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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闹剧

    在这片时空的这个时间段里,杨慎还年轻,虽然是有名的年轻才子。可仍显稚嫩,他的诗词文章也显得普通。只有到嘉靖年间,牵涉进大礼仪政争,被流放到云南几十年之后,对人生大彻大悟之后,才写出如“一杯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样的绝世名篇。

    可见“国家不幸,诗家幸”一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坎坷的人生经历,对于一个作者的成长和世界观的形成,有很大的好处。

    提前剽窃了小杨学士的诗词之后,苏木已经替代了杨慎在明朝文学史上的地位。

    如今,经过大半年的传播,他的名声已经在这个世界传播开去,已是一代词宗。

    更有人说,苏木苏子乔已经是继解缙之后的又一天才。

    沧州距离京城不过几日路程,他的在沧州士林中自然是如雷灌耳。

    一听到这书是苏木所作,书生们都同时轰动起来,皆问:“徐兄,这书坊间有卖吗,等下小弟也去买一本。”

    一真竟然去抄苏木这种成名人物的作品,这也太过分了。

    这下,可算是激怒了众人。

    书生们同时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太康公主,有人想起往日间对她的崇拜,忍不住又问一句:“一真,这事小生觉得你应该解释解释。”

    “我,我,我……”太康公主已经彻底被众人给吓住了,尖叫一声:“就是我作的,我骗你们做什么。苏木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因为缺诗词,就叫我帮了个忙。要不你们去问苏木。”

    说着,就一把抓住苏木,连声叫道:“苏木,苏木,你快说,快说这书里的诗词都是我写的。”

    目光中充满了哀求。

    苏木见小丫头如此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说句实在话,这太康以前这么对他,还在背上咬了一口,并威胁着要在张太后面前告状,说苏木非礼她。

    见她倒霉,苏木心中好笑。

    他今日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的,可一想到自己刚才摸了人家的私处,是他苏木做错了事。这一摸,往日的恩怨算是一笔勾销了。又想到正德皇帝面子,就叹息一声,低头在太康公主耳边道:“你若回家,我就对人说书里的诗词是你作的。”

    太康公主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法子,只得点点头。

    苏木心中一松,可算是让太康这小丫头同意回家了,就大声对众人说:“是,这诗是我叫一真仙子作的。”

    “啊,你是苏木苏子乔!”一个书生夸张地指着苏木。

    没办法,只能承认了。既然太康答应回京城,自己也没必要在隐姓埋名下去,老被人当成一粗鲁武夫,还真是憋屈。

    “是,我是苏木,怎么,苏木很了不起吗?”苏木淡淡地说,随便装了个逼。

    “哈哈,你是苏木,哈哈,姓梅的,你可真敢说!”

    众生笑得前俯后仰望,那徐之升更是唾弃了一口,喝道:“事情已经明白了,这个梅富贵和一真这个贱人相互勾结,剽窃苏木诗词,冒充才女,然后在我沧州士林骗吃骗喝。刚才各位不是说要集资给她出书吗,呵呵,等到钱一拿出来,只怕才女一真仙子就会裹了银子消失无踪了。”

    “对对对,定然是这样。”众人都恍然大悟,一想,刚才大家说要出资印书,最少的一个都是十来两,手笔大的竟出到三百两。一百来人,怎么着也能凑到一万两这个天文数字。

    好险,显些被她们给骗了。

    “可恶的贱人,竟然欺骗我等!”

    “贱人!”

    一百多人同时大骂起来,更有性格冲动之辈挽起袖子要冲上来。

    往日间,大家视太康公主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主要是人家能写得一手好诗词,却将整个沧州士林给比了下去。如今,知道她的所有作品都是抄袭,这一层光环褪去,再看那一真仙子,也就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子。

    若说起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

    可这世上的美貌女子却也多,如她这样的,并不是不能看到。

    再想起她恶劣的行径,众生心中更是厌恶,甚至还带着一种被欺骗后的愤怒。

    这年头读书人的性子都比较偏激,尤其是明朝书生。虽说圣人有云:吾无日不三省其身。可一但有事,书生们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觉得都是别人的错,自己还受害者呢!

    苏木朝太康公主一摊手,无奈道:“我已经说明白了,可他们不信,又有什么法子?”

    眼见着一百多青年书生围住了自己,又愤怒得想要将自己撕成碎片,无发无天的太康公主终于惧了。

    她大概还不知道明朝读书人的厉害,这可是连君主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别说是她,即便是将来刚强如嘉靖皇帝者,也被书生们弄得灰头土脸,最后逼不得以大开杀戒,一顿廷杖下去,先打死是几个官员再说。

    真要说拿书生和文官有办法的,整个大明朝几百年历史当中,也只有太祖、成祖和武宗皇帝三人而已。

    苏木也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如今也被人当成了骗子,被牵涉进其中。等下如果这群书生冲动起来,免不得要吃点亏。

    双拳难抵死手,好汉子架不过群狼。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可人实在太多,等下却有些麻烦。

    他眼睛落到屁股下的椅子上,准备等下先挥舞着椅子杀出去再说。

    至于太康公主,管她去死!

    “哇!”突然间,太康公主尖锐地哭了起来,身体缩成一团:“不要,不要啊!”

    看到她哭得如此伤心,身上哪里还有半天往日风姿绰约的大才女模样。、

    书生们都是一愣,然后却是一脸的鄙夷——偶像,破灭了!

    “欺负人,欺负人!”太康公主哭了几声,一咬牙,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一饼二饼,把这群蔑片相公给我打出去,我不要见他们!”

    “是!”一饼二饼两个宫女一声暴喝,如同两道春雷在大花厅里炸响,然后就有一条人影“呼”一声从空中划过,落到门外。

    苏木叹息一声:“乱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石破天惊

    两个麻将家族的宫女是何等的威武,且不说她们的体量,光力气却不知道要比这写四体不勤劳五谷不分的书生们大多少。

    只见二女一手一人,抓起来就往门外扔去。

    转眼,门口外面的空地上就躺了一地哀声痛叫的书生。

    其他书生见两女实在凶狠,心中怕了,更有心思便给之人大骂一声:“贱婢!”率先一步跳出花厅,不要命地跑了。

    作为这处闹剧的当事人徐之升自然免不了要大吃苦头,见两女行凶,拍案怒喝:“贱人,你们想做什么。我是有功名的士子,打我,咱们衙门里见……哎哟!”

    话还没有说完,眼眶就中了二饼一拳,然后另外一只眼睛又中了一饼一记,顿时变成了熊猫滚滚。

    他也知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捂着脸怒喝连连,一道烟地逃跑了。

    只见得满花厅都是书生们的惊呼声、桌子椅子倒地的声音、乱糟糟的脚步声,和读书人们的痛叫声,乱得不能再乱。

    这就是太康公主生日宴的最后**。

    转眼,大花厅里人为之一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太康公主还是坐在那里尖锐地哭着,顾花少却不肯离去,反站起一边不住道:“一真,一真,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于你往日的才情和诗词,晚生是爱到了极处。可是,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抄袭。一真,我心里好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欺骗我!”

    说得声嘶力竭,连脖子上的那股大筋都蹦了起来。

    苏木被这段琼瑶一样台词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回头一看,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名词:“咆哮马,没错,后世台湾影视明星马**就是这样!”

    “住口,你反质问起我来了!”太康公主一边哭着一边喝骂:“你怎么还不走?”

    顾花少:“一真,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就算你抄袭也罢,是个普通女子也罢,在我心目中,你依旧是那个一真仙子。”

    “表白了,表白了。”苏木撇了撇嘴。

    “趁人之危,实在可恶,给我掌嘴!”毕竟是一个小女孩子,又荒唐胡闹,太康不但没有被顾三公子感动,反因为他提起自己抄袭,而恼羞成怒。

    “什么!”顾润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二饼就一记巴掌甩了过去。

    “啪!”

    脆声声响。

    可怜的三公子如何是这个女汉子的对手,加上两个宫女对未来的驸马爷成日不干正事,只知道花天酒地怀愤在心,这一下却是不留后手。、

    只见,顾三公子就好象陀螺一样被抽得原地转了一圈。

    还没等他站定,一饼又是一巴掌。

    就这样,如同梅花间竹,响个不停。

    “干什么,干什么,住手!”

    刚开始的时候,顾润还在大声惨叫。到后来,声音也变得沙哑,一张脸在两双蒲扇大小的巴掌下急剧变形。

    苏木见顾润这讨厌的家伙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先前还觉得大快人心,站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热闹。可等麻将家族二女一口气抽出去十几记耳光之后,他突然感觉到有一点热热的东西撒到自己脸上,用手一摸,却是一点牙血。

    他这才有些吃惊了,看眼前的情形,太康公主若是不叫停手,一饼二饼就会不停地打下去。

    明朝政府信任文官,对读书人的政策也非常优待。文官们可以风闻奏事而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甚至可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娘。可是,皇宫中对于奴婢们的管束却非常严格,杀个把太监宫女什么的,做主子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太康公主从小在禁中长大,估计也没少看到太监们被杖死,对她来说,打死一个顾润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她却不明白,这个顾三公子是她未来的夫婿,真出了人命,太后那里却不好交代。

    不想让事情闹大,苏木忙对太康公主道:“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可太康还在号啕大哭,却没有理睬苏木:“我现在是身败名裂了,我现在是身败名裂了。”

    在她看来,这天底下在没有比自己丢了面子更大的事情。

    说到底子,也就是一个不晓事的任性的小丫头片子而已。

    苏木无奈,只等跨出一步,将一饼和二饼拉开。

    一饼对苏木本以后好感,这才拖着二饼:“妹妹,今天就这么算了。”

    伸手抓在桌沿稳住身体,然后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这是为什么,仙子,你为什么打我?”顾三公子一脸的不敢相信,又是一脸的痛心疾首。

    太康还在哭:“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

    顾润:“仙子,话已至此,难道你还不懂得我的心吗?无论你怎么骂我,打我,顾润都不会放在心上。”

    说着话,他一咬牙,道:“仙子,无论你以前以后是什么人。小生都不会放在心上,拼着家里人责罚,愿意明媒正娶接你过门。即便家中父老如何阻拦,即便我顾润日后沦为沧州士子口中的笑柄。”

    苏木抽了一口气:这人是受虐狂吗?

    老实说,就连他也有些感动了,这个顾三公子还真是对太康小丫头死心塌地,敬若天神了。

    按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顾三公子说出这般情真意切的话来,就算是颗铁石,也要被温热了。

    可惜,太康公主心智本就没有成熟,一看到顾润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有想起自己将来还真要嫁给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东西,心中一阵深重的厌恶。

    尤其顾润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她勃然大怒,哭喊道:“什么笑柄,我跟你,怎么就成笑柄了。快走,快走!”

    顾润还不死心,依旧低声下气道:“仙子,你消消气,小生……”

    “要想我嫁你,做梦!”太康公主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然后一指苏木:“老实告诉你,我同他已经私订了终身,你给我滚!”

    “啊!”这下,不但是顾润,就连苏木和一饼、二饼也同时大叫起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哭笑不得

    “你……胡说!”苏木惊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居然是你!”顾润这个时候才想起先前徐之升所说,苏木和一真相互勾结,欺骗沧州士子的话,心中顿时一冷。叫道:“姓梅的,你不是在乡下自有娘子吗,还有,不是又娶了吴老大人的女儿为妻吗?”

    一饼对苏木本来就有好感,一想到如果换苏木顶替顾润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做驸马,那岂不是一件花好月圆的大喜事。

    立即就笑了起来,叫道:“他乡下有娘子又如何,不是走了吗?还有那什么吴大人,听说了这事,他女儿肯定是要改嫁的。如此,我家仙子嫁他也没什么吧?”

