口。十一月十九日,先锋方国瑛轻取崇明州,以为据点。二十一日,方国珍亲率大军围攻江南重要海港刘家港。

    闻讯赶来的廖永安、廖永忠兄弟率长江巡防水师与方国珍水师在刘家港外围甘草沙、撑脚沙一带血战数日。虽然定远长江水师精锐骁勇,战术灵活,但是架不住方国珍船多人众,而且其部属大部都是海盗出身,擅于水战,廖氏兄弟只得节节败退,退回福山港。但是他们为6军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镇守平江的冯国胜调集了六个常备步兵团和四个守备步兵团,云集刘家港和昆山一线,严防死守。方国珍虽然在水战中略占优势,但是在6地上与赫赫有名的定远军对决,就占不到多少便宜了,只得分兵去嘉定、上海抢掠了一番。

    嘉定、上海两地早就奉冯国胜之命坚壁清野,没让方国珍抢到多少东西,但是有四处棉布厂被付之一炬。而方国珍的分兵又被冯国胜伏击了两次,于是也不敢再遣兵深入了,两军就在刘家港一带对峙起来。

    十一月二十九日,常熟以北福山港来了一支奇怪的舰队。这支舰队以六艘身躯庞大的三桅二十桨巨舰为主,还有三十余艘十二桨、六十余艘八桨战船,浩浩荡荡地顺江而下,停泊在福山港外的水面上。这正是俞通海率领的长江第一舰队。

    接到消息的刘浩然一怒之下就把这支装备火炮的舰队派了出来,他给俞通海的命令是一定要把方国珍打痛了,让他以后看到定远水师就绕着走。

    俞通海花了两日时间收拾准备,然后火顺江东下,在福山港与廖氏兄弟汇合。

    “俞大哥,方贼的海上巨船就有一百多艘,还有其它船只四百多艘,而且船上的水手都跟随他在海上讨生活多年,打起水战来不输我们,对付起来难啊!”廖永安叹了一口气道。他出道以来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麾下的船只水手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

    “正是,方贼与我们接战的时候,船只连诀而来,层层叠叠,声势浩大,我们的船又数量不多,根本没法下手,而且方贼还有一些火器,一放起声音响彻整个江面,很多老兄弟都被吓住了。”廖永忠补充道。

    “方贼还有火器,有多少?威力大不大?”俞通海不担心廖氏兄弟夸大方国珍的声势,他们在巢湖就一起共事,互相知根知底,知道廖氏兄弟会如实讲明军情。

    “大约有三百多支,大部分都是手持的火铳,还有十几门抬炮,都集中在方贼的中军。打将出来,虽然伤不了我们几个人,但是那声势足以吓人。”廖永安如实讲道。

    俞通海不由微笑着点点头,当下的火器他知道一些,一百多支算是多的了,难怪方国珍如此托大。不过开过眼界的俞通海对这些简陋的火器已经全然不放在眼里,与自己拥有的火炮来那些只能是吓唬人的小玩意。

    “他们有火器,难道老子没有吗?就让他好好见识一下真正的火器是怎么一回事!”俞通海自信满满地说道。

    “俞大哥,你是说你舰队的船上也装了火器?”廖氏兄弟惊喜地问道。

    火枪火炮和长江第一舰队是极其秘密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大致的情景。廖氏兄弟由于领军在外,没有参加元月份的演示,而后又没有参与到第一舰队的组建,所以只是耳闻过,也就是有事回江宁,经过真州时听到一两次动静。

    “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们了。我这六艘主力战舰每艘安装了四十八门一千八百斤的火炮,可以打十斤的铁弹,有效射程一百一十丈,最大射程五百八十丈。”几个月下来,俞通海也是满口的术语,不过他还是习惯用丈和斤来表述,不习惯现在江南工匠界非常流行的米和公斤。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和演习,刘浩然根据效果对主力舰进行了调整,桨手减少到一百四十人,而且还有轮换,并在第三层甲板,即作战甲板上又多加了二十门火炮。

    “一千八百斤,四十八门,六艘就是二百八十八门。”廖氏兄弟惊呆了,“俞大哥,这有效射程和最大射程是什么?”

    “这些都是丞相定下的标准,有限射程就是绝对能把敌船打烂的距离,在这个距离,只要挨着炮弹,非死即伤。最大射程就是炮弹最大能飞去的距离,但是在这段距离里是死是活就看敌贼的造化了。”俞通海得意地买弄了一番。为了把这六艘主力舰全部配上火炮,江宁火器局几乎停止了6军野炮的生产力生产舰载火炮,使得常遇春等将领一肚子的不爽。

    “俞大哥,你手里这支舰队可以横行长江了。”廖氏兄弟羡慕地说道。

    “你兄弟不必羡慕,丞相说了,此战完结之后,还要设置第二舰队,到时,第一、第二舰队就交由你兄弟二人执掌了。”

    “那俞大哥你呢?”廖氏兄弟惊喜之余问道。

    “大哥我要出海去了,丞相造了两艘海船,都是三桅多帆,准备交予我统领,出海操练。”俞通海见过海船之后,还真喜欢上了这两艘可以纵横七海的“巨船”,虽然现在还没有装太多的火炮,但是前景无量,所以长江水师的战舰也不看在眼里了。

    “跟着丞相,这打起仗来就是过瘾!以后不但长江,就是七海也是咱们的天下,方贼以后就躲在家里捕鱼算了。”廖氏兄弟大叹一声道,俞通海在巢湖时就在他两兄弟之上,所以他们也不嫉妒丞相对他的重用,反正这水师展起来,也少不了他兄弟俩的份。

    “丞相这一年来全力展我们水师,引起6上将领们的诸多腹诽,咱们这次要打得漂亮,不能辜负丞相的器重和一片苦心。”俞通海郑重说道。刘浩然几经权衡,知道定远军长矛方阵还能横行一段时间,6军就没有着急展了,而长江防务却是重中之重,那赵普胜不是一打下安庆就来挑衅,所以刘浩然自然就全力展水师了。

    “那是自然!”廖氏兄弟齐声应道。

    恢复自信的廖氏兄弟向俞通海详细讲述了刘家港一带的水文情况,几经讨论,终于定下决战的计策来。

    十二月初一,俞通海率领长江第一舰队和廖氏兄弟的水师分别起锚,向刘家港驶去。

    初二,廖永安和廖永忠自率水师去与方国珍水师寻战,而第一舰队在三沙一带水域待命。这里江面宽阔,正是巨舰火炮挥作用的地方。

    甲五号是第一舰队编号第五的主力火炮战舰,舰长陈孝林正在和参谋副官全书林在舰上巡视,督促水手们做好应战准备。

    陈孝林是山东登州人,而全书林是他的堂弟,原本陈孝林与他的弟弟陈孝闵、全书林三人在家乡以出海捕鱼为生,偶尔也干些没本钱的买卖。后来脱脱出征高邮,他们兄弟三人被征集当了元军,负责运河上的粮草运输。

    脱脱获罪,大军土崩瓦解,分在不同部队的兄弟三人便分散了。陈孝林和全书林随将领归降了张士诚,依然干水师。而陈孝闵听说随军去了河南,下落不明。陈孝林和全书林后来在东南战事中被俞通海的水师俘获,他们两人见定远军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加上自己又孤身一人,没有牵挂,于是便起意想投定远军。正好定远军在俘虏里挑选自愿留下又有才干之人,兄弟两人便被选上。

    后来兄弟两人在水战中表现出色,于是便被俞通海抽调进了第一舰队。

    陈孝林站在指挥位上,看着自己脚下的这艘战舰。按照江宁水师学堂培训时刘浩然所讲,这是一艘载重近一千吨的巨舰,外形结合了中国楼船和西方地中海桨船,采用了中国流传下来的多孔平衡舵、水密隔舱、船壳包板等技术,而船帆却采用了大三角帆和蓬帆,可以使船在不太需要关心风向的情况下仍能基本按预定方向行驶采用了链舵,方便操控。而船尾各设了一个哨楼,做为作战的据点。

    陈孝林走到甲板上,水手们正在紧张地准备着,打磨水手刀,清理火炮和手铳,准备绳索。走到第二层甲板里,这里更是一片忙碌,炮手们正在擦亮铜炮,检查炮座上复位的滑轮组合绳索。在一个角落,炮长们正在整理火药。

    经过完善,江宁火器局根据火枪纸筒火药,将火炮火药分成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引药,专门用来引燃的,成分跟火枪火药差不多,第二部分是推进火药,它是真正的火炮火药,还加了氧化铜,爆炸力远胜火枪火药,被装在一个个浸过油脂的纸筒里。而弹药库是设在船尾,深入到最下面一层甲板里,比划桨舱还要下去,周围墙壁上布满了一层铜皮。

    看到舰长走来,正在忙碌的水手们纷纷向陈孝林敬礼。刘浩然根据在网上和电影所知道的近代海军知识,给第一舰队制定了详细的规章。而且由于是水战,6军那套装备在这里是行不通的,于是刘浩然就设计了紧脚裤和衬衫,还给舰队军官设计了双排扣大衣和三角形军帽,而水手们就以红巾裹头,倒也符合红巾军的习惯。

    而正在这里巡视的全书林,看到陈孝林走下来,便与他打了一个招呼。

    “书林,准备地准备样?”

    “舰长,请放心,大家都做好准备了,憋着一口气打好这一仗。”

    “根据旗舰打来的旗语信号,估计战事很快就要开始了。半个时辰后全体在甲板上集合,我要训话!”

    “是!”

    说罢,陈孝林就走向第一层甲板,巡视桨手们的准备工作。

第五十三章 火炮战舰的初战(二)

    看着甲板上挤得满满的水手和军官们,陈孝林站在一门铜炮上巡视了一圈船上近四百人都在这里,包括一百多桨手。按照定远水师的规矩,新入的水手必须先从桨手干起,包括军官,先在那里当监工,体现那里的艰辛和协作精神。

    “弟兄们!甲五号的弟兄们!”陈孝林高声叫道,“天下人都在说,我们定远军天下无敌,不过他们说的只是6军的弟兄,咱们水师一直都是个陪衬。”

    大家一下子都轻声哄笑起来,的确,定远军的赫赫威名都是步兵们打出来的,水师也打了不少胜仗,可惜都被6军辉煌的战绩给掩盖了。

    “今日,我们就要好好打出我们水师的威风,让天下人也知道,定远军不但6军天下无敌,水师也是天下无敌,咱们以后在6军弟兄们面前要昂着头走路!”陈孝林握着拳头高声吼道!“

    “对!”甲板上的众人群情激荡,纷纷高声呼合道,虽然他们认为自己有巨舰,有火炮,可惜6军兄弟不卖帐,依然是不大瞧得起自己,还是用战绩来说话吧!。

    “好了,兄弟们,准备好了吗?”陈孝林跳到甲板高声问道。

    “准备好了!”众人齐声应道。

    “好,那我们今日就用它来说话,让方贼和天下人看看,打水战,玩火器,老子们是天下第一!”陈孝林拍了拍铜炮说道。

    “好!天下第一!”众人齐声暴喝出一声欢呼,声音之大,连旗舰的俞通海也听到了。

    “是甲五舰,小林子干得不错!”俞通海用单筒望远镜看了一会赞叹道,旁边的副统制桑世杰也凑趣道:“陈孝林是海上人家出身,据说还劫过元廷的粮船,在海上跑惯了,长江这点水面自然够他折腾的。”

    “的确,这小子在江宁水师学堂上课时,连丞相都对他称赞不已。对了,海船勇气号不是缺个舰长,就他好了。”新造出来的海船被刘浩然定名为光荣号和勇气号,俞通海自任旗舰光荣号舰长,这勇气号舰长却迟迟未定。

    “那可解决难题了。”桑世杰身为副统制,干得却是参谋长的活,自然离不开俞通海身边,所以他虽然眼馋勇气号舰长的职位却只能干瞪眼,“陈孝林应该可以胜任。”

    随即甲五舰最先打来旗号,说一切准备就绪,而其它战舰包括辅助战船也一一打来准备就绪的旗号。这时,俞通海又忍不住感叹一句:“丞相制定的旗号,虽然复杂,但是太好用了,不用派小船四处传令,我就能居中调度指挥了。”

    “所以说丞相是不世出的大才,咱们跟着他,算是走对路了。”桑世杰也感叹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军中将领对刘浩然表现出来的才干心悦诚服,几乎达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这时,一艘快船飞地驶了过来,传达了廖氏兄弟的通报。

    “准备迎战!方贼水师离这不到三十里了!”俞通海当即传令道。

    看到旗舰挂出的旗语信号,陈孝林当即下令道:“我们被编为第二组,并被委为分队指挥舰,划桨!挂帆,抢占有利地形。”

    命令传达后,陈孝林站在楼上用单筒望远镜察看着前方的情景。望远镜也是刘浩然捣鼓出来的,中国自古就有制作琉璃的历史,而到了宋代,这技术更是登峰造极。而江南有了高炉之后,也顺带着制造出玻璃来。刘浩然集中原本磨铜镜的工匠,按照自己的设计磨出凹凸镜,再用可伸缩的铜管装好,便做成了单筒望远镜。只是现在产量很低,优先照顾水师,而6军只有高级将领才装备。

    在望远镜里,陈孝林看到廖氏兄弟麾下的船只四散往这边驶来。按照计划,他们二人前去刘家港邀战,然后把方国珍水师引过来,看到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过从目前情景来看,他们吃了不少亏,很多船只还冒着黑烟,看来中了方国珍水师的火箭。

    “水师兄弟,我们会为你们报仇的。”陈孝林暗暗说道。

    不一会,方国珍水师也出现在望远镜的视线里。他们有大海船上百艘,冲在最前面,其它船只近三百艘,一同气势汹汹地扑过来。

    让过绕道而走的廖氏兄弟水师,陈孝林当即下令道:“打横,右舷对准敌船,火炮准备!打出旗号,其它两艘战舰与我舰连成一线。”

    按照俞通海的部署,他亲自率旗舰和其它两艘战舰横在正面,陈孝林率其它三艘横在斜面,以一个扇形面对付方国珍水师冲过的海船,以便集中最大的火力给予他们迎头一击。

    舵手闻令猛向右边打舵,而左边的船桨平收,右边的船桨一起用力,战舰很快就打横,六艘战舰呈大“V”字形对着方国珍水师。

    追击的方国珍水师由方国瑛和方国珉指挥,他们是比较倾向元廷的,这次攻打长江口就是他俩鼓动方国珍干的。早上的时候,廖氏兄弟突袭自家的水寨,得到命令的方氏兄弟率领主力船只迎战,依仗优势又一次打败了定远水师,并一口气追了数十里,一直到这里。

    看到定远水师突然出现一支新船队,方氏开始时吓了一跳,以为有埋伏,但是仔细一观察,现除了那六艘巨舰之外没有太大的威胁,于是传令继续追击,准备把定远军水师这支援军也打垮。

    突然看到那六艘巨舰横在江面上,用侧身对着自己,方国瑛和方国珉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定远军打得什么算盘,难道要以这六艘巨舰结成江上水寨,以此对抗自己?可是自己上百艘海船也不是吃素的。

    方氏兄弟下令各船加紧行驶,迎头冲过去。很快,十余艘海船冲出了队形,驶在了最前面。

    陈孝林一边用望远镜看着,一边计算距离,那十余艘海船很快就冲进了自己的最大射程里。

    陈孝林计算着敌船行驶的度,按照自己水手们放炮的度,盘算着什么时候开炮最合适。这时全书林叫道:“舰长,旗舰打来信号了!”

