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永成听到王彪在县委常委会议上、最后对岳岚书记表话,心里马上咯噔了一下:看来这个王彪倒真是一个不可小瞧的官场老手啊,就是无意之间,也要踩低别人来抬高自己!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在影射李宁平那会儿说的:即使县委常委会议上通过王彪的建议,他李宁平不仅仅要保留自己的意见,还要直接到地区纪检委去反映情况。
,见过阴险的,还没有见过你这么不择手段的。吴永成心里狠狠地骂了王彪一句,更坚定了自己那会儿的那个念头:必须想办法保护这个有着强烈正义感的干部李宁平。起码这会儿,在县委书记岳岚的心里,李宁平就是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干部了。
吴永成一边随手收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一边想着眼下该怎么做才能帮助李宁平。
“吴县长,咱们到我办公室去说一会话好吗?有个朋友给了我一瓶好酒,还有山东德州的两只烧鸡。反正现在也过了正常睡觉的钟点了,估计你回到宿舍,这会儿也睡不着!!”突然间,有一只手亲热地搭在了吴永成的肩膀上。
吴永成扭头一看,嗨,是王彪那个家伙。
这下子,吴永成更不得不佩服人家王彪了:刚才在县委常委会议上,还是跟自己这个县长、职务比他还高一级的领导吵得面红耳赤的,而现在连会议室地门还没有出。也不过就是过了才十几分钟的样子,人家就跟没事人似的,亲昵地拉着要去把“酒熬长夜了”,这份厚黑的修养程度,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说不定在把酒叙话的过程中,人家王彪还会向自己提出什么“合理化”的建议呢来这会儿的王彪不愧是在地委领导们的身边工作过几年,最起码把领导们的那份涵养,先学了一个**不离十,和他在永明县法院工作地时候。简直不能一样看待了,还真是“是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李宁平要是论起这做官的心术来,哪能和这个王彪同志相比呀!!
“实在对不起,王副书记。我还有一些工作,得和咱们的岳书记再细细商量、商量。你把你的那好酒留着,等有机会咱们再好好地喝一顿。哈哈哈,我地酒量可是不错的。就怕你准备的酒不够呀!”既然王彪同志开始玩这一套了,吴永成也不是傻子,他哪能不陪着他笑嘻嘻地过几招哪?更何况,伸手还不打笑面人呢!!
不过。吴永成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和他钻到一起“逗咳嗽”,他得先帮助李宁平把他善后的工作完成好。
“宁平书记。你也慢一点回去休息。今天生地事情。我还有一些想法得和岳岚书记碰碰头。其中也涉及了你分管的一些工作,你也过去一块出出主意。”吴永成转头把正要出门的李宁平给叫住了。
“嗯。好吧。”
李宁平此时的心情相当低糟糕,他就没有想到在这个县委常委会议上,居然能出现这种局面。更让他郁闷地是,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一个**员应该说的话,从来也不火的县委书记岳岚竟然也冲自己脾气了,难道说自己在会上说错了什么?!
自从李宁平到永明县任职地时候,他就给自己定过一条规矩:那就是无论在工作上也好,还是在日常地生活上也罢,一定要尊重领导,团结同事,兢兢业业把自己地本职工作做好。
可没有想到这才仅仅半年的时间,自己就因为工作和自己地顶头上司红了脸,而其中自己的对与错,一时间还真搞不明白。肚子里憋了满肚子的无名之气:“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难道说坚持原则也不对头了吗?难道说要做一个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好干部,就这么难吗?”
抱着满肚子的无头官司,李宁平本来准备回到宿舍,蒙着头自己好好地想一想这个问题,可是临出门又被吴永成县长给叫住了,还要他一同马上去找岳岚书记。
以他这会儿的心情,他是根本不想马上就去见那位刚和自己红了脸的县委一把手的。可这是吴永成提出来的,还是当着没有离开会议室的几位县委常委的面,他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再说了,自从李宁平来到永明县以后,就对吴永成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将近十岁的年轻县长挺佩服的:人家不愧是省委办公厅下来的干部,素质就是高。除了对工作认真负责、对老百姓们充满感情以外,在工作上还是很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这不得不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佩服。
“什么打紧的工作呀,还非得现在就谈?吴县长,我看你还是明天再去找岳书记吧,他也年纪不小了,哪能和你这个二十来岁的棒小伙子相比哪。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家里的还在等着他回家哪!他可不能和咱们两个老婆不在身边的光棍汉比呀,人家在这里可是有家有舍的人啊!我看你就算了再去打扰他吧,也让他早点休息!”王彪还是不死心,掏出一包香烟,递给吴永成一支。
“不行啊,王副书记,谁让咱端了这碗吃着不清闲的饭碗来着?咱就是个劳累的命,他岳书记也一样。古人不是说过嘛:‘今日事,今日毕’。再说,这件事还是挺着急的,还真不敢拖到明天再商量。”吴永成还是不松口,和他一个劲地打着哈哈,脚步已经向会议室的门口移动了。
“吴县长到底是个年轻人哪,真是个急性子人啊!!那、那,那今天晚上可真是不凑巧了。哈哈哈,咱们也就只能是有时间再聚了。”王彪也只好嘴上干笑着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一只手中夹着的香烟却被他下意识地、狠狠地捏成了两半,然后又被他揉在手掌中,搓成了一堆碎末。
吴永成没有猜错,本来王彪找他喝酒只是一个由头,他还是继续准备和吴永成
开府粮站地那件案子地处理,时间现在卡得这么紧,案子交到司法部门,他再想插手、搞点小动作。那就不是那么简单地事情了。因为政法工作是李宁平分管着,今天晚上在会议上,他和李宁平算是彻底地撕破脸了。李宁平的那一根筋性格,他王彪以前也不是没有领教过。任他千变万化、绞尽脑汁,李宁平以静待动。凭借一条“按照原则办事”来对付他,他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就这么着。王彪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吴永成带着李宁平走向岳岚书记的办公室。他也知道,他们两个这会儿进去找岳岚。肯定还是再次落实开府镇粮站的这个案件,任他脸皮再厚,那也是不能腆着脸皮跟进去的。毕竟官场也有官场地游戏规则。既然身在其中,厚黑学功夫再高。那也得去遵守。否则传出去的话,那他也不用在这个里混了。
……
“怎么,刚才常委会议上不是同意了你们两个的建议嘛,开府镇粮站的案件依法严办就是了。你们进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岳岚书记现在可是满肚子地不高兴,一见到吴永成带着李宁平进了他的办公室,就黑沉沉着个脸、没好气地问他们。
跟在吴永成后面地李宁平。像被什么人在后面拉了一把似的。身子马上就僵硬地停住了。心跳一下子加了无数倍,浑身地血液也涌到了脸上。
吴永成却好像没有看到岳岚那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径自走到他地面前,很严肃地说:“岳书记,还有一些问题,咱们今天晚上就得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来。我估计开府镇粮站的这个案件在全县范围内公开后,恐怕到了明天就会出现很大地混乱局面。”
“没有你说地那么严重吧?这次县委常委会议上研究决定的这个处理方案,可是完全采纳了你吴县长地提议呀!”岳岚脸上呈现出了嘲讽地神色,随即不耐烦地说:“今天晚上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谈吧。一时半会儿的,永明县的天还塌不下来。”
“岳书记,一时半会儿的天是塌不下来。可是事情要是生了,也就离天塌下来地时候不远了。”吴永成正色提醒岳岚:“全县十九个乡镇的粮站,百分之百的有问题,这个我不能那么说!但是最起码有百分之八十以上地粮站,存在着或大或小地问题,这个把握我还是肯定地。你想想,万一群众们知道了开府镇粮站出现的这个问题,那该会是一个什么反应?还有,粮站地员工们知道了这种情况,哪又会是一种什么情形?!这样一来,那就势必会影响到全县今年的秋粮征购任务的完成,闹不好还会引大规模的群众上访事件!”
“哼,你们现在才理解了、我在会议开始不主张把这个案件闹大的意思了?”岳岚书记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吴县长,你们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心思我理解,可说到底,你们还是经过的事情太少啊!这么一来,势必要影响到全县的大局稳定。可、可,宁平书记还在会议上说,要到地委金春书记那里去告我!唉,你们呀……”
李宁平听到这句话,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吴永成用眼神制止住了,示意他坐到一旁别吭气。
“岳书记,宁平同志其实在会议上说的,也是为了对咱们这个领导班子负责。你想一想,生了这么大的恶性案件,它能瞒得住吗?!”吴永成在岳岚的对面坐了下来,给岳岚递过去一支烟,为他点燃,接着继续往下说:“要是上级领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咱们两个作为永明县县委、政府的主要领导,我看政治生命也就该画上一个不圆满的句号了,也就走到尽头了。还有宁平书记,他是纪检委书记,又分管政法工作,你说他能摆脱了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吗?”
岳岚书记听着吴永成的分析,没有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抽着烟。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像那会儿那么阴沉沉了。
“还有,开府镇粮站的这件案件,不在全县范围内公开严厉打击的话,那就无形中助长了歪风邪气在咱们永明县的,各个部门都这么胡搞的话,我们县的经济展那不也就成了一句空话了吗?”
岳岚听到这里,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再说了,这件事情的处理要是妥当的话,我们也可以让它坏事变成好事。”
岳岚这下子可有点不明白吴永成的意思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能变成好事,你不是日哄三岁小孩吧?
此时,岳岚投向吴永成的目光里也就充满了疑问。
“岳书记,你可能还记得咱们县出去了一个在省电视台当记者的女子吧?她叫胡丽,她和省报的一些记者们处得关系也不错,咱们可以通过她,在电视、报纸上大肆宣传我们县很抓基层整顿,严厉打击经济犯罪,促进全县经济工作的展的事迹。同时,由宁平书记负责,在全县组织召开一次公捕大会,对开府镇粮站的这起案件,在全县范围内大肆宣传,以此来震慑那些潜在的违法乱纪分子,这样对全县的工作也肯定是一个大的促进。”
“嗯,是有一些道理。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脑子快。”岳岚终于笑着点了点头:“嗨,今天在会前,我也是被……,嗨,不说这个了,我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想在这件事情上蒙混过关。宁平书记,谢谢你给我当头棒喝啊!以后,看见我有些糊涂的时候,不用担心这个、那个的,尽管给我当面提出来,我岳岚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对了,吴县长,那你再明天我们该采取什么措施,来预防可能出现的混乱哪?”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
永成的担心,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由于一切人们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物资严重短缺,其中就包括了人们赖以生存的粮食这种保障品,这也就造成了社会上最牛气的一些部门,比如说粮食部门、商业部门等等。
当人们的生存底线难以保证的时候,往往就会做出一些违反社会公德、国家法律的事情,这有时候并不是人性的问题,而是为了解决生存所需要的最基本问题。
粮站的职工们,守着就是能使人获得最低生活保障的粮食,多年的粮食匮乏,家里又是嗷嗷待哺的一家老小,谁能保证每一个粮站职工的手脚就是干净的?!又谁能敢说,哪个粮站的帐务就是能经得起任何审计的?!
在开府镇粮站生了那起恶性案件以后,当时吴永成为了不耽误国家正常的秋粮征购任务的完成,就曾经要求县粮食局的李补顺局长抽调精兵强将,过开府镇粮站以确保各项工作的照常进行。
按理说,自己的下属单位出了事情,又是县长亲自在那里处理,作为粮食局的一把手李补顺,应该是亲自带着人赶赴开府镇的。可反常的是,他只是打了局里分管业务的薛大军副局长带着几个人过去了。
这个反常现象只能是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事后,李补顺已经马上就得到了那里生的一些信息。尽管吴永成为了防止生什么意外之变,采取了颇为严格地保密措施。但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这种泼天大案!
吴永成连夜回到县城以后,就曾经让政府办公室的干事打电话联系粮食局的局长李补顺,但得到的回答是:李补顺局长下午就到各乡镇粮站去检查、督促工作去了,一时半会还难以联系。直到吴永成他们这边召开了县委常委紧急会议,还一直没有李补顺的消息。
吴永成就怀疑这个李补顺是跑到下面的乡镇粮站,搞一些应付性的防御装备工作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对于他这个粮食局地局长,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要是再有一两个粮站。也被县委、县政府抓住这样的典型的话,他李补顺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那是绝对逃不掉地。
而吴永成现在也最为担心的就是,随着开府镇粮站盗粮案件的东窗事。再加上李补顺怎么一瞎折腾,下面的各粮站人心惶惶地,谁还能顾得上好好地收购粮食?说不定这会儿,只要李补顺经过的粮站。各家都是连夜在清理自己的帐务。
这一夜,对于粮食系统的不少人来说,那将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吴县长,根据你地判断的话。从明天起,这征购粮任务是有一点麻烦啊!”岳岚皱着眉头,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那依你地意见。咱们县委应该采取什么样地预防措施?”