    对于苏木的事情,一饼这段时间也听说了不少。堂堂梅巡检犯了重婚罪,这事已经成为沧州城中的一大新闻。

    当然,她也知道梅富贵就是苏木,为了气那顾润,故意这么说。

    “不是我,不是我!”苏木大惊,连连摆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闹出误会,让张太后当了真。改主意让我苏木去当驸马,我这一辈子不是就毁了吗?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怎么不是你!”太康公主一边哭,一边骂道:“刚才你不是挺大胆的吗,还伸手过来摸我。娘说了,这女人家得矜持,否则,若是同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就是坏了名节。”

    听她提起自己刚才摸到她的敏感部位,苏木心中羞愧,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话如同一道大雷落到顾润头上,他心如死灰。

    在自己心目中,一真仙子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已经彻底破灭了。

    再不说一句话,转身行尸走肉一样朝花厅外面走去。

    等出了花厅走了一段落,他才转过头来大叫:“无耻,无耻!”

    然后将一口血吐了出来。

    ……

    等他一走,厅堂里的气氛古怪起来。

    太康公主还在不停地哭,不住叫喊:“我现在是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这个沧州,我是呆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她是在说被苏木摸了一事,还是因为抄袭《红楼梦》被读书人抓做现行。

    苏木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至于被不被自己摸,太康公主才不在乎呢!

    他只是觉得这事若是传扬开去,等待自己的也不知道会什么样的大麻烦。

    至于一饼、二饼两个宫女则躲在一边对着苏木指指点点,小声地嘀咕着什么。看二饼不住地摆头,而一饼则小声地劝解。

    估计是一饼想让二饼接受苏木这个未来的新驸马,又或者在讨论怎么样才能让苏木做成这个驸马郎。

    苏木突然一个激灵,刚才这事,也只有这两个女汉子知道,只要她们不说,这就是一个属于四人的小秘密。

    太康公主也许根本就不当一回事,那么,该怎么才能堵住这两个宫女的嘴呢?

    正要斟酌着怎么开口说话,突然间,就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在花厅门口探头探脑,想进来,却又不敢。

    可惜,太康公主却懒得理睬。

    那掌柜等了半天,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一抹额头上的汗水走了进来,赔笑着对太康公主说:“一真仙姑,这个,这个……今天这个宴会已经结束了吧,这个租院子的钱是不是结了。还有,酒楼的酒饭钱、杂耍班子的辛苦费,他们也委托小老儿过来问一声。”

    原来是来问要钱的。

    原来这座院子本是官府的财产,平日里作为接待之用。普通百姓若要使用,定下日子,然后还得交纳一大笔租金。今天太康公主的生日宴会规模颇大,估计所费甚巨。

    这事同苏木也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不予理睬。

    太康公主哭着对掌柜的吼道:“你没看到人家正伤心着吗,这个时候来问我要钱,你还有人性吗?”

    看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小丫头对自己吼声连连,又哭得梨花带雨,掌柜的也觉得有些心疼。

    讷讷几声:“这个……若院子是小人的,不收仙姑的钱也无妨,只是……官府那边却没有人情可讲。还有,酒楼和杂耍班子那里,小老儿只不过是来带一句话,也做不了主。”

    这话说得实在,苏木也觉得这个掌柜会做人。太康公主不过是在使小性子而已,听到这话,估计也不可能跟他为难。

    太康突然一抹眼泪,不哭了,指着苏木:“你问他要钱。”

    “我……”苏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凭什么啊?”

    苏木这人以前在保定的时候可是尝试过贫穷滋味的,对于金钱一物虽然谈不上狂热的嗜好,可如果手头宽松些却也是好的。

    所谓金钱不是万能,没有金钱却万万不能。

    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可从来没有利用过自己特殊的身份,收过一文黑钱。

    这么莫名其妙地替人买单,苏木可不愿意。

    尤其是,那掌柜的赔笑道:“这位老爷,承惠。租院子一百二十两;酒菜每桌三十两,一共十桌,合计三百两;杂耍班子的台班四十两。三项统共四百六十两。”时,苏木更是惊得跳了起来:“怎么这么多?”

    掌柜道:“一真仙姑今日这个排场,确实是这个价钱啊,你看看这桌上的酒食可都是山珍海味,还有又用了这么多冰块……”

    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木抽了一口冷气,光一次生日宴会就花去了四百多接近五百两,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一个月也就几钱银子收入。一个知县的俸禄,每个月也不过二三两。

    她今天光摆了一个排场,就抵得上十个七品知县一年的工资收入,糟蹋钱也不是这种糟蹋法?

    苏木连连摆头:“对不起,这院子又不是我租下来的,别找我。”

    太康公主怒道:“叫你出钱,能要你的命啊,我可是你娘子,花你的钱天经地义。”

    “娘子……”苏木苦笑不得:“你还真讹上我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狼狈为奸

    今天莫名其妙被二饼挟持到这里,看了一出热闹本没有什么的。

    可自己却陪着太康公主在沧州读书人当中坏了名声,现在又要替她买单。

    苏木再没兴趣再这里呆下去,再坐下去,没准还要弄出什么事来。

    今日不是苏木的幸运日,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他转过身去,就要出门。

    太康公主也急了,顾不得哭泣,大喝一声:“站住,别想走!”

    二饼和一饼同时哼了一声,堵住大门。

    一饼还好,二饼却不好对付,苏木眉毛一扬,正要说话。

    太康就对掌柜的说:“你先退下,等下少不了你一文钱。一饼二饼,你们带掌柜的出去。”

    “是是是,小人再外面候着。”掌柜的本就是个人精,如何看不出来苏木要被一真仙姑当成冤大头,就笑着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苏木一样,同两个女汉子退了下去。

    等到大花厅中再无第三人,苏木苦笑着低声道:“公主殿下,你还缺钱吗,怎么反叫臣来出钱的?”

    太康公主面上突然微微一红,娇羞道:“你都摸了人家,出点钱又如何?”

    苏木最怕太康做出这副摸样,寒毛都竖了起来,急道:“刚才是着急……一时摸错了地方,还请殿下恕罪。殿下身份尊贵,此事却不可对他人说起,否则,皇家颜面何存?”

    “你现在倒是说起颜面了,先前怎么乱伸手?”太康轻轻地唾了一口,说道:“今天这钱你就出了吧,否则,我就不回北京去。我不回去,你也回不去,急死你!”

    说到这里,太康甚是得意,咯咯地笑起来。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如花笑颜上还带着晶莹的泪花,直如那清晨带着露水的玫瑰花,整个大厅堂仿佛也亮了起来。

    可惜,苏木对美女免疫。太康不胁迫他还好,这话一说出口,苏木就不乐意了,冷冷道:“殿下大概还不知道,苏木前几日得了皇帝陛下的密旨,人臣替盐司凑够两百万两银子,只要钱够数,就能回北京城去。至于寻找殿下的差事,到时候自然有其他人来接手。老世说,以我苏木的手段,一两个月内替陛下筹到一笔款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百万两,一两个月,好厉害!”太康公主难得地一整脸色,收起了嘻皮笑脸,抽了一口冷气:“此话当真?”

    什么当真,其实苏木也没有把握,到现在,吴老先生根本就不搭理自己,要办好这差使,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也是就这么一说,好叫太康公主知道自己并不是没有办法回京去。

    就点了点头:“自然。”

    “两百万两,好多钱啊!”太康公主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金光:“好好好,废话少说,你快将今天的饭钱给本殿付了,咱们另有要事相商量。”

    “怎么又要我付钱。”绕了半天又绕了回来,苏木大觉无奈。

    太康公主正色道:“老实说,本殿身上已经没有一文钱了,今日叫你过来,就是让你过来付帐的。否则,这事还真有些尴尬。”

    “你……没钱了,让我付钱?”苏木立即明白过来,难怪二饼带自己过来的时候,一下马车就径直朝院子里走来,原来连马车钱都没有啊!

    “这奇怪吗,本殿出宫的时候本也带了些盘缠。可这外面的东西又这么贵,哎,吃一顿饭就得好几十两,办个文会就得好几百,就算是金山银山也经受不住。”太康难得地叹息一声:“早知道,当初出来的时候,就再多点点钱了。”

    苏木又好气又好笑:“殿下,这街上几钱银子一桌的酒菜多的是,吃简单些,也就几十文钱。”

    “那种东西能入口吗?”太康公主哼了一声。

    苏木默然无语,确实,这个犯了公主病的公主,一顿饭就得几十两。来沧州这几个月,文会不断,又都是自掏腰包。就算钱再多,也扛不住啊!

    太康幽幽道:“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不知道生活的艰难。如今在外面历练了这阵子,本殿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界上,钱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

    “求求你,求求你,你都摸了人家了,把饭钱给出了吧!”太康公主突然换成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嗲声嗲气地摇着苏木的手:“等出了钱,我千倍百倍地还你。要不,我就告诉太后,说你摸我哪里,还有你背心上的伤也可以做证。”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苏木大怒,甩开她的手:“不行,不就是一个伤口吗,真拿来胁迫与我,殿下还真是看错了人,大不了我另外找人在哪里咬上一口,就死无对证了。至于说我摸……那个……要拿出证据了!”

    太康公主怒哮一声站起来:“没证据又如何,大不了我自己……反正到时候找个宫女一验……太后不信也得信了……急怒之下,我可不保证太后会拿你如何!”

    说到这里,一向脸皮厚的太康公主也不好意思起来,红这脸低下头去。

    苏木瞠目结舌,讷讷道:“荒谬,荒谬……”

    他也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非主流女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从坏里掏出一叠金叶子丢在桌上,再没有力气说话。

    太康公主欢呼一声,抢过金叶子就飞奔出门。

    这时候,她身上哪里还有以前那不食人间烟火,出尘仙子,沧州第一大才女的模样。

    等打发走了掌柜和杂耍班子,太康公主回到花厅,苏木还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

    太康公主坐到苏木的对面,正色道:“此间再无他耳,说正事吧。本殿也没打算现在回京城,或许,你我可以好好合作合作?”

    苏木气道:“合作什么,又有什么好合作的,你们还能合作吗?”

    “怎么不能合作?”太康公主一嘟小嘴唇:“苏木你不是要替皇帝哥哥筹集两百万两银子吗,你的本事,陛下是非常信任的,我也相信你。刚才本殿不是说过吗,这世上钱才是最重要的。要不,你也替我筹点款子,到时候,分两成给你。”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本殿就爱钱

    “对不起,殿下的话,臣听不懂。”苏木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开玩笑,筹款这事是这么好办的。皇帝那两百万两自己都还没有想好法子。若是这胡闹荒唐的太康公主也搀杂进来,看她模样,对于金钱好象是已经开悟了,有着一种叫人无法理解的狂热。

    到时候,就算他苏木筹够了钱,搞不好这小丫头片子见钱眼开,横加伸手,到时候,还不是他去背黑锅。

    这人,就不可相信。

    说句实在话,苏木对这个太康公主以后着强烈的警惕。

    这小姑娘才十五岁年纪,就敢离家出走,就敢剽窃诗词冒充大才女,将男人耍得团团转,将来成年之后还得了?

    “五成,咱们五五开,你一半我一半。”太康公主见苏木不答应,急了。

    苏木只是摇头,脚步却不停留。

    可一走到门口,就看到一饼二饼伸出手来拦住去路:“苏木先生,殿下说叫你留下。”

    苏木无奈地又转身回去,苦笑:“公主殿下,此事乃是朝廷的赈灾款子,可不好挪用的,真出了事,不但臣脑袋不保,殿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赈济款子,可是城中大家正在议论的真定大水?”太康问。

    “正是。”既然走不脱,苏木就坐下来,将这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直到林森将皇帝的密旨交给他为止。

    太康捂嘴咯咯一笑:“原来如此,我说过要挪用皇帝哥哥的赈济款吗?真那样,哥哥固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太后哪里会被她老人家骂的。”

    “那是?”苏木问。

    太康:“这赚钱难道出来贪污挪借,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人说苏木乃是从前东宫第一智囊,怎么你胸中的格局却同刘孔和、杨自烈他们一样。难道说,你就没有其他生财的法子?”