    陈孝林扭头一看,现旗舰的旗语信号是“水师荣誉在此一战,请诸位奋力杀敌!”,而且旗舰主桅杆也挂上了表示决战的六面三角形小旗。

    “水师荣誉在此一战,请诸位奋力杀敌!”陈孝林握拳高呼道,甲板上待命的水手不由齐声高呼响应。

    很快,那十余艘海船离六艘主力战舰不到四百米了,陈孝林当即下令道:“开炮!”

    位于突出斜面位置的甲五号最先打响了此战的第一炮。

    第一甲板负责火炮射击的军官跑到第一门火炮前,高呼一声:“开火!”

    炮长一点引药池,火炮闪过一道火光,一团浓烟从炮口喷出,然后是炮弹在空中呼啸的声音。随即是第二门炮,第三门,接连点燃。甲五号右舷接连闪过十道火光,一时间甲板上浓烟滚滚,而火炮军官连忙拉响手里的绳索,把第二层甲板上的铜铃摇响。第二层的火炮军官立即指挥他属下的第一门火炮开火,接连又是十四声巨响,喷出的浓烟弥漫在江面上。

    当甲五号刚刚点燃第二门火炮,旗舰甲一号也开火了,其它战舰都接连开火,一百四十四门火炮的巨大声音撕破了江面上的空气,几乎把旁边船只水手们的耳朵都震聋了。而留在旁边观察的廖氏兄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绝想不到一百多门一千八百斤重的舰载加农炮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远远出了自己的想象。

    但是对面的十余艘方国珍水师海船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一百四十多炮弹至少有八十击中了他们,而且大部分集中在最前面的四艘海船上。只见呼啸而至的炮弹轻而易举地击穿了船板,然后打出一路的木屑碎片来,而中间不幸挨着的水手不是断手就是断脚,如果被击中躯干的话,那就更是惨不忍睹,整个身子都被打成了碎片。还有一些没有遇到什么阻力的炮弹穿船而过,与那些打空的炮弹在水面上激起一团水花。由于这些船只都是方国珍私制,所以与元廷官制海船相比,因为省材料赶工期,船板就显得单薄了些。平日肉搏接舷战还无所谓,但是今日被火炮一洗礼,缺点就全暴露了。

    经过一番忙碌,装上弹药的战舰又一次开火了。这次,在烟雾缭绕中,廖氏兄弟只看到一团团火光闪出,然后是如雷一般的炸响从烟雾中传来,还有那带着摄人尾音的呼啸声,在烟雾中划破长空。

    “真快啊,方贼都还没有喘过气来。”廖氏兄弟面面相觑,他们见识过方国珍的火器,暂且不说威力与己军的有天壤之别,放一轮之后要等许久才能再放第二轮,与此相比,己军简直是呼吸之间又打出了第二轮。

    在烟雾中,火光在不停地闪动着,炸响声呼啸声不绝于耳,而在这动静下,那冲上来的十余艘海船简直就如同死一般沉寂。

    过了好一会,六艘主力舰一口气打出了五轮火炮,终于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廖氏兄弟才在划桨声中隐约听到远远飘来的惨呼声。

    江面上的大风很快就将弥漫的浓烟驱散开来,而那十余艘海船的惨象也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由于这个时候的水战以接舷肉搏战为主,所以这十余艘海船已经集中了大批军士在甲板上,准备接舷而战。但是定远水师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炮击,这损失就惨重了。

    海船上到处都是破洞,甲板上躺满了尸体和伤员,鲜血、残肢、肉屑和木屑、碎片到处可见,活着的人都在痛苦的呻吟着,而完好无损的幸运儿呆呆地站在血泊当中,已经是失魂落魄了。

    惨状也被随后赶到的方氏兄弟看在眼里,刚才火炮轰鸣的声势已经让他们惊骇不已。火器他们不是没玩过,甚至这还是方家水师的强项,但是那六艘战舰上火器释放出来的威力,几乎过他们全部火器的上百倍。而眼前的惨象更是让他们触目惊心,很多久经沙场的军士们都忍不住呕吐起来。

    方氏兄弟惊恐地相视一眼,然后连忙四处寻找已经在对面消失的敌舰。这一找不要紧,吓了两兄弟一跳。

    这六艘战舰借着浓烟的掩护,已经顺流而下,驶到了他们大队船只的侧翼,而且正在靠近距离。

    “调头,调头迎上去!”方国瑛大吼道,相比那十艘海船,现在己军是密密麻麻挤在一堆,这敌军要是开起火来,造成的损失更加大。

    正当方家海船慌忙调头时,六艘战舰已经一字排开,这次是甲一最先开炮,随即各舰相继开炮。方氏兄弟这次可以近距离看到定远军火炮的威力,呼啸而来的炮弹把海船打得木屑四溅,而血肉之躯更是不堪一击。方国瑛甚至看到不远处一艘船上,一个正在大声高呼什么的将领突然被一炮弹击中,整个上半身顿时就炸开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下半身还站在那里,然后随即倒下了。旁边几个正在听命令的军官溅了一脸的红、白碎屑和肉酱,马上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用灼热弹!”看到打了三轮之后,虽然把方家海船群的一侧打得支离破碎,但是还无法动摇其根本,陈孝林便下令道。

    “舰长,真的要用灼热弹?”全书林迟疑地问道。灼热弹威力巨大,但是危险性也非常高,一不小心容易造成自己的损伤。

    “执行命令!”

    “是!”

    随着命令一下,炮手们便忙碌开了。他们装好火药后,在装入潮湿的填充物-木屑草梗之后,还装上一团刚刚被用水打湿的湿泥,然后再用铁夹从固定火盆里夹出一开战便放在里面烧着的铁弹,小心的把它灌进炮管里,接着连忙往火药池里倒上引药,随即按照顺序点燃火炮。灼热弹的确非常危险,步骤一错很容易把火药点燃,引起自爆,太晚了铁弹的温度就下去了,就和一般的铁弹没有什么区别了。虽然第一舰队的炮手也刻苦练过,但是也出过不少事故,死伤了几十人。现在又是在打战的要急关头,精神紧张的炮手更容易出错。所以火炮军官和炮长都细心地监管着每一个步骤,这可开不得玩笑,火炮自爆还是小事,要是铁夹子一松,掉落滚动的灼热弹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火药,这乐子就大了。

    甲五号的灼热弹都顺利地打出去了,顿时把一艘海船打得四处冒烟,不一会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灼热弹一般有几百度的温度,遇到一点点易燃物就会着火,至于打在人身上,真的难以想象是怎样一种情景。

第五十四章 火炮战舰的初战(三)

    看到甲五号开始射灼热弹,其余五舰也相继开始射灼热弹,一时间把方家海船侧翼打得黑烟滚滚,十几艘海船或被打中帆,或是打中船体,开始起火不过两轮灼热弹下来,定远火炮战舰也遇到了损失,甲三号突然爆出一声巨响,浓烟过后露出一个大缺口。

    “甲三号灼热弹操作失误,损毁两个炮位,死伤二十余人。”陈孝林看了看旗语,摇了摇头,这灼热弹的确太危险了,训练不到位的水手操作起来的确很麻烦。随即下令改换普通铁弹外加链弹,而其它各舰也纷纷改换。

    铁链弹是两个稍小的铁弹中间加一根铁链,打将出来,铁弹和铁链在空中飞舞,就跟镰刀一样,碰到桅杆,桅杆断,碰到人人碎,实在是不可一世的凶器,可惜射程稍近了些,只能用在靠近的敌船上。

    经过一番苦战,方国瑛和方国珉损失了过三十艘海船,终于指挥四十多艘海船抵近了那六艘定远火炮战舰,而后面的船只更是连绵不绝,跟在后面摇旗呐喊。

    方氏兄弟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他们看着自己已经回过神来的部属凭借着血气之勇,正冒着定远水师密集的火炮在做着殊死冲击,前面几艘海船被打残了,后面又继续跟上。在东海海面上横行惯了的方家海盗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们不少亲朋好友都被那呼啸而至的炮弹打得非死即伤,怎么不叫他们暴跳如雷。

    他们也掌握了定远火炮战舰的规律,由于时间一久,战舰炮手们的体力消耗极大,开炮间隔时间也越来越久,方家水师就趁机分散而上,终于有二十多艘海船靠近定远火炮战舰不到五十米处。虽然他们船体上都不同程度受到损伤,但是大部分战斗人员都还在。他们有的张弓乱射,有的挥舞着砍刀在狂呼乱叫,恨不得立即登上敌船,把那些该死的定远水师杀个干净。由于他们分得比较散,六艘战舰只能集中火力打残其中两艘,而其余的船只却飞快地靠了上来。

    “第一甲板换葡萄弹!”陈孝林目测了一下距离下令道,一艘海船正从一旁靠了过来,距离不过五六十米而已,上面水手因为极度愤怒而狰狞的面容清晰可见。

    第一层甲板的炮手在装好引药、一次填充物、火药筒、二次填充物后,把装满几十粒铅弹的油浸丝绸袋塞进炮管里。而第二层甲板的炮手继续装铁弹,因为他们够不着高度,所以也不去凑这个热闹。

    火炮战舰比方家海船略高一点,第一层甲板的炮手把火炮炮口稍微调低,然后点燃引药,只见接连巨响,一阵嗡嗡声呼啸而出,只见不到三十米远的海船上那刚刚还愤愤不平的高呼声顿时低沉下去了。暴雨一般的铅弹在这个距离是最能挥效果的,数百粒铅弹从到尾把海船甲板清扫了一遍,留下尸横遍野的血肉一片。而第二甲板也相继开火,这么近的距离是不可能打偏的,呼啸的炮弹把海船船体打出一个个裂开的大缺口。由于第二层甲板也调整了炮口位置,对准海船的吃水线打,只见江水从这些裂开的口子汹涌地涌进去,不一会就看到海船缓缓地向下沉。

    第二轮葡萄弹打出去,甲板上就只剩下低低的惨呼呻吟声了。浓烟过后,严阵以待,准备接舷战的火炮战舰水手们现海船甲板上几乎没有站着的人,那里密密麻麻躺了一甲板的人。有的人身上中了好几粒铅弹,鲜血染红了整个身子,而有的人只中了一粒,却刚好在头上,硕大的伤口和翻出来的脑浆触目惊心,而桅杆底部也布满了十几粒铅弹,满是让人憷的弹孔。幸运站在那里的十几个方家海船水手,拿着刀箭不知所措,有的惊恐的看着周围躺着的同伴,有的甚至在那里瑟瑟抖。

    而其余各火炮战舰也对靠上来的方家海船实行了葡萄弹轰击,取得的效果都大致差不多,那些海船几乎都丧失了战斗力,而且开始缓缓下沉。

    陈孝林随即下令,调转船头,在江面上划了一个圆圈,让开一段距离,并以左舷相对方家敌军,而其余各舰也纷纷转身。火炮战舰必须有一段距离才能挥最大的火力效果,他们不愿意被打残的海船挡住了自己的火力视线。

    杀戮还在继续着,葡萄弹依然挡不住方家水师精锐部队的疯狂进攻,在又打残了两艘海船之后,甲五号终于被一艘海船拼死靠了上来。甲五号在陈孝林的指挥下表现出众,杀伤的船只最多,已经引起了方家船队的公愤,风头甚至盖过了旗舰,所以遭到了方家海船接二连三的殊死攻击。

    甲五号甚至来不及射葡萄弹,一艘海船便在另一艘海船的舍身掩护下靠了过来,在一阵猛烈地撞击下,二十根木桨有好几根被折断了,十几个桨手也被这冲击力撞飞,但是其余的木桨在桨手们拼命地操控下,顶住了海船的靠近。海船上的人只好架木板,用绳索,纷纷向甲五挤了过来,而且方家海船上的水手也放起自己为数不多的火器,打出来的石弹、铁弹虽然伤了十来个定远水手,但是威力相差太远。

    进攻的方家水手还在空中就遭到了严阵以待的甲五号水手们的反击。三百多水手从各层甲板里涌到了甲板上,包括轮换的桨手,他们手里有的握着一把比环刀略直的水手刀,有的持带钩的船用长矛,还有一百多水手装备了燧短铳。

    燧短铳相对来说要容易制造一些,江宁火器局制作出上千枝,也优先装备给了第一舰队。水手们手持短铳,对着正在木板上爬的方家水手就是一枪。不到十来米的距离简直一枪一个准,随着砰砰声响,上百方家水手纷纷落水。