吴永成果断地说:“从明天开始。县委抽调县纪检委、县审计局、县财政局地部分工作人员。组成联合工作组,分赴全县十九个乡镇(区)的粮站帮助工作。秋粮征购工作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只要顺利地话,再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完全可以全部完成。这样,也就不至于因为开府镇粮站的案件,影响到全县的秋粮征购任务了。”
“这么做,会不会显得有点小题大做啊?这开府镇粮站生的事情,毕竟这是一个个别的现象啊,咱们总不能因为个别单位、就怀疑整个粮食部门有问题”岳岚显得有些犹豫。
“但愿这只是我的猜想,希望其他的粮站,就像你所希望的一样。可是非常时期就得采取非常措施。”吴永成的口气一点也不容置疑:“还有一点就是,明天由县委出面,找粮食局的李补顺局长谈话,不管他本人有没有问题,在这段时间,他必须认真配合组织上对他的调查;还得提醒他,在这段时间,万一粮食部门出现什么不稳定的因素,那天这个粮食局的局长也就干到头了。”
“那好吧,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岳岚也被吴永成给说通了,点了点头。
“李书记,你们纪检委这段时间估计得忙得够呛。开府镇粮站的帐务问题,还得你们和县检察院联合查处,不过,好在这两个单位都是你分管的部门,这样协调起来也不至于有什么扯皮的现象。切记一点,那就是开府镇粮站的这个案件,必须调查得要细致,不能出现一点纰漏,要搞成铁案,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吴永成转头又嘱咐李宁平。本来这是县委书记岳岚应该安排的工作,可吴永成看见岳岚这会儿心思还不知道在想什么呢,也就毫不客气地越俎代庖了,反正都是为了工作,这也不是他有意要跨过岳岚的位子,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对、对、对,宁平同志,吴县长说的这一点很重要。在咱们这一届县委班子手里,绝对不能出现什么冤假错案。”岳岚书记听到吴永成的这句话,赶紧跟在后面强调。
“岳书记、吴县长,请领导们放心吧,凡经过我李宁平过手的案子,没有一件不是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的。”李宁平站起身来,挺直胸膛,如同军人接到要出征的命令似的,一字一句地回答。
此时,李宁平的心情那不是一般的痛快,原本以为和县委一把手的疙瘩就这么难以化解了,可谁知道三言两语中,他李宁平的形象又重新确立在了领导们的心中,这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当然,他也知道,今天晚上能有这个结果,那是多亏了吴永成这个年轻的县长。心里对吴永成地感激之情,那自然也是无以言表了!只能是通过自己加倍的工作。来报答领导们的信任
……
第二天一大早,吴永成从外面晨练回来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七点多一点。
虽然说,昨天晚上他和李宁平
书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凌晨两点多了,来,在他身上已经养成了早起晨练的老习惯了,不管睡得多晚,也不管到了那里,他总是一到早晨五点钟的时候。就总是睡不着了。不爬起来打算到外面锻炼一会儿。浑身就觉得不自在。
吴永成也为此曾经嘲笑过自己:看来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注定了就是一个不会享福的人。在自己前世的时候,由于乡镇工作的特殊性,总是晚睡晚起地,有一天居然能睡到第二天地中午时分。
唉。想一想前世地那段日子,也不是没有值得留恋地日子啊!起码那个睡懒觉。也是个福分呀!人家村里的老百姓们不是总爱说一句话嘛:骑马坐轿,不如在家睡觉嘛,可见那也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啊!
进入冬天的早晨七点钟。外面地天气还是有点朦朦胧胧的。到了县委大楼里面,更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
因为永明县经济状况还比较落后,所以家不在本地的县委领导们地宿舍,也都是在自己地办公室里。
吴永成健步走上二楼。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此时,整个楼层里的人还都在睡梦中,楼道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吴永成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中的回音。
“是吴县长吗?你起地挺早地呀!”
猛然间。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楼道里响起。显得那么恐怖,把没有任何准备地吴永成给吓了一大跳。
“谁?是谁在哪里?”吴永成下意识地冲着出声音的地方喊道。他好像看见子办公室地门口。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是什么坏人吧?怎么一大早就蹲在我办公室的门口?别是因为昨天开府镇粮站生的那件案子,那些幕后的黑手们找人来报复的吧?吴永成脑子里马上就出现了这样的念头,同时,前世间,自己在新闻媒体、电视剧中看到的那些买凶杀人的镜头,一幕一幕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就像放电影一般闪过。
“你是什么人?快出来!”吴永成摆出来一个丁字步,两只手放在胸前,随时准备击退来侵犯者的袭击。
“吴、吴、吴县长,是我呀,我是县粮食局的李补顺!你难道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吴永成办公室门口的那个人,同样也被吴永成的举动给吓着了,结结巴巴地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操蛋货!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吴永成气得恨不得马上给这个家伙两脚:大清早的,你小子不在家里好好地呆着,跑到这里来装神弄鬼吗?!
“原来是李局长啊,你说你这么大清早的,跑到我的办公室门口,来给我当门神,要是把人吓出个三长两短来,是你给人家掏医药费,还是我来负责哪?!”吴永成走过去,没好气地数落李补顺。
“嘿嘿,这不昨天下午我到下面的乡镇去下乡了嘛,半夜里在下面接到咱们单位办公室的电话,说是你吴县长找我有事,我就连夜搭了个拖拉机给赶回来了。今天一大早担心吴县长你工作忙,没时间,也就只好这样大清早的来堵你的门了。”李补顺陪着笑,跟着吴永成进了办公室。
这家伙看来也是个官场老油子了,他肯定把什么情况也了解清楚了、跑到这里来说情的,可还是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也够滑头的,说不定他昨天到下面已经在背后搞了不少名堂了。
吴永成进办公室后一时也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把水壶中的冷水倒进洗脸盆中,李补顺却很识眼色地提起暖瓶,倒进去一些开水。
“昨天开府镇粮站生的事情,你现在也都知道了吧?”到了这个地步,吴永成也就不好意思再冷落李补顺了,毕竟人家的年龄也比自己大十几、二十岁。
“知道了一些,但具体的情况,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李补顺还是一副谦恭卑微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对吴永成说:‘吴县长,你看,现在正是征购粮收交的关键时刻,开府镇粮站生的那件事情,能不能只在咱们内部处理,就不用移交到司法部门了?”
“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再讲了,昨天晚上县委常委会议已经做出了决定,今天可能岳岚书记还要和你谈话。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县委的领导下,努力把自己的本质工作做好,确保秋粮征购任务的完成。”吴永成不想再和李补顺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处理的结论县委常委会议上已经决定了,自己没有必要再当恶人。
况且,他对这个粮食局的局长李补顺也没有多少的好感:有你这么当领导的吗?昨天你的手下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不是想着怎么来尽快赶过去,配合处理,而是以躲几十里,连你的个人影也抓不住!现在知道了事情处理的结果了,居然能摸黑跑到这里来装神弄鬼,什么玩意!就凭这一点,也基本可以断定,你的**下面也不那么干净!
“吴县长、吴县长,我也知道他们几个那都是犯了国法的,按照国法怎么收他们也不过分,可是开府镇粮站就这么被一锅端了,这样显得那个太有点什么了吧?那不成了‘洪洞县里没好人了‘吗?!是不是请县里的领导们再考虑一下,要不然就把那个开府镇粮站的站长王满顺依法严办,其他的干部职工们,还是组织出面,给予党纪政纪处分吧!否则的话,下面的同志们谁还敢以后再做工作哪?!反正,开府镇粮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个王满顺作为站长,他也是责任最大的一个,这么处理也不冤枉他……”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
永成短短的几句话,就把永明县粮食局的李补顺打
说实在的,开府镇粮站的案件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吴永成也不知道这潭水到底有多深,是不是已经牵涉到了县局的其他领导干部。
再说了,本来这个李补顺可能从别的渠道,已经获悉了昨天晚上他们县委常委会议的内容,但自己要是和他多拉扯几句,闹不好自己也会有泄密的嫌疑了。
瓜田李下,还是小心为妙。李补顺在昨天的表现中,也没有给他留下太好的影响,他犯不着和这个人多罗嗦。
李补顺尽管有满腹的心事,想对吴永成诉说,可吴永成已经做出了肃客的样子,他也只好讪讪地离开了吴永成的办公室。毕竟两个人之间级别相差得太多了,他也总不能耍死狗似的,赖在人家县长的办公室不走吧。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没有相处到那种程度呀!
也就是吴永成刚刚洗漱完毕,收完自己的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准备到下面的政府食堂吃饭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同时还伴随着王彪大嗓门的声音:“吴县长、吴县长,起来了没有。”
讨厌,看来这个王彪是阴魂不散、想死死地缠住自己了。吴永成恼怒地手中的一个笔记本,使劲地摔倒桌子上。
以前,尽管两个人都在县委大楼里的办公室住着。可以没有太多地来往。每到下午下了班地时候。王彪总有一帮小兄弟们请他到家里去吃饭,而吴永成也只是钻到自己的办公室看一会儿书。
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王彪却一反常态地拼命和自己拉近乎。无非也就是想让吴永成开口。在那个开府粮站地案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早晨县粮食局地李补顺说不准也是早早地从王彪办公室先出来的,要不然,李补顺也不会提出来。要把开府镇粮站的站长王满顺作为重点处理对象。而其他人则网开一面。这与王彪昨天晚上县委常委会议的观点不是如出一辙吗?!如果他们两个人没有商量过地话。哪能出现这么巧合地事情哪?!
吴永成手扶在桌子上。心里猜想,是不是那个王强地姐夫、地区粮食局地副局长张桂清,给王彪为了这件事情,又许诺了什么好处,不然他也不会一次一次地、替那个王强说情呀!他作为曾经在政法系统工作过的干部。应该知道那个王强这次是捅了什么漏子,难道随随便便地把那个开府镇粮站的那个站长王满顺当替罪羊。就能蒙混过关吗?!
他也想得太过于乐观了吧?难道他真的以为别人就都是他手中的一块面团。想怎么团弄就怎么团弄吗?!哼哼,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一点了吧!
可是心里恼怒归恼怒。可大家毕竟是一个班子里地同事,自己在面子上,也不能做的太让王彪下不来台。起码表面文章那还是得做地。
吴永成强忍住心里地厌烦,脸上努出一点笑意,打开了门和王彪打招呼:“王书记,你今天起得早啊!在我的影响里。你可是早晨从来不到下面吃早饭地呀!”
“嘿嘿嘿,昨天晚上会议开得太晚了,过了睡觉的那个点儿了,一点也不觉得困。躺到床上也睡不好,一大早我就醒来了。唉,按理说。我还不到五十岁呀。可怎么现在就落下了这么一副未老先衰的架势。真是不比当年了。”王彪一边自嘲着说,一边就顺势走进了吴永成地办公室里。
对待那个粮食局的局长李补顺。吴永成可以不给他好脸色看,让他自己感到没趣儿自行离开。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下级,吴永成也不需要过多地考虑。可王彪这个家伙不请自入,吴永成就不能采取那种办法了,他还得装出一副笑脸和他虚与委蛇哪!
这不,人家王彪不待吴永成这个当主人的让座,自己先一**坐到沙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敬了吴永成一支后,然后自己也点燃,坐到那里腾云驾雾,摆出一副准备长谈地样子。
“王书记,看来今天一谈呀?”吴永成没有办法,只好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直截了当问王彪。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有必要在这里半遮半掩的浪费时间。
“嘿嘿嘿,也没有什么事情。也就是想过来和吴县长交流、交流感情。”王彪似笑非笑地望着吴永成。
“那好啊。我也一直有这个想法,只是近一段时间以来,工作一直忙得脱不开身。要不然,还真想和同志们一起多交流、交流。”吴永成不不易察觉地把人称代词,由单数变为了复数,巧妙地把话题转了个弯,言外之意告诫王彪:咱们两个人之间,可是还有一层上下级地关系哪,你也别太放肆了。
王彪也不是傻子,他也是在官场上沉浸了二十多年的老油条了,还在梁州地委领导们身边工作过,也算是见过一定的场面了,他哪能听不出来吴永成这句话中地含义?!
“吴县长,在永明县来说,尽管你是我地领导,可我从来也没有把咱们两个人之间地关系,看得和别人们那么一样。”王彪开始和吴永成套近乎了:“自从我今年到了永明县委工作以来,我就在各方面的工作上,积极配合、你地工作,无论是书记碰头会议上,还是在县委常委会议上,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你说对吧!”
这家伙七拉八扯的到底想干什么?吴永成心里有些纳闷了,难道说,他看见硬的一套行不通了。想用软招来感化我?真是笑话。你这家伙纯粹是驴技穷了。
纳闷归纳闷,吴永成还是满脸堆笑:“是啊。我这个人年轻。组织上给我压了这么一副担子。有地时候在工作上,也主要是靠班子里地各位领导、和下面的干部群众们。当然,这里面你王书记也给了我不少帮助。”
“我什么要这么做哪?”王彪这次没有细细注意吴永成地措辞,还是自顾自地说:“我主要想到。你吴县长是咱们梁州地委地老书记郭天明同志一手提拔。而我在地委办公室的时候,一直是给郭书记当秘个人之间的关系那是一定要搞好的,你的工作要是没有人、搞不好,这不说明了郭天明书记识人不当吗?!而我这个郭书记地原任秘书。那就得更积极主动地你的工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闹了半天,原来这个家伙是在这里像拉山头、搞小团伙呀!
吴永成心里这下更有底了:王彪这一招是纯粹想以故人情来打动自己,这就说明他看见用公事公办的那种方式,已经走不通了。才采取了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他倒想看一看这个王彪下面该怎么开口!
“吴县长,开府镇粮站地那个事情,你看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个王强从里面摘出来?我也知道。这回他们搞的那些事情太可恶了。可是王强的姐夫张桂清,就是咱们地区粮食局的一个副局长,昨天下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让我想办法无论如何也得帮他这个忙。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张桂清原来也给我帮过不少忙。我欠他地不少人情,所以你吴县长不看僧面。也得看在郭天明书记的情份上,帮我这一下次吧!人在社会上活,哪能万事不求人哪!”王彪这会儿可以说是一会儿苦苦哀求,一会儿又语气中带有一点威胁的味道。
吴永成心里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好笑:你小子这会儿终于说出实话来了,我就说嘛,你小子也是那种无利不起早地人,要不是把你逼到这份上,你肯定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干这种事情!可你小子也太缺德了,要是按照你在昨天县委常委会议上的那个建议,岳岚、我、还有李宁平就说不定就会为了这个案子,都栽进去了!
“王书记,你这个事情可真就我为难了。”吴永成摆出一副爱莫能助地态度:“昨天晚上地县委常委会议你也参加了,岳岚书记最后地表态你也听见了。这个案子那是要移交司法部门来处理的,你在政法部门也工作过,有时候可能分管领导地话还管一点用,我这个当县长的,可能还不如你说话管用哪!因为你还好歹在咱们县的法院工作了不少的年头,里面还有你不少的老同事、老下级,这件案子最终还是得法院来判决的!”
“我也知道这个情况呀。可是吴县长,现在咱们县里分管政法的领导是李宁平,那个家伙就是典型的一根筋,盐醋不进呀!说起来,我还算是和他一起从地直机关到永明县来的哪,你难道还没有看见他昨天晚上在县委常委会议上的态度?压根就是为了光顾自己工作上出成绩、根本不考虑别人感受的那种人!
吴县长,我知道,李宁平那家伙平时最爱听你的话,只要你跟他打个招呼,他说不定还能听进去一点。至于你说法院,哼,照那几个家伙做下的那些事情,咱县法院肯定轮不到来审理,绝对是地区中级人民法院的案子。别看现在他们几个的犯罪事实,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可光看看盗卖了粮食的那么大的数量,绝对刑期在十五年以上。要是我来当这个法官判理这个案子,哼哼,那肯定也是给们判得轻不了!简直是太嚣张了,眼里还有没有一点法制观念!”