    苏木:“我倒是有法子,不过,这犯得着同你说吗?再说了,你一公主殿下,吃穿用度自然有国家负担。到时候,陛下和太后自有体恤,回宫之后,拿钱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太康眼睛里又用精光一闪而过,道:“苏木你这话就说错了,国家的俸禄一年能又多少。没错,等到本殿下嫁时,皇帝哥哥和太后也会赐下庄子田宅,几十万两的私产还是有可能的。不过,这点钱抵得了什么使?再说,内库里是什么情形,我可清楚得很,根本就没钱。否则,当初,先帝大行的时候,也不会连半丧事的钱都不够。可想,等到本公主出嫁,太后也不会给我多少钱。这嫁妆嘛,还得自己去想办法。”

    “你不是皇家人,自然不知道一个公主一旦没钱的窘迫。在皇宫里的时候,你是锦衣玉石,别人都把你当凤凰捧着,可一旦出了宫,一切都得靠自己。维持不住往日的场面,别人都要看你的笑话。这皇家的人也多,就算皇帝哥哥和太后有些照拂,也不能太过。”

    太康公主面上带着她这个年龄所不具备的成熟:“苏木,你好生想想,又没有来钱的发子,咱们合作。只要能赚到钱,无论将来出了什么纰漏,陛下和太后那里有我顶着。”

    “你是说做皇商吗?”

    “不是。”太康公主摇头:“至于做什么,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本钱和场面上的门路我负责。”

    苏木突然一笑:“公主殿下,若是起在皇帝陛下的情面,苏木好歹也是万岁龙潜时的旧人。再说,以苏木之才,将来中个进士,熬上几十年,入阁当不在话下。到时候,官居一品,还能用得上你的路子?”

    “一个文官,宦海浮沉,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太康公主眼睛里突然一道精光闪过,幽幽道:“再说,你是文臣,既然志在官场,声望一物却非常要紧,有的事情却不方便去做,咱们皇家的人却没有那么多顾及。还有。文官治国,在位时固然风光,可人总有老的时候,到年龄总归是要退下去。若子孙争气还好,或许能延续你的福泽。若子孙读书不成,得了不功名,只怕连个缙绅也做不成了,就算也万贯家产,只怕也只能是别人眼睛里的一块肥肉。你若于我合作,就是皇家的人,将来无论子孙如何不肖,也没人动得了他们。”

    听到这话,苏木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今天的太康公主让他深深地震撼了。

    原本以为她就是一个荒唐不懂事的小女孩子,可听她的话,却是对世事人情有着深刻的见识。

    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皇宫自来就是盛产阴谋诡计的地方,从这种地方长大的孩子,还能简单了。

    这小丫头的心智,或者说对于政治的理解却比朝中很多人还深刻。

    正如她所说,苏木自己或许能够出将如相,可政治这种东西,谁也保不准将来怎么样。就算一世荣华富贵,年纪一到退下去。自己的子孙后代可不是穿越者,难保他们也能混出头来。

    看得出来,太康公主虽然年幼,却颇有心计,将来未必不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同她合作,将来有皇族支持,子孙后代也能买得一份平安。

    如果说苏木不动心也是假话。

    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后世看过了太多同所谓的权贵合作之后,落了个凄凉下场的故事。

    他心中却是一凛: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又谎话连篇,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搞不好真要被她给算计了。对于这种人,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打定了主意,苏木淡淡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苏木今年才二十一,尚未娶妻,自己都还是一个白身,又怎么想得到后代的事情,操不了这么心。公主殿下的美意,苏木心领。告辞!”

    “你!”见苏木摆明态度,太康猛地站起身来:“苏木你给我听好了,这事你不干也得干。在本殿离开沧州前,你得给我想个生财的法子。也不需太多,什么时候你替我赚够一百万,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沧州。否则,哼哼,即便有皇帝哥哥在,也保不了你。”

    说到这里,她眉宇间一片煞气。

第四百四十章 合作意向

    看太康的意识是铁了心要叫自己做她的合伙人,一道发财。

    她这么强吃霸道,苏木只觉得一阵头疼,也知道太康这小丫头和她哥哥正德皇帝一样,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真惹恼了她,在张太后面前告自己一状。

    那才是死得不能再死。

    苏木本就是一个没原则,脾气又好的人。自从打定主意混官场之后,立志要做弄臣,为人处世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再说,政治就是一种妥协的艺术,必要的时候以柔克刚也是需要的。

    就站住了,故意叹息一声:“公主殿下,倒不是我苏木不愿意帮忙。实在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难不成臣还能去贪墨国库,到时候,皇帝陛下那里须不好交代,这大明的江山说到底是你们天家的,殿下。还有,苏木才具有限,实在上帮不上什么忙。”

    太康公主“哧”一声:“你这人怎么这样,叫你想办法筹钱就想着要贪墨,真把本殿当成国家蛀虫了。难不成,不学刘孔和他们想库银伸手就想不出法子来。还有,你苏木苏子乔是什么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当初你写的那个《一条鞭法》的条陈,太后和万岁都觉得可行,夸你是个理财好手,将来等你中进士,在地方上历练几年,就要大用。就连他们也看重你,还不能说明问题。我倒是有个生财的法子,你要不要听。”

    苏木:“愿闻其祥。”

    太康公主娇笑一声:“现在你未来的岳父执掌着盐司,这沧州只产盐,要想生发,还得在盐字上做文章。”

    “你的意思是?”苏木沉吟。

    太康公主:“本殿没什么意思。”

    “如果要走私盐,那也太骇人听闻了。”

    “走私私盐能得多少钱?”太康用于她年龄不相符的表情冷笑道:“我大明这么多家王爷和皇亲,若都靠田庄和俸禄过活,早就饿死了。私底下,都会做些生意,只要不是以自己的名号,朝廷也多是睁一眼闭一眼。”

    苏木心中一动,好象有些明白太康公主的话:“若是找个人出面做盐商,弄个商号也不是不可以。自古盐商莫不是富可敌国,若是能够从盐司拿到配额,手中有了盐引,只需几年下来,就有用不尽的银子。长芦盐司每年发出去的官盐就有好几纲,每纲二十万引。由将近一百盐商分销,若是参与进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

    他沉吟了片刻,说:“盐司的吴大人就是个书生,只怕不会答应。还有,若是真要做官盐,公主和臣也不方便出面,得找个合适的人选,不知道公主心目中可有得用之人?”

    “没有,人选你自己去找,本公主到时候拿五成,另外五成由你分配,仍由你自己去找人。”太康公主见谈好了合作之事,打了个哈欠:“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本公主大喜大悲,身心俱疲,要休息了。”

    苏木苦笑:“合着殿下是一文钱本钱不出,一点力不费就要分去五成。”

    太康公主娇笑道:“人家是女人吗,真放出话去,有的是人紧挨着贴上来。”

    “还拜在石榴裙下吧,不过那是在以前,现在殿下和我苏木一样名声可不太好。如今,沧州士子对你只怕又是另外一种看法。”

    “你……”一听苏木提起刚才尴尬事,太康公主眼圈微微一红,就要落泪。

    “别别,你还是别哭,说正事要紧。”

    太康抽泣一声,点点头:“五五分帐没得商量,至于你找什么,又做什么营生,本殿也不管。真到出了什么纰漏,太后和皇帝那里自有我去说,于你苏木无干。我还能在沧州呆上半年,在半年之内你得把钱凑够了。下去吧,对了……等下送几千两银子到道观里来。”

    苏木:“我哪里有那么多钱?”

    ……

    同太康公主分手,苏木还是没想好怎么同她合作,又做什么业务。

    弄个商号,找人出面做盐商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这事有两桩麻烦。

    首先,一个盐场的盐商名额有限,多一个人,就得去其他盐商手头分一部分盐引。而这些盐商能够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每个人身后肯定都站着大人物。冒冒然杀进去,保不准就动了哪个大人物的蛋糕,免不得又是许多麻烦。

    其次,吴老先生那怪脾气,现在是见都不见我苏木。

    进不了盐司,还怎么插手盐务?

    回到客栈之后,苏木清理了一下自己手头的财物,大约还有一千两银子的模样。就找客栈的老板娘给太康公主送过去,以解燃眉之急。

    太康殿下富贵惯了的人,这点钱也就够她用上两三个月的。

    真不给钱,这小丫头到时候急了眼,难保不做出什么蠢事来,到时候还得他苏木去擦屁股。

    看到空下去的腰包,苏木苦笑,他有种感觉,自己穿越到明朝之后,钱倒是没少赚,又在这俗世红尘中奋勇争先,刚猛精进。可到头来却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所经手的大小事务都是在替别人帮忙,胡家、吴家、皇帝老朱家的人。

    难不成,我真是一个保姆奶妈命?

    苦笑一声,坐在书屋里看了几页书,心思沉静下来,突然一想:真定大水,朝廷急需用钱。吴老先生做了这个转运使,上头必然会催他尽快凑够银子。

    老实说,他不认为老先生有那个能力在短期内找到两百万两银子。而衙门里的人又多不会同他合作,真到火烧眉毛的时候,老先生也只有我苏木可以依托。

    且等着吧,最迟三五日,他便会派人来求我入盐司的幕僚。

    想到这里,苏木一颗心松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苏木索性放下心怀坐在书房里读书。

    这个时候,一真仙子剽窃《红楼梦》诗词已经在沧州闹得沸反盈天,连带着梅富贵的名声也坏到无以复加。

    所有人都说:“我还以为梅选检虽然是个武人,却作得一手好诗词。却不想,原来也是抄的。你们说,这梅选检和一真道姑也真是其蠢如牛,抄谁得不好,偏偏要去抄苏子乔。苏木苏子乔是什么人,那可是我朝第一大才子,抄他,不被人发现才怪?”

    “还有,我看这个梅富贵和一真道姑好象不清不楚。他也是个风流人物,乡下自有浑家不说,还去娶盐司吴大老爷的女儿。这品行嘛,实在不怎么样?”

    与此同时,通过这事,苏子乔的名气在沧州越发地响亮起来。在以前,他的名声仅仅局限于京师和读书人之间,现在竟然成为街谈巷议的主角。

    包括他以前的旧作,也在城中传唱一时。

    只不过,这个名声同现在的苏木,现在的梅巡检却没有任何关系。

    倒是经过这事之后,别人现在看他都带着鄙夷,再没有苏木以前在巡检司那般敬畏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吴老先生的窘境

    别人怎么说自己,苏木也不在乎。反正,只要将手头的差使办好,回到京城,就能恢复本来面目。

    至于梅富贵这个身份,同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市井闲汉和婆子们竟然将他和太康公主扯到一块,说是有男女私情这事,叫他有些紧张。

    也因为如此,他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在客栈的院子里修心养性,吃用都叫伙计送进院子里来。

    过得五日,二饼又过来了,说太康公主叫她过来问苏木要些银子。

    苏木吓了一条:“怎么就没钱了?殿下又不办文会,又不出门游乐宴饮,使得了这么多银子?”

    这才五日就用了一千两银子,平均每天两百两。换算成现代社会的人民币,每天就是十多万快,就算是吃钻石也没这么狠的。

    二饼冷冷道:“殿下最近喜欢上了玉器,买了好几套。”

    苏木摇头:“饭都吃不上,还买奢侈品,有必要吗?”不过,人家贵为公主,消费观念同一般女子自然不一样。

    没办法,只得又凑了二百两,说:“就这点了,你们就不能节约些?”