    打完一枪的水手们退回到后面,在同伴们的掩护下开始重新装弹药。陈孝林在楼上对着顺着绳索荡过来的一名方家水手就是一枪,然后一刀将另一个刚刚荡到自己身前,还没有站稳的方家水手刺了透心凉。

    “兄弟们,把这些家伙赶下江去!”陈孝林高呼道,并顺手掏出另一把短铳,砰的又是一枪,又把一名方家水手打落水去。

    定远火炮战舰的水手们一涌而上,刀矛齐下,把站立不稳的方家水手刺得鲜血直溅,翻身落水。也有几个骁勇的方家水手,挥舞着长刀,一口气劈翻了好几个定远水手,并在围攻中屹立不退,居然占据了一个小角落,接应着后来的同伴。这样的人自然成了重新把短铳装好弹药的定远水手们重点照顾的对象,砰砰几声响,一阵青烟过后,再骁勇的方家水手也只能饮恨落水。

    这时,全书林带着几个水手从下层甲板中冲了出来,他们手里提着一个筐,里面装满了像菠萝一样的铁球。

    全书林最先动作,他拧开铁球的盖子,在一名水手手里的绒线火苗里点燃铁球引线,然后往方家船上一扔,其余几个水手也跟着他点燃铁球引线,往敌船扔去。

    “轰”地几声大响,敌船上腾起了几团浓烟,而飞溅的铁碎片一下子击倒了周围几个人。这是刘浩然捣鼓出来的手榴弹,由于没有摩擦引信,只能用点火引信引燃,加上预制破片,效果勉强,于是也被送到第一舰队测试实战效果。现在看来,在甲板这种空阔却人群拥挤的地方多少还有点效果。只是由于填装的是黑色火药,尽管是爆炸力稍强的火炮火药,但是为了便于携带和丢掷,手榴弹只能做得那么大,那火药也只能装那么多,所以爆炸力还是太小了,弹体就只能做得非常薄,杀伤力也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在定远水手们依仗兵器先进的拼死反击下,数百方家水手硬是没有占到一点便宜,仅仅占据了两三个岌岌可危的角落。而两门火炮也装好了葡萄弹,对准视线里方家人群就是两炮,暴雨飞出的铅弹立即横扫一片,上百方家水手立即倒在了血泊之中,随着其余几门火炮装好葡萄弹,甲五号的优势更明显了,几炮下去,方家海船上没有多少能站着的人,而只剩数十名还在殊死搏斗的方家水手居然被满地的鲜血滑倒不少,而来回争夺的木板上更是浮满了一层鲜血,走在上面也是站立不稳,为方家水手攻过来增添了不少难度。

    当最后一位勇敢地站在甲五号拼死争斗的方家水手被一枪打翻之后,甲五号爆出一阵欢呼声,一场肉搏血战还是以他们取胜而告终。

    看到自己的主力海船一艘艘被打残,精锐水手的尸体漂满了整个江面,方国珉流着眼泪对方国瑛吼道:“四哥,我们撤吧,再打我们就要全军覆灭了。”

    但是到这个时候,方氏兄弟想走也不容易了,第一舰队的辅助战船和廖氏兄弟的战船趁着方家船队全力围攻六艘火炮战舰,纷纷围了上来,火箭漫天飞射。而方家水师由于主力海船被打得损失惨重,已经士气大衰,甚至有些将领不等方氏兄弟的命令,开始调转船头跑路。

    数百艘船只战在了一起,而抽身出来的六艘火炮战舰在旁边押阵,遇到顽抗到底而又船高难攻的方家大船,二话不说,几艘战舰隔得远远地集中火炮就是一阵乱轰,然后再由其它船只上去清理。

    临近黄昏,方氏兄弟率领的水师几乎损失殆尽,碎片、尸体和打残的船只飘浮在江面上,蔓延数十里。而远在数十里之外的方国珍隐约听到第一声炮响就觉得大事不好,他一直在犹豫着是不是赶去支援,不过他还是对自己的水师抱有极大的信心。但是随着炮声越来越响而且连绵不绝,方国珍终于忍不住了,率领其余水师北上。

    在半路上,他只接到了败退下来的残部。方国瑛和方国珉见到兄长只是放声大哭,他们**的近百艘海船、三百多艘其它船只,现在不过身后的三、四十艘了,而这些船只还因为是官制海船的,或者用心制造,船体坚固,所以在火炮下跑了出来。

    听完简单的叙述,方国珍大吃一惊,连忙率部退回崇明州。是夜,尾随而来的第一舰队让方国珍亲眼看到了定远军火器的威力。六艘火炮战舰排成一排,对着方家水寨就是一阵乱轰,铁弹、灼热弹轮番上阵,击沉击伤方家水师船只上百艘。方国珍恼怒之下,刚遣战船出寨,却被廖氏兄弟用火船给堵住了。

    第二日,方国珍又尝试着反击了一次,但是在第一舰队密集的火炮面前,早已胆丧的方家水师草草散场,纷纷不战而退,逃回了水寨。方国珍见这仗也打不下去了,自己再这么被困在崇明州,很快就会粮草不继,只好全军退出长江口。

    长江第一舰队和廖氏兄弟也不追赶,毕竟出了长江口就是大海,自己的火炮战舰可以在长江横行,但是到了海上,还真玩不过方家那帮海盗。

    于是,定远军水师第一舰队的初战就此完结,但是却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从此,方国珍再也不敢轻易举舟北上。而张士诚听了在北岸的己军探子的回报,说定远军水师战船舰巨如城,火器声如雷动,浓烟弥漫,势如怪兽,于是更加彻底地放弃了南窥的念头。

第五十五章 私话

    “相公,你真的要率军亲征?”薛如云见刘浩然坐在座椅上,手里拧着一份简报沉思不已,于是就走上前去给他披了一件披风道。

    刘浩然决计率大内亲军亲征绍兴要从四天前说起。龙凤四年十二月十二日,第一舰队三沙水战大捷、方国珍败退的军报由快舟传到了江宁,城中一片沸腾欢呼。虽然定远军打胜仗是常有的事,但是这次是水师大捷却意义大不一样。江宁城临江,江防非常重要。当年刘浩然攻取江宁,也是先累败元廷水师,然后再设计在6上一举击破其大军,这才敢放心大胆地摆下攻城阵势。定远水师现在能把海盗出身,在南方以水师闻名的方国珍打败,这意味着江宁城江防固如金汤。

    刘浩然虽然预想到自己以火炮装备的第一舰队应该获得大胜,但是没有想到能赢得如此彻底,当即也下令犒赏了水师一番。

    水师打赢了,刘浩然也要好好考虑与方国珍的关系了,军中不少将领叫嚷着要趁机消灭方国珍。的确,打败他不是什么难事,集中定远军优势6军,从处州、建德往东打就行了,估计费不了多少事就能把他赶下海去。

    但是把方国珍赶下海去又能怎么样?一旦这样做,就是与方国珍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了。方国珍虽然水师受到重创,但是依然保持着一定实力,而且他非常熟悉东海的环境,到时三天两头从海上袭扰你,自己怎么受得了。再说自己的海军实力又不强劲,长江第一舰队虽然厉害,但是到了海上谁胜谁负就不好说了。

    而且现在陈友谅越来越强势,湖广、江西大半的地盘都让他给占了,赵普胜更是对池州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自己几次派人去试图与陈友谅、徐寿辉和好结盟,对付元廷,可惜都无果而还。

    想想也是,陈友谅的地盘,或者说天完朝的势力范围已经在现阶段挥到了极致。向西,半个四川已经被其部将明玉珍占据了,向南再打就是两广之地了。那里到现在还算是偏远之地,估计陈友谅和徐寿辉对那里也是兴趣不浓。向北就是河南,一来可能与强势的刘福通生冲突,二来可能遭遇元廷的主力大军的反击,到时两头不讨好,两头都要挨打。陈友谅和徐寿辉自然不会傻得去犯这个险,所以他们占据了襄阳就不再北上了。

    算下来只有向东了。向东有两条路,一是出江西的抚州,入邵武,进据福建行省,可惜那里山多地少,出产不多,也是块鸡肋,估计陈友谅最多只是用偏师去侵扰一番,能捞多少算多少。剩下来就只有自己的江南之地了,这里地域广袤,人口众多又物产丰富,谁见了都眼馋。而且天完朝又占据地理优势,从安庆顺江而下,几日就可以直抵江宁。

    看徐寿辉的态度,估计想江南这块肥肉不是一天两天了,而陈友谅估计这会正忙着架空徐寿辉,一旦他大权在握,应该会出师江南,一来可以扩张地盘,二来可以借军功巩固自己的权势,一举两得。

    算来算去自己都避免不了要与天完朝、或者说是陈友谅决战一次,到时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方国珍,主力被方国珍的水师拖住,一旦陈友谅难,怎么应付。虽然说自己6军占优势,但是方国珍在自己的地盘上经营多年,打不赢你拖住你总可以吧,而且战事变化莫测,胜负谁说得清楚呢?

    想来想去,刘浩然觉得现在还不是打方国珍的时机,但是现在不趁机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万一自己和陈友谅火拼地正激烈时,他再给自己来上长江口这么一家伙,怎么吃得消?

    深思熟虑的刘浩然决心先打绍兴,而且用装备火枪的大内亲军去打。绍兴原本是自己让给方国珍的,现在他不愿打,还受了元廷的招安,那么自己就动手打,也算是好好敲打一下方国珍。

    再说了,方国珍接受了元廷的招安,但也接受了汴梁大宋的官职,这名分上的事还真说不清楚。自己直接打方国珍,他到时亮出江南行省平章的招牌,自己就尴尬了。所以说不如打绍兴来得名正言顺。

    而且元廷行省只据绍兴一地,又生了内讧,那点残兵估计很容易啃掉,自己的大内亲军虽然装备精良,但是人数不多,打这种敌人正好可以练手。

    决计一定,但是刘浩然却一直在犹豫,迟迟未动,今日也在书房中烦恼,却被妻子薛如云看到了。

    “夫人,这战事变化莫测,我只是担心如何全胜罢了。”

    “相公,你莫瞒我,你对于打仗一向非常自信,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又怎么为绍兴一事烦恼呢?”薛如云笑着说道。

    刘浩然抬头看了看聪慧的妻子,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心事还是瞒不过枕边人,尤其是聪明的枕边人。薛如云嫁与刘浩然后一直恪守妇道,并全力持家,除了把内库事务全部接手过去,还把府中大大事情处理得非常妥当,与萧氏和秦罗的关系也处理非常好,家中也算得上是一团和气。

    但是刘浩然知道,随着自己的势力增长,权位上升,加上儿子们长大,这种和气就不好说了。不过他对目前的情况还是满意的,至少不用花太多的心思去管家中之事,只管享受齐人之福和天伦之乐。

    “不瞒贤妻,我是忧纷现在周围的战事。前些日子,刘太保的部将攻陷了辽州,并占据了整个晋宁路(今山西临汾随即攻保定路不成,大掠大同、兴宁等地。七月,元廷河南行省平章周全降刘太保,随即被太保以攻洛阳不力收而杀之。自迁都汴梁后,太保的威势是一日胜过一日。”

    “莫非相公担忧太保得天下后难以求全于其威势之中?”薛如云一边为刘浩然轻轻擂打着酸的肩膀,一边迟疑地说道。

    “刘太保得天下?我看不然。别看他现在遣将兵犯各地,不断传来捷报,可惜都是流动作战,胜得了一时岂能胜得了一世?”刘浩然摇头道。

    “相公不担心这个,那一定是担心江南事情了。”薛如云随即猜道。

    “别人看我江南好生兴旺,可惜是艰难重重。”刘浩然也不隐瞒了,长叹一口气道。

    “难道元廷要大举进剿江南?还是行省有人作乱?”薛如云不由惊讶地问道,在一般人的眼里,元廷还是很强大的。

    “不是的,我们与元廷在北边隔着刘太保和张士诚,他们想打还够不着,南边的元廷地方政权,能自保就不错了,如何能撼动我江南?据大都密报,元帝诏中书参知政事布延布哈、治书侍御史李国凤经略收复江南,而这两位主现在还在福州呆着,也不知道何时收复我江南?”刘浩然笑着说道,“现在我江南最大的外患是陈友谅,不过在为夫的策划下,也不足为患。”

    “那是江南出了叛逆?”薛如云小心地猜疑着。原本薛如云一点都不过问政事,但是自从她怀孕以后,似乎开始关心起来,虽然还没有到插手政务的程度,但是这苗头让刘浩然头痛不已。

    “没有,虽然江南各地还有流寇以及作乱的叛逆,但都是癣疥之疾,守备军就能平定了,根本不到动用常备军的地步。而且江南百姓归心,百业兴盛武臣属又齐心协力,如何能有内患呢?”

    “那相公担忧什么?”薛如云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赶着我们头上的鞑虏容易,可惜赶走我们心目中的鞑虏却是件难事。”刘浩然叹了口气道,“今年我接连颂布了几条律法,提高商贾地位,放开商贸流通,减少官府管制,可惜反对声不绝于耳。”

    “原来相公担忧这个。前几日父亲与母亲来探望妾身就提到此事。说江宁学堂因为相公这几条律法议论纷纷。父亲也埋怨了几句现在虽然是国事艰难之时,需要商贾出钱出力,但是相公让他们可以以赋税得勋位,子弟可以入学堂做官,这也太放纵他们了。”

    薛如云小心地看了一眼刘浩然,现他并不因此而变脸,于是继续往下说道:“父亲还相公限制各地衙门的权职,动不动要以按察司审判为准绳,这叫衙门以后如何去管理百姓,如何治理地方?”