,你王彪才既是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啊!吴永成眼睛虽然是笑眯眯地望着他,心里却狠狠地鄙视了一把。
“王书记,这件事情我不能给你答应什么,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几个也太嚣张了。以后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好吗?!”吴永成以其矛攻其盾,委婉地拒绝了王彪提出来的这个要求。他可不想为了这件事情,在大家面前落下一个表里不一的感觉。他也不怕他们这种人,包括王彪在内,能对他耍出什么鬼花样来!
话不投机三句多。王彪见自己的目的在这里达不到,也只好打了几个哈哈,悻悻而去。
……
吴永成在吃过早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地区粮食局的那个副局长张桂清不死心地又给胸脯的表态:只要吴县长以后开口,无论是永明县的公事,还是他吴永成的个人私事,一句话,他张桂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言外之意,那还是希望对他的小舅子网开一面。
吴永成也在电话中和他打了半天官腔,云山雾海的也没有给他一句实质性的准话。
挂了电话,吴永成马上把李宁平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吩咐他在开府镇粮站的这件案子上,尽量战决,以免节外生枝。检察院、法院提前介入公安局的立案侦查阶段,务必要做到人证、物证、帐务等证据确凿无误,对于在办理此案中有胆敢以身试法、通风报信者,一律严惩不贷。
李宁平当时就表示:在审理这件案子的时候,他将亲自坐镇县公安局,开府镇粮站和其他粮站审计帐务的工作,由县纪检委的其他两名副书记带队,保证万无一失。
两天以后,开府镇粮站的这起案件的案情,就全部落实完毕了。
其实案情非常清楚,只要帐务审计完毕、再核对粮库内存粮,一切也就一目了然了。再兼之预审工作由李宁平亲自坐镇,县政法部门的那几个单位哪敢不尽心尽力,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侦破了一起泼天的大案子,功劳那是大大的有的。重压之下,那几个犯罪嫌疑人乖乖地把所有的犯罪事实,竹笼倒豆子似的,全部讲了出来。
这下子,就是神仙来求情,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县检察院马上批捕,并且在永明县召开了隆重的公捕大会,那一幕可以说震撼了永明县粮食部门的所有干部职工们。
听到这个消息的老百姓们惊讶之余,更是觉得无比的解恨:粮站的人,你怎么不牛气了?!没有想到你们这些,也有今天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祸及池鱼
府镇粮站的那件案子,其实并没有老百姓们所传说的里的许多领导也都被牵扯进去、甚至于还有地委的不少头头脑脑也不干净。
经过永明县公安局、检察院、纪检委等部门的立案侦查,这起惊天的大案,只是牵涉到了县粮食局的稽查股的包括股长在内的三个一般干部,在后来追还赃款去向的时候,又涉及到了梁州地区行署粮食局的副局长张桂清他的小舅子王强在去年的时候,曾经送给他一台二十二英寸的福日牌立式彩色电视机,价值两千八百元。
张桂清是地管干部,永明县纪检委就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梁州地区纪检委。
此时,永明县开府镇粮站的这起案子,已经通过不同渠道,被整个J省上下都知道了,省委省政府领导在永明县上报的党务信息上、政府信息上直接批示:对这种违法乱纪、严重侵害国家和老百姓利益的害群之马,要严厉打击。在案件追查过程中,不管涉及到哪一级干部,也都要一查到底,是领导干部的,撤销一切党内外职务;是党员的开除党籍,一般人则开除公职,已经触犯了刑律的,要从重从快给予严厉打击。
省纪检委、省公安厅、省检察院、省高级人民法院,也先后派出工作组进驻永明县,就开府镇粮站这起案件指导工作;而作为永明县粮食局的上级业务主管部门省粮食厅,那更是得做出一番姿态。由厅长亲自带队,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了十二个调查组,分赴全省各地市开展调查。其中厅长带队地这一组来到了梁州地区,站就是在永明县粮食局。
在这种强大的声势下,张桂清收受小舅子的那一台彩色电视机,情节就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亲戚之间的相互赠与了,马上就被梁州地委纪检委提到了一定的政治高度。
梁州地委委员、地委纪检委书记金春,在第一时间接到永明县县委的情况汇报以后。取得了梁州地委书记任力的同意,连夜召开梁州地委纪检委常委会议,部署了对地区粮食局副局长张桂清采取“双规”措施,详细调查张桂清在永明县开府镇粮站案件中。是否充当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因为这是梁州地区历史上、第一次对一个副县处级地领导进行双规,地委纪检委的工作人员一个个显得特别兴奋:哼,别看你们平时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可要是犯到我们纪检委的手上。那就叫你们一个个威风扫地!!
就这样,因为一台价值两千多元地彩色电视机(那时候,这台电视机的价值,相当于张桂清这个级别的干部一年半的工资)。张桂清被梁州地区纪检委给收起来了。
大家也知道,在八十年代中期,粮食部门那还是很热门地部门。作为分管人事、劳资的张桂清。那更是实权人物。无论是招工、还是人员调整、职务变动,他都是众人们追捧的红人人。平时那吃进去的好处,还能少得了吗?!
金春书记又给地区纪检委地工作人员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针对张桂清的这一仗打好,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吴永成的那两次匿名信事件地调查,让地区纪检委处于很尴尬地地步,也让这个刚刚上任地梁州地委委员、纪检委书记金春同志很是脸上无光,就连地委书记任力、新来的行署专员洪其两个主要领导,因为吴永成地两次被谈话,也对他颇有微词:单凭一封不怀好意的匿名信,你金春就把一个县的县长,给叫到你的纪检委去谈话,还闹得满城风雨的,搞了半天,还是一事无成,最终还不是给人家还了一个清白?!要像你这么办案,那整个梁州地区的县级干部们,谁还敢一心一意地扑到工作上、认真去做工作?但是防范那贴上八分钱邮票全国旅游的匿名告状信,就够麻烦的了!
所以,这次金春书记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能挽回自己、和所领导的机关形象的机会,他又怎么能不付出全部的精力来,来办理由永年县开府镇粮站牵扯出来的这个张桂清案件哪?!
要知道,J省纪检委派下来的工作组还一直在梁州地区招待所住着呢!,在这样的大形势下,无论是梁州地委、还是他纪检委,可都丢不起那个人!
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全国各地市县的纪检部门,都是刚刚成立不久,机关里不少的办案人员,都是从公、检、法等部门抽调过来的。也具有丰富的办案经验。
在接到金春书记下达的任务后,不少工作人员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这些离开了原来政法部门的办案老手们,好久没有接到这种任务,也是一直心里觉得痒痒的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案子,还不是像以前一样审理的那种小偷小摸的小人物,而是一位手掌实权的副县级干部,就更激了他们心底的那种斗志压抑太久了,往往在爆的时候,那股力量更是无法抑制的!
这也该那个张桂清倒霉,就为了一台二十二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就被一群饥饿了好久的猎豹给盯上了,他还能有好的结果吗?!
不过,张桂清也是在官场混迹了多年的老手了,虽然是第一次与纪检部门打交道,可也懂得“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这一套。
他知道,如果他只是承认了这一台电视机的事情,无非也就是把电视机上交国库而已,他一个梁州地区粮食局的副局长,与永明县粮食局生的盗卖国库粮食一案,那是远远扯不上的;在分管工作上,他又是只分管人事和劳资。与业务也不挂一点边,一点也不搭界地;至于说到犯罪的有他的小舅子在内,哼哼,**的社会可不像以前的封建社会一样,是不搞株连九族的那一套的,他这个当姐夫的,又没有教唆这王强去违法乱纪,无非王强是通过他
,被永明县粮食局招收为粮站地固定工而已。也就霉的结果,他们地区纪检委给自己一个警告处分,也就顶天了!!
可是地区纪检委的那几个办案人员,根本不满意张桂清的这个交代。他们始终认为这个张桂清身上,还隐藏着许多他还没有交代地问题,他们不相信一个热门部门的实权人物,仅仅只是这么一个露出冰山一角的小问题。张桂清压根就是避重就轻,只交代他们已经掌握的情况。于是,一些曾经在公安部门呆过地老人手,就开始把他们以前用在审问犯人身上的那一套。拿出来放到了张桂清的身上,也让他这个出来没有吃过苦头的人,很是见识了一番专政机关地铁拳的厉害。
即使这样。张桂清也只是承认。他曾经利用职权为别人帮过一点小忙。收受过几瓶酒喝几条烟,那算是人与人之间的人情来往。顶多是一点小小地违纪现象;其他地违法犯罪地事情,那是一点也不沾边的。
张桂清知道,只要他如实地坦白了他所做地那些事情,那他的政治生涯就到此全部结束了。所以,突破底线的事情,那是打死他也不能说的。
既然有了一点突破口,那对于地区纪检委的办案人员来说,就容易得多了。他们认为在张桂清的背后,肯定还有一些没有完全交代出来的问题,所以在向地区纪检委书记金春把情况汇报以后,建议联合公、检部门,拿着搜查证,“清点、清点”张桂清的家庭财产,说不定案子还可以取得更大的进展。
金春书记当然在这个时候,更希望能抓住一条大鱼,这样既可以做出政绩,还可以挽回以前不少人对纪检部门的一些偏见,更何况张桂清也自己承认了收受了别人送的一点烟酒,现在就可以拿这个来说事啊!于是马上就同意了手下工作人员的建议,还亲自给地区公安处、检察院的领导打电话,安排布置了这个任务。
张桂清被双规的消息,当时并没有告诉地区粮食局的任何人,也包括他的家属。这也是地区纪检委一些办案老手们的经验之谈,同时,金春也考虑到影响问题,万一在张桂清身上没有现任何问题,也不至于像在处理有关吴永成匿名信的问题上,搞得满城风雨的,到最后还难以收场。
这样一来,张桂清的家里人也认为张桂清几天不归家,是为了配合处理永明县的那起案件,因为这个时候地区粮食局的全体领导,都到各县的粮食局搞调研去了(国内情况什么时候也是这样,平时不出事的时候,谁也不肯多做一点工作,只有羊被狼吃了,才会亡羊补牢);而粮食局的领导们认为,张桂清还是为了他小舅子的事情,在四处求人、疏通关系哪,也就没有理睬!
所以,当梁州地区纪检委、公安处、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带着搜查证到张桂清的办公室、家里搜查时,家里和单位的人还一旦也不知情,这样,也就不涉及到张桂清的家人转移家产和赃物的可能性了。
突然搜查的结果,还是大有收获的。办案人员们光是在张桂清的家里,就搜抄出来了不少当时的名烟、名酒,现金倒是不多,但家里的存折上存款达到了三万多元,这明显出了张桂清的合法所得;在他的办公室里,办案人员也从他的办公桌抽屉中搜到了一千多元现金,这充分说明了张桂清所交代的完全是假话连篇,他不仅仅只是利用职权,收受别人的一点烟酒,而且也开始了现金交易。
“那个张桂清,家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光是那个‘红塔山’就有好几十条,好酒也够几十瓶,还有两条‘大中华’,不知道是谁孝敬他的,那可是中央领导人才能抽得起的,凭他一个月一百多块钱的工资,他能舍得买来自己抽吗?”
地区纪检委的办案人员在向金春书记汇报完搜查情况以后,愤愤不平地补充道。
“好、好、好,这下子可抓住一条大鱼了。”从来不喜形于色的金春书记难得地表扬了办案人员:“同志们为了这个案子,这几天都辛苦了。我会向地委给大家请功的。张桂清的这个案子的暴露,也是一个偶然。如果没有永明县那个小粮站生的大案子,我们也就不可能注意到这个张桂清。这说明在我们的工还是存在着许多漏洞的。我们搞纪检工作的,不能死等在这里守株待兔,还等主动出击找案子。像张桂清目前的这种情况,我们就可以移交到司法机关进行处理了,但是还要根据他交代出来的那些问题,我们得一一落实,凡是通过张桂清那里走后门进来的,一律清退回原单位,后续的工作还很多呀!”
尽管金春书记说是这么说,可以将办理了手续几年的干部职工,你再想退回原单位,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就比如说王彪的爱人就是在前几年的时候,通过张桂清办理进去的时候,你说能再清退回吗?不过,有一些是今年才办理进去的,那就该他们倒霉了,反正总得有个交代吧!
而永明县那边,动静更是闹得不小:全县的十九个基层粮站,除了鱼湾区粮站问题基本没有(或者说小一点)之外,其他的粮站帐务上都存在着贪污、挪用的问题,几天下来,各个粮站的站长们被重新换了一遍。有人倒霉,就有人幸运,县粮食局的一些小年轻人们,乘此机会,也都到下面的站所,当了个头头脑脑,尽管是心里始终忐忑不安的,生怕开府镇粮站的事情再次落到自己头上,但还是有一些惊喜,这也毕竟是一次进步呀!
“吴县长,这次开府镇粮站的事情,对其他县直机关派驻各乡镇的基层机构,也是一个不小的触动呀!”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招才引智(上)
吴县长,这次开府镇粮站的事情,对其他县直机关派基层机构,也是一个不小的触动呀!”永明县的政府副县长牛德望很有感触地说。
一旁坐着的县委副书记朱东升接口道:“哪有什么呀!不仅仅是咱们永明县,就是全省的粮食系统,这下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就从咱们县粮食局的李补顺来县委因为失职,罢免了他粮食局局长的职务;地区粮食局的张桂清也跟着开府镇粮站的这起案子沾包,丢了副局长的职务和公职不说,还被送到了监狱里,我看估计也得判个八、九、十来年的,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全省粮食系统也在省委的一怒之下,开始了大整顿,听说其他地区的粮食部门,也查出了类似开府镇粮站的事情,不少人也进去了,还撤换了好几个县的粮食局的局长,就连省粮食厅的厅长、分管业务的副厅长,也都背了一个党内严重警告。这回事情可闹得有点大了!”