    二饼:“再苦不能苦了殿下,过得几日,我再过来。”

    等她离开,苏木这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现在,就连自己也是不名一文了,还得供养太康公主这个吸血鬼,确实,得想个来钱的法子才好。

    不能再再客栈里呆下去了。

    正思索着,就看到一人从外面走进来:“姐夫,姐夫,快快快,快跟我去见爹。盐司如今是乱成了一团,爹都急得上了火,镇不住场面了。”

    来的人正是吴老二。

    一看到自己的准小舅子,苏木心中一笑:果然不出我的意料,老丈人毕竟没有从政经验,从一个小小的举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都抚级的大员,虽说是暂代,却也是HOLD不住了。最后,还不要找我苏木来帮忙。等了这五日,可算是等着了。

    “去见吴老先生,不好吧!”苏木故意拖长声音,为难道:“老先生说过,不许我跨进盐司衙门一步。”

    “你管他怎么说,如今都大火烧上房了。”老二一把就拖着苏木朝外面走:“走走走,边走边说。姐夫你也别管那么多了,你若再不去,只怕爹要倒大霉了。”

    苏木假意挣扎了几下,就随他朝外面走去:“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老二:“其实,爹这个盐司转运使就是个暂代,当不得真的,过完年,自然要回扬州去做他的推官。按说,半年时间,足够我生发了。可惜老爷子是个牛脾气,咱可一点好处也没弄到。也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也不过是暂时顶替半年,衙门里的人都不将老爷子放在眼里。对于他的话,也是阳奉阴违。说句实在话,老爷子所签的每一道命令,都出不了转运使官署。”

    “这个倒不叫人意外。”

    吴老二接着道:“可上头的命令一天一道地下来,就是要让盐司在年底之前凑够两百万两银子。平均下来,每月都得解送京城三十万两。可惜现在的盐司是什么鬼样子,谁不知道,库房里就几千两银子,又从哪里去找钱?”

    “盐运使司每年不是都要卖出几十上百万盐引吗?”苏木问。

    吴老二:“姐夫你这就不知道了,这盐引的发卖乃是在每年春节之前,今年的早已经卖出去了。而且,盐场每天就出那么多盐,光对付官引都觉得有些恼火。偏偏上头的命令几天一道,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把老爷子急得都上了火。如今,半张脸肿得老高。”

    苏木定睛看去,吴老二比起前一阵子黑了许多,也瘦了一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黑得跟木炭一样?”

    老二摇头苦笑:“还不是怪老爷子,他想尽快完成朝廷交代下的事情将赈济款子给凑出来,就跑盐场上去坐镇督促生产,结果累出毛病来。”

    苏木:“这盐场每年的产量都有固定数目,在增加也增加不了多少,而且,靠增产的法子要想在三两个月内凑够两百万两,无疑是杯水车薪。老先生这么做,纯粹是本末倒置,吃力不讨好。”

    老二:“谁说不是呢!”

    又叹息一声,恨恨道:“爹爹在盐司里,两眼一抹黑。遇到事,里面的官员和书办们,甚至门子连个屁都不肯放,就等看着爹爹出丑呢!爹爹如今病倒在床,连一个前来问候的人也没有。看得出来,他是没有任何法子了。方才我问老爷子,是不是叫姐夫你过来帮忙。”

    “他怎么说?”苏木忙问。

    “没点头,也没有说不答应。”老二:“我爹就是这个脾性,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也不说废话,就跑过来请你过去。姐夫,委屈你一下,老爷子就这坏脾气,眼见着就要到月底,这这月的三十万两还没有个着落。你先在他手下做几日幕僚。”

    “恩,先去见老先生。”

    “对了,怎么筹集两百万两银子,姐夫可有主张?”

    苏木摇头:“倒还没有主张,不过,无论如何,得将这个月解送京城的三十万两白银给凑到了,先解燃眉之急吧!”

    “确实是,不过,有姐夫出手,这道难关定然是能平安度去过的。”

    说话间,二人就叫了一辆马车,去了盐司。

    到了地头,进得大门。

    里面颇大,经吴老二引导,苏木在里面弯弯曲曲地走了半天,总算到了后衙。

    这里是一大片后花园,总共有三座庭院,以前分别属于转运使、同知和转运副使。

    如今,同知和副使空缺,只住了吴老先生父子,显得很是寂静。

    进了吴世奇的房间,就看到老先生“哎哟”地低叫着,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再一看人,苏木大吃一惊。

    在以往,老先生可是一个皮肤白皙,风度翩翩的老帅哥。可今日的他整个地瘦下去一圈,面庞也变得粗砺黝黑。

    半边脸也肿了。

    这模样是如此陌生,毫无半点以前在京城时的老宅男的风采。

第四百四十二章 议论

    “吴老先生,苏木来看你了。不知道老先生今日叫晚生过来,有何吩咐?”苏木小声地问。

    话还没有说完,躺在床上的吴世奇突然流出眼泪来,喉咙里也发出一声呜咽。

    吴老二吓了一条:“爹,可是大牙疼得厉害,但再疼,也不能哭啊!”

    苏木横了他一眼,“老二,你先不要说话,让我和老先生说说话儿。”吴老二果然是人如其名,是个二货。

    说完话,苏木拧了张湿棉巾递过去。

    老先生坐起身来,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哭声大起来:“想我吴世奇当初为了沧州百姓能够吃上放心好盐,为了为真定百姓凑到足够的赈济银子,不顾个人名节留在沧州做这个转运使。在位以来,不可谓不惮心竭虑,日思夜想就是该如何上报君恩,下不负黎民百姓。”

    “可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付出了就能有收获。忙碌了这几日,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吴世奇啊吴世奇,原来你就是个眼高手低的庸才啊!”

    说着话,他痛心疾首地用手拍着床沿。

    苏木安慰道:“老先生,着急也是无用,事已至此,还不如好好商量一下该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老二插嘴:“爹,你就放心好了,姐夫既然来了,肯定是有法子帮你的。不就是一个月三十万两银子罢了,多大点事,他的手段你有不是不知道?”

    吴老先生这才止住悲声,想求苏木,可以前已经将说了硬气话,如今却不好在这个未来女婿面前放下身段,失了面子。

    只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苏木。

    既然都是一家人,苏木也没有必要拿捏老先生,皱着眉道:“吴老先生,三十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苏木也不敢肯定地说就能有法子。这盐司的事情,我现在也是一无所知,还得先熟悉几日具体事务。”

    吴世奇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桌前写了个条子,道:“苏木,你现在做我的礼房师爷吧!还有,这几日,官署已经积下了不少事务需要处置。前几日我是不懂,而那群师爷和书办们又同我虚以逶迤,这里已经乱成一团,需要先处理完毕才谈得上其他。”

    “好,我先去与同僚们见见面。”苏木接过条子,就同吴老二出去了。

    他这几日急火攻心,槽牙发炎,又疼又涨,已经两日没有睡觉。听到苏木肯帮忙,心头一松,感觉也不那么疼了。

    不知道怎么的,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还是觉得有苏木在一切都不会成其为问题。

    又抹了一把脸,吴老先生躺回床上去,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然睡得分外香甜。

    ……

    同吴老二离开后衙,走到转运使官署,却见得大堂的门口没有守卫。天气实在太热,几个衙役都歪歪斜斜地躲到大树下面乘凉,没有个正形。见吴衙内过来,连起身打招呼的姿态都是欠奉。

    吴老二本就是个泼皮,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自然忍耐不住就要发作。

    苏木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

    如今,吴老先生威信未立,现在发作,不但无法立威,搞不好反要闹出笑话。

    好不如先不管,等到真干出几件大事来,就算什么话也不说,别人心中也自生敬畏。

    大堂里好多人,看他们身上的穿戴,有书生,有小吏,甚至还有几个八、九品的官。

    不用问,这些人应该都是盐司的官员、书办和各房师爷。

    这群人都在大声地讨论这什么,气氛很是热烈。

    苏木也没想到人来得如此之奇,一楞。

    身边的吴老二恨恨地小声道:“这里阴凉,他们都跑过来凑热闹,真真拿盐司当养老的地方了。”

    苏木笑笑,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大堂门口,定睛看去,却在人群中看到了顾润顾三公子这个熟人。

    十几人都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中都捧着一个茶杯。

    说的事情却正是《红楼梦》,说的正是他苏木。

    “话说,这书真是绝妙啊,直将一个豪门望族的人间百态写得活灵活现,苏子乔大才,令晚生高山仰止啊!”就有人叹息。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苏木顿时留了意。

    “是啊是啊!”又有一个师爷模样的青年秀才连连点头:“晚生见识浅,也不知道像国公一级的豪门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读了此书,真是大开眼界。”

    “问题是,谁也没见过真正的豪门,苏子乔此书未必是真。”

    “我估计是真的,这写书,若是凭空杜撰,没有事实依据,越写到后面错漏越多。看这本《红楼梦》,写得有扳有眼,应该是真的。蒋大人,你老在京城也识的些大人物,你来说说,苏子乔这书究竟是不是真的国公府的日子?”

    这人口中所提到的蒋大人真是一个从八品的不入流的小官。

    听到人问,他得意地一抚胡须:“当年在京城游学的时候,在下倒去张侯爷哪里做过一阵字请客。张侯乃是新贵,可看他的吃穿用度,同这本《红楼梦》中也有几分仿佛。相必,苏子乔这本书,也不是胡乱写的。”

    “哎,我说各位,不过是一本小说书儿,咱们看书,看得是书里的人物和故事,至于那荣宁二府究竟真不真,却不甚要紧。”

    “是极,是极,不得不说,这个苏子乔真能写。里面几百人物都是栩栩如生,叫人看了牵肠挂肚。咱们男人看了倒还不觉得,可女儿家读了这书,却不得了?”

    一提起女人,厅堂里的众人来了精神:“快说说,又如何不得了?”

    说话那人笑道:“这阵子《红楼梦》在沧州卖到洛阳纸贵,却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读了此书,竟入了魔。比如河西顾家大小姐,更是将那书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家里人怕她出事,就悄悄将那本书藏了起来。却不想,又生出事来。”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其他人都是不满,连声道:“快说,生出什么事来?”

    那人道:“结果,河西顾家的大小姐大叫一声,竟吐出一口血来,大叫‘还我宝玉’就晕厥在地。吃什么药都是无效,眼见着气息奄奄就不成了。后来家里人无奈,只得将那书还给顾大小姐。你猜怎么着,一看到书,大小姐就有了精神,喊饿了!”

    听他说到这厉害处,众人都是骇然,皆道:“咱们男人家看这书的时候就看个新奇,倒不觉得如何,想不到女人看了这书竟然能疯成这样?苏子乔竟然能写出这样的书来,真是个妖孽啊!”

    又有人叫了一声:“河西顾,那不就是顾三公子的本家吗?一雨兄,这事你听说过没有?”