    刘浩然知道薛如云所说的这件事情。按照他颂布的律法,地方官署的职权被大大削弱,平时只能管管收税、维持地方治安,还有就是修路架桥,为商家工场开设备案登记等等行政事务,而且很多事情不能直接去管理,必须通过按察司才能执行。例如,某家商家偷税,地方关税有司查到证据可以按照律法课以巨额罚款,但是要想惩处此人,必须以偷税罪向按察司诉讼,在按察司审理判决其有罪之后才能逮捕,加以惩戒。现在搞得江南百姓不知道哪一家是真正的官府了,反正都认为按察司的权力极大,几乎凌驾于各地衙门之上了。

    “无事不成方圆,治家治国都是一样,没有规矩是不行的,而国家的规矩就是律法。按察司是司法机构,就好像我们喜欢看的蹴鞠,地方官署衙门和百姓都是对立的两方,一方要管,一方肯定怕管得不公道,那就必须要有一个裁判。要是这个裁判也是衙门,这如何保证公正?自然要由独立的第三方来做裁判了。”刘浩然微笑着解释道。

    “相公这么一我倒也理解了。这地方官署的权柄不能过重,否则必有弊端出现。所以相公以按察司制衡他们,按察司只管诉讼裁理,却不能直接治民理政,所以权柄就是重了也不打紧。”薛如云慢慢说着自己的想法。

    刘浩然不由一惊,猛地回过头去盯着薛如云看,看来这女人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分权制衡居然被她猜中了几分,不过她是站在维护自己君权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一问题的。

    薛如云被刘浩然的直视吓了一跳,不由忐忑不安地说道:“相公,是妾身说错了吗?”

    “不,”刘浩然笑着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很对,我如此部署,正有此意。说不定我将来还会把制定律法的权力也分出去。”

    “相公,这如何使得?”薛如云对刘浩然的话吃了一惊,在她看来,蹴鞠赛场上制定规则的人是最重要,他可以高高在上,控制比赛双方和裁判,谁对谁错最后还是由他说了算,现在刘浩然居然说要把这个权力交出去,这岂不是自己放权吗?

    “我并不是全部交出去,律法最后还是要以我的名义颂布。”刘浩然劝慰道,唉,想不到自己的老婆对权力这么敏感,真不知道这个老婆是娶对了还是娶错了,不过想想也是,任何一个有知识的女性身处在薛如云这个位置,迟早都会对权力敏感的。

    “俗话说君无戏言,我颂布的律法轻易不能修改不能错。”由于是夫妻间的私话,刘浩然把自己摆在了君主的位置上,薛如云也坦然接受了这一点,她和众多江南民众一样,认为江南真正的君主就是刘浩然。

    “可惜我不是圣人,怎么能保证所制定的每一部律法都是万无一失的。万一出错了,制定的律法损害了百姓,最后被迫废弃,岂不是影响了我立法的权威。所以我打算召集江南各贤达人士,诉求他们的要求,再根据情况来颂布律法,这样就稳妥多了。”

    “相公这样想妾身就放心多了。而且众人要诉求自己的要求,就必须依靠相公最后来定夺,这岂不是更显相公的权威了吗?”薛如云开心地说道。

    刘浩然的心里只有苦笑,这个时代的人都自然而然地想着君权神圣不可侵犯,而做为这个时代的女性,薛如云自然只会想到如何巩固自己夫君的君权。

    “可惜啊,我的很多想法都是举步艰难。”刘浩然不由叹息道。

    “相公,你不用担心。很多老学士都是守着旧思想的老顽固,而且他们人数众多,占江南士人中的大部分,相公要想实现抱负,可以继续扶植那些商人和新学子。我看过内库的账目,一个棉布厂出产居然如此丰厚,而那些拥有几家棉布厂的商人就不知家产多少了?还有那些拥有瓷器厂、茶叶厂以及南北皆通的商人,家是金山银海。他们历来受官府欺压,士人鄙视,现在相公扶植他们,抬举他们,他们自然感激夫君,到时自然能与新学子聚集在相公周围。而他们家财万贯,能力不可小视,到时也可与那些老顽固们抗衡了。”

    薛如云的话让刘浩然只能暗中叹息,照这样展下去,自己的妻子有武则天的苗头。自己今日只不过因为新政艰难而叹息,担心亲自出征后那帮旧文人士子又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想不到居然引出这么多话题来。

    “小云,夜已深了,我们安歇了吧。”刘浩然果断地停止话题,并涎着脸说道。

    “不,郎了,为了保住胎儿,现在不能同房,相公还是去秦罗那里吧,这几日她方便。”薛如云羞红着脸说道。

    刘浩然算算日子,前些日子秦罗身体不舒服,有好几日没去她房里,倒是有点想念她娇羞的模样和白嫩玉滑的身子,不由一团火从腹底涌起。不过表面功夫还要做,刘浩然在路上依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摸样。

    薛如云把刘浩然往秦罗院子门前推:“相公恐怕是早就想去了,只是碍于面皮而已。秦罗妹妹如同白玉仙女一般,相公几天没闻到味了,如何不想呢?”语气中能闻得出淡淡的酸味。

    刘浩然只好尴尬地一笑,嘱咐侍女们好生服侍薛如云回房,看到她远去了,这才转身进了秦罗的院子。

    是晚,一夜无语。

第五十六章 大内亲军

    龙凤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江宁城军民听到了一个消息,江南行省丞相刘浩然将亲自率军去攻打元廷江南行省的最后一块地盘-绍兴路刘浩然自从进入江宁后,几乎再也没有亲自率兵出征过,所以这次他亲直出征引起了江宁军民们的极大兴趣。

    这一日,江宁军民围着北门,欢送刘浩然出征,也看到了一支服饰怪异的军队,这支军队就是大内亲军。

    大内亲军虽然名义上有拱卫吴国公府的责任,但是他一天也没有承担过这个职责,而是近一年的时间都封闭在城外一处秘密的军营里训练,这一次是江南军民第一次看到他的风采。

    为了鼓舞士气,刘浩然也决定把自己这支宝贝军队拉出来秀一把,于是前夜大内亲军悄悄进驻城内,然后今日再沿着大街列队走出城去。说这支军队怪异,指的是他的服饰和兵器装备。

    这支军队上穿红色双排扣上衣,下穿一条紧腿藏青色红条镶边的裤子,蹬着一双皮靴。他们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圆领高硬帽,既像帷帽又像一梁冠帽,正中嵌有一块三角形的小红色牌子,上面还插着一根直立的红缨。这些大内亲军的军士们腰间扎有一块白色的皮带,上面挂着好几个皮盒子,胸口上还交叉有两根窄皮带,正好与后背背着的一个皮制背包相连。背包上除了挂着一个铁制的笠帽,还有一个皮裹的兵器,露出一截木把来。他们手里都握着一把铁制的火枪,上面的刺刀闪闪光。整个看上去非常显眼鲜艳。

    刘浩然为了大内亲军的服饰可是花费了一番心思。上衣紧脚裤是方便跑动,而铁制笠帽是当头盔用的。火枪兵身上没有铠甲,所以刘浩然琢磨着再怎么样也要给军士们的脑袋上增加安全感。铁制的笠帽和二战时的英军头盔有点相似,但是在现在的军民看来,和前宋厢军的软帽有点像,打起仗多少还可以防住从天上飞下来的箭矢。

    至于鲜艳的军服,不是刘浩然图漂亮,想把自己的军士打扮成花孔雀一般,而是无奈之举。他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说黑火药时代,双方对放火枪,不一会战场上就烟雾缭绕,看不清对面的情景,为了防止出现误伤,辨认敌人,欧洲各国就把军队的军服搞得鲜艳无比,有红、有蓝、有黑,五花八门。刘浩然为了以防万一,只好把大内亲军的军服搞得无比鲜艳,定远军名义上是红巾军的一支,自然而然就采用了红色,搞得军服跟历史上英军军服相似。

    但是也不可否认,刘浩然制定军服时受了历史上英军等欧洲军队军服的很大影响,谁叫他以前看得有关近代战争电影里满幕都是英法等欧洲军队的模样,长时间的熏陶就形成了一种审美习惯,让刘浩然总觉得黑色火药时代的军服就应该是这样,换了其它的还真看不习惯。

    大内亲军的编制不过一个步兵团,也就三千余人。他们以连为单位,在咚咚的鼓声中耀武扬威地列队从江宁大街上走过,漂亮的军服、整齐的队形、肃杀的气势引得围观的百姓们齐声叫好。尤其是骑马走在队伍旁边的军官,服饰更加漂亮,加上有骏马的陪衬,引起不少姑娘少妇的侧目。刘浩然执政江南以来,借口大业未成,需要百姓们出力,下令严禁缠足,并在棉布厂广招女工,所以江南的风气与以前有所不同。

    刘浩然在将领们的簇拥下,面带笑容地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前面精神抖擞的军士,还有那密密麻麻的刺刀,刘浩然却是有苦说不出。龙凤四年几乎一年,刘浩然都在为钱愁。他终于理解了两句话,一是火器时代打得就是钱,二是海军是用黄金堆出来的。

    三千人的大内亲军所有的装备,包括枪炮,简直抵得上三万人常备长矛步兵的花费了,而且一旦开战,火药、弹丸,打出的全是钱,而且还不能像箭矢一样大部分可以回收。

    让刘浩然更吐血的是长江第一舰队,造船还好说,江宁造船厂原本规模就不小,加上各地汇集来的工匠,只要改进工艺技术就好了,木材又费不了多少钱,皖南地区多的是。可那三百多门火炮却全是实打实的铜啊。

    铜钱一直是中国的流通货币,二百八十多门火炮,门门都是近两千斤重,加上制造过程的损耗,这要耗费多少钱?而江南辖地铜矿又不丰富,刘浩然为了不影响流通货币,几乎是在疯狂地收集各种铜材。蒙古贵人们捐献的寺庙铜佛像被拆毁熔掉了,虽然是打着大义的名义,但是在江南百姓中引起不小的非议,甚至有谣言说刘浩然要灭佛,谁叫他出自刘福通麾下,而刘福通是出了名的白莲教头子。这件事情还引起了不小的动乱,有不少有异心的人打着这个旗号兴兵作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而江南行省长期对铜器的收集和严密监管,使得江南境内铜价一度上涨,造成了刘浩然一直不愿意看到的货币紧张和“金融”动荡。但是想想火炮和海军能带来的丰厚利润,刘浩然再咬牙也要坚持下去,有时候他在想,等老子的海军展起来,先要去一趟他所知道的金铜矿丰富的菲律宾,凡是黄色的东西统统抢来。

    为了全力展火炮战舰,刘浩然连6军的展都暂缓下来,只编练了这三千人的大内亲军,也引起了6军将领们不小的埋怨,不过刘浩然这是没有办法的举动。相对铸造青铜火炮来说,滑膛枪就太精巧了,需要的工艺和工匠要多得多,现在火器局一个月能造三十门火炮,滑膛枪产能却一直徘徊在五百枝左右,而且两者不能兼顾。所以刘浩然只好把精力放在火炮上,但就是这样,长江第一舰队的火炮需求占据了整个江宁火器局的大部分产能,紧赶慢赶,最后三十门炮还是舰队出征前十余天才安装好的。一切都只能等工匠学堂那些学子们毕业再加熟练工艺以后再说。

    在刘浩然的心目中,打仗必须收获大于付出,尤其是自己的军队逐渐进入黑火药热兵器时代,要是没有足够的收益,打不了几场大的战役,自己就要破产了。但是现在又只是“内战”,虽然有蒙古贵人的金银财宝做缴获,可那些与付出的军费相比,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看来只能指望海军赶紧展起来,然后四处掠夺,贴补一下江南行省的家用。

    所以长江第一舰队战事一毕,刘浩然让俞通海做了一个详细的战后总结后就让他把第一舰队的指挥权向廖永安交接,然后赶紧和陈孝林带着光荣号和勇气号出海去挣钱。

    这两艘船是刘浩然以福船原型做出的远洋船只。他父亲为了让擅自造出燧石枪的儿子少惹事,曾经硬拉着刘浩然加入了市里的航模小组。中学两三年里,刘浩然从风帆船到航空母舰,倒也做出不少仿真模型,对盖伦帆船的结构也有一定的了解,就是没做过福船、宝船,因为后世人早就忘记了这种世界上曾经最大的海船。

    通过工匠,刘浩然才了解到福船的历史和优势。从唐朝开始,福船便在中国沿海流行起来,到了宋朝更是展到了一个高度,远航在南洋和西洋各地。元廷也沿用了这种船只,方国珍水师的海船就是这种船。福船行驶迅,抗风浪性好,而大型福船就叫宝船,由于体积庞大,行驶非常平稳,不过就牺牲了船。江宁造船厂原本就有不少工匠,而辖下的刘家港原本是元廷海运的重要港口和中转站,有元廷从福建福州、泉州征募过来的工匠,现在全被集中到了江宁造船厂,所以制造这种船很容易。

    不过刘浩然根据自己的知识和其它工匠的建议,对福船做出了改进。他们把船楼结构并入船体,使得船只重心变低,加上把船体稍微变宽和丰满,船底再加了一条底翼,外加货物全部放在底舱,可以在保持良好的抗风性能基础上去除了福船原本需要的压仓石和船体两侧的护板。再就是对福船的船头部分进行了改进,由原本的面形改成了尖形,与尖削的船底和底翼融为一体,组成了一个非常流畅的流线型。船楼并入船体后加了一根伸出的斜桅杆,而船尾的船楼继续保持,只是为了保持低重心降低了高度。

    为了获得更大的动力和便于操控,根据长江第一舰队帆桨船的经验,刘浩然在新船上采用了软硬帆结合,大致的分布是这样的,最后一根桅杆是福船特有的纵硬帆,做为操纵帆,由于其可以转向,便于在逆风时使用,和历史上西方的三角帆功效差不多,但是更方便;其余两根桅杆均是软方横帆,而且每根桅杆上分段设帆,软横帆可以做的很大,一旦顺风的时候全部展开,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风力;斜桅杆也可以加一到两幅大三角帆,与西方历史上的盖伦级帆船一样,在顺风的时候为船只加。为了抗风浪和承受火炮的后座力,刘浩然要求工匠们采用各种技术加固船体。根据这个要求,工匠们放弃以前喜欢用的短材拼接,改用长板材铁钉连接,尤其是在刘浩然提出龙骨、肋骨结合起来加固船体的概念后,结合福船原本的主龙骨以及依靠侧面夹持来加固船体的技术,将两者结合,使得新船比福船的坚固度提高了一半。