是啊,这也就是中国官场上产生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吴永成暗自感叹着:要不是永明县开府粮站生了这样大的案子,他力主依法严办;永明县县委、政府,又通过各个渠道向上级部门反映,J省的各大报纸、电视连篇登载,恐怕也不会产生如此大的轰动效应。
原来岳岚等人担心的曝光开府镇粮站案件、会对永明县带来的负效应,倒是没有出现。事以后,也没有那个上级领导对于某些地县委、政府给予一句微词,倒是梁州地委委员、地区纪检委书记金春给岳岚和吴永成打过电话,感谢他们及时通报信息,使地区纪检委及时地揪出了张桂清那样的一个大**分子。
岳岚在事之后,也听取了吴永成的建议,让县委宣传部火联系省电视台永明籍的记者胡丽,让她设法联系到了省报记者和省电视台的其他记者,就永明县开府镇粮站的这起案子。变换一个角度来报道以后,永明县县委、政府反而因祸得福,成为全省大力整顿基层组织建设的典型之一。这也是岳岚书记对吴永成佩服得一个地方:总是能把不利之处,借势而化为有利的事情。
“朱书记。虽然说,开府镇粮站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那几个犯罪分子这会儿也就等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择期判决、我们县秋粮征购任务也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但是下一步在全县开展大力整顿基层机关作风纪律。好是大有必要地。”吴永成望着朱东升缓缓地说,在县委内部分工中,朱东升是分管党务的副书记:“历次整顿工作,无论是县级机关也好。还是农村基层也好,都能踏踏实实地开展,但是我们惟独就忽略了县直机关派往乡镇的那些单位。这一课我们必须得补上!否则。后面还有其他的站所会出这样、或者那样地问题。”
“对、对、对。吴县长考虑得就是周到。那我赶快和县委组织部的同志探讨、探讨这个具体的操作步骤。等拿出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以后,我再拿给你和岳书记审阅。好。你们忙、你们忙!”朱东升连忙起身告别,他也看得出来吴永成和牛德望之间,肯定还有别地工作要谈。笑着和吴永成、牛德望,还有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平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吴永成的办公室。
“好,牛县长,你继续说下去。”吴永成目送朱东升走出办公室以后,才转头对永明县分管企业的副县长牛德望点了点头,示意他急促汇报。
在朱东升进来以前,牛德望副县长正在和吴永成汇报有关全县企业展方面的情况。
“那好,吴县长,我接着刚才地汇报,刚才我说到哪了?”牛德望翻开自己面前的笔记了看:“对,吴县长,我刚才说到了咱们县自从新一届政府当选以来,特别是在全县经济工作大会以后,乡镇企业那是蓬勃展,并且都已经6续投入生产,这都是你吴县长在全县经济会议上的讲话,给了大家极大地鼓舞……”
“牛县长,你还是说主要存在地问题吧。”吴永成笑着打断了牛德望地拍马屁:“那都是县委、县政府集体领导的成绩,我个人又能起多大地作用哪?!”
“啊?奥,对,是、是、是,那我就说一说现在下面各乡镇企业存在的主要问题。”牛德望尴尬地扶了扶眼镜,斟酌着合适的字眼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乡镇企业现在展的势头倒是很好的,可以说是蓬勃向上。但是,这个、这个,也存在着一定的问题。根据我跑了不少企业经过调研,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咱们的许多乡镇企业,缺乏大量的技术力量,这也会大大局限他们的进一步展,如果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话,这个、这个,生存能力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吴永成明白了牛德望所说的意思了:乡镇企业虽然是在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提倡下办起来了,可是由于缺乏所需要的技术力量,这就必然导致了成立起来的这些企业,也会成为寿命极短的一个夭折企业,只能昙花一现地消失在永明县经济展的历程中。
唉,这牛德望做工作认真负责,各方面表现也都挺好的,就是这个做什么事情也是瞻前顾后的,说一句话也得看人的脸色,这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一场运动中落下的病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能这也是那些老知识分子的通病吧!
嗯,这个问题是得马上解决,要不然那些刚刚兴办起来的乡镇企业,也会成为吴永成好心办坏事的半拉子政绩工程。
“我先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在我国地历史上,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说的是西周初年,天下待定,当时,辅佐幼侄成王的著名政治家周公,为此而广揽人才,他‘一沐三握,一饭三吐哺,犹恐失天下之士’,终于天下大治。此事还被后来的人们演绎为成语典故。即‘握吐’,也叫‘握吐餐’。”吴永成不是急于回答牛德望的疑惑,而是给他和王平不紧不慢地先讲起历史典故来了
牛德望和王平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这个年轻县长又是在卖什么关子?这和县里面的乡镇企业缺乏技术力量又有什么关系哪?!
吴永成也不吭气,只是微笑着望着他们两个呆的表情。他不能把什么事情也直接给他们都包办了,有的时候,只是给他们一个启。他也得通过各种办法来培养一批得力地助手们,要不然,事事他都一一躬亲,下面的干部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不动脑子、光会唯唯诺诺谈话的奴才们了。
“吴县长,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到外面去招揽技术人才?”王平到底办公室呆了多少年,也能揣摩出领导们地一点心思。他试探着问吴永成。
“对。我们就是要想办法从外面招揽人才。”吴永成肯定了王平的猜测。接着进一步借题挥:“我们县才刚开始的时候,就说过要‘搭台唱戏’。可是现在台子搭起来了,让谁来唱戏哪?自然是请能人来唱戏了,这里面的能人除了有一定经济实力地以外,就是那些有技术能力的人,他们才是展乡镇企业的主角,是中坚力量。”
“唉,咱们从哪里能请来人家有技术的能人哪?有本事地,都在大城市的那些国营大厂里,架子那可是大着呢!毕业的应届大学生,别说是到那些乡镇企业了,就是咱们县里地国营企业,也不一定能分到几个。”王平有些泄气了。
“当年毕业地大学生就是能分下来几个,这会儿也不赶趟了。咱们就要从那些大城市地大厂矿中的那些工程师中想办法。”吴永成再次给他们点明了思考地方向:“‘星期日工程师’你们知道吗?这件事情,在前几年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上可是反响很大的。嗯,我记得好像是生在一九八二年的事情吧,当时,我还在北京上学。”
一九八二年的事情?牛德望、王平两个人再次相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都过去几年的事情了,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又与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
可吴永成就偏偏记得,他也是在上任县长的这个职位以后,要大力兴办乡镇企业,这里面当时他就考虑到了技术力量的问题。凭着前世的记忆和读大学时看过的那些报纸,想到了那个“星期日工程师”事件,在八月份的时候,还专门跑到县档案局专门翻阅了当时的报纸。
当时的中国,国内的科技人员号称有800名,其中三分之一的人闲置无事。新兴的乡镇企业则人才短缺,苏、锡、常地区,因而占尽了上海“星期日工程师”的便宜,成为上海智力及技术技能资源的强辐射区。
回顾“苏南模式”中七、八十年代萌芽和勃兴的大批乡镇企业,一方面催生了上海为数众多的“星期日工程师”的诞生,另一方面,它的展,也正得益于这些短期流动的科技人
在现在的二十一世纪,“招才引智”已成为各地在招商引资的同时,加快展经济的重要手段,而科技人才的灵活流动,以及他们凭着提供自身的知识、和技术服务从需求方获取报酬,也早已是人们见惯不惯的常态了。可在改革初期,在将近30年前,在计划经济体制背景下,很多国营单位的科技人员,是在偷偷摸摸的状态下,向乡镇企服务并收获报酬的,这些在职人员往往是星期六下午到乡镇企业,星期日干活,周一又出现在原单位上班,史称“星期日工程师”。在“星期日工程师”现象中,科技人才的命运,也是值得关注的焦点。当时绝非个别的极端案例中,上海和武汉都有收取报酬的科技人员,被原单位告后以“受贿罪”送上法庭并判刑。
人力资源状况,是地方社会经济展的重要支撑,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有人说:经济达地区正是占据了相应的优势,才有今天的成就;对于后达地区来说,因为先天因素不足,如何吸引人才流入和留住人才,则面临着许多难题,又进一步影响了经济展。
在文革中被打倒的“臭老九”们,虽然在一九七八年全国科技大会召开后,迎来了科学的春天,但是技术创造活跃和用武之地有限之间的矛盾,固守本职拿死工资、和业余兼职靠技术挣外快之间的反差,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承担着风险。
“星期日工程师”直接获取现金报酬,在当时是极为普遍的,而远过这些人基本工资收入的兼职得来的钱,不仅烫手,有的工程师还为此付出了坐牢的代价。
一九八一年底,上海橡胶研究所助理工程师韩,在担任上海奉贤县钱桥镇橡胶厂业余技术顾问时,开出新产品救活了企业,却因接受该企业付予的3400元酬金,被以涉嫌受时的“韩事件”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光明日报》表《救活工厂有功,接受报酬无罪》,掀起了科技人员业余兼职该不该拿酬金的全国性大讨论。最后,中央政法委一锤定音:韩无罪!
解决“韩事件”,表明了党中央贯彻十一届三中全会路线、方针、政策的决心,表明了改革开放的鲜明立场和态度。在中央对“韩事件”定性之后,时任国家劳动部部长的赵守一,对知识分子利用业余时间从事第二职业等问题作了答记者问,明确表示可以领取适当报酬。中央到地方各大报纸都对此事作了报道。知识分子八小时外从事第二职业成为合法。
“吴县长,说是那么说,可这不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吗?国家能答应吗?更何况,上海离咱们这里那可是隔着好几千里地呢!”
第二百二十章 招才引智(下)
吴县长,说是那么说,可这不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吗应吗?更何况,上海离咱们这里那可是隔着好几千里地呢!”
不用看,吴永成也知道这是他的副县长牛德望的疑问。
嗨,真是个书呆子,怎么这么迂腐呀?!
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是什么时候的政治口号了?还真给搬到改革、开放的这个时代了!
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可牛德望这位老知识分子,却是经过了那个动荡的岁月,却变成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熊样了。
不过,吴永成知道,这也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埋怨牛德望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没有经过过去的那个年代的人,是谁也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的:在那个不堪回的岁月里,的确大大小小的运动,把知识分子们是整惨了,所以至今他们还心有余悸。
“牛县长,看来平时你也是光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了。”吴永成拿“文化大革命”期间批判知识分子的一句名言,和牛德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挖社会主义墙角这个概念,可不能用在这个现象上,国家早在一九八二年的时候,已经给‘星期日工程师’们正名了,这是充分挖掘知识分子的潜能,把他们拥有的才能最大程度地挥出来。
这种事情,对于那些有技术在身的知识分子们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情:他们利用业余时间下乡来,即有事情做。还能挣到钱补贴家用。面子上也很好看,要比他们窝在国营单位死不死、活不活的强多了。
至于你说到咱们离上海距离那么远、我们不可能请到那里的工程师来帮忙。嗨,我举那个例子,也不过就是给你们打开思路。咱们梁州地区、省直大企业里,就未必没有咱们所需要地技术人才呀?!何必舍近求远哪?!难道你也认为只有远来地和尚才会念经吗”
牛德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对、对、对,还是吴县长想得远。我这个人就爱钻死牛角,把事情想偏了。我这就召集有关部门的同志们落实布置这项工作。这下子。困扰咱们县乡镇企业展的大难题也就解决了。”
“老牛,请那些有技术的能人们,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事情。”吴永成叫住了急于离开、准备去落实的牛德望副县长:“你把下面各乡镇企业中。缺乏的技术力量。立个详细地单子我们县到底需要那些专业方面的人才,又可以在省内的那些单位找到。必要地时候。我和岳岚书记也能出面亲自去请人家。招才引智嘛,没有一点三顾茅庐地诚意,哪能引来金凤凰哪?!”
“吴县长,这种事情就由下面个乡镇企业的厂长们出面就成了,哪还用劳动你和岳书记的大驾哪?反正。那些技术员们闲着也是闲着,按照你刚才那么说。他们利用业余时间,给咱们帮帮忙,就能挣到一笔钱,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情,估计也不费什么手脚。你们领导们每天地大事多着呢,还能顾得上料理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王平不解地问。
“说是这么说呀,可是咱们J省毕竟是个内6省份,无论是干部职工,还是普通的老百姓,在思想观念上,和人家那些沿海城市差得远哪!”吴永成感慨地说:“特别是那些有技术的老知识分子们,多少年来养成的正统观念,一时半会儿那是不可能一下子转变地,你说他们肯放下架子、从人家那上千人、近万人的大厂中出来,来帮助咱们这里小作坊似地乡镇企业吗?
至于说到钱,嘿嘿嘿,君子困穷,安贫乐道,这是咱们老祖宗们几千年来留下的一种所谓的美德。也由此形成了咱们中国人特有的‘金钱铜臭’的思维定势。‘君子不言利’、‘君子耻谈钱’、‘重义轻利’等等,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干年来传下来的古训。在我国古代的时候,就有人称钱为阿堵物。这种变态的情结在知识分子身上,表现得更是淋漓尽致。最典型的就有陶潜的‘不为五斗米折腰’。
你说,要是让咱们那些腿上的泥巴还没有洗干净的乡镇企业的厂长们,去请人家,人家会来吗?所以,有的时候,通过组织出面,反倒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至于你说这些事情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那你这个政府办的主任就更说得不着调了!
目前,咋咱们永明县来说,什么事情是大事哪?展经济就是压倒一切的大事,是全县所有工作中一切的一切的中心,其他工作都是为了展经济而搞好服务。你别小看现在的这些破破烂烂的小厂子,眼下几年内可能还是不起眼,要是展好了,那还真说不准会在它们当中,能冒出来那么几个利税过千万的大企业哪!!哈哈哈……”
牛德望和王平也陪着吴永成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不过他们两个人的心中,那是很不以为然的:吴县长,你就吹牛吧,就咱们县的那几个破烂乡镇企业,你还想让它们出几个利税过千万的大企业,那简直是在做梦!!
吴永成却不是一点信心也没有的,他在前世的时候,通过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了我国服装行业目前唯一的“世界名牌”波司登的“家史”。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不知道波司登这个名字的人几乎很少。在第14届世界生产力大会上,波司登曾评为“200中国十大世界影响力品牌”,及“200世界市场中国行业十大
可是,谁能想象得到,制造这一世界名牌的“波司登股份有限公司”,其前身竟然是一个仅有8家用缝机、11位农民的缝组。
当然。这个时间是在一九七六年地十二月
德康,也就是后来波司登集团公司的公司董事长。
30多年来,高德康率领他的创业团队一路披荆斩棘,虽坷,却也辉煌不断,由原先的一个村办小作坊,终究成为了全国、甚至于全世界著名的上市公司。
只是。吴永成现在却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牛德望和王平两个人,就是说了,他们两个人也不会相信的!