    顾润有些恼火:“这沧州姓顾得多了,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见他不快,大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又有人笑道:“苏子乔大才,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十年,必然是一代宗师。却不想,连他的诗词也有人敢抄,胆子也够大的。一雨兄,听说你也在场,说说那日的情形。”

    “对,一雨你说说一真和梅富贵的事。”

    一说起一真,就出动了顾润的伤心事。

第四百四十三章 斯文败类四字

    当初顾三公子对一真可谓是敬若天人,把她当神仙一样高高供在心头,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这固然是因为太康公主那倾国倾城的美貌,更是因为太康的诗词才华已经达到宗师境界,已经远远将同时代的所谓大师们甩在身后,更不用说是三公子这种普通小书生了。

    用高山仰止四字也不能形容他岁一真的崇拜之意。

    可就在太康公主的生日宴会上,她那大才女的光环被徐之升戳破了。

    到这个时候,顾三公子在知道,这个一真不但不是仙子,反而变成了一个品性卑劣的抄袭者。

    按说,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的读书人这个时候自然要拂袖而去,羞于与之为伍才是。

    其他沧州士子也是这么做的,可顾三公子却舍不得离开,舍不得一真道姑的美貌。

    他索性一咬牙,当场向太康公主倾诉思慕之情,内心中甚至做好了被沧州士林耻笑,冒着被父亲责骂,身败名裂的严重后果。

    可做出这么重大的牺牲之后,一真道姑不但没有被自己感动,反说她已经同梅富贵有了私情,并翻脸叫奴仆毒打了他一顿。

    这个时候,顾三公子心目中对太康公主的那一丝爱慕已经彻底被愤怒所替代了。

    当这个堂上众人的面子,说起这事来也分外地不客气:“又有什么好说的,此乃我沧州士林之耻……想不到那梅富贵,竟然同一真这个贱人相互勾结。若不是徐之升揭穿了他们的骗局,我等还不知道要被那道姑蒙骗到何时?”

    说到这里,他已经是一脸的愤怒了:“依小生看来,这种小人就该扭送去衙门治罪。”

    “说去衙门治罪,此事只怕不甚妥当。”就有人摆头。

    “怎么就不妥当了,难道说伍先生还怕因为这事传出去,坏了咱们沧州读书种子的名声?”顾润一脸的恼恨,不住地喊打喊杀。

    苏木在门口听得不住摇头,这家伙还真不依不饶了,此事若被太康知道,将来这小子做了驸马,这苦日子就算是看不到头了。老朱家的人都性情乖戾,是那么好相以的?

    那个姓伍的乃是盐司衙门的一个九品官,身上穿着一件草绿色的官袍:“一雨你这话说得没来由,一真贱人固然将我沧州读书人玩得团团转,可真报到衙门里去,又能用什么罪名?要知道,这个贱人出手阔绰,以前无论是置酒高会,还是出版文集、诗酒唱和,可都是人家掏的腰包。据本官算了,这几月,她至少扔出去了好几千上万两银子。说起来,沧州士子中,不少人还得过她的好处?”

    “一个小小的道姑怎么可能身家如此豪阔,定然是非奸既盗……”这话也就说说罢了,也没有证据,顾润大约也觉得连自己都没办法说话,负气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这那贱人逍遥法外?”

    正说着话,顾润突然看到站在大门的苏木,顿时跳了起来:“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木淡淡一笑:“我怎么就不能来,三公子这话说得可笑,这盐司又不是顾家的产业。”

    吴老二:“顾公子,这位梅富贵梅先生乃是家父新请来的幕僚,负责转运使官署的文书事务,说起来,以后也是你的同僚了。”

    “什么,梅富贵?”大堂中的众人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苏木。

    苏木微笑着一拱手:“梅富贵见过各位大人,见过各位先生。”

    “你这个败类!”顾润一看到苏木这个情敌,一张脸都扭曲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怒骂道:“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你也配进盐司做吴大人的幕僚?”

    听到他骂,厅堂中的有官职在身的人还好,其他几个刚进衙门的书生也都同时指着苏木喝骂?

    吴老二先前还劝上几句,可这些书生们对吴世奇都没有丝毫尊敬之意,更别说这个衙内了,连带着将吴老二也骂了进去。

    老二平日间也就将盐司当成一个睡觉的地方,对于里面的事务也从来不过问,被几个书生一骂,有些招架不住,笑了一声:“人我已经给你们带来了,至于你们以后怎么合作,自己商议着办。”

    然后就很没有义气地跑了。

    吴老二一走,其他几个有官职在身的人大约觉得再在这里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也纷纷起身,说是要去处置手头的公务,离开了。

    大堂中只剩下苏木和顾润等十来个书办和幕僚。

    顾润还在痛骂,其他几个书生也有助拳。

    苏木皱了一下眉头,知道这么下去不成,就走到顾润身边,低声在他耳边笑吟吟道:“三公子休要再骂下去了。梅富贵是一个武人,斯文败类一说也按不到我身上。倒是顾公子那日在一真面前所说的那一段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斯文败类四字要落到你身上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三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胁迫我……”顾润好象被人打了一拳,脸一抽搐,变得苍白起来,再不敢骂下去。

    其他几个书生见情形有些诡异,都在问:“一雨,你怎么了?”

    顾润一咬牙:“没什么,这姓梅的品行卑劣,连停妻另娶这种丑事都做得出来,偏偏吴大人还让他入了幕,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住了嘴,叫苏木得了难得的清净。

    接下来,就是交接安排事务。

    像苏木和顾润这种幕僚,说好听点是师爷,说难听点就是书办,类似于后世秘书一样的角色。

    长芦盐运使司乃是省级部门,就其规模来说,甚至比偏远省份的布政使司还要大上许多。

    如秘书机构者,总的来说分成三个部分,分别对盐巴司的转运使、同知和转运副使负责。

    转运使办公室叫转运使官署、同知的办公室叫同知厅、副使的则叫副使官署。

    三个秘书机构没有大小之分,但同知厅和副使官署则要对转运使官署负责,很多时候也要起到协助职责。

第四百四十四章 排斥

    苏木这次入幕,执掌转运使官署,说穿了就是吴大人的二秘。

    按道理,同知厅和副使官署有责任协助他的工作。可是,鉴于自己所冒名顶替的这个梅富贵的极坏名声,苏木并不幻想这些出身沧州豪门望族的书生们同自己一条心。

    况且,还有顾润这个情敌在。

    顾润如今正在转运使官署做书办,在其中自然会起到很坏的影响。

    接下来两天,苏木就发现,整个盐司衙的人对自己都没有任何好感。有了事,都第一时间交给顾润处置,连知会知一声都是欠奉。

    这事,苏木也早有心理准备。

    对于他和吴老先生态度,衙门里的老人自然是敬而远之。毕竟,因为他和吴老先生,盐司的贪墨大案被揭了个底朝天,超过一百个人都逮捕下狱,解送京城候审。等到案件审问完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头落地。

    这么多人受到牵连,一百多人中门生故旧、挚友血亲不知道多少,牵蔓动叶。可以想象,这盐司衙门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恨苏木和吴世奇入骨,自然不可能配合他们的工作。

    至于新进衙门的书办和幕僚们,又鄙视梅富贵为人,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脏了嘴巴。

    就这样,苏木无形中被所有人都孤立了。

    苏木却不在意,他这次进盐司主要有两个任务。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一个任务:筹款。

    为朝廷和正德皇帝筹集赈济水灾的款子,为太康公主筹集嫁妆。

    两项任务加一起,四百万两。

    必须在半年之中完成。

    当然,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将这个月的三十万两给凑够了,否则朝廷那边须不好交代。况且,真定灾民还等着这笔银子救命呢!

    无论吴举人对他苏木有种怎么样的盲目的信心,还是苏木有这个自信,眼前要解决这个难题还谈不上。

    正如他以前所经过的数次难题时那样,首先需要的就是资料。

    在没有彻底将长芦盐云使司的运作规律弄清楚之前,苏木也谈不上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主意出来。

    所以,一旦进入转运使官署,苏木首先就将历年的往来文书档案、往来帐目都调了出来,准备花时间浏览一遍。

    长芦盐运使司的规模巨大,所产盐占全国四分之一左右。明朝每年太仓入项不过三百万两,总的赋税收入也就一千万两出头。

    但据历史记载,清朝乾隆二十三年,盐政查帐时,却发现各级盐司官僚克扣、提留的盐引银子就达到一千万两。可见,官盐之利之大,在国家赋税中所占的重要比例。

    也因为往来数据和文牍浩繁,这些文件调过来之后,竟放了半间屋子。

    作为苏木的同僚,顾三公子负责送档。

    看到这么多文件,三公子一脸的讥讽。在他看来,梅富贵不过是一个粗鄙武人,又怎么看得懂这写文档,最后还不要求到自己头上来,到时候,自然免不得羞辱他一番。

    大约是也抱着同样的心思,盐司衙门里的书办和幕僚、官员们也都同苏木保持距离,袖手旁观,都想等着看苏木出丑。

    却不想,苏木一拿起文档,就一目十行地读起来。看架势,竟如同一个积年老吏。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心中还都咯噔一声。

    但见到苏木每本文档都看得极快,只晃上几眼就扔到一边。

    心中都是冷笑:装模作样而已,这厮就是个粗坯,根本就看不懂,也就是强撑做做做样子,不肯失了面子而已。等到最后,还不求到我们头上来。

    于是,抱着这个心思,其他两个官署的书办和师爷们索性连自己手头的活儿也不做了,遇到事,就直接转到苏木这里来。

    渐渐地,官署里的文书不但没有变少,反越积越多。

    再看苏木那张本泛着健康红润的脸,经过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地阅读之后开始显得苍白,顾润等人心头更是一阵痛快。

    为了继续给苏木制造麻烦,这十几个书办更是不停地过来催促:“梅师爷,黄骅盐场那边的盐丁这个月所用的钱粮数字得尽快合计出来发放下去,否则,只怕要激起民变。”

    “梅师爷,天津卫盐场那边缺少工具。”

    “梅师爷,辽东盐场那件官民争地的案子如何处置,还得请吴大人尽快拿出章程。”

    凡此种种,大大小小,甚至连盐场官吏两口子打架的事情都报上来让苏木所执掌的转运使官署处置。

    看到堆积如山的公务,苏木揉了一把脸,心中冷笑:“这个下马威好生了得,想不到连个小小的顾润都敢给我下绊子,还真小瞧我苏某人了。”

    “罢,吴老先生是指望不上了,这次就让我来一显身手吧!”

    吴老先生自从三日前槽牙发炎之后,一直就没好过,半边脸肿成了馒头,还有点发烧,整天就躲在后衙门,将苦涩的药水一碗接一碗地往嘴里倒。

    吃完药,除了叹息就只是看书,对于世事一概不问,仿佛在逃避着什么,又恢复起当初在北京时的老宅男本色。

    他一个老儒生,圣人之言背得精熟。可盐司都是经济事务,孔夫子也没交过学生该怎么做生意,每月三十万两的款子让老先生崩溃了。

    实际上,苏木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老先生不来捣乱就算是好的了。

    最后要解决问题还得靠自己。

    一连看了三日文挡,苏木对长芦盐运使司该如何运作,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明朝的盐政总的来说实行的是纲盐制,也就是将天下所有的盐场按照地域分为十个纲,每纲盐引为二十万引,每引盐折三百斤,或银六两四钱,称之为窝本,另税银三两。

    盐司征用盐丁开采出官盐之后,并不直贩卖给百姓,而是让盐商包销。

    盐商要想合法贩盐,必须先向官府取得盐引。然后凭盐引到指定盐场取盐,到指定地点销售。

    这其中,六两四钱窝本和三两税银就是商人每三百斤官盐的成本价。

第四百四十五章 身言书判

    一引盐三百斤,成本将近十两。也就是说,官盐最后落到盐商手头只不过三四百文。再加上运输成本、人力成本、损耗、店铺的租金、商业税,大约是二钱银子。

    卖三钱一斤,依旧有三成利润。

    一个大的盐商,手握几万盐引也常见。

    一年下来,赚上几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得出这么个结果之后,苏木倒是抽了一口冷气,心中大为震撼。

    首先,这官盐实在是太贵了,竟然卖到三钱银子一斤,若是换到现代社会。你敢一斤盐巴卖两百块钱,老百姓不造反才怪,难怪这沧州城中这么多私盐贩子。实在是,官盐又贵质量又差,伤不起。

    其次,盐商实在太赚了。难怪清朝乾隆皇帝下江南,盐商们为了巴结,拿出几十万两银子给皇帝早新行宫,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当时,仅在扬州一地,徽州盐商的资本就相当于当时国库存银的一大半

    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谓之小商”,百万家产还是“小商”。

    听人说起这事,乾隆皇帝和身边人都惊呆了,感叹道:“盐商之财力伟哉!”