    最底层的船舱继续沿用了福船的密封舱技术,保持良好的防漏性和防沉性,而第二层船舱为了安装便于安装火炮,就采用了墙体甲板贯通技术。

    至于刘浩然明的艉柱绞链舵,在长江第一舰队使用效果非常好,也被照用在新船上,而且依然是中国船特有的多孔平衡舵。

    于是,光荣号和勇气号这两艘中西结合的新式海船就这样被捣鼓出来了,经过江面上一段时间的试航,刘浩然觉得它基本上满足了远洋航行中续航能力、航、坚固度三大主要要素的要求,经过估算,这两艘船的载重量在一千吨左右,已经暂时足够用了。但是海洋才是真正检验它的场所。前几日,光荣号和勇气号在刘浩然亲自欢送下,悄然地离开江宁港口,驶向大海。

    原本俞通海还要等着两艘船上各自五十六门火炮完全到位后再走,但是刘浩然怎么能容忍他们停在港口里浪费粮食呢?他从第一舰队调拨过来四十门火炮分别装在光荣和勇气号上,然后让俞通海赶紧带着从第一舰队抽调来的八百多名水手出海去,这两艘海船不在海上经过测试,江宁造船厂根本无法继续往下造。可为了那四十门火炮,接手第一舰队的廖永安心痛不已,差点要带人在长江口把俞通海截住。

    在刘浩然的胡思乱想中,他随着大内亲军走出了江宁城,围观的百姓却依然不减,很多从四里八乡赶来的百姓聚集在城外大道两边,向刘浩然和大内亲军欢呼致敬。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赶路,刘浩然和大内亲军赶到了码头上,那里有上百艘船只在等着他们,而李善长、汪广洋等留守文官早就乘坐马车赶到了这里,等候着向刘浩然告辞。

    “百室先生,江南诸事就麻烦你了。”刘浩然挽着李善长的手道,这次冯国用做为幕僚长要随军参谋,所以刘浩然就委托李善长留守江宁,处理江南事务。

    “请丞相放心,善长定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李善长点点头道。

    “其它事情好办,可惜推行新政非议汹涌,还要请百室先生费心了。”刘浩然推行新政,自然要说服李善长、陶安、朱升、汪广洋、冯国用等幕僚,要是这些人都不支持他,这新政刘浩然一人还真搞不定。而且刘浩然讲明自己的真实用意后,这些幕僚会用心体会,再结合现在的实情加以衡量,指出弊端,然后大家合计想出切实可行的方法来。

    “善长自然省的,我会多与枫林先生、主敬先生协商,以稳妥为重。”李善长多少知道一点为臣之道,虽然江南行省的政务几乎由他一人在主持,位高权重,但是他也知道位高震主,也清楚自己的主公刘浩然是个城府极深又极有手段的人,所以有事就多与朱升、陶安、汪广洋等人商议,不敢擅权。

    “那就好!”刘浩然高兴地应道,随即又走到陶安、朱升和汪广洋等人面前,一一告辞,最后走到夏煜和杨宪面前,还没等他开口,两人便拱手轻声道:“请丞相放心,所有情报我等定会一日一报。”

    事毕后,刘浩然登上了大船,与三千大内亲军在舰队的护送下顺流而下,在镇江附近入南运河,沿着运河南下,经常州、无锡、平江、嘉兴,十余日便赶到了杭州。

    而早在十余天前,接到命令的冯国用率领六个常备步兵团和四个守备步兵团移驻杭州,先行攻克绍兴的北门户萧山城,并陈兵钱清,与元廷行省紧急调来的黄中等部两万多人对峙。战场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刘浩然带着大内亲军上场表演了。

第五十七章 火枪与火炮(一)

    龙凤五年(至正十九年,公元元月初十,钱清镇元军大营里,黄中正和几位将领和高官在讨论着战事,一名探子在帐外叫着有军情禀告。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自迈尔古斯一死,元廷行省举目望去没有什么领军的将才了。所以当冯国胜率军气势汹汹杀来,达实特穆尔只得擢升黄中为浙东道宣慰使,委为大将,将其从诸暨调来抵御定远军,并东拼西凑给他凑足了两万余人。

    “回大帅和诸位大人,今日清晨定远军有一支军队开拔出营,约有三千余人,全军上下着赤装,击鼓鸣乐而来,看旗号正是伪江南行省丞相刘浩然。”

    “什么?刘浩然亲自来了。”黄中和诸人都大吃一惊。刘浩然的几位大将现在已经是赫赫有名,常遇春奔袭突击,傅友德来回纵横,冯国胜致命侧击,加上皂袍将丁德兴和正在崛起的邓友德、胡大海等人,在东南等战事中已经让大江南北的众人闻名遐迩。但是据说这些将领都是刘浩然提携调教出来的,加上自江宁战事之后他没有亲自指挥战斗,因此刘浩然身上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有人说他只是善于识人,有人却说他欺世盗名,也有人说他文武双全,用兵在定远军中屈指可数。今日居然赶到了绍兴?

    “真的只有三千人吗?”黄中回过神来问道。

    “回大帅,的确只有三千左右。”

    “那冯国胜所部呢?”

    “在刘浩然拔军后一个时辰也开出军营,现在两军相距七里之远。”

    冯国胜也出来了,黄中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定远军现在原本就占据兵力优势,现在刘浩然亲自出征,定会士气大涨,这仗还真不好打。

    “这是定远军使者送来的通信。”探子随即又递上一封书信。

    黄中连忙拆开一看,上面只是寥寥几句:“今日我以三千将士邀战,敢战就来战,不敢战就赶紧滚蛋,休挡爷的去路。刘浩然”

    “这刘浩然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妄!”旁边的将领官员在传看书信后愤愤道。

    黄中却在无语中思量,人家狂妄自有狂妄的本钱。现在的南方诸军,提起定远军的长矛方阵,谁不在胆寒的同时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天下有数的悍军!”

    “你刚才说刘浩然所部上下皆赤,击鼓鸣乐而来?”黄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正是,刘浩然所部衣着鲜艳,上下皆赤,击鼓鸣乐而来,小的们远远地就听到了,应该是吹笙之声。”

    黄中心中不由微怒,这刘浩然难道当了几天行省丞相就骄横狂妄到了这个地步?居然领着一班戏子来跟老子打仗?

    “是长矛兵吗?”黄中略一定神,继续问道。

    “回大帅,不是长矛兵,其全军上下皆扛着长枪不似长枪,刀剑不似刀剑的兵器,小的们眼拙,认不出是什么东西。”探子说得是实话,大内亲军的滑膛枪与现在的火器外形相差太远,难怪他认不出来。

    “莫非是火器?”黄中暗自猜想,火器他见过,只能做为辅助兵器来用,没见过全军上下用火器的。火器齐放起来声势的确浩大,可是中间的间隔时间太长了,实战效果太差。方国珍大败之后,全军上下为了遮羞不愿将战事实情讲出来,当然也透出一些风声,无非是定远军火器厉害,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就被吹嘘和谣传地太离谱了,什么声如雷轰,一击之下,十里之内人畜皆灭,反而让人不相信了。

    思量许久,黄中决定列阵出击,好好给狂妄的刘浩然一个教训。火器厉害,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听说列阵出战,刚才还忿忿不平的将领官员们有些犹豫了。

    “大帅,万一我们出战,冯国胜从侧翼出击怎么办?”定远军将士用兵如神,而冯国胜这个侧击之王也不是白叫的。

    “我领一万人人出阵,背靠钱清大营,你们在营中做好准备,随时接应。万一冯国胜使诈,我无后顾之忧,战事稍有不利就退回营中,再据营寨拒敌。”黄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众人听完后也放心了。钱清镇是杭州通往绍兴运河的重镇,有城池要塞,元军可以凭险据守。定远军虽然野战厉害,但是攻钱清城总要费点力气吧。

    主意一定,黄中率领一万精兵在钱清镇北一里处列阵迎战。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刘浩然所部在视线里出现。

    这军队果真如探子所说,上下皆赤。一身漂亮的红色上衣,双排扣子闪闪光,白色的皮带更是衬托出衣服的鲜艳,裤子笔直挺立,收在皮靴里。这些军士都带着一顶铁制的笠帽,正中间插了一根红缨。这根红缨就像松鼠的尾巴,笔直的立在帽子的正前,并在风中迎风飘扬。

    而随风远远飘来隐隐可见的乐声,仔细一听,正是探子所说的笙乐,还有笛子和鼓声,虽然不是什么靡靡之音,而是一种有节奏的乐声,可是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黄中却认为此乐还是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

    真是骄横狂妄,看我怎么打败你。黄中愤愤地说道。

    刘浩然和冯国用坐在马上,用单筒望远镜看着十里之外元军的动静。这元军排成了四个方阵,看来定远军的长矛方阵已经深入人心,很多军队都自觉不自觉地学起模样来。

    而一队队大内亲军在乐声中以队为单位,随着乐声迈着整齐的脚步,扛着枪从两人身边走过。

    冯国用看了一会敌情,但还是忍不住放下望远镜,转头看了看走过的大内亲军,暂且不说他见识过的火器威力,只是这服饰,上下笔挺,颜色鲜艳,太过华丽了。冯国用见识过大内亲军火枪齐放的情景,知道在那烟雾缭绕中颜色鲜艳是辨别敌我的无奈之选,可是这也太奢华了吧,这大内亲军的服饰都是在松江商家定制的,花了不少钱。按照冯国用原本的设想,军士还是以前的简单布衣,胸前加块红布就好了,想不到刘浩然居然把他们打扮得像花孔雀一般。由于是即将开战,大内亲军的将士们把漂亮的军帽收起来放在背包里,换上了铁笠帽,而那根红缨却被取了下来,插在笠帽上。

    还有那乐器声,刘浩然派上百军士到秦淮河乐班学习笙、笛子、甚至埙,为了笙的声音变大,刘浩然让工匠对笙进行了改造,使得军用笙大了一半,声音更加洪亮,也方便携带。这些乐器与原本的行军鼓轮流演奏,行军路上乐声不断,这哪像是打仗,简直就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奢华出游。

    放下望远镜的刘浩然看到冯国用听着乐声,眉头微皱,知道他心里的疑惑和不满,便开口解释道:“我军行军,是整队齐步随节奏而行,时间一久,不但体力消耗很大,连精神也非常容易疲劳。说不定还没到战场上,军士们的精气神都没有了,还如何打仗。这乐声是让人轻松的最好办法,军士们听着这时而激昂,时而雄壮,时而悠远,时而伤感的乐曲,就能不知不觉地走到战场上,保持最好的状态与敌对决。”

    冯国用听完后不由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接受了刘浩然的说法,乐声的作用是显得易见的,到目前为止,走了十几里地的大内亲军还精神抖擞。只是自家的主公打起仗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总是希望把任何一个可能影响胜利的不安定因素排除在外,用各种可能去争取胜利,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却又有效的方法。

    “护军,我们相距多远列阵?”冯国用放下这些杂思,开始专注起战事来。

    “相距三里,我们的杜重六野炮的最大射程是三千二百米,有效射程是四百一十米,而我们的滑膛枪的有效射程是一百二十米到两百米。所以必须要让元军先动起来,太远了他们就不敢动了,冯国胜的名头可不小啊。”刘浩然笑着说道。

    由于江宁火器局的产能几乎全消耗在长江舰队的火炮上,6军用的火炮只能择优展了,刘浩然为之花费了一番苦心。鹰炮,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三磅炮,刘浩然觉得威力太小,而且重量也不轻;塞寇炮,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九磅炮,重量又稍重了一点,足有一千五百斤重;帕萨伏朗特炮,射程倒不错,有效射程是九百多米,最大射程四千多米,可惜太重,足有两千七百多斤重,又只是一种六磅炮。所以刘浩然最后选定了另一种六磅炮,米宁轻型长炮,重不过九百斤,口径与帕萨伏朗特炮一样,都是八点四厘米。

    刘浩然在中学时利用父亲工厂的边角废料成功研制出燧滑膛枪后,雄心勃勃,正在向研制火炮进军,幸好被父亲制止了。不过他倒是因此对前装火炮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因为他那时的条件只能向这方面展。

    于是刘浩然根据自己所知道的知识,火炮的射程是口径和炮长有关系的,并以此来指导工匠造青铜6军野炮。这米宁轻型长炮是在一个叫杜重六的工匠带领下完善的,所以刘浩然就将它命名为杜重六野炮,着实让火器局的工匠们高兴了一把。

    而燧石滑膛枪由于是以赵营户为主的工匠们完善定型的,原本叫赵营户滑膛枪,不过根据赵营户的要求,这种枪被改成为靖康滑膛枪,以纪念靖康之耻。定型的靖康滑膛枪长一点二九米,口径一点九厘米,加上刺刀全长一点六九米,全重约十斤。

    冯国用再用望远镜看了看敌情,便点点头道:“护军应该是胸有成竹了。”对于火枪火炮这种新式武器和相应的战术,冯国用心里可没有底,幸好刘浩然对此颇有一套,从行军到列阵,再到对战,都有相应的对策,大内亲军就是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真不知道自家主公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

    “阮智,”刘浩然大声叫道。

    “属下在!”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策马奔了过来应道。阮智是广东人,原本是广东路水师的百户,后来碾转到了元廷曼济哈雅水师,鸭母港一战降了定远军,成为常遇春麾下一员猛将。后来刘浩然在江宁6军学堂见其善用火器,一问才知道原本在元廷广东水师就是玩火器的,于是就选入大内亲军中。阮智在新军训练表现出众,对火枪火炮颇有心得,于是便被擢升为大内亲军火枪步兵团的统领。不过此人还是向往水师,听说水师也装有火炮了,一直想回水师,刘浩然暂时还离不开他,但也在未来海军给他留个位置。