“老牛。清代地时候。不是有一位叫自珍的诗人说过一句话嘛:‘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嘛,我这里也把这句话引用过来。叫做‘我劝大家齐努力,不拘一格招人才’!总之一句话,那就是在下面动一切可以动的力量,只要是咱们永明县能用得着地技术人才,有同学地找同学。是亲戚的找亲戚,实在不行了。就拉老乡关系,县委、县政府为他们创造一切宽松的工作环境,只要他们能够回来为家乡地经济展做贡献,专职的最好,兼职的也成。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是像人家上海那些地方,想当‘星期日工程师’的,我们也欢迎。
如果咱们县地群众,是为了到外面给咱们找所需要的技术人才地,所有的一切车旅费用,县财政负责报销;寻找回来的技术人才,确实是为了我们县的经济做出重大贡献的,我们县委、县政府不仅是要对那些技术人员给予重奖,而且还要对引进记住人才的干部群众给予一定的奖励。”
为了方便牛德望在招才引智方面的操作,吴永成进一步给他说得更彻底一些。
“吴县长,你放心吧。只要县委、县政府大力这项工作,我敢打包票,重赏之下,必有贤才。”从来不轻易动感情的牛德望,扶了扶快从鼻梁上掉下来的眼睛,激动地转身离开了吴永成的办公室,临出门的时候,他的手架起眼睛,在眼角胡乱地摸了一把。
王平毕竟是领导身边工作了多年的老秘书了,在牛德望离开以后,他担心地问吴永成:‘吴永成,这个,关于招才引智的具体操作步骤,你是不是给岳岚书记商量过?他是不是也同意你的这个想法?毕竟这里面要牵涉到县财政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这个事情,我在前一段时间就跟岳岚书记通过气。岳书记的意思是说,这次招才引智的具体实施方案,就以咱们这边县政府的文件下。前一段时间,被开府镇粮站的那件事情,搅得不少工作也无法正常进行了。这才拖到了现在。”
吴永成很欣赏地望着他的这位办公室主任,有这么一位谨慎的助手,自己在官场上无形中也能走得更稳一些,自己在前世的时候,虽然说在官场上也混了十几、二十年,可是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一个乡镇的闲置正科级而已,对于县一级领导之间的微妙关系,还真正地没有具体体验过。
“那好吧,吴县长,我这就去按照你刚才的意思,去起草一份具体的实施方案。样稿出来以后,再来请你把关。”
永明县政府关于大力开展招才引智的文件出台以后,在永明县范围内引起了很大的波动。再在各县直机关、各乡镇的动员之下,可以说,只有是有几个在外面工作的、涉及到技术方面熟人的干部群众,不论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好,还是只在小学、甚至于学前班(那时县城一级还没有幼儿园)一起读过几天书、好有一点联系的也好,统统信联系,有条件的则名正言顺的利用单位的电话,天南地北的胡乱联系,正如老百姓们所说的:“有枣处也一杆子,没枣处还是一杆子。”
不过,这么一折腾,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里,还真有几个身怀技术专长的技术人才,来到了永明县的乡镇企业,带着技术资料过来,帮助他们把关零件生产的工艺流程和工艺标准。这些人当中,有的是退休下来的工程师,有的是大工厂里的八级老师傅,每个人都有一定的专长,有搞热处理的,精加工的,测量的,在业务上还都是一把好手。
吴永成也没有食言,在这些技术人才来到了永明县以后,马上按照县政府出台的有关文件精神,对引进技术人才的干部群众给予了一定的奖励。
同时,吴永成还专门拖着县委书记岳岚,两个人亲自下去安排这些人员们的食宿,问寒温暖的,把那些专业技术人员感到得一塌糊涂:他们从来也没有想到退休以后,跑到这里来挣几个零花钱,还能受到人家当地县委书记、县长的这么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些永明县引进的贤才,是来自于省内不同的各大企业、单位的,这些人在这里受到了如此好的照应,他们本身也是一个活广告。在他们的带动下,又有更多的退休技术人员,加入到了永明县乡镇企业的展热潮中。永明县的乡镇企业由原来的虚假兴旺,此时正儿八经地走上了良性展的轨道。
一天,吴永成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高兴地看着县经委送过来的经济展月报表。突然间,电话响了起来。
“喂,我是吴永成,奥,老胡呀,你有什么事情?什么,你们鱼湾区的那个机修厂,在外面找到了一个技术好手?那是好事嘛。什么,还要咱们县里的领导出面去请?我说,老胡,你不就是县委常委嘛,名正言顺的县委领导呀,有你出马应该没有问题了吧!啊,你说人家点名我这个县长去请?行啊,我今天下午到你那里去一趟,先听一听具体的情况再说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都是胡云珍闹的事
湾区的那个机修厂,本来是在五、六十年代,全国号农田水利设施、展农业机械化的时候,应运而生的。
自打成立以来,这个机修厂,也就是为一些农机做过一些简单的修配而已。
不过,在这个厂子里,还真的有一点机器设备,比如说刨床、冲压机等等,那也都是通过上级部门,配套无偿下的。
近几年来,因为实行了家庭量产承包责任制,各个大队的大型农机设备,派不上多少用场了,也就闲搁在各个村委会的大院里,任凭风吹雨打,逐渐变为了一堆废铁。那个机修厂,也就基本上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只留下几个看大门、的,其他的人跑回村里经营自己的承包田去了。
吴永成在鱼湾区当区委书记的时候,就曾经打过这个机修厂的主意,想把它再重新利用起来。可是那会儿他手头的工作太多,只顾了抓鱼湾区基础性的工作,还没有等把基础打好,就迎来了永明县县级换届工作,他也就施施然离开了鱼湾区,成为了建国以来永明县历史上最为年轻的县长。
就在前一阵子,永明县召开了经济工作大会,号召全县大办乡镇企业的时候,鱼湾区新上任的区委书记、兼区管会主任胡云珍也把主意打到了这个闲置了几年的机修厂身上。
现在的胡云珍可不比在鱼湾村党支书的那个时候了,人家现在也是永明县的县委常委了,又跟着吴永成在鱼湾区干了几年,那想法、眼光,可不是一般的乡镇书记、乡镇长们所能比的。
自从那会儿全县的经济工作大会召开以后,胡云珍就苦思冥想,怎么样才能在全县大办乡镇企业的热潮中,在各乡镇之中力拔头筹哪?
别忘记了,在整个永明县的十九个乡镇中,只有他鱼湾区是两个乡镇整合在一起的。也只有他胡云珍这个乡镇书记,才挂着县委常委的头衔,还是书记、主任党政一头挑,那可是副县团级干部啊!是直接属于地委领导地干部,和他们那些别的书记乡镇长们,级别上就差着一大截,工作上那当然也得要比其他的乡镇高出一大截来,要不然。不用人家县委书记、县长点名批评,就是臊也把自己给臊死了,那还不如回家找个尿盆,自家一头栽进去!
哼。咱胡云珍可是要脸面的人啊!
就是在这种精神斗志鼓舞下,胡云珍利用职务之便,把全县各乡镇兴办的乡镇企业,都了解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了一个底:嘿嘿嘿,们也都是写小打小闹,不值一提的,咱要搞就搞一个大一点的企业,将来甚至于还要比县里地那几个国营企业尿得高,这才能显示出咱老胡的本事来。
J省钢铁公司有个下属的尖山铁矿。就在离鱼湾区相隔十几里的地方,是个有五、六千员工地打厂矿。
胡云珍苦思冥想了几天以后,就把目光投向了这个企业: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背靠着这么大的企业,难道说就不能打一点主意?!人家这么大的厂子,就是指甲缝里露出来一点,也够咱们吃一阵子的。
可是这个尖山铁矿虽然离鱼湾区很近。但那已经不在永明县的地盘上了,是属于另外一个叫做南番县的境内,而南番又是属于J省的省会城市L市的管辖之内,这个从行政管辖上来说,还真有一点不便操作。
不过。好在两家离得近,鱼湾区就有不少的工人们在尖山铁矿上班,还有不少的鱼湾区地女人们,也嫁给了尖山铁矿的干部职工们。
胡云珍就利用这个关系,大力动干部、群众,打探尖山铁矿的一些情况。
你别说。还真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胡云珍愣是通过大量的信息反馈,从中筛选出了一条重要信息:那就是尖山铁矿每年要从外面采购大量的机器配件,比如说什么螺栓、电机配件等等,还都是一些技术含量不太高的东西。鱼湾区那个闲置的机修厂,只要再添置一些机器设备,就完全可以具备生产那些零配件地条件。
胡云珍获得这个信息以后,那简直是有一些喜出望外:哼哼,别的乡镇办企业,那都是离不开地里的那些东西,就是有几家从地里的产出取料的,那也不过是开了几个木业加工厂,还是离不开土(不过是从山下转到了山上而已),咱胡云珍要办地是正儿八经的工业企业,全县乡镇企业里独一份啊!咱就上马办这个机器零部件加工项目。
可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大小也毕竟是个技术活儿,那个公社以前的机修厂,顶多也就是按照机器的说明书,把出了一点小故障的农机修一修,一下子要摊开搞这个零配件的制造,还真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就是想请一个懂行地技术专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啊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肯到这穷山僻壤的小乡镇企业屈就呀!
就在胡云珍为此事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又有一条信息传来了:尖山铁矿就有一位文革前学习机械制造专业的大学生,现在是尖山铁矿的副总工程师,人家还在大城市里的大工厂干过,架子也不大。
胡云珍心中一喜:如果能把人家请过来指点、指点,那技术上就不存在一点问题了。如果要是关系处得好的话,以后生产出来的产品,也就不愁销路了。副总工程师呀,那可是技术权威,说一句话,别说是在尖山铁矿了,就是在J省的钢铁公司里,人家肯定也是能说上话的。
事不宜迟,胡云珍马上就动身前往尖山铁矿,去拜访那位副总工程师。为了不让人小瞧,胡云珍还专门借来了鱼湾村的、那辆挂着军牌的上海牌轿车他也知道,古时候的人穿着打扮是很重要的,不是有一句话讽刺那些势利眼:只认衣衫不认人嘛;而这会儿要出门办事,除了衣着得体以外,你要是骑着自行车去拜访人家,说不定传达室的老师傅,就能把你卡在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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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了那辆挂着军牌的上海牌轿车,胡云珍一行在尖山铁矿大门口几乎没有受到一点阻拦,就横冲直入了。
那位尖山铁矿的副总工程师姓杨,叫杨志杰,操着一口南方普通话。
当他听说胡云珍等人说明来意时,几乎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拒绝了:“开什么玩笑,我这里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哪能跑到你们那里的乡镇企业,去给你们指导什么工作。请各位原谅。我这里还很忙,就不陪你们了。”
人家不仅不答应他们地请求。还直接给他们下了逐客令,一下子就把满头热情地胡云珍,从头顶凉到了脚心里。
同来的鱼湾区副书记雷泽明见势头不妙。连忙把胡云珍的官衔亮出来,想让已经要看要陷入僵局的形势有点缓和:“杨同志,你先不要走。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永明县的县委常委、鱼湾区的胡云珍书记,他也是为了鱼湾区的老百姓尽快摆脱贫穷、落后地现状而专门求教的。你看咱们能不能再坐下来商量、商量?”
果然,就要迈步往外走地杨志杰的脚步停了下来:“什么,鱼湾区?我只听说过有个鱼湾村,什么时候永明县有了个鱼湾区?胡同志还是你们永明县地县委常委。那我可是实在失敬、失敬了。来,请坐、请坐。”
“啊,杨总工,你知道我们鱼湾村?我就是原来鱼湾村的支部书记呀!我们这个鱼湾区。也是在去年的时候,由原来地吴起镇和玉平乡合二为一,根据咱们鱼湾村的名字才有了这个鱼湾区的。哎呀。太好了,杨总工是不是也到过我们鱼湾村呀,这么说,咱们可都不是外人呀!!哈哈哈!!”胡云珍一听说杨志杰竟然还知道他们的那个鱼湾小村子,眼睛马上一亮。兴头一下子就上来了:老天爷。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呀!正瞌睡,天上就掉下来一个枕头来,这不是该着这家事情能办成吗?!
你来人家就要把它们给赶出来了,可是听到“鱼湾”两个字。口气马上就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又是“失敬”、又是“快请坐的”,你说胡云珍这么一个人精子,能不抓住这个机遇吗?!
“奥,胡书记原来还是鱼湾村的支部书记?来、来,请喝茶,这是我前几天回老家地时候。从那里带过来的一点好茶。在你们北方这边,是喝不到这么新鲜的茶的。尝一尝,也暖暖身子。”杨志杰拉开自己地抽屉,从一个精致的小铁盒里沏了两杯茶,端到了胡云珍他们两个人面前。
“谢谢、谢谢,杨总工你真是太客气了。”胡云珍和雷泽明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本来自己是来这里求人的,可一时间人家把自己当成了贵客来接待,还真是有一点难以适应地。这哪像来求人的,分明就是杨总工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嘛!
“胡书记,那你肯定是鱼湾村的老住户了吧,村子里的不少人家都应该认识?”杨志杰给客人泡好茶以后,坐到了他们的对面,眼神闪烁地盯着胡云珍,好像漫不经心地问起了他这个问题。
“那是当然。”胡云珍急忙放下喝了一口地热茶赶忙回答。奶奶地,冻了一路,喝点热水,身子就暖乎乎的,至于这茶是好是赖,胡云珍还真尝不出来:一来他们这一带的人,就没有喝茶的习惯(笑话,连饭还吃不饱,哪有那个雅兴去品茶?);二来,胡云珍光顾了动心思怎么来打动杨志杰去鱼湾区了,你就是这会儿把评的、那寇准地“草帽”茶,给他端上来,他也是尝不出一点异味地。
他这会儿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
“那,鱼湾村是不是有个叫吴有德的老汉?以前在六、七十年代,好像是给大队赶大车的?他家是不是还在那个村子里住着?”杨志杰的语气猛然间变得急促起来,两个眼睛死死地盯着胡云珍,生怕从他的嘴里听到否定的回答。
“吴有德老汉?以前给大队赶大车地?”胡云珍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在心里苦苦地寻思着:“这个名字怎么就那么熟悉哪?是谁哪?我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这人就在这嘴边的呀!”
“怎么,胡书记不认识?难道说已经不在你们鱼湾村了?”杨志杰好像一下子从云端掉到地上一样,心里失望透了。
“嗨呀,你看我这个记性。”胡云珍猛然间一拍自己的大脑袋,嚷了起来,把一旁的雷泽明和杨志杰都吓了一大跳:“杨总工,你说的那个以前给大队赶大车的吴有德老汉,那可不就是我们县长吴永成他爹嘛,我们就是住在一起的邻居,哪能不认识哪?!嗨,你看这事闹的,一时间,连自家的老邻居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怎么,杨总工,你和吴老汉家是亲戚?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家在尖山铁矿还有亲戚哪?”