    也难怪那太康小丫头要想借自己的手在沧州狠狠地捞一票,为她置办下一大笔嫁妆。

    实在是,这地方真是一快富得流油的风水宝地啊!

    不过,说来也是悲哀,当皇帝和太康公主为两百万两银子动气上火的时候。这点钱放在盐商之中,也不过是一个小商人。

    “或许,做盐商也是一条好路子,只不过……”很快苏木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主要是盐商都按照纲引都哟定数,现在涉足其中,动了别人的蛋糕难免要四面树敌。而且,皇族经商乃是打忌,是不合法的。最最重要的是,时间不等人,要想做盐商,今年是没有可能的。明年,我苏木可不想在沧州过年啊!

    先将这个月的三十万两给对付过去再说,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

    “盐商,百万家产还是小商……”口中咀嚼着这句话,苏木在屋中转了一圈,突然有了个主意。

    忍不住哈哈一笑,就对屋中正悠闲看着书的顾润道:“顾三公子,且将这几日积压的公务找来,咱们先处置完了。”

    将这些琐事先解决掉再说,否则再积压下去,越来越多,将来再处理起来就麻烦了不说。若被有心人知道,参上一本,说吴大人尸位素餐,只怕他这个代理转运使也干不下去了。

    顾润这几日见苏木天天看旧档,什么事情也不做,心中本就不屑:临阵磨枪,又派得上什么用场。如果没猜错,这个姓梅的对盐司的公务一窍不通,现在现学,又如何来得及?

    成天和这个姓梅的情敌同处一室,顾润越看苏木越不顺眼,听他说话,激起了新仇旧恨,也不抬头,只讽刺地冷笑:“看梅先生你这几日手不释卷,一目十行,大有我儒门士子的儒雅之风啊。若不清楚你的人,还真当你是一个有功名的读书种子呢!顾某才疏学浅,只怕帮不上梅先生你的忙。就算强自去做,若是坏了事,也有损失吴大人的声誉。再则,先生大才,就连那苏子乔的那本《红楼梦》里也要借用你的诗词大作,顾某又如何敢在你面前献丑?”

    听他提起梅富贵抄袭《红楼梦》诗词一事,屋中的其他几个幕僚、书办都小声地哄笑起来,笑声中极尽挖苦和讥樊为能事。

    按说,一般人听到这话,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却不想苏木却淡淡地苦笑一声:自己抄自己,这不算是抄袭吧?

    见苏木如此镇定,众人心中更是鄙视:这人被人如此讽刺,竟是面不改色,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苏木看了看堆积如山的案牍,又看了看其他人。

    官署里几个书生都同时摇头,笑道:“有梅先生在,哪里以后我们置喙的余地,反要抢了你的风头。”

    “是啊,我们怎么比得上苏子乔,自然也比不上梅先生!”

    “哈哈!”众人都笑得前伏后仰。

    苏木眉毛一扬,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堆成一座小山的文书前,将其一一抱到自己的案头。然后拿起手本,飞快地看了起来。

    只不过扫过上几眼,就提起笔写下判词,快得惊人。

    就这样,一本接一本,须臾,一口气就写了判了二十多道下面递上来的文书。

    这个时候,官署中的其他书生们才感觉到一丝不对。

    看这姓梅的的架势,正襟危坐,运笔如风,倒像是一个积年老吏,对于衙门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成竹在胸。

    “各位,装的!”顾润冷笑着小声对众人道:“这姓梅的就是个粗人,或许识得几个字,只是不愿意在我等面前失了面子,这才强撑罢了。不信,等下我等看他的字,必然是潦草到不堪入目。”

    顾润等人也是嚣张,或许是为了故意气苏木,私底下议论,也不避他。

    苏木听得心中冷笑,又过了一壶茶的工夫,就将三十来本文书判好,放在一起,道:“送去转运使大人那里,若大人同意,就用印吧!”

    开玩笑,堂堂读书种子,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又经过系统的皇家教育。若说起处置具体事务,苏木自然要甩顾润这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酸丁两条大街。

    况且,朝廷取士,讲究的是身、言、书、判。

    身是外貌,言是文章,书乃书法,判就是指处置政务的行政能力。

    若是连个判词也作不了,苏木的书就算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也辜负了韶泰、吴世奇、刘健、谢迁、李东阳等名师的教诲。

    顾润想第一时间看到苏木出丑,就一个箭步走上去抢过那叠文书。

    苏木一笑:“那就劳烦顾兄送去吴转运使那里。”

    顾这才醒悟,自己在苏木命令式的口气下,这么急着接过文书,表面上看起来,就如同是一个俯首听命的手下。

    竟在不觉中吃了一个哑巴亏,一张脸气成了紫色。

    接过文书,也不看,冷哼一声,大步朝门外走去。

    几个书办忙跟上去:“一雨兄等等,看看这姓梅的字写得如何。”

    “对,还有判词呢!”

    “咱们都等不及看热闹了。”

    很快,几人就将顾润围在正中,一人伸出一只手,各自抢过一本文书。

    看到门口乱哄哄的情形,苏木难得地停下了笔,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

    “怎么可能?”

    “这字……真的是姓梅的所写?”

    “方才你等可是看明白了?”

    突然间,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这次苏木也没有藏拙,可说是拿起了全部势力,一字一字写得异常工整。

    正常情况下,要想用书法震慑住众生,自然要用自己写得最好的董其昌体。董其昌虽然人品非常不堪,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最后激怒了老百姓,一把火将他的家给烧了。可这人却是明朝第一书法大家,明清两朝少有的开一派新风的大师。

    但苏木想了想,杀鸡和用牛刀,董体书法用来对付几个普通书生毫无必要。

    而且,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就得用他们最擅长的书法字体。

    沧州书生,或者说这大明朝的书生最推崇的字体莫过于三馆体,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馆阁体。

    倒不是说这种字体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实际上,这玩意儿根本就没有任何艺术价值,讲究的是一比一划,端正标准,最高的境界就是如同刚印刷出来一样。

    馆阁体的出现主要是为科举服务的,为的就是不让考官看你的字不费劲。

    在这片时空,练习书法并不想后世那么简单。只需报个特长班,买几本字帖照着脸就是了,所需的只是恒心。只要你有这份毅力,无论你想学什么,坚持个十来年,必然能写一手不错的毛笔字。

    可在古代,要想练好书法却不那么容易。关键是字帖不好找,没有影印本,学生们只能照着先生的字依葫芦画瓢。好一点的书法字帖,那可都是真迹,价值连城,是世家望族的珍藏。

    不像现代社会,一本王羲之的字帖也就十几块钱。

    打开电脑一搜,也就花些电费。

    穿越之后,拜这个时代不到一成的识字率所赐,就苏木看来,很多秀才一级的书生,那手字真是不堪得紧,也就自己小学时的水准。

    就因为没处可学习书法,所以,明朝的普通读书人的字都写得不怎么好。可科举场上,书法不好可是要吃大亏的。

    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院试一上的正式考试因为涉及到考生的功名,所作的卷子都要由专门的誊录重新抄一遍,然后糊上名字交给考官审阅,为的就是防止作弊。

    如果你字写得潦草,誊录抄卷子的时候只需抄错一个字,你就完蛋的了。

    到了殿试一关,卷面分所占的比例也高得离谱。甚至出现了,直接以书法好坏录取考生的情形。

    所以,就算没有字帖,一般的书生都会拿一本书籍照着上面的字一笔一画的学,这就是所谓的馆阁体。

第四百四十六章 有了个主意

    在场的所有书办和幕僚大多有秀才功名在身,最差的,如顾润者,虽然只是个老童生,却也是满腹诗书。

    学而优则仕自来就是中国古代读书人的最高理想,对于科举,即便如顾润这种自暴自弃的纨绔也都曾经留意过。八股时文、三馆体更是每日必修的功课,如何看不出苏木这手字的好坏。

    却见苏木的判语上所写的字,一个个端正标准,真真如用尺子一笔笔画出来一样,精确到毫端正。咋一眼看上去,竟像是刚出版的书籍,还散发着油墨的芳香。

    这样的自机械工整,或许谈不上任何艺术性。可任何事物做到极处,却有一种叫人无法想象的美感。

    只看上一眼,所有人都在心里抽了一口冷气,这种书法,即便是去到会试考场做誊录,也是拔尖的。

    可见,这个梅富贵在这种字体上下了许多工夫。除有极高的天分之外,至少也在此道上浸淫了十年上下。

    大家心中又是一真迷惑:能够沉下心在三馆体上耗费这么多年心血之人,多半是有志在科举场上一展身手。一般人若是对书法有兴趣,也不会选这种字体。这个梅富贵不过是一个粗鄙武夫,他怎么可能写得如此好的字,若单看字,还真要以为他是一个读书种子呢!

    又同时朝屋中看了一眼,却见梅富贵端正地坐在那里,依旧提着笔写个不停。看他身形姿势,直如行云流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雅之气。

    这模样,还有那一点像是在大同前线厮杀的卑贱的一文汉?

    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心中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

    其实,读书人即便再文人相轻,对于学问素养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人物,还是非常景仰的。在这种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也只有沉默的份儿了。

    顾润见苏木出了这么大一个风头,心中恼恨,忍不住冷笑一声:“字写得好又怎么样,读书人,身言书判,怎么写不要紧,关键是写什么。字再好,若满纸皆是荒谬之言,却也无一可取。程兄,也不知道这个梅富贵的判词作得如何?”

    他口中的程兄乃是盐司的老书办,早在十年前就中了秀才,乃是转运使官署有名的刀笔吏。听到顾润问,就捧起苏木的判词看起来。

    这一看,心中更是吃了一惊。

    官府的判事,除了原则性的问题不能回避之外,一般的小事究竟一个转圜余地,不能将话说死。而且,没事都要在儒家经典中找到合适的词句和道理,先占住道德的高度,然后再说具体的事务。所谓法理不过人情,圣人之言和儒家的道理才是处置日常事务的最高标准。

    这情形就如同后世文革期间,一遇到事,甚至吃饭拉屎,先得背一段语录。

    同那个荒唐年代一样,古人也不能免俗。

    古今同理,一脉相承而已。

    除此之外,格式也要对,形式大于内容。

    看苏木的判词,每一事都能在儒家经典中找到相对的词语。这抄下的词句还不是胡蒙,放在判词中竟是妥帖、适当。

    不是对儒家经典烂熟于胸者,又如何写得出来。

    顾润等人见他发呆,又同时将心思落到判词上,这一看,心中都是震撼:刚才梅富贵看一份宗卷也不过是片刻光景,一目十行之后,提笔就判。有如此才情者,有如此好字者,早就去参加科举考试了,怎么着也能弄个秀才当当,不强似去前线做大头兵。这个梅富贵,究竟是什么人物啊?