    “全军离元军三里出列阵!”刘浩然传令道,大内亲军就一个步兵团,虽然阮智就是前敌指挥官。

    “得令!”阮智接令后行了一个礼便调转马头跑远了。

    随着阮智在队伍处布的命令,战鼓随即停了下来,而十余支笙却吹响了《列阵曲》,在高亢清亮而又略带点伤感的笙声,大内亲军开始列阵。他们以队为单位,排成一阵,每一排是接连两哨,一队就是三排。每个军士左右相互都挨得很紧密,前后的间隙也很小。而每队之间也排得密密麻麻,只有一人宽的间隙。只是每营之间留了个宽一点的距离,估计可以放四五门火炮。不一会,三千大内亲军排成了一条长达近两里的横线。

    按照编制,大内亲军火枪步兵团也是四个营,三个步兵营,一个火炮营,每个步兵营下辖三队,每队六哨,和长矛步兵一致。而火炮营拥有二十门杜重六野炮,每一门火炮就是一哨,分射击什、弹药什和运输什,虽然人多了点,但是刘浩然这是为以后做准备,尽量多训练些人来。

    当步兵营列阵时,被马车拉着的火炮营也在前面十米处开始卸车。射击什的军士用工兵铲在地上为每门炮挖上两个前陡后斜的浅坑,而弹药什的军士们忙着把马车上的弹药搬下一部分来,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运输什的军士们则忙着把炮车从马车上断开,然后协力推动炮车车轮,把火炮往挖好的坑里推,很快就放置好位置。

    火炮放好位置后,射击什的军士们开始用棉团木棒先把炮管清理一下,然后弹药什的军士用半截竹筒模样的长柄铁铲装了一铲子引火药,伸进炮管里灌好。接着另一个弹药什的军士把油纸筒包装的推进药放进去。射击什的一名军士拿着一根长柄推杆等在那里,立即用推杆将推进药筒推到炮管底部,弹药什的一名军士拿着一团易燃填塞物塞进炮管,而射击什的那名军士又用推杆把填塞物推紧。弹药什的一名军士捧着一个铁弹,小心的放进去,另一名弹药什的军士随即又塞了一团填塞物进去,最后由射击什的那名军士用推杆使劲推紧。

    而哨长在那里点燃了火器的火绳,经过改进,点燃火炮不再使用不太可靠的火钩,而是直接用掺有硫磺等易燃物的棉绒条。哨士官在火炮尾部,用一根木条在引火槽的小孔里戳了戳,保证到时点燃的引火能顺着这个孔引燃炮管里的引火药。

    哨长见一切都准备好了后,各军士拿着各自的工具全部退到火炮后面,便把长柄点火器树立,然后高高地举起了左手。随着二十门火炮的哨长相继举起了左手,火炮营都营下令将尾部缺三角的红旗展开,表示火炮营已经准备待。

    就在火炮营准备时,列好阵的步兵们也在准备着。他们没有急于装弹药,而是最后检查枪支的状况,保证战时能万无一失。

    刘浩然看到各部相继准备好了,转过头来对冯国用说道:“我们该找个人把黄中调动起来。”

第五十八章 火枪与火炮(二)

    刘存孝策马奔出阵来,一会就跑到了元军阵前,然后勒住缰绳,指着元军高声叫道:“我家相父就在对面,尔等敢迎战否?”

    黄中不由纳闷了,相父,是谁呀?旁边有知情的官员附耳过来说道:“闻听刘浩然收养了数百遗孤童子,均视其为义父,忠心不二,故称刘浩然为相父。”

    黄中了然地点点头,看着刘存孝继续在那里大叫挑衅道:“俗话说好狗不挡道,不敢战就趁早滚蛋,休得在这里挡路。”

    听到这话,不少元军将士们都鼓噪起来,这小子也太张狂了吧。而黄中也是一肚子的火,这小子,跟他义父一个德性,年纪轻轻,不过十七八岁,居然也如此嚣张。不过身为主将,黄中不敢被怒火烧昏了头脑,他开始仔细分析起战场的局势来。

    定远军摆在阵前的那二十门铜家伙应该是火器,不过他没有见过如此漂亮归正的火器,不知道威力如何?那三千军士手持的家伙也应该是火器,估计和火铳一般。想到火铳,黄中心中稍安,那东西他见过,一次还可以,的确能把人吓一跳,可惜还没等装第二,自己可以冲到定远军前面了。相距三里,这段路不算太远,自己随时可以退回钱清镇,不用怕冯国胜侧击自己。

    想到这里,黄中决心出战,元军的士气原本不高,要是不趁这个机会打个胜仗,一旦被定远军围住,迟早完蛋。于是他叫过心腹部将裘铜头,细细叮嘱一番:“你率大军冲上去,动作一定要快。定远军火器时要约束好部下,不要慌,没等他们装好第二轮我们就可以冲上去了。”

    由于元廷行省损失惨重,这部分元军没有多少骑兵,只能靠步兵冲上去打了。黄中交待一番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传令探子远远地散开,探知冯国胜的动向,一旦周围有定远军其它部队的迹象,立即回报。

    裘铜头走到阵前,一挥手,近万名元军成四个方阵,前后各两个,以宽和纵深都一里多的队形缓缓向前走去,路还远着,用不上一上来就狂奔,省点力气到合适距离再力。

    刘存孝见元军动,目的已经达到,调转马头便跑回本阵去。

    走了一会,元军离定远军不过两里远了,他们的脚步开始加快,但是还谈不上狂奔,只是缓缓小跑而已。最前面的元军手持着长枪,对向定远军,后面的元军手持盾牌和砍刀,紧跟其后。而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加快,身上的甲片、刀鞘等物件开始哗哗作响了。

    刘浩然从望远镜密切注视着元军的一切,看到元军前锋已经进入七百米距离,当即传令道:“开炮!”

    火炮营都营看到中营红旗一摇,当即传令开火。在此之前,火炮哨长们早就让射击什的军士们提着炮车后面的拖尾架,调整好了合适的方向,对准了元军方阵密集的人群,而炮口高度也调整好了,正好可以对五到六百米距离的目标进行直射。

    接到命令,哨士官马上拿出一个火药瓶,往引药槽里倒火药,由于引药槽的孔是上大小小的锥形孔,所以火药很快就填满了整个孔和槽。待哨士官退后几步,哨长把点火器的火绳往引药槽一凑。一道火光从引药槽飞出,随即一道火团从炮口喷出,随即是一团浓烟和巨大的声响,而火炮整个往后一退。整个火炮营阵地一片烟雾缭绕。

    呼啸的炮弹一下子就飞到了元军人群前,将近六斤的重量带着巨大的动能,一下子就把最前面的元军军士上半身击得粉碎,断成两截,而炮弹冲势不减,又击中了两个人才停下。元军军士们原本就被巨大的炮声吓了一跳,突然看到身边的同伴四分五裂,自己还溅了一身的血,不由心里都慌了,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还有些炮弹由于地势问题,扑通打到了地上,却在硬泥地上继续向前滚,一口气打断了好几个元军的腿,让他们蹲在那里狂嚎着。

    裘铜头好容易拉住被炮声吓得乱跳的战马,赶紧喝令将领军官们约束住部下,继续往前冲。元军不比定远军,有人数众多、训练有素的军官和士官做骨干支撑作用。元军的牌子头都算不上军官,那些百户们在队伍旁边又打又骂,终于把这支元廷行省的精锐部队给安抚住了,继续向前小跑。

    而火炮营开火之后立即开始忙碌起来,在哨士官往引药槽上盖住一块湿羊皮的同时,一位弹药什的军士用一根长柄工具伸进炮管里,使劲地转几圈,然后往外拉。这工具前部有两个螺旋交叉的小铁铲,用于清理炮膛里火药残渣。残渣被清理出来后,早就待命的军士用蘸水的棉团往炮管伸,棉团上的水可以熄灭还在燃烧的残留火药,并可以给炮管降温,而且这蘸水的多少还要随着炮管开火次数,炮膛的温度来掌握,防止多余的水残留在炮膛里,影响火药的燃烧。随着一团水汽从炮口冒出,军士把棉团抽了出来。紧接着是装引火药,放推进火药筒,填塞物,炮弹,填塞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和迅地进行着。最后哨长指挥军士把火炮推回原位,哨士官取开羊皮,倒上引药,哨长点火,火炮又一次开火。

    经过刻苦的训练,大内亲军的火炮手虽然没有达到英军的每两分钟三,但是一分钟一还是能做的到,现在火炮营军士们体力充沛,精神亢奋,度又有了不小的提高,几乎到达四分钟五的程度。而一般人每分钟只能跑四百米,可元军身上还有兵器、铠甲等负重,加上前面又小跑了一段路,消耗了一定的体力,六七百米的距离至少要两分多钟。这时间足以让火炮营又打出两轮炮弹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怒吼的火炮喷出的炮弹威力越来越大,在这平坦的旷野中,密集的元军军士们的血肉之躯被呼啸而至的铁弹打得血肉横飞,虽然只是为数不多的人死伤,但是这声势,这惨状,让仍然继续前进的元军军士们经历了严峻的考验。许多胆小的军士丢下兵器,调头就跑,很快就被策马追上去的军官将领和后面押阵的督战队一刀砍翻。

    火炮营打出第三轮炮弹后,立即收拾好东西,把炮车挂在马车后面,绝尘而去,不过有不少军士被零零落落飞来的元军箭矢射中,被同伴扶上马车。他们回到步兵军阵中营与营之间的空隙中,又重新布展开,不过他们这次装的是散弹。

    用望远镜在烟雾中看着这一切的刘浩然叹息了一声道:“我们的火炮射程还是太近了,而且炮弹威力还不够,还要继续努力。”

    冯国用在旁边笑道:“护军,我们火炮大神威,几乎让元军胆丧,要是再厉害一倍,步兵就无用武之地了。”

    两人轻笑一声,继续在望远镜里观察战情。

    在火炮营打响第一炮时,步兵军阵后面响起了一阵埙声,在轰隆的炮声中,低沉浑厚、雄远悠长的埙声在回荡在旷野之中,回响在步兵们的耳边。所有的将士都被一种荒古浑朴的情感所包围,这种情感仿佛从远古传来,苍凉哀婉而又断金裂石。军士们在这种悲凉中开始默默工作。

    军士们左手持枪,右手打开扳机,扳至半击的安全位置,然后打开击槽的铁盖,他们从皮盒子里拿出油纸弹药筒,江宁火器局在被刘浩然打开新思路新视野后,创造明层出不穷。靖康滑膛枪的弹药有了极大的改善,弹丸和火药被装在了一个纸筒里,而且铅制弹丸由圆形变成了圆锥形,后面还开有一孔,当火药被点燃时,受巨大气流冲击,这个圆锥形的孔被涨开,扩开的边缘与枪膛紧密结合,比原本靠推杆把铅弹戳变形而获得的密封性要强多了。

    军士们依然用嘴咬开纸筒,将合适的火药倒入击槽里,然后盖上铁盖。再把纸筒的火药全部倒进枪管里,随即把包裹有一点八厘米口径子弹的整个油纸筒尾部朝上地塞进枪管,接着用铁通条在枪管里捣几下,把子弹和火药捣严实后放回通条,然后枪口朝上,握持在右侧,在继续吹奏的埙声中等待命令。

    尽管火炮给予了元军以沉重的士气打击,但是这些军士们在将领军官和督战队们的驱使下还是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后来由于没有火炮的轰击,这些军士们的脚步便加快了不少。

    四百米,三百米,除了火炮营,大部分的定远军依然不动,他们整齐鲜红的衣服是那么耀眼,直立的红缨在随风摇摆,他们坚毅的面容被元军军士们看得清清楚楚。不少元军军士甚至听到了定远军阵后面飘来的埙声,悲凉哀婉的乐声让元军将士们心头一动,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乡肥沃的土地,父母苍老的面容,妻儿翘的期盼,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家乡,回到亲人的身边?

    两百五十米,看到元军冲过设定好的距离标识,步兵营的军官令了“准备!”而埙声也骤然停止。

    上千支火枪被端起放平,密密麻麻的枪口朝着密集的元军军士。元军将士对突然停止的埙声感到不解,他们抬头看着前方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一种未知的恐惧从心里涌起,但是另一种恐惧却驱使着他们继续往前跑。

    两百米,开火!