“不是、不是,我们……,我们不是亲戚。”杨志杰支支吾吾地说:“我以前的时候,坐过老汉赶的车。”
“奥,原来是这样!”胡云珍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
“胡书记,你刚才说,吴老汉家的儿子是你们的县长?他家里有几个儿子呀?他儿子是不是你们县的副县长呀?”
“嗨,人家吴老汉有福,养了一个好儿子,一个就够了,还要几个?才二十几岁,就是我们县的正县长了,这次我们县大办乡镇企业,也是我们吴县长的指示。啊呀,那后生,日能的多哩,还是在北京上过大学的。我们永明县改革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胡云珍感慨地说。
“这样吧,胡书记,你回去以后跟你们的那个吴县长说一他能不能抽空来一趟。我再听一听他的打算。如果你们的计划稳妥的话,我可以倾尽全力你们。”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会是要认亲吧?
老胡啊,这回可是你有点不地道了!为了你自己出一把你的县长,也就这么给卖出去了!你说让我怎么说你哪?!”
吴永成在鱼湾区书记办公室、也就是现在胡云珍的办公室,听完了胡云珍给他介绍的一切情况,指着他的鼻子,开玩笑地戏虐着说
“吴县长,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这也是为了贯彻落实县委、县政府的工作精神,特别是你吴县长在全县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才这么苦心费力地做的。”胡云珍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在吴永成面前叫屈不迭:“你不知道,我们到了人家尖山铁矿,见到了那个杨总工,人家对我们一副不待理的样子,就好象我这个县委常委、副县团级的干部,是到他那里讨饭去似的。你要是不信,还可以问一下老雷啊,他当时就和我一起去的。,他们尖山铁矿的一把手,也不过是一个县团级而已。”
“吴县长,胡书记可是说的实在话。”一旁坐着的鱼湾区副书记雷泽明,赶忙给自己的直接上司帮腔:“吴县长,你当时是没有看见人家那个杨总工的架子,那才叫大着哪!要不是他知道你们的鱼湾村的名字,还认识你爹,嘿嘿嘿,别说请我们喝茶了,当下立马就给我们要往外赶。胡书记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人家就是看在曾经坐过你家老爷子的一次马车的份上,才和我们继续往下谈的。看样子,只要你吴县长亲自出马的话,人家那是肯定会过来帮助咱们解决这个技术难题的,还是‘倾尽全力’。胡书记。这是人家杨总工地原话吧!”
“好啊,老雷,我记得咱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可是关系处得不错呀。这会儿我才离开鱼湾区一年多的时间,你就帮着老胡忽悠我了来还是老人们说的那句老话没错呀:人一走、茶就凉啊!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既然人家杨总工想和我见个面,详细谈一谈,那为了你们鱼湾区的经济展,我这个县长说不定就走一趟了。”吴永成收起了刚才和他们两个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对胡云珍说:“老胡。这一次就咱们两个坐我的车。老雷呢,就留在家里,主持日常工作。对了,老胡,我可要提醒你一句,那个,鱼湾村的那辆车,除非你有特殊情况用一用可以,但是必须得给人家加油。你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地、就给人家拉过来呀。吃大户的事情。咱们可是不能干。村里的企业底子还很薄,经不起那么折腾地。更何况。这样一来,也容易败坏党风。我以前用过几次,那可都是掏了油钱的啊!”
“你就放心吧,我的县长大人。这个不用你多嘱咐,我也能懂得这个道理的。我也是鱼湾村的人。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被村里的人们指着我的脊梁骨骂。”胡云珍听说吴永成同意跟他一起去尖山铁矿,高兴得马上站了起来,对吴永成给予他的批评就当好话听了:“吴县长,咱们鱼湾区过个一半年,经济上肯定能打一个翻身仗,到时候。还得你点个头,让县里的控办给个小车指标,咱也买一辆吉普车。有了那个玩意,工作起来就是方便多了。”
“行啊。只要到时候,你有那个经济实力,我亲自到省控办给你要小车编制卡去。”吴永成也为了激励他。满口答应。
胡云珍和吴永成说的这个控办,全称是控制社会集团购买力办公室。也是那个年代地特殊产物。下到县一级,上到国务院,都有这么一个机构,简称“控办”
“控办”当时的主要作用有三个,一者就是从严控制社会集团购买力,有利于抑制需求膨胀,缓解市场供需矛盾;二是为了有利于增收节支,平衡国家预算,三则是为了实现清廉从政,扭转目前社会上地奢侈浪费之风。
当时“控办”主要实行直接控制和间接控制两种管理办法。对于县以上的党政机关、人民团体、全民和集体企事业、基本建设单位,以及职工在二百人以上的乡镇企业、城市街道企业的社会集团购买力,由上级机关分配指标,按计划管理,实行直接控制;对于县以下的单位,包括职工在二百人以下的乡镇企业和城市街道企业,由上级机关提出压缩要求,自行安排落实,实行间接控制。
那个时候,控办可是有着相当大的实权的。只要你那个单位未经控办批准,私自购买了限制购买的东西,对突破控购指标的,根据情节轻重,他就有权利处以指标数额5o%以下地罚款。并且对不经批准擅自购买专项控制商品的,一律没收,变价款上交财政,并处以所购商品金额o%以下的罚款。对单位领导人和有关责任人员的处罚,按国务院《关于违反财政法规处罚地暂行规定》和其他有关规定严肃处理。供货部门违反规定出售专项控制商品的,也要除没收其违章销售所得利润外,还对有关人员要按规定予以罚款。
“控办”规定的需要购买时申请地物品,除了小轿车、大客车以外,还包括严禁购买彩色电视机、国产十三种名牌卷烟和进口烟、国产十三种名牌酒和进口酒等。
其中,对于各级党政机关购买小汽车,有着严格的规定。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购买的。
确属旧车报废、急需更新和特种用车,也得需报经省政府批准,但不得购买日本、西欧进口车及国产高档车。对于银行运钞车、及部门业务专用车,也只限于购买国产旅行车或吉普车,不得购买小轿车。除省计委会同省控办下达的计划车外,不得自行联系购买计划外汽车。
确需购买的业务用车,要事先征得省控办同意,凡购买上述专项控制商品的,都必须报经社会集团购买力管理机关审批。到指定的商店购买;未经批准地,一律不得购买。
在那个岁月里,控办对于对各种工作
专业会议、座谈会、研讨会等,也都有明确的规定。的审批制度和经费预算制度。
比如像全省性的会议,只要人员过一百人、或会期过五天的,就必须报省政府办公厅审批。各种表彰会、劳模会、先代会,各种协会、学会的年会以及厂(场)庆、校庆等活动,一般确有必要举行的,要报同级政府批准。一切会议都不准住高级宾馆,不准举行宴会。不准用烟酒招待,不准纪念品和土特产品。各级机关、团体、企事业单位,都不得以会议或疗养为名,搞公费旅游。
所以,即使有的单位有钱,那也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想买什么、买什么的。鱼湾村的那一俩上海牌轿车,还是沾了鱼湾村红枣有限食品公司是中港合资企业,才不受那个“控办”地限制的。
……
“你好,杨总工,我是吴永成。很高兴见到你。”
吴永成、胡云珍一行来到了尖山铁矿杨志杰的办公室时。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了。
吴永成和一见面握手问好以后,就细细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尖山铁矿的副总工程师:只见他大高个。没有一米八也差不多,年龄也就是在四十多岁、将近五十岁的年纪静静的样子,一副秀郎近视眼镜架在了鼻梁上,想当然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好后生。
“你好、你好,吴县长,实在不好意思,我就和你们地胡书记随便顺嘴一说,希望你能来一趟。没有想到胡书记还真把你给请过来了。这就是我的鲁莽了。这不是耽误了吴县长地工作了嘛!!“杨志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眼前的吴永成,两只手死劲地攥住吴永成的右手,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吴永成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了似的。透过镜片。仿佛还能看见杨志杰的眼睛中,升起了一片水雾。
“杨总工,你也不用太客气了。大力展乡镇企业。是我们县目前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我这个县长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县里招才引智。能把像杨总工这样的技术专家请到我们县里来指导工作,就是让我吴永成再跑三五次,那也是很值得的。”吴永成一边热情地对杨总工说着,一边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他地铁掌中挣脱出来:好家伙,看这模样,杨总工也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不像什么练过铁砂掌的武林高手啊,怎么他的手劲这么大,连自己这个一直坚持不懈地练功夫地人,一时间也觉得也得不怎么痛快。
“吴县长,来、来、来,请坐,快请坐!”杨志杰似乎从吴永成的下意识举动也察觉出来了自己有些失态,慌忙放开吴永成的手,给吴永成和胡云珍让座。
由于杨志杰激动地情绪还没有平息下来,一阵慌乱中,他竟差点被屋子当中放着的一个小板凳给绊倒。
吴永成看着杨志杰的这种手忙脚乱的神态,心里不禁犯了嘀咕:“这个杨总工这是这么一回事啊?应该说,他这个副总工程师的级别,也算是一个相应的副县处级了,没有必要见到一个县长,就拘谨成这个样子啊?再说了,他这个县长和人家那个副总工,根本就扯不上一点隶属关系,这还是他们两个上门来求人家的啊!他根本就犯不着那样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这就太奇怪了!”
“来、来,吴县长,胡书记,请喝茶。这是我从南方老家带过来的一点好茶。你们这么大冷的天,从永明县跑过来一趟,肯定是冻坏了吧?先喝一点暖暖身子。”杨总工又把他的那一点好茶奉献了出来:“对了,吴县长,还有你们的司机师傅哪?让他也上来喝点茶吧。这天气真够冷得邪乎的。”
“杨总工,你就不用忙着张罗了。车子是我自己开过来的。咱们还是说一说我们县的整体经济情况能不能请你抽时间、在技术上帮助指点指点我们的那个机修厂。一会儿,我们再到外面的饭店吃点便饭,以表达我们县委、县政府的诚意。”
“这个、这个,吴县长,你不用多说了,我能去的。我能去的,我一定在工作之余,帮助你们的那个机修厂尽快投入生产。”杨志杰这会儿话说的有点语无伦次的样子,好像是被吴永成这个县长给吓着了似的:“至于吃饭,这个、这个,你们县委、县政府的心意我领了,这个、这个,饭是要吃的。对了,我先打个电话,对不起啊,麻烦你们二位先等一等。”
杨志杰丢下这么一句话以后,抱歉地朝吴永成和胡云珍难为情地笑了一笑,转身抄起桌子上的内线电话。
他的这些言辞和举动,倒是把吴永成和胡云珍闹得给愣在那里了,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地心里想:这个杨总工是怎么一回事啊?一会儿说心意领了,好像不想让他们破费似的,一会儿又说饭还是要吃的,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见过书呆子不通人情的,可是从来还没有见过像这么样的!
“喂、喂、喂,总机嘛,给我接一接化验室。”杨志杰现在可没有一点闲工夫、去理会吴永成和胡云珍他们两个人的表情,他只顾了对着话筒了:“喂,是化验室吧,你是小曼,对,你快请个假,先回家搞点菜,对,就是现在,他来了,对,他就在我办公室。你别哭、别哭呀!快点回家准备、准备,我一会儿就带着他们过去。好的、好的。”
吴永成听到杨志杰的对话,猜测到了他刚才是在和他的家属嘱咐什么,马上联想到了自己附身的这个吴永成的身世,心里可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个杨总工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说,他和这个吴永成的身世有着什么关系?不会是要认亲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亲情(上)
吴县长、胡书记,这个、这个,你看你们大老远的来山铁矿,也挺辛苦的。马上就到了午饭的点儿了,这个、这个,今天中午,我请二位领导到我家吃一顿便饭,啊,便饭。”
杨志杰悄悄地擦去了挂在眼角的几滴眼泪,放下电话听筒,转过身来强努出一丝笑容,对吴永成和胡云珍说。
唉,老知识分子们一贯就与人打交道都是抱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准则,估计这辈子杨志杰也没有请过几次人,更别说不熟悉的生人了。
所以这几句话说出来,吴永成和胡云珍脸上还没有显示出来难为情的神色,他自己倒憋的脸红了,好像他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咦,这怎么能行哪?没有这个道理的。”还不等吴永成开口,胡云珍马上先跳了起来:“杨总工,你这不是臊我们吗?我们永明县再穷,几顿饭还是能请得起的嘛!不行、不行,这顿饭还是我们来请合适!杨总工,要不这样吧,你刚才不是给你的家属也打电话了嘛,干脆咱们一起到外面的饭店里去吃,你看怎么样?!”
吴永成马上接口道:“对啊,杨总工,我们来到这里来请你帮助我们,那还能再到你家里去麻烦你的家人哪!这也显得我们太没有诚意了,还是由我们来请这顿饭比较合适。”
杨志杰的那些小动作,现在已经都落到了吴永成的眼里,使他原来内心里的那一点猜疑,更加强烈了,他要看看接下来杨志杰有什么反应。如果他还是力主邀请他们到他家去吃饭的话,那么他穿越过来附身地这个**吴永成,肯定是和杨志杰一家有着特殊的关系的,而且这种关系还很不一般,说不定就是那种血肉相连的亲密关系。
“不麻烦的、不麻烦的。”杨志杰见吴永成和胡云珍两个还是极力推辞,一时情急之下,话说得更是没有一点章法了:“这个、这个,到我家吃饭时一定要去的!啊,这个,还是请二位。啊,这只不过是一顿便饭而已,啊,我爱人为这顿饭已经准备了几天了……”
“杨总工,没有这个道理的。”胡云珍心里也隐隐惑惑地知道可能要生什么事情,但从情理上还是不能接受这种邀请:“杨总工,你也要理解我们的心情,我们两个要是这么干了,那,回去以后。还不得让群众们把我们笑话死?就没有这么请客人的嘛!这哪能显出我们招才引智地诚意哪?!”
杨志杰实在着急了,听到胡云珍说道这个客人。马上灵机一动,像个小孩了脾气似的,嘴噘起,一**坐到椅子上:“好,既然你们今天中午不去我家吃饭,那,你们的那个永明县我也不去了,你们也别再和我说什么招才引智的事情。我这里的工作还忙着呢!”
胡云珍这下子傻眼了:呀喝,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死皮赖脸巴结人、还把人家给得罪了的,这个杨总工他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说。这有真才实学的大知识分子们,都是这种怪脾气?这不是拉着不走、打着走吗?这也太有个性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他也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吴永成:说不定人家这么做,就是冲着他这个年轻的县长来的。还是看看他能有什么办法吧,要不然他前几天来地时候,人家杨总工怎么就没有留他吃饭哪?!