    看到众人的悚然动容,坐在屋中的苏木心中好笑。

    若说起国学素养,又有什么人比得上经过这么多名师调教的自己?如内阁三老和王鳌,任何一人,即便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一代宗师。寻常人碰到一个,已经是造化,更别说自己被他们没日每夜的耳提面命了几个月。

    这一整套的皇家教育,算是便宜我了。

    苏木小露了一手,算是将转运使官署、同知厅和副使官署的同僚们给震住了,可以明显地看到这下家伙面上的表情对自己多了几分客气。

    不过,有顾润这个情敌在,自然免不了要给苏木制造许多麻烦。

    接下来,这些家伙索性什么事也不做,一遇到盐司公务都推到转运使官署来。

    如此一来,整个盐司好像就苏木一个人在做事。

    苏木什么人物,在西苑时,刘瑾又是个草包,可以说东宫事务都是他一手尽揽。盐司的工作虽然陌生,可入了手,却也简单。

    他心中知道这是顾润和其他幕僚在撂挑子,想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口中也不说破,甚至没有丝毫怨言。就那么整天坐在屋中,看文档、下判词,却将一个偌大的盐运使司维持下去。

    如此没日没夜丢办公,即便他身体再强壮,也吃不消了。

    又过了两日,他突然觉得手指疼得厉害,一抓笔,背心就出了一层冷汗。

    定睛看去,却看到自己右手的中指第一个关节处被笔杆子磨出了一个血泡。

    苏木苦笑着拔下一根头发,刺破燎泡,挤了点血出来。

    这盐司的幕僚和书办们看来是想给我和吴老先生来一个非暴力不合作了,嘿嘿,好在我苏木也不是废物,总算竭力将这么大一个摊子维持下去,不至叫顾花少他们看笑话。

    不过,老这么纠缠于日常事务也不是法子,还得好生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着燎泡破chu渗出的一滴血,苏木心中一动,好象把握了一些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老书办走进来,道:“梅先生,大老爷请你过去。”

    “大老爷的牙齿可好了些,不知叫我过去所为何事?”

    很奇怪那老书办对苏木却甚是客气,摸着鼠须,笑道:“吴大人的牙已经彻底好了,这几日都在看你的判词呢!能为什么,还不是上头催得紧,一个月三十万两白银需解送京城。如今,咱们盐司衙门穷得都快当裤子了,换谁都要着急上火。大老爷请你过去,还不是为了一个钱字。”

    苏木已经想好了主意,将笔一扔,淡淡一笑:“不过是每月三十万而已,又有何难。如今,盐司的事情总算理顺了,我这就去见大老爷。”

第四百四十七章 盐司请贴

    看到苏木自信满满的样子,那老书办很是惊讶。

    又看了看四周,见再无他人,朝苏木恭敬地一作揖。

    苏木见他如此恭喜,一惊,急忙扶起来:“先生何故如此大礼?”

    那老书办道:“老朽在盐司十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这盐司中历任转运使、同知谁不是两榜进士出身的饱学鸿儒,可无论是书法、文章,比起梅先生来却颇有不如。尤其是这处置具体事务的能力,梅先生这才是当事第一啊!这几日,盐司中的情形,老朽也是清楚得很。别的书办和相公们都甩了袖子,居了心要看先生的笑话。”

    “可先生竟然以一己之力,将这么大一个衙门给撑了起来。如此才干,当真令人又惊又惧怕,又敬又畏。”

    “顾公子他们想用这么多琐事将先生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不想,先生不但没有发出一声怨言,反兢兢业业将手头的事情做得绝佳,无论是才干还是品性得叫人不得不佩服。”

    “梅先生大约还不知道,如今你的名声已经在盐司衙门里传开了。大家虽然口头不说,但心中对你却是异常景仰的。”

    听到他说了这席话,苏木心头得意,笑道:“我不过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罢了。”

    他念头一转: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养望吧,顾润他们故意刁难我苏木,却不想却让我在盐司的威望越发地高起来。

    老书办突然叹息地摇头:“听说梅先生乃是农户,以你之才,中个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也为什么要去做军汉,又攀附上吴大老爷进了巡检司。一味走捷径,不是君子之道。老朽觉得,先生不妨试试科举,博一博前程。”

    苏木苦笑,正色道:“科举一事以后再说,但不是现在,梅某自有苦衷。”

    老书办继续摇头,再不劝下去了。

    听完老书办的话,苏木心情大好,这几日的疲倦也仿佛随风而去。

    到了后衙,只见吴老举人坐在庭院的一颗金合欢树下正碰着一本宗卷看着。他身边的茶几上也堆满了文稿,足足有一尺高,都是苏木这几日的工作成果。

    见苏木过来,老举人一拍大腿:“苏木,你的文笔越发地老辣了,作得不错。我也没想到,你对经济事务竟精通到如此程度。看来,这次叫你进盐司,叫对了。”

    苏木腹诽:当初是谁死活不要我来的,只不过,你是长辈,我也不便口出怨言。看在吴小姐面子上,我忍。

    “老先生,你的病可好了些?”

    “好多了。”吴老先生摸了摸脸,苦恼地说:“我以前还不知道这牙疼起来的厉害,所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那是吃不香睡不着,白天黑夜地折腾,就算你再壮实的身子,也经不住这种苦楚。对了,你用的那牙刷和牙膏有时间送一套过来,听说那东西对牙齿有好处。”

    “好,晚生等下就送过来。”苏木应了一声,就拿坐在吴大人身边椅子上。

    两人以前本没什么话说,坐了半天,竟有些冷场。

    过了片刻,还是苏木先忍不住。

    “吴老先生,也不知道你叫晚生过来有何吩咐?”苏木问。

    “还能又什么事?”一听到苏木的话,老先生一脸的愁容:“还不是为每月的三十万两赈济款子,这两百万两亏空得在半年之内补好。朝廷是三天两头来信催促,就连陛下,也来了两道圣旨,一道比一道严厉。说是,若再不有所表现,我这个暂代的转运使也不用当了。”

    苏木:“老先生莫急,事情总归有解决的一天,你继续说下去。”

    吴世奇哀伤地说:“吴某是什么人,苏木你是知道的。对于功名利禄,却是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当年你替我在吏部谋了一个扬州推官的实缺,吴某就想推辞不做。毕竟一把年纪了,又是浮云游鹤的性子,只想做那啸傲风月的名士。入朝为官,可是一件苦差事。只不过,尔等一味用强,某逼不得以,这才去了扬州。”

    苏木只想翻白眼:你哪里是不愿,分明是宅得时间长了,害怕做官而已。

    吴老先生:“其实,对于盐司的这个转运使差事,我早就不想做了。不过,看在沧州百姓份上,为了让老百姓能够吃上放心盐,就留了下来。还又真定百姓又受了灾,朝廷还指望着我这里能送点救灾款子。可惜吴某才干有限,在位这么多天,却一文钱的法子也没想出来。一想到真定百姓,某就五内俱焚。愧对朝廷,愧对天子!”

    老先生说到这里,动了感情,眼眶微微发红:“苏木,你这几日尽顾着日常俗务,又有何用?尽快替我想出个法子来,否则……”

    他用力地一拍扶手。

    苏木有些恼火:“怎么成我的事情了?”

    “你食君之禄,自然有忠君之事。”

    苏木苦笑,心想:你一个月才给我多少薪俸啊!

    “老先生,不就是三十万两银子而已,多大点事,这几日苏木虽然在处治日常琐事,可也没有闲着,心中倒是有了个主意。”

    “你有法子,快说快说。”吴世奇一脸的欣喜,挺直了身体。

    苏木也不废话,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许多字,递给吴世奇。

    吴老先生接过去一看,却是一份名单,总数大约有二十来人,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些都是什么人,你给我这份名单做什么?”

    苏木气得几乎要吐血:“老先生,这些都是我沧州长芦盐司发引的盐商中规模最大的。”

    老先生啊,你这个转运使当得也真是糊涂,连自己产出的官盐卖给了谁心中都是没数,真真叫人无言以对。

    吴老先生:“你给我这份名单做什么?”

    苏木:“还请大人给名单上的人都写一份请贴,就说我长芦盐运使司明晚设宴,请他们过来吃饭。”

    吴老先生怒了,喝道:“置酒高会,糜费公努,我盐司如今这种情形,还行此**之行,断不可为。”

    苏木苦笑:“请吃饭,又不一定要置酒高会,一人一杯清茶几块点心就可以了。实在不行,我自己掏腰包可以吗?”

    “你自己出钱到是可以。”

    “也……就是说说罢了……”苏木更是无语。

    “对了,你请盐商过来做什么?”

    “那三十万两白银还得找他们救救急。”

    “原来如此。”吴老大人若有所思:“本官这就写帖子。”

第四百四十八章 嚣张的盐商

    二十多张帖子很快写好,盖上盐司大印之后,又派人送了出去。

    经过这几日,苏木靠着超强的工作能力,初步在盐司中树立了自己的威望。下面的书办和衙役们虽然有些不满,但接到差遣还是飞快地跑出去送帖子。

    看着信使的背影,苏木提起毕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百万之家在盐商中也算是小富,这些盐商们说到底还真有些像后世国企的董事长,靠着体制占尽好处,真要他们为国出力的时候,却看不到人。如今,也是到了叫你们出点血的时候了。”

    不觉中,苏木已经在盐司衙门里呆了五六日,天气又热,汗水一阵阵地出,一身都臭了。

    好在手头的活总算是做完,对于这个月的三十万两白银,心中也有了九成把握,心头一松,就回客栈去。

    明日一大早,他还得去距沧州三十里地的一处盐场处置一桩急务,晚上还得宴请盐商,再不能熬夜,得先养好精神再说。

    回到客栈之后,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裳,一身都爽透了,这一觉也睡得分外香甜。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一个衙役过来找,请梅先生随他一道出门公干。

    原来,今天苏木要去一个叫黄杨店的盐场。

    事情是这样,前一段时间,城中一个小盐商因为与长芦盐运使司的副使景亭的门人关系密。景亭牵涉进库银亏空大案被捕之后,林森和锦衣卫等人来沧州办案。

    厂卫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这么大一件案子总得要雁过拔毛弄些好处才是。就随带这就将这个盐商的家产才抄了,人也拿回了京城。

    这人的生意并不到,家产也不过几十万上下,其中绝大多数还是不动产,真正落到林森等人手头的也不过几万两现银,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苏木就想,如果林森他们再在沧州呆上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盐商倒霉。

    厂卫系统不归杨廷和管,他们要胡作非为,杨大人也没有任何法子。

    这个盐商倒霉不说,但明朝的盐政实行的的是纲引制,盐商们卖盐都有固定地点。比如张三你只能在吴桥卖、李四你在沧州卖盐,若是去了吴桥就是非法。

    这个盐商被抓之后,他所领的销售片区自然有人来填补,心盐商入行顶替要等到明年。可他所在的地方老百姓可还是要吃盐的,好在地方不大,也就是一个县城,就暂时由盐司代管。

    靠着这地方的销售利润,总算将盐司大小官吏的薪水给凑够了。可以说,整个转运使司暂时都指望着这里吃饭。

    官盐质量极差,里面搀杂了不少沙子。

    吴老先生当初可是向沧州百姓承诺过要让他们吃上放心盐,在一次检查盐政的时候,发现这地方的盐质量太差,就叫人退回盐场换成上等精盐。

    这个差使没任何好处,也没人愿意去干,就着落到苏木头上了。

    那衙役对苏木很是客气,就站在一边等苏木刷牙洗脸,很是耐心。

    等苏木吃完早饭,说:“走吧,前面引路。”是,那衙役却上上下下看着苏木,小心地问:“梅先生就这么出去?”

    苏木心中奇怪:“怎么了,我可有什么不妥当?”

    衙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刀,道:“梅先生也是武官出身,想来武艺甚是出中。可这么赤手空拳在外面办差,不太好吧。要不,先生先去衙门里领一把雁翎刀带着防身?”

    苏木:“带武器做什么?”

    衙役:“这河面上的盐枭甚是猖狂,梅先生这次去黄杨店要押送一万斤上好精盐,须防着歹人挺而走险来劫船。”

    苏木:“开玩笑,朗朗乾坤,青天百日,咱们有是盐运使司,难不成他们还敢造反?若你想稳妥些,就多带些人马,实在不行,派上一二十名盐兵?”