    定远军阵前接连不断地响起沉闷的枪响,无数的火光在闪动着,无数的烟团在跳动,而最前面一排元军军士不少人觉得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个血洞出现在前胸。由于元军是呈密集队形前进,而排得密密麻麻的大内亲军又是瞄准人群射击,只要不是往上飞或者偏离得太离谱的子弹,基本上都能击中目标。三千枝滑膛枪第一轮射击后,元军军士就有差不多四百多人倒下,非死即伤。

    大内亲军的军士们不管对面的情况如何,放完枪后立即装填子弹,由于弹药的改良和长时间的刻苦训练,大内亲军们的射可以达到每分钟2~3,这也意味着元军冲过这段距离的时间里他们可以再放一轮。但是元军都不是飞人,而且在如此密集猛烈的枪击下,很多人都惊慌失措,度就更慢了。

    在火枪兵重新装填子弹的时候,火炮也开始对着冲过来的元军人群开火了,随着接连不断地巨响,暴雨一般的散弹横扫着一切,两三百名冲在前面的元军像是疾风中的枯叶,呼喇一声倒下一大片。

    随即不久,火枪兵又开火了,这一次第一排的军士对准冲进一百米距离的少数元军开火。这个距离命中率是第一排火枪兵采用四五枝枪打一个,消灭了这些勇猛而又危险的元军,而第二排、第三排火枪兵继续齐射。

    战事越地激烈,阵地前烟雾越来越浓,除了大内亲军的红色在其中如隐如现,几乎看不到冲到里面去的元军,不过后面的元军开始慌乱了,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猛烈密集的火器射击,那声响,那气势从心底摧毁着他们的最后防线。他们有的丢下兵器往回跑,有的在原地打转,死活不肯往前冲,不过还是有不少军士在督战队血淋淋的刀片下下胆颤心悸地往前。

    不过大内亲军也好不到那里去,面对越来越近的元军和不断在箭矢中倒下的同伴,不少军士开始慌乱起来。有的忘记往击槽装引药,咬开纸筒往枪管装药填弹就开火,结果哑火了,只好重新装引药;有的通条忘记取出来,结果一扳扳机,通条和子弹一起飞出去了,这枪也没法打了,只好装上刺刀,蹲在最前面;更有甚者在装完第一次弹药后由于同伴中箭倒下一打断,忘记了前面的事,又装一次弹,一扳扳机差点炸膛。

    刘浩然在单筒望远镜里看着只摇头,自己对这支军队可是下足了本钱,每个军士射击训练时每次都要打十枪实弹二十空弹,总计下来一年至少打了上百实弹,两三百空弹,现在还打成这样,这要是在滑膛枪互相对射的情况下怎么办?那时的压力远胜现在的箭矢乱飞和步兵逼近。他现在都有点后悔自己过于托大,居然单独把这支军队拉出来,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加上长矛兵掩护,回去一定要修正战术。这个时候不比电影中看到的,双方互相只是对射,然后看谁先崩溃。

    冯国用看着刘浩然一脸叹息和不甘的样子,劝慰道:“护军,只有实战磨炼,才能让大内亲军更加完善。”

    刘浩然一收望远镜,叹了一口气道:“火枪兵还是太稚嫩了,我们的战术也太单一了。不过幸好这次是面对绍兴元军,要是面对陈友谅军队或察罕帖木儿的铁骑,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随即他转过头对刘存孝说道:“传令给阮智,叫他调掷弹兵上!元军的士气差不多了。”

第五十九章 火枪与火炮(三)

    大内亲军掷弹兵是一种新兵种,不过一个队的编制而已,也是滑膛枪装备,不过选的是身材高大,手臂有力的军士,专门训练投掷,用的是根据长江舰队实战后改进的手榴弹这个手榴弹加了一根木柄,里面有一根空心细铁管,引药从里面穿到弹体里。这样既可以方便投掷,使得手榴弹可以丢得更远,又可以保护引线不会因为落地时受到撞击而出现断裂之类的问题。虽然刘浩然现在在开始研究硫酸和硝酸,但是一时半会还是出不来效果,手榴弹的威力也就这样了,吓唬人的功效被杀伤功效更大。

    现在战斗已经白热化,刘浩然也顾不上了,多一个筹码多一份胜利的机会。而阮智也领悟到刘浩然的用意,召集了掷弹兵,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把他们派出去了。

    掷单兵站在步兵阵后,先点燃用随身带着的火绳,再取下三个手榴弹,分别拧开木柄上的盖子,小心理出引线,再把两个挂回到身上,趁着步兵装弹的间隙,从队阵空隙中跑了出来。他们先用火绳点燃手里手榴弹的引线,然后飞快地助跑几米,一甩手把手榴弹向元军人多的地方扔了出去。

    手榴弹有的被扔出三四十多米远,更远的足有五六十米远,被打得够呛的元军惊恐地看着这些冒烟的铁东西,有胆大的忍不住用脚去踢它。时间算得极好的引线骤然引爆了弹体里的火炮推进药,轰的一声便炸开了。

    手榴弹的有效范围不到方圆五、六米远,但是它巨大的声响把原本就胆颤心悸的元军吓了一跳,而飞溅的预破弹片把彩头不好的元军击得满身是血,那两个胆大去踢的元军有一个中了大彩,整个右腿全是弹片,抱着腿就在那里惨嚎。

    接着又有一百多个冒烟的手榴弹扔了过来,这次没有元军敢去踢它了,都是了疯地往周围跑。丢了三轮手榴弹后,掷弹兵就往回跑,重新回到队列后面,步兵们已经装好子弹了,他们可不愿意留在前面当靶子。

    等步兵们又打完一轮后,掷弹兵补充了手榴弹,又跑了出来,几次下来,让元军将士有点抓狂了。火枪步兵们密集的弹雨,火炮暴雨一般的散弹,已经让他们叫苦不迭,要不是裘铜头了狠,下令各将领军官和督战队看到逃兵格杀勿论,说不定早就跑路了。现在又冒出这些掷弹兵,虽然那些冒烟的铁蛋蛋杀伤力远不及排枪和火炮,但是它的爆炸和飞溅的弹片却极能摧毁元军军士们的士气和斗志,加上掷弹兵哪里人多就往哪里丢,好不容易冒着枪林弹雨冲上去几十个人,几个手榴弹就把他们全吓回来了。来回几次奔波,元军们都疲惫不堪。

    战事僵持了将近半个时辰,元军隔着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死活冲不上去,留下了层层叠叠的一地尸体和伤员,而大内亲军滑膛枪的故障也越来越多,有的燧石要更换了,有的枪膛里火药残渣太多需要清理了,也有越来越多的军士把通条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甚至有军士的滑膛枪生了最危险的炸膛,伤及了几个人。而火炮营开炮间隔也越来越久,因为炮管的温度太高,蘸水棉团已经无法一次就可以降温,一伸进去就见到冒白气,随即就全干了,必须又要蘸一次水再降温一次。而炮膛里残留的火药残渣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清理。

    终于,战事生了转折。裘铜头看到战事迟迟打不开局面,而己军的溃兵也越来越多,督战队和军官们的刀片子已经弹压不住了,眼看着就要全军溃散了。于是这位骁将就率领一百多号亲兵向大内亲军冲去。原本他打算带着亲骑冲上去,可惜自家的战马早就被枪炮声吓软了腿,打都打不动,只好带着人徒步冲上去了。可惜此人勇猛有余却智谋不足,居然向着大内亲军的火炮阵地冲去,想一举击破这最有威胁力的敌阵。这五门火炮正好装上了散弹,看到裘铜头冲来,一时也不急着点火,等他们冲到了跟前就一阵齐射。把裘铜头和他的五十多亲兵轰成了马蜂窝,其余的人一哄而散。

    主将一死,早就摇摇欲坠的元军终于崩溃了,最先是将领和军官们溃逃,接着是众军士拔腿就跑,近一万人就这样丢下三千多具尸体和伤员,乱轰轰地逃回了钱清镇。

    黄中开始的时候也被大内亲军的火炮和火枪吓住了,那轰响如雷的动静,连绵不绝的枪击,让他目瞪口呆。战事随即打得无比惨烈,元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被如雨般的弹丸给打了回来,这可是元廷行省现在最精锐的部队,不错的老底子,加上被迈尔古斯整编调训以来,处州山贼,绍兴民军,几经血战才炼成了这么一支精锐军队,也是元廷行省最后的屏障,结果被打残了。

    刚才黄中还想带兵上去支援,可惜探子说冯国胜带着大军停在战场侧翼不到五里处,面对这位以侧击闻名的定远军将领,谁都怕他站在自己的侧翼。万一自己率军上去与刘浩然绞在了一起,他从侧翼一击,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很多军士冲回镇中,突然才回想起刚才战事的惨烈和恐惧,不少人开始声大哭起来,为自己留在战场上回不来的同伴和亲友们痛哭,为自己能从那个地狱里生还回来痛哭,更多的人想起刚才的战事,握刀枪的手忍不住在颤抖。在战场上对死的恐惧,对生的渴望让他们忘记了一切,但是当他们安全回来之后,才现自己的胆魄早就已经被定远军的火炮和火枪击得粉碎。他们大部分人再也不敢面对那密密麻麻的火枪,再也不敢面对那怒吼的炮声,再也不敢听见那沉闷的枪声。

    战场上,浓烟已经被风吹散,现出了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定远军大内亲军的军士们握枪站立在那里,依然一动不动。埙声又一次飘荡在旷野中,哀婉悲凉的乐声又一次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在苍凉的乐声中,所有的定远军将士,包括刘浩然和冯国用在内,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和军帽,向战场死去的人,自己的战友和敌人默哀。

    埙声继续在奏响着,浑厚低沉的声音拂过每一个躺在地上的死者,把他们的亡灵带回家乡,带回到他们亲人的身边;声音也拂过每一个活着的人的心,无论是胜利的喜悦还是失败的痛苦,都被这埙声化成了一缕悲伤。

    黄中和众多元军趴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切,耳边也回响着那埙声,许多人都在默然中忍不住泪流满面。

    埙声过毕,大内亲军开始整队回营。刘浩然戴回自己的帽子,看了看正在收拾己军尸体和伤员的护理队,黯然对冯国用说道:“无论是长矛弓弩,还是火枪火炮,带来的只是死亡。”

    冯国用也回望着战场,叹息着应道:“因此也就有了胜利和失败。”

    “这些战争对于我们来说,没有胜利者,或许大都的元帝,还有那些依然醉生梦死的蒙古贵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刘浩然说罢,调转马头,走入到回营的队伍中。

    是夜,回想起白天自己大内亲军的战事,刘浩然忍不住带着冯国用、阮智及一队亲军骑兵,跑回了战场上。

    月光如洗,静静地照在黑色的旷野上。残旗,断矛,尸体,还和白天一样,布满了整个战场,还有隐隐约约的低叫声在游荡着。在月光下,刘浩然看到几十个人影像田鼠一样在战场上穿行,有的在翻找着尸体,现值钱的东西就往袋子里塞;有的在费力脱尸体的衣服鞋子;有的在收集还算完好的兵器。他们刚才被马蹄声惊醒了,后来看到刘浩然等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胆大的他们又继续干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刘浩然不由问道。

    “钱清镇的元军可能被吓破胆了,退回去后不敢出门半步,所以他们战死者和伤员都没有被清理,而这些人是附近的乡民,趁黑来检点东西。”阮智答道。

    刘浩然点点头,当年他还是红巾军一员的时候,也干过这种活。战场上战死者堆积如山,活着的人就从尸体上寻找适合能用的东西,因为死者已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但是自从建立定远军以后,制定了非常完整的战场打扫制度,死者的遗物都要被整理登记,倒也慢慢忘记了这回事。

    刘浩然掏出短铳,朝天开了一枪,清脆的枪声回响着寂静的黑夜里,那几十个人立即拔腿就跑,不一会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刘浩然收好短铳,回过头对阮智道:“阮智,你带人收拾一下,伤员我们带回去,死者就送回钱清镇。战场所有阵亡者都应该受到应有的尊重。”

    “是!”阮智接令道。

    刘浩然正准备调转马头时,突然听到旁边有轻微的喘息声,扭过头一看,现一名元军靠在另一具尸体上,睁大着眼睛看着刘浩然。他的腹部一片模糊,已经变成了黑色,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器官翻出来了。他躺在那里直喘气,不过气息已经越来越低。

    刘浩然看着那双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睛,还有那张年轻得带有稚气的脸庞,不由回想起当年在红巾军当小兵时遇到一个同牌战友,也是那么年轻,不过十五岁,入队后见人就叫大哥,吃起饭却比谁都狠,几乎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自己和队友们都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子,吃饭的时候都让着他。他也很知恩,没事的时候就帮大家擦拭兵器,收拾东西。

    可惜,才相处不到十日,那小子就在战场被人一刀开了膛,当时他躺在地上煎熬了两个多时辰,最后对着围过来的自己、丁大哥几个人,捧着他那流出来的肠子,只说了一句话:“我有点饿了。”然后就悄然地死去了。

    在刘浩然的视线里,这位伤者和早已死去的小战友的两张脸慢慢融为一体,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甚至伤者那微微的喘息声似乎也变成了那小战友哆嗦轻微的说话声:“我有点饿了。”

    刘浩然强忍着自己的眼泪,旁边的阮智看了一会,低声说道:“丞相,此人没法救了,拖得太久,血都流干了。”

    “送他上路吧!”刘浩然点点头,然后一提马刺,策马就走了。

    阮智郑重地点点头,掏出短铳,对准那位伤者,红着眼睛大吼道:“请安心上路,魂归故里!”随即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声,尾音在黑夜中嘶嘶地回响不停。

    清晨,阮智带着人将近三千具尸体整整齐齐地码在钱清镇城门前,而裘铜头等将领的尸体摆在最前面。闻讯赶来的黄中和众元军趴在墙头上,默然地看着这一切。

    尸体放好后,阮智策马跑到城门前,大吼道:“同袍之情,同生共死,而今亡者尸骨未敛,生者情何以堪!”