“好啊。既然杨总工这么盛情邀请咱们,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吴永成见事情已经展到了这个地步,干脆也就顺势而为了,他倒真想看一看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会演变成他心里想象的那个样子:“杨总工,要不这样吧,你告诉我们你们家地大致位置,我们两个到街上再转一转。永明县额南番县离得这么近,我可是一次也没有来这里看一看它的市容建设哪,既然来了,那就顺便学习、学习。”
“好啊,好啊。”杨志杰见自己的请求得到了吴永成的肯,心里那是一个劲的心花怒放,哪还顾得上考虑他们两个大冬天的,这是要跑到南番县的大街上去干什么。他生怕自己给他们描述不清楚,干脆随手拿过一张白纸来,从桌子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详细地给他们画出了自己家居住的方位,再三叮嘱吴永成和胡云珍一定要来以后,目送着他们两个坐车离开了办公区域,自己才急急忙忙地向家中奔去,一路上,不时摘下眼镜,拿着一块手绢,使劲地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他地这个举动,引起了过往行人们的关注:“杨总工,你的眼睛怎么了?”
“奥,风大,眼睛里进沙子了。”杨志杰头也不抬,急匆匆扔下一句话走过。
……
“吴县长,你说,咱们就这么去去人家杨总工家里吃饭合适吗?”自从吴永成回到永明县成为胡云珍的上级以后,胡云珍就再也没有叫过他地一次小名,而不顾吴永成和他自己年龄相差很多、又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总是毕恭毕敬地叫着他的职务:“你来是咱们上门来请人家地,这可好,反倒闹成了好像人家呀球咱办事似的!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啊!”
“你别扭也没有办法啊。你没有看见杨总工那会儿的那个样子,咱们要是不答应他,那去咱们那里帮助你那个机修厂的事情,人家就根本不合你谈了。哼,都是你闹出来的这些事情,你还好意思说?让我这个大县长也跟着你尴尬!”吴永成满肚子的疑惑,但也强打着精神,和胡云珍开着玩笑。
“哈哈哈,吴县长,这个你可不能赖我。我这是大力响应县委、县政府的号召,大办乡镇企业、大力招才引智啊!”胡云珍脖子一缩,靠在副驾驶座上。躲避从车窗外袭进来的寒风:“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
们只能先到街上的商店里,给人家买一点礼物,要不好意思空手等人家的门、吃人家地饭?!”
南番县和永明县大小差不多,县城城区建设也比永明县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它这里算是属于工矿区了,大的高楼倒有几幢,街面上、房顶上,到处都是落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灰尘。
“这南番县。怎么这么脏哪?!我看住在这里的人,肺里也都成了黑洞洞的了。”胡云珍下车以后,嘴里嘟囓着。
“这就是以污染求展的代价呀。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三令五申不允许在咱们永明县的范围内,搞高污染企业的原因。”吴永成下车后,一边锁车门,一边语含深意地对胡云珍说。
此时内地商品虽然还不算太丰富,但是市场上有不少东西已经不需要票证了,这会儿也就是粮、油、名贵的一些香烟还需要票证,像其他地什么棉花票、布票、火柴票、烟酒票等等,统统取消了。这也是改革开放以来的一大成就吧。
吴永成和胡云珍走进商店。买了两瓶老白汾,提了一件健力宝饮料。这会儿的市场上。除了他们的鱼湾牌红枣饮料以外,也就算健力宝最有名气了,而他们的红枣饮料基本都用来出口了,国内市场根本就没有一点货。所以国内饮料一枝独大,还是享有“东方魔水”的健力宝。
吴永成记得杨志杰不抽烟的,也就没有再买那种毒害人的高档消费品。
……
杨志杰家其实特别好找。
尖山铁矿的家属区集中在工作区的后面生活区内,那里伫立着那里伫立着二十多栋五层地单位楼房,每个楼上都标着清晰的阿拉伯数字,再加上杨志杰还给他们画了详细地位置图,吴永成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赶到了杨志杰家居住的楼层下面,远远地就看见,杨志杰在楼前等着他们,紧张得不时还抬起手腕自己的手表。
“啊呀,你们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在外面迷了路哪!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过来。”杨志杰一见到吴永成的车子,惊喜得跑到车门前,就为吴永成开车门,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快点上饭已经做好了,你们跑了一天也累坏了吧!”
其实,吴永成他们出去的工夫也不过就是半个多小时而已。只是他杨志杰这会儿心太急罢了。
胡云珍从后排上拿出那点东西,笑着说:“杨总工,你也太多心了,我们这么两个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会迷了路呢?!”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就是吃一顿便饭嘛,还提着这些东西?这、这、这怎么能行哪?”杨志杰见到胡云珍手上的那些酒喝饮料,手足无措地拦阻着。
“杨总工,第一次我们上门,不知道应该给你和阿姨带点什么东西,就随便拿了点,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我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吴永成落落大方地解释道。
“下一次再来……”杨志杰听到吴永成这么一说,眼睛里露出一丝欣喜地神色,嘴里不自觉地重复着,神色马上为之一喜:“对、对、对,下次来的时候,可不准这样了。吴县长、胡书记,快、快,咱们上楼吧,这天气可真够冷的。”
杨志杰家住在二楼,几个人还没有到家门口,杨志杰就不迭声地叫道:“小曼、小曼,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他的话音未等落下,一位中年妇女就出现在了二楼地一家门口:“志杰,志杰,客人在那里?是三儿来了吗?”
猛然间,那个中年妇女看到跟随在杨志杰后面的吴永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嘴唇激动得不住蠕动着,嘴里还小声地呢喃着:“三儿,你是三儿吧!”
“小曼,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嘛,不兴这样的。”杨志杰快走几步,急忙上去几步,拦在了他爱人地面前,一个劲地挤着眼睛示意着什么。
“吆哈,你们两口子怎么知道我们吴县长的小名的?这可是个奇怪的事情了。”跟在最后面的胡云珍并没有看到门口的这一幕,惊讶地大声叫着:“不过,我们吴县长家里是排行老五,大家都叫他五儿的。哈哈哈……”
“啊,是嘛,那是我们记错了。我们记错了。吴县长,你不要见怪、请你不要见怪!大家快进屋、快进屋。”杨志杰眼睛红红的扭头对他们强笑着,然后又对自己的爱人说:“小曼,这不,吴县长也来了,你快点把做好的菜端上来,也让吴县长和胡书记尝一尝你的手艺,有什么话,一会再说、一会再说,啊!”
什么三儿、五儿的?!这会儿吴永成的心里那就是明镜似的了:看来这个吴永成还真是杨志杰家给扔出去的,家里也肯定是排行老三。至于为什么当时他们做出此下策,那肯定也是有难以渡过去的坎、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否则谁又舍得把自己的亲骨肉、大冬天的扔在大路上哪?!
更何况,他们这一对夫妻,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哪!!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杨志杰的家里就已经摆出了在当时算很丰盛的一桌饭菜,有鸡有鱼的,还摆着一瓶老白汾和一瓶红葡萄酒。
看来人家的确是把他们两个当贵宾对待了。
“杨总工,你们两口子这也是太客气了吧!这还算是家常便饭哪?这、这有点太过分了吧,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哪!”胡云珍看到那一桌子的菜,先瞪眼了。
同时他的心里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吴永成的身世同龄人不知道,他这个比吴永成年长近二十岁的人,可还是知道一点底细的,难道说真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亲情(中)
永成看着那满桌丰盛的饭菜,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附身的那个吴永成,还的确就是这个杨志杰的亲生儿子,大有可能在家里就是排行老三,要不然,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为什么杨志杰的爱人失口叫了什么:“是三儿来了吗?”
恐怕这也是二十几年,她一直没有见到她家的小三儿,日夜在心里牵挂着,情绪激动之下,也就不管不顾地嚷了出来。
“杨总工,怎么不见你们家的孩子呀?是不是都到外面上班、还没有回来啊?”吴永成试探着问杨志杰。
“是啊,杨总工,你家有几个孩子?是不是都已经成了家、在外面哪?”胡云珍也好奇地问。
“啊,啊,那啥,我家有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外地工作。哈哈哈,来,大家坐,咱们边吃边聊。”杨志杰有点不自然地招呼着吴永成和胡云珍。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杨志杰的爱人忍不住红着眼睛又开口了。
杨志杰还不等他的爱人把话说完,就连忙把她的话头打断:“小曼,你怎么这样呀!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说这个嘛,客人们还没有吃饭,有什么事情,不能一会儿再说吗?”
“好、好,大家先吃饭吧,跑了一上午,你们两个肯定也都饿了。”小曼急忙拉开一把椅子,邀请吴永成他们两个就坐,顺便飞快地扬起手、擦了擦眼角。
“对了,你瞧我的这记性,我还没有给大家介绍哪!”杨志杰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才记起来,客人到了自己的家里。自己心慌意乱的,却把这个关键环节给遗忘了:“吴县长、胡书记,这是我地爱人袁曼丽,哈哈,我一直喜欢叫她的小名。她也是南方人,和我是中学的同学,现在在我们这里的化验室工作。
小曼,这是永明县的两位领导,吴永成县长和胡云珍书记,他们两个人这次来。想请我帮助他们解决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这个,这个,具体的情况,前几天我跟你说过的。好了,大家随便坐吧,不要客气,就当回了自己的家一样!”
吴永成和胡云珍刚刚落座,杨志杰就打开那瓶老白汾,欲先给吴永成斟酒,吴永成急忙用手拦住:“杨总工。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开车。这酒是一点也不能沾的。”
“那没有关系,还可以喝这个葡萄酒地。这个也就是和饮料差不多,酒精浓度很低的。咱们两个喝这个。我也是从来不喝酒的,今天这个日子特殊,三儿……不、不,吴县长,你就喝一点这个吧。”袁曼丽一听说吴永成不能和白酒,马上殷勤地打开红葡萄酒,给他倒进一个喝水杯中。那个亲热劲,真象疼爱自己家的亲生儿子一样。
“对、对、对。吴县长,你可以和小曼喝那个红酒的,那个没有事的。”杨志杰急忙附和。
唉,看来自己的直觉还是没有错的。吴永成心里暗自感慨:否则的话。自己和胡云珍第一次登门,和杨志杰的爱人袁曼丽也是初次相识,今天地这个日子凭什么特殊呀?!还有她再次失口叫出的那声“三儿”。也能再次证实了自己地判断。
酒过三巡,虽然酒桌上只有杨志杰和胡云珍两个人在喝酒,但气氛已经有些起来了,袁曼丽则一个劲地把鸡、鱼夹到吴永成面前的小碗中,搞得吴永成实在不好意思,不住地道谢,也几次委婉地谢绝,可袁曼丽就像压根没有听见似的,自己不吃一点东西,反倒不停地劝吴永成:“这个好吃,你多吃点;还有这个鱼,你们这里的人是不习惯吃鱼的,这是我按照我们老家的做法烧的,你尝一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吴县长,你不喝酒,就多吃一点菜。小曼烧菜的手艺,还是蛮不错的。要说起这个烧菜来,我们南方人就是比你们北方人要强一些。”杨志杰今天酒明显喝点有点高了,意气风地指着桌子上地菜,夸奖自己老婆的厨艺,这和他平时小心慎微的性格,那是截然相反的:“你们北方人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我们南方人却是为了吃出那个味道。”
“杨总工,你看咱们在家里,你一口一个吴县长地,叫得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我的年龄估计跟你们地小孩差不多,干脆你和阿姨就叫我小吴,或者喊我的小名‘五儿‘也可以,这样就亲切多了。”吴永成看着这一对夫妻,感受到了人家刻意因造出来的这种家庭氛围,自己也觉得应该表示得随和一点了。
说实在话,此时吴永成的内心深处,也的的确确被这两口子的热情给感动了。
“杨总工,我冒昧地问一句,哈哈哈,要是问错了,你也不要见怪啊!”胡云珍借着酒劲问杨志杰:“你们两口子都是南方人,怎么就会跑到我们北方来呢?听你们的话音也改了不少了,在我们这里呆的念头也算不短了吧!”
“唉,一言难尽啊!”杨志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独自一口干了,放下酒杯才说道:“我是一九五七年来到你们这里的,那会儿我刚刚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了也就是刚满三年,因为参加工作以后,说了几句当时不应该说的话,还有自己的出身成份不好,就被划为了‘右派分子’,被下放到这里来当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一九五七年“反右扩大化”?吴永成脑海里马上就涌起这样一个概念,倒吸了一口气。
作为在前世就爱好、历史的吴永成,那是知道一九五七年反右扩大化对于知识分子的影响的。
可以说,在中国茫茫的历史长河中,知识分子和普通的老百姓们一样,也是多灾多难地。清朝的文字狱,虽然也算是比较惨痛的了。但对于知识分子来说,比较起来,还有更惨的两件大事:一件就是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再一件
七年的反右扩大化了。至于文化大革命,那是全民了。
对于五七年的反右扩大化,吴永成在前世的时候,专门收集过过一些资料,也就知道得比较详细一些。
在八十年代官方公布的一些数据,人们知道了一九五七年反右运动划地右派分子,共有五十五万左右。实际上的这个数字,远远不止五十五万。而是将近三百一十八万人,还有近一百四十四万人被划为“中右”。
那次的“反右斗争”,是通过当时的一位中央主要领导人借“鸣放”来“引蛇出洞”的。
当时,在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下,按照中央的安排,一九五七年四月十日的《人民日报》表一篇社论:《继续放手,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鼓励各个阶层的人提出各种意见。
用那位伟人地话说:“我赞成放,放得尽些,才能让各阶级都出来表现。不放,怎样来辩论?放半年。不够,放一年。左派要有准备。”
尽管如此。但人们还是心存顾虑,站出来提意见的为数不多。
之后,在全国大小报纸地鼓动下、各级领导的动员下,一大批知识分子、工人、干部怀着对祖国的一片赤诚,针对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一些弊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九五七年四月二十七日,**中央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决定在全党进行一次以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为主题,以反对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为内容的整风运动。
五月二日至五月十二日,全国各地召开二万八千二百五十多次各类会议。向党中央、各级党组织、党员干部,提出了三十七万二千三百四十五条意见、建议。
但随后,噩运就降临了。
中央的那位伟人在《情况汇总》上作了批示:“一放,各阶级就会表现出来。原形也毕露。**执政还不到八年,就有三十多万条意见、错误、罪状,那**是不是该下台?那我姓m的不是要重返井冈山!”