    衙役苦笑:“梅先生,如今这吴大老爷……也就是个暂时代,带兵的把总未必听话。再说那些盐枭……大约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到时候两面一蒙,抢了盐,呼啸一声散了,咱们又去抓谁。拖得几月,吴大老爷任期一满,新官一到,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说得隐晦,苏木却听得明白。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这衙门里等着吴老先生走人的人不在少数啊,都在观望。

    不过,这个衙役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你且等等,也不用去衙门,我自带兵器去。”

    回到屋子,将软甲贴身穿好,又别了两把手铳,这才随那衙役去了东门码头,早有六条小船在那里等着。

    黄杨店离沧州三十里地,这个距离倒是很长。不过,却有一条水路,走起来也快。

    顺着浮河,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到了地头。

    在盐场将盐装好,又调头回城。

    事实证明,这个衙役的话根本就是杞人忧天,盐枭们胆子再大,也不至于抢劫官盐。

    回来的时候因为是逆水,行得也满。加上又是夏季枯水期,船吃水深,须防备搁浅,断断三十里水路,却行了三个时辰。

    苏木听了那衙役莫名其妙的一席话,贴身穿了一件软甲,大暑天的,被热出一身汗来。有些气恼,笑着对他说:“你担心太过了,这马上就要回城,若是有盐枭要劫船,刚才我们过的那一段水路旁边都是芦苇荡,正是设付的好地点,要动手,就该在那里动手。现在都是一马平川,人烟也多,根本就不可能有歹人。”

    那衙役也是有些羞愧,还强嘴道:“梅先生说得是,小人担心过度了。不过,这一段路也不能大意。”

    “怎么说,难不成还真要歹人在这里伏击我等?”

    “不是,不是,不会有歹人了。”衙役连连摆手,说:“这一段路同先前那段水路却有不同,河底有都是玄武石暗礁。丰水期倒是无妨,可现在天气实在太热,水面落下去一米深,怕就怕触礁搁浅。”

    听他这么说,苏木定睛看去,才发现前方的水道窄了许多,连连点头:“对对对,倒是不可大意,别撞破了船底才好。”

    “梅先生放心,这段路咱们走了几十年,底下哪里以后石头,清楚得很。”旁边的梢公插嘴。

    苏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大约是也知道这水底下有暗礁,河中的其他渔船和商船都走得很是小心,顿时拥在一起。

    正说着话,一条块头明显比其他船只大了一圈的船张着帆,从苏木船队后面强行超车。

    这船速度好快,块头又大,估计是装了不少货物,一冲来,就激起了不小的浪花,一条小舢板被浪花一卷,就被推到了河滩上搁了浅。

    “小心了,小心了!”那条大船上的水手嚣张地伸出竹竿朝苏木的盐船刺来,堪堪躲开。

    两船错身为过,船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干什么,竟敢冲撞我盐司的盐船!”苏木被吓了一头汗,大怒,正要发作。

    那衙役苦笑:“先生不休恼,同他们置气犯不着。”

    听到他话中有话,苏木神色一动:“这船是谁家的?”

    衙役:“兴济阳家,咱们沧州盐商中最大的一家。”

    “难怪了。”盐船上其他人都同时叫了一声。

    “这人很了不起吗?”苏木听到兴济二字,心中一动想起了先前给吴老先生的盐商名单上,好象就有这么一个人。

    衙役:“单单此人,不过是一个商贾,倒不算什么人物。只不过,此人和寿宁侯张鹤令关系密切,说起来,也算是侯府的门人。不然,他的生意怎么可能做得这么大,只短短十年光景就赚出了百万身家。发财之后,阳家索性举族搬至沧州,在南门那边建了一片大宅。到如今,南门一带几乎都是阳家的产业。如今,一提起阳家,沧州人都谁树起一根大拇指,喊一声‘阳半城’半城虽然算不上,五分之一城还是有的。”

    “原来是张侯的门人。”张鹤龄这人苏木只见过一次面,必须也没打过交道。

    张鹤龄为人本就跋扈,在京城中可谓是人人头疼。不过,前一阵子被李梦阳打掉了两颗门牙,又被张太后严家申饬之后,总算消停了许多。

    有主如此,他手底下的门生故吏在地方上也是一样的嚣张,却也不让人意外。

    衙役大约是还怕苏木忍不下这口气,低声道:“这个阳老爷口碑可不太好,以前刘孔和在盐司的时候,或许还镇得住他。如今,吴老爷不过是个暂代,随时都有可能走,阳老爷只怕不会……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苏木摆手让他别说,说句实在话,他现在最头疼和皇亲国戚们打交道了。

    定睛看过去,却看到阳家的商船甲板上站着一个大白胖子,看起来就好象一个刚出笼的新鲜馒头。

    如果没有猜错,此人大概就是阳家的家主,沧州城第一大盐商阳建忠。

    大约是感觉到苏木正在观察自己,那大胖子回够头来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一般来说,胖子的脾气都不错,至少从面相来看,圆团团跟庙里的菩萨一样。

    可这个阳建忠的目光中却带着一种嚣张和狂妄。

    一个商贾,不过是张侯的门人而已,狐假虎威。

    苏木忍不住一笑。

    阳建忠一塄,就在这个时候,剧烈的震荡从脚下传来。

    大胖子咕噜一声就跌倒在甲板上。

    满河都是喊声:“触礁了,触礁了!”

    却见,阳家的商船已经横在河面上。

    原来,这船实在大,又装了货,不小心撞到河底的石头上,卡在那里,再行动不得。

    苏木看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胖子从甲板上站起来,听到苏木的笑声,心中恼火,朝苏木的船队一指,喝道:“停下来!”

    就有几根竹竿伸过来,竿头的铁钩钩住船舷。

    苏木吃了一惊,喝道:“干什么?”

    阳建忠:“把你的货卸了,我要雇你的船。”

    苏木目瞪口呆,喝道:“阳建忠,有你们这么霸道的吗,还有王法吗?”

第四百四十九章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

    说话间,就有三四个阳家的伙计从他们的船上跃过来。粗手粗脚地推搡着苏木手下的船夫,喝骂:“放跳板,腾空船舱!”

    一时间,船上乱成一团,脚夫和水手们都是面色苍白地缩到一边,就连带苏木出差的那个衙役也是不敢说话。

    盐司怎么着也是堂堂省级衙门,盐政的尊严不容挑战,苏木大怒,一脚踢出去,就将一个阳家的伙计踢下船去。

    “啊!”

    然后是扑通一声,河中飞溅起巨大的水花。

    “贼子敢尔!”阳家其中伙计也是凶狠,一声呐喊,纷纷从坏中抽出铁尺、软鞭一类的武器,就要动手。

    阳家乃是沧州第一大盐商,虽然行的是官盐,可在江湖上行走,难免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形。再加上沧州本是武术之乡,民风剽悍,阳家人都习武,在走船的时候,也都随身携带器械。

    苏木他们这行人声势颇大,但阳家人横行霸道惯了,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也不管这船上是什么来头,先打了再说。难不成,在沧州地界上还有大过咱们阳家。

    苏木自然不惧,开玩笑,一个盐商还敢在长芦盐运使司面前撒野,不想做生意了?

    他怒视众人一眼,舌迸春雷:“大胆,你们想干什么,杀官造反吗?”

    这个时候,阳家打手们这才看到苏木身边那个穿着官衣的衙役,都是一塄,停了下来。

    旁边船上的阳建忠站在船头,喝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神态中丝毫没有冲撞官船的惊慌,显得甚为傲气。

    “别动手,别动手,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怎么能打自家人?”那衙役忙冲上前来对着阳建忠不住作揖拱手:“阳爷,误会,误会啊!我们乃是长芦盐运衙门的,适才押送一万斤官盐回城去。”

    看他的模样,满面都是恭敬,身上还有哪一点官差的模样。

    听到他报出身份,又是直接管辖自己的盐政,阳家的伙计同楞了楞,同时转头朝家主看去。

    阳胖子鼻子里冷哼一声:“既然是盐司的船在办差,为什么不打出官府旗号?还有,既然是押送官盐,数量也大,本就该派出得力人马。怎么只你一个人,看看你们这群船夫和伙计,一个个满脸惫懒,都是偷奸耍滑之辈,难道这盐司就没人了?”

    满口都是教训的语气,却是不将盐司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被苏木踢到水中的那个阳家伙计才从水里浮出头来,大声咒骂着苏木等人。

    苏木面色一变,正要发作,那衙役慌忙转身拉了他一把,“梅先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后转头一脸谄媚地对阳建忠道:“阳爷,我们盐司出了那么大一件案子,从上到下都被捋得精光,人手有些紧张。也不是只小的一人,这位乃是我家大老爷的师爷梅先生。”

    “你就是梅富贵?”对面船上的阳建忠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木。

    “正是。”苏木淡淡地应了一声。

    “久仰了。”阳建忠好象不愿意同苏木说废话,对那衙役道:“我这船不是触礁了吗,船上却装了不少精细货物,见不得水,既然是盐司的船,大家都是自己人。就暂时借你两条使使。把你们船上的货匀到其他几条船上去吧。”

    衙役:“阳爷,这可是盐司的官船,差使要紧,不妥当吧?”

    阳建忠一脸的傲气:“叫你卸,卸就是了,那么多废话做甚?又不是要借你所有的船只,至多挤一些罢了。现在盐司也没有个当家的,等到晚间见了吴大人,我自同他交涉。”

    说完话,就伸出脖子,对立在苏木船上的几个伙计喝道:“你们耳朵都聋了,老爷我晚上还有要事,耽搁不得,马上给我搬货。”

    阳家的伙计同时应了一声,粗手粗脚地扛起苏木船上的盐包,就朝船下扔去。

    看阳建忠的模样,视盐商们的顶头上司盐政司的人如无物。

    苏木再也忍不住了,就要说话。

    却不想,还没等到他张口,对面船上的阳建忠又骂起来:“你们他娘的能不能快一点,这天都要黑了,你你你,你们也帮着扛包子!”

    说着,就伸出一根白白胖胖的食指朝衙役和苏木点了点,看情形,是要拿苏木等人当脚夫使。

    苏木这下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等等!”

    “梅师爷又有什么话说?”阳建忠鄙夷地看了苏木一眼:“梅师爷的大名阳某可是早就如雷灌耳了,以前靠着岳父的关系在巡检司做巡检。后来坏了事,发配去盐司看守仓库。怎么,最近又和你泰山老大人修复好了关系,去做了他的师爷。你现在什么身份,真以为剽窃几首诗词就当你自己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了?说到到底,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只值一文钱的军汉。叫你搬几包货又如何?”

    说句实在话,阳建忠先前是真没看出这个船队属于盐司,否则,他也不会找到苏木头上来,要强借船只。

    等到将船拦下来,已经将话说死,就回不了头。

    这满河都是船,都在看着他阳建忠,若是服了软,阳家以后还怎么在沧州混下去?

    又一想,吴大人那个转运使不知道还能当几个月,又怕他什么?

    当然,虽然说阳家是张候的门人,沧州,甚至河间的官府都会给阳家几分面子,但闹得实在不象话,张侯也会很不高兴的。

    至于吴世奇这个非进进士出身的七品官,又是这个暂代的转运使,又算得了什么?

    今天,还真要狠狠地羞辱一下这个吴大人的女婿,也好叫沧州人都知道我阳家的厉害。

    哼,吴世奇今天晚上请沧州盐商吃饭,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是想问咱们要钱,估计还不少。

    索性先修理一下他的幕僚,也好叫那姓吴的知道咱们阳家也是不好惹的,别想狮子大张口。

    ……

    又听到人提起抄袭一事,苏木这回是动了真怒,喝道:“这可是官盐,阳建忠你拦下官府盐船,这可是大罪啊!”

    阳建忠:“我只要你的船,又不要盐。”

    语气中甚是不屑。

    苏木接着道:“阳建忠,你可知抢劫官盐,按照《大明律》该当何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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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女婿介绍:
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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