    说罢,调转马头就走了。

    待阮智等人走远,黄中带人走出了城门,看着满目的尸体,还有裘铜头那熟悉的面容,黄中一时忍不住泪流满面,这些人都是跟随他的老兄弟,从高邮到平江,从杭州到绍兴,从处州到诸暨,哪一次不是浴血奋战,死里逃生。尤其是裘铜头,如果不是他拼死相救,自己早就死在了处州那个不知名的山谷里。

    想到这里,黄中不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放声痛哭,而其余的军士也纷纷跪倒在地,一时钱清镇哭声震天。

    过了一日,已无战意的黄中率部向刘浩然和冯国胜投降,有少数蒙古色目人不从者被众人乱刀分尸。钱清一下,绍兴再无屏障,也无可战之兵,当冯国胜率部逼近时,达实特穆尔奔斗门出海遁走,其余诸官吏守军举城投降。

第六十章 刘仁本

    龙凤五年元月,陈友谅遣部将王奉国与其堂弟陈友德率大军,号二十万出抚州,攻略信州(今江西上饶)。

    信州是龙凤四年四月被定远军傅友德攻陷。傅友德从龙凤三年十二月兵出婺源开始进攻信州,结果花了四个月才攻陷这座险城。守城的元将是江东廉访副使巴延布哈德济和镇南王子大圣努、枢密院判官席闰等人,兵不过一万。但是守将守城意坚,据险固守,傅友德累次攻城,损失上千人,却迟迟难下。

    了狠的傅友德先切断信州城中水源,断其粮道,然后派华云龙、胡大海、严德、吴复率部轮流攻城。巴延布哈德济派人在城中四处掘井,并将其带来的战马数百匹全部斩杀做为军粮。为了应对定远军四面攻打,重点突击的战术,他与大圣努、席闰、部将蔡诚各守一面,部将蒋广为策应,哪里紧急就支援那里。加上将士用命,硬是顶住了定远军的疯狂进攻。

    傅友德在野战中来往纵横,神出鬼没,但是对付这种守在坚城里死活不出来的敌军,他就有点无计可施了。到了三月,傅友德从江宁请得工兵部队一支,火药数百斤。于是他就遣工兵日夜在北门掘地道,却故意让守军察觉。巴延布哈德济知道定远军火药厉害,他们可是用这玩意轰开了江宁城门,于是就暗自在北门布下重兵器械,待定远军轰开北门后拼死堵上缺口,并围歼涌入的定远军。

    谁知傅友德是虚晃一枪,四月,北门地道掘成,他装模作样在北门部署,准备从这里重点进攻,其实却趁夜用船载火药炸开了信州南面水门,大军乘船一拥而入。守军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定远军占据了南门。守南门的席闰出降,而听说城破,守官库内城的万户顾马儿马上率部调转枪头,杀了十几个顽固分子向定远军投降。

    定远军攻入城中,守军由于坚守孤城已经数月,早就疲惫不堪,现在城池又陷落,更加没有斗志,只是四处乱跑,只有少数人还在坚持巷战。到上午,大圣努、参谋该里丹战死,巴延布哈德济力战不支,退守北城一角,垂泪对北跪拜,自刎而死。巴延布哈德原是衢州守将,常遇春攻衢州时正好移驻建宁平定山贼,救之不急。衢州攻陷后,常遇春将其家眷放还,并好言劝降。巴延布哈德对曰:“我乃朝廷司宪重臣,有守土之责,不敢苟且。”继而拜其母曰:“今儿子不能侍奉尽孝道。”其母笑曰:“你做忠臣,我就是死了又何妨?”过几日,巴延布哈德遣其子额森布哈奉其母间道入福建,并将江东廉访司印玺送福建行省,自率军移驻信州,伺机图复衢州,却最后在信州尽忠。

    部将蔡诚见城破,尽杀其妻子,与蒋广奋力巷战,皆死于乱军之中。

    傅友德占据信州后,留胡大海镇守,并加紧修整残城,因为他知道信州、婺源一线是抗拒陈友谅的南线重镇,不得不多加准备。

    听说王奉国攻信州,傅友德留严德守婺源,自率华云龙、吴复等两万余人出饶州德兴,驻灵山,与信州遥相呼应。王奉国攻城,他就出击,侵扰王部侧翼和辎重,与城内胡大海内外合击,数次大败王奉国。

    王奉国无计,只得率大军在信州城外扎营,修栅栏壕沟。傅友德见王奉国沉下心来,一时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也只好继续驻扎灵山,寻找战机。

    刘浩然是在回杭州的路上接到这个消息的。他一时不解陈友谅到底想干什么?大江便利之路不用,偏偏要集兵从信州这种山区向自己起进攻,难道他兵多得没地方用了?不过似乎池州一线也一直没有安宁过,赵普胜以安庆为据点,累次侵扰池州,甚至还纵兵攻掠池州路青阳、石埭等县,想从侧翼威胁池州,幸好只是分兵偏师,均被赵德胜、花云带兵击破。

    难道只是试探性的进攻,想看看自己的防线到底哪里有漏洞和薄弱点,可是这陈友谅也太大手笔了吧,一出手就是二十万,虽然这里水分很大,但是好歹也有七八万人吧,居然拿来做试探,这投机心理也太大了吧。

    刘浩然对陈友谅为什么不从长江一线进攻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江州是其老窝,重兵云集,又有安庆这个前进据点,只要聚集数十万大军东下,自己只能在池州、铜陵、当涂层层设防,逐一抵御,然后再伺机从他路进行进攻,寻找获胜时机。可他现在却弃如此便利不用,反而把重点放在南线,二十万人马真的就那么好招募。

    或许是陈友谅对安庆的赵普胜不放心。赵普胜原是徐寿辉、倪文俊旧部,与陈友谅此前的级别差得不远。陈友谅杀旧主而上位,肯定也怕别人学这一手。安庆是赵普胜的老窝,他来来回回在这一带转悠了好几年,打下安庆后也一直是他在镇守,陈友谅要是移驾安庆出征自己,难保不担心赵普胜有样学样。

    刘浩然一路上分析着信州的战事,这时冯国胜又快马追上来送来一份情报,说方国珍遣重臣刘仁本前来议和。

    刘仁本字德元,号羽庭,羽山人。元廷黄岩四位进士之一,曾授江浙行省左右司郎中。至正十四年(公元方国珍统辖台温等地,刘仁本应聘为幕僚,辅助其创立基业。并受命在庆元(今宁波)、定海、奉化兴儒学,修上虞石塘,建路桥石桥,办黄岩文献书院,修杜范祠,是被方国珍颇为器重的重臣。此人曾以元廷无德,河北百姓却无辜之由,请方国珍海运粮食,并曾经两次亲自泛舟大海,出没风涛,为元廷运去台温、福建粮食近七万石。可惜他北运的粮食被大都官吏上下勾结,转由色目人高价贩卖,河北依然是饿殍遍地。

    “叫国胜把刘先生直接送到江宁,正式议和就要有正式的规矩,我现在还在行军路上,不便招待。”刘浩然断然地命令道。

    由于刘浩然是随大队人马北上回江宁,所以度比较慢,反而让坐着快船的刘仁本在无锡过了他。

    刘仁本站在快船上,看着在自己眼前迅后退的大队船只,心绪万千。由于是在船上,大内亲军没有平时列队行军严谨的军纪,他们有的坐在船上擦拭滑膛枪,在火枪兵操典里,保护武器是日常非常重要的工作,尤其是滑膛枪,需要精心护理,隔三差五军官会检查的,稍微保养不好就要挨惩戒甚至处罚;有的抱着枪坐成一团,听战乐队吹奏军乐。

    听着笛子、笙和埙合奏出来的时而轻快,时而苍凉、时而激昂、时而伤感的曲子,刘仁本转过头对旁边的方关说道:“二公子,你有何看法?”

    这次议和方国珍是下了血本,不但让刘仁本献台、温、庆元三路图册,以示臣降,还派出了二子方关,准备留在江宁做人质。

    “羽庭先生,学生曾闻治军需用严命,定远军如此嬉戏,学生不以为然。”方关迟疑地答道。

    看了看有点不服气的方关,刘仁本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毕竟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方国珍曾让自己的儿子拜刘仁本为师,刘仁本当仁不让地要负起教诲的职责。

    “二公子,治军用严是没错,可是一味苛酷,容易激起兵变,反而适得其反。所以说张弛之道才是王道,这位刘丞相看来已经深得其味,所以定远军才会上下齐心,将士用命。”

    看着有点不以为然的方关,刘仁本只能摇摇头,心里却在暗暗说,这位刘丞相深得其味又何止这些。长江口把方家水师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又挥师绍兴,一举攻克,然后在上虞等地屯集重兵,虎视眈眈,这一招敲山震虎用得炉火纯青。人家西边虽然有大敌陈友谅,但是现在表现的气势却是有陈友谅又如此,我江南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反观方家,依为根基的水师损失过半,6军又远不是定远军对手,强势之下,也只能忍受这一震了。

    刘浩然是二月初二赶回江宁的,他并不急于去接见刘仁本,这架子还是要拿捏一下的,以前对方国珍太好了,想不到他就蹬鼻子上脸了,幸好他动得早,要是与陈友谅激战的时候来这么一手,指不定出多大的篓子,刘浩然心眼不小,不过也记住了这次。所以刘浩然这次要好好打压一下方国珍,让他彻底老实。

    刘浩然先关注的是中原战局变化,都知司通过各种渠道和途径收集传递相关讯息,然后汇总到了枢密院。

    龙凤四年十月,元廷悍将孛罗帖木儿率军攻陷了曹州。刘浩然看到这个军报,第一个念头就是刘福通危险。刘福通派出的三路北伐队伍,西路在陕西被察罕帖木儿打得奄奄一息,中路关先生、破头潘、沙刘二、王士诚部在山西被察罕帖木儿撵得满地跑,分成了好几股,王士诚退往山东,沙刘二退往河南,关先生、破头潘好不容易占据了大同,又被元军给打败了,只得退往云内、丰州。东路的毛贵倒打得有模有样,一路打到了大都,后来因为孛罗帖木儿屯真定,已经成为孤军的毛贵被迫退回山东。而原本是济宁路义军-黄军万户田丰归降了毛贵之后,在东昌、东平诸地与元军来回地拉锯战,都把这几个地方打成烂泥了。

    随着察罕帖木儿接连收复了太原等地,而孛罗帖木儿先是在卫辉击败红巾军,随后攻克了濮州,刘福通北上的去路被切断,让中路北伐红巾军成了掉了线的风筝。现在又攻陷了曹州,切断了刘福通与山东的联系。

    现在刘福通必须面对来自山西察罕帖木儿、曹州孛罗帖木儿的双重压力,日子应该没有那么好过了。难怪刘福通这段时间频频派人来向江南要粮要军械,甚至开口就要一百门传说中威力巨大的火炮。

    刘浩然粮食和刀枪军械都可以给,但是火器坚决不给。以刘福通时胜时败的战绩,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把这些火器送给元军了。当日孛罗帖木儿围攻曹州,刘福通也知道这一战略重地的重要性,接连派出刘知六、盛文郁等人率兵增援,结果全搭进去了。

    想到这里,刘浩然不由想起了那个外面粗鲁的刘知六,想不到分别时一语成谶,听说此人被元军团团包围时,与几十名亲兵高唱悲歌,力战而死。按理说刘福通攻下汴梁后就应该巩固根据地,用心经营河南,聚集力量后再挥师北上。可惜他没有太高的战略眼光,为了打破元军的封锁和紧逼,居然还分兵出去。兵分则势寡,加上派遣出去的将领多不是大将之才,又遇上了凶悍的察罕帖木儿和孛罗帖木儿之流,结果只能流动作战,无法起到大量牵制元军的作用。

    不过没有刘福通等人在北方的浴血奋战,怎么会有江南的安宁和展呢?可叹可惜啊!

    不过刘浩然还关心一个人,躲入汉中的朱元璋。此人占据一块地盘后,倒也用心经营了一番,可惜他的文武班子缺了一条腿,历史上的文官能吏现在全在自己的麾下,徐达、汤和等人打仗是一把好手,叫他们去治理原本就一塌糊涂的民政,就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了,至少做起事来事倍功半。朱元璋又从当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了几名名士帮助治政,这才稍有好转。

    可惜驻扎在旁边的李思齐却不过这么轻易放过朱元璋。当汉中地盘刚刚有一点起色,李思齐已经把李喜喜赶到了四川,调过头来对付朱元璋,双方又是一场恶战。虽然朱元璋有徐达、汤和等大将,但是做为察罕帖木儿老搭档的李思齐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依仗兵多势众,步步为营,向汉中逼近,目的很明确,把朱元璋部挤出汉中。

    战事从龙凤四年八月开打,一直打到十二月,当李思齐攻克柴关驿、武休关等关口要隘,并在南郑城外与朱元璋部大战一场,朱元璋兵少,虽然打退了李思齐,自己却损失惨重,连郭英等将领都搭进去几个,于是便已经下决心放弃这里,转移到了金州(今陕西安康)。李思齐占据了南郑、城固、洋州之后,便停下了脚步,对朱元璋对峙起来。

    过了几天,刘浩然终于接见了刘仁本。不过他对自己这位同宗倒也挺客气,只是旁边的李善长阴阳怪气,对方国珍多有尖酸刻薄之语,屋檐之下,刘仁本只好忍了,幸好刘浩然一直持礼有加,虽然欣然接受了献上的三地图册,但是却坚决不接受方国珍的臣降,依然以江南平章之职平等相待方国珍,继续两家同盟之约。

    至于做质子的方关刘浩然也坚决不受,说春秋战国以质子为押是因为礼义崩溃,所以才有此一举,他相信方国珍是守信诺之人,不必以亲子为质,坚持让刘仁本把方关带回去。

    不过李善长又在旁边插言说古往今来,有质子又如何?这人一旦要背信弃义,一个儿子又算什么?这话把方关的脸都要气黑了,而刘仁本却是尴尬不已,幸好刘浩然出来打了几个哈哈,缓了场面。

    议和之事非常顺利,圆满完成任务的刘仁本带着方关回了庆云。谁知一回到庆元,方关就当众宣布自己改名为方明完,他觉得自己在江宁受尽了耻辱,而这笔账就全记在了刘浩然头上。虽然不敢明面上针对他,但是明完这名字也够毒的,红巾军以白莲教为根基,也被称为明教,而刘浩然的老大就叫小明王,这不是明摆着咒他和指桑骂槐吗?

    听到杨宪传来的情报,刘浩然的眼角不由地跳了跳,不由想起那个在自己面前甚为倨傲的少年,想不到此人对自己还有这么深成见,而且此子颇得方国珍的宠爱,这次和谈为了示好,方国珍才忍痛割爱,听说被刘浩然放还回来后高兴地好几天都睡不着。而对于改名,方国珍原本不同意,可是经不住方关以绝食相抗,居然最后同意了,可见宠爱之程度。

    刘浩然随即在杨宪耳边秘密叮嘱了一番,过了几个月,方关,不,应该是方明完在几个小厮的唆使下,纵马庆元闹市,居然接连踩死了一个老头、两个小孩和一个孕妇,引起极大的民愤。极重民意的方国珍只好将方明完装模作样地送入狱中,“好生”关押,等避过风头再说,谁知此子在狱中不知得了什么病,没一日就暴毙了,让方国珍心痛欲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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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荣耀介绍:
元末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饱受蒙古王朝压迫的华夏子弟纷纷起义。《帝国的荣耀》选择的正式这个历史阶段作为背景,构思依然是穿越加上现代知识的运用,有些老套。但作者深厚的历史功底,以及铁血的故事风格,依旧能将人带入这个动荡的年代,去品位历史的浓重与浩瀚。 一本元朝末年反元起义的架空,算是比较冷门的题材,作者写起来,倒也算是四平八稳,故事推进得比较顺利。不过,在当时社会背景的介绍上,花的笔墨太少,没有给读者们形成一个压抑的,紧张的,让人不得不造反的气氛出来。帝国的荣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国的荣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国的荣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