一九五七年六月六日。**中央出《关于组织力量准备反击右派分子进攻的指示》,该指示称:“这是建国以来,一场大战,战斗是无烟、无光地,在党的心脏展开。他们大多已在不同领导岗位,有一定追随力量。”
接着而来的,就是在全国各个单位深挖右派分子:只要你提过一点意见,或者说过对党稍微不满的一句话,那铁定会在头上增加一顶“右派’”分子地帽子。
那是中国辽阔的大地上,被逮捕、改造、下放的知识分子遍布四面八方。
一九五八年五月三日,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宣布:反右斗争取得阶段性胜利,定性为右派集团二万二千零七十一个,右倾集团一万七千四百三十三个,反党集团四千一百二十七个;定为右派分子三百十七万八千四百七十人,列为中右一百四十三万七千五百六十二人;其中,党员右派分子二十七万八千九百三十二人,高等院校教职员工右派分子三万六千四百二十八人,高等院校学生右派分子二万零七百四十五人。在运动中,非正常死亡四千一百十七人。
直至到了一九七八年,那些所谓地“右派”分子才得以平反、昭雪,才得以走上了正常人工作、生活的轨道。
可是,那二十二年的改造,对这些无辜者来说,不仅仅是**和精神的摧残,也是让人痛不欲生的青春年华的损失,甚至于不少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想不到杨总工也是那时候的‘右派’?真是命苦呀!”胡云珍听到这里,不禁感慨地说:“五七年的那个时候,吴县长估计没有经历过,我那会儿也就十四、五岁了,懂得一些事情了。听老人们常说,那些被打成‘右派’的人,都是一些为老百姓们说了实话的好人,也都是有本事的人。唉,都受了老大的罪了。”
吴永成却知道,杨志杰能被下放到这里来当一个普通工人,也算是一定程度上走了运了。他前世看过不少关于这方面的其中包括一些报告,有不少的知识分子惨死在那个时代。J省的人们一贯心肠善良,杨志杰能有那个结局,说不定也是当时的人们照应的结果。
“说实在的,比起我当时的不少同类来,我还算是幸运的。”果然杨志杰又喝了一杯酒后,脸上现出一种劫难余生的万幸表情:“到了你们J省以后,无论是领导,还是工人兄弟们,对我也很照顾,基本也没有吃多少苦头。只是苦了小曼了。我们当年刚刚结婚,她就有了身孕,一个小姑娘家的,受了我的牵累,跟着我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水土也不服,受了不少的苦啊!”
“我苦算什么?只是苦了我家的小三儿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袁曼丽听到这里,想起了以前过的那种日子,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憋屈在心里多少年的那个情结,一下子爆了,“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随即掩面飞离开了饭桌,跑到里屋、把门一下子关上,但还是从里面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因为这个变故而冻结住了:杨志杰也痛苦地捂住了面孔,面部肌肉不住地抽搐着,不难看出他内心深深的痛楚;胡云珍则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怎么一顿饭吃出这么一个结果来,他扭头看了看吴永成,吴永成却是若有所思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独自一仰脖,灌了进去。
“杨总工,你不是说你只有两个孩子吗?怎么,刚才你的爱人说,只是苦了你家的小三儿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亲情(下)
云珍实在忍受不住这饭桌上的沉闷了,就率先开口打“杨总工,你不是说你只有两个孩子吗?怎么,刚才你的爱人说,只是苦了你家的小三儿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正是吴永成想要问的,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算是知识分子的家庭,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给扔出去了,难道就因为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吗?!这根本不算是什么理由啊!
杨志杰常常地吁了一口气,眼光复杂地看了吴永成一眼,正好吴永成的视线也冲着他这么来了,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个短暂的接触,然后迅分开了。
“说起来这件事情,那话由就得从我刚过来J省的时候说起了。”杨志杰低下头,使劲地捏着手中的小酒盅,好像只有把它捏的粉身碎骨,才能赎回自己的过错似的:“虽然说,我那会儿到了这里以后,无论是当时这里的领导,还是和我在一起干活的工人师傅们,都对我挺照顾的,可是我那会儿没有工资,一个月只有十八块钱的生活补助,小曼原来在我们那里的时候,倒还是有一个工作的。可过了这里以后,也没有一个工作了。光靠我一个月的十八块钱,两个人生活本来就过得够紧张的。可是不久,大儿子出生了,这日子就过得更有点紧巴巴的了。
那会儿我们还年轻,又刚添了一个小家伙,精神上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折磨,还算能勉勉强强地过得去。家里倒也没有因为缺衣少吃而缺少了欢声笑语。
可是谁知道五九年的时候,家里又添了一张嘴,老二也出生了。这下子家里的光景。那就更紧张了。
虽然,我们一家人是城市户口,每个月国家都有供应粮食,包括刚刚出生的两个小孩。可是但凭我每个月十八块钱地生活补助,根本就不够买粮的。好在我们工作和居住的这里,离农村还比较近,我就把多余的粮票,偷偷的拿到村里去换一些鸡蛋、粗粮什么的。这样才不至于是一家人断顿啊!”
“日子是够过的艰难的。”胡云珍深有体会地说:“那会儿全国都是一样啊。到了六零年以后,国家就更困难了,别说你们这还是一家四口的。就是一个人单独在外面工作的,也有饿得受不了,跑回来农村地。
吴县长,你知道咱们村的刘三他原来就是在省钢铁公司当工人的,在六一年的时候,因为在工厂里饿得不行,愣是悄悄的跑回了咱村里,生生的把一个铁饭碗自己给扔了。咱们农村那会儿虽然也穷,可咱这里山地多呀,只要手勤一点。掏一块荒地,种点山药蛋、玉米什么的。那就能吃饱饭!
直到现在村里的人说起来刘三小,还笑话他:为了几颗山药蛋,就把一个好好的工作给丢了!可刘三小却反驳:你们知道个球!那饿的滋味谁能顶得住?老子宁可在家里每顿煮得吃山药蛋,也不到外面抱着铁饭碗饿肚子!要是重新回到以前,老子还往回跑!敢情你们狗日地,没尝过那饿肚子的滋味。”
“是啊,没有经过那个岁月地人,是永远也无法体会到那种‘一文钱逼倒英雄汉’的无奈的。”杨志杰扶了扶快要从鼻梁上滑落下来的眼睛,伸手和胡云珍要了一颗烟点燃,吸了一口。就被呛得猛然咳嗽了起来。
袁曼丽听到杨志杰的咳嗽,急忙从里屋跑了出来,心疼得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烟卷:“你不会吸烟,这是遭的哪门子罪呀!老杨。那个就酒也少喝点吧。闷酒伤身的。”
此时,袁曼丽的情绪,已经从那会儿的激动中稍微平息了下来。只是两个眼圈红红地。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而已。
“到了六二年,谁也没有想到,小三也来到了这个苦难的世界。”杨志杰没有理会妻子一旁的劝解,又给自己和胡云珍斟满了一盅酒:“我们那会的这个家庭,是再也没法抚养他了。我和小曼商量着要把这个小三儿送给人抚养。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啊。人但有三分奈何,谁又愿意把亲生的骨肉往出推的”
袁曼丽听到这里,又低下头小声地抽泣起来。
“小曼当时抱着孩子哭了一天一夜,可是没有办法呀。我只好硬着心肠,抱着孩子到外面、想个他找一个愿意抚养他地人家,这样才能留下他的一条命。可是,那个岁月里,谁家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穷光景哪?!唉,自家都连自家的孩子们也难以养活,谁还有余粮再去贴补、收养别人的孩子!”
吴永成此时心里明镜似的了:杨志杰肯定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干脆就跑了几十里地,把孩子扔到了大路上,直到看着吴永成的老爹吴有德老汉赶着马车,路过那里,把孩子抱走以后,他又跟在后面,看清楚了抱走孩子的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杨总工,我问一句,到了后来,你被平反以后,为什么不回到你以前工作的南方去哪?!按照国家的有关政策,像你们这种被冤枉了的人,都可以要求回到原来的工作单位呀!国家一般来说,也都会最大程度地满足你们的这种要求,还要给你们补足以前的工资。”吴永成不能再让杨志杰就这么往下说了就开口岔开了话题。
吴永成明白,如果任由杨志杰、袁曼丽这对盼子早点认亲的夫妻两个继续往下说的话,那他的身世,在今天的饭桌上面,也就马上会暴露无遗了。可他这会儿还不想让事情就这么快地生。
并不是说吴永成这会儿思想上,还没有做好准备。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就认为现在自己只不过是占用了吴永成的身体而已。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当他知道了吴永成是抱养的真相以后,也曾经癫过。结果一时不慎,给自己多添了一个私生子,这样也就在自己
档案中,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再也抹不去的污点。
而目前为止,吴永成也算经过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变得比以前更成熟多了,考虑什么问题,也就和从前大大不一样了。毕竟自己的身份也和从前大大不一样了。
更何况,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小事情,他得慎重考虑又考虑、三思而后行啊!!
因为现在就认亲。不仅仅是只牵涉及到他孤家寡人一个人那么简单,除此之外,在几十里以外的鱼湾村,还有收养、抚育吴永成长大的吴有德老汉一家。
对于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到吴永成身上的吴老汉一家来说,万一他们知道了现在杨志杰和袁曼丽要认亲的消息,那无疑是整个地天要塌下来了。他不得不多考虑一点啊!
“那个时候倒是有过那个机会的。吴县长,你说的没有错,按照国家的有关政策,像我们这种人,是可以回到原单位工作的。我原来的那个单位。也曾经给我们这里来商调函,可是我给拒绝了。”尽管吴永成让杨志杰和他的妻子称呼他五儿。可杨志杰一时还是改不过口来:“不是我不想回老家,而是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了,对这里的领导和下面的工人师傅们也有了感情。就是一些生活习惯也慢慢适应了。就拿吃饭来我们在南方都是吃的大米,可那会儿,你们这里只有高粱面、玉米面,白面。到了现在,就连我家地小曼也学会了蒸窝头、馒头,和面、擀面条、包饺子。就连话音也变成了你们北方人了。哈哈哈”
“不想回老家,也主要是我的意思。”半天不开口地袁曼丽盯着吴永成。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小三儿在这里,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他,我就是要在这里等着他。我要在找到他以后告诉他:当年他爸妈没有本事,养活不了他。没有办法只好把他给送出去了,是他爸妈对不起他。这辈子,我也没有什么别的盼头。只要我的小三儿能在我的面前,亲口叫我一声妈,我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呜呜呜呜……我、我、我夜里经常经常在梦中、梦到我的小三儿拉着我的手、哭着问我:‘妈、妈,当时为什么你们不要我?是不是我不乖呀?’呜呜呜呜……”
说到这里,袁曼丽实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再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哭了起来。杨志杰的两只手,狠狠地抓着自己地头。
―
一旁的吴永成和胡云珍再也坐不住了,两个人交流了一下眼色,同时站了起来。
“杨总工,袁阿姨,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了。你们小三儿的事情,也是因为那个时代造成的。你们也不必太内疚了。我相信,你家地小三儿知道了这种情况,也一定会谅解你们的。”吴永成心里也是觉得酸酸的,但还是极力安慰他们:“杨总工,我们还有一些事情下午必须得赶回去,这就告辞了,谢谢你们地热情款待。下一次你和袁阿姨来我们永明县的时候,我在我鱼湾村的家里,和我的父母一同招待你们。”
“对、对,杨总工,我们这就该走了,下次来鱼湾我们好好招待、招待。至于工作上的事情,咱们后面再联系。你们也不用太伤心了。你们家的那个孩子,也肯定会找到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我在鱼湾区可是很熟悉的。”胡云珍尽管也察觉到了什么,但也不敢多开口说什么,只是给他们说着一些宽心的话。
“三儿,不,那个五儿,你们这就要走吗?不再多呆一会儿了?你们连主食还没有吃哪!我这就给你们下面条,哪能不吃饭、光喝了一肚子酒就走呢!”袁曼丽听说他们两个要走,马上止住了泪水,急忙站起来挽留。
“对、对,吴县长、胡书记,吃点面条再走吧。那个、那个,光喝酒、不吃主食对胃不好的!”杨志杰也起身挽留吴永成和胡云珍。
“杨总工、袁阿姨,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得赶快回去了。这几天到了年底,县里有不少的工作等着总结,真不能多呆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们的。杨总工不是会经常到我们鱼湾区去做技术指导嘛,那咱们以后也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的。”虽然说,现在还不能对他们两口子表示什么(他也没有让他们把话说完),但吴永成还是给了他们一点暗示,让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个县长也不是什么榆木疙瘩脑袋,只知道当官、不懂得他们今天是唱得哪一出戏的!
果然,袁曼丽的脸上马上阴转晴:“那,五儿,对了,吴县长,我这么称呼你,你不会不高兴吧?我也是看着你就像我家的三儿,才感到这么亲切的。好,你没有意见就好。五儿,以后,有事没事的时候,你也经常过来看看阿姨。过几天,等厂子里有空的时候,我会专门到你们的鱼湾村你的爹妈。回去以后,你代我向他们问好。”
……
“老胡,这杨总工一家的命运也够悲惨的。”一路上,吴永成没话找话地和胡云珍拉呱着。
“是啊,都说咱们的农民们苦,可他们那些知识分子们以前也不怎么轻松。在那会儿,他们是被叫做‘臭老九’的。地位比咱们农民差多了!”
“那今天咱们听到的,回去以后你也别跟任何人说,免得人们知道了,在杨总工面前提起的时候,又惹得人家伤心。”吴永成间接地给胡云珍下了封口令。
“吴县长,你放心吧,我这个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胡云珍话中有话地强调道。
“那就好。对了,今天下午我顺路也得回家看看我爹、妈,又好长日子没有回家了,还真想他们的!老胡,你不顺便回家看看孩他妈?!”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到了年底了
不知不觉中,一九八八年的元旦就已经过去了。
而对于中国广大的农民们来说,元旦那只是公家过的节日,他们只关心的是春节,只有春节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年。
可临到年底,也是永明县的乡镇干部们最为繁忙的时候,还有一大堆的工作等着他们收哪!而那许多工让人头疼的,就是各村“三提五统”的收缴、和计划生育工作的完成。
计划生育工作也是从今年后半年开始,上级以硬性任务层层下达的,其中各项指标中,尤其是以结扎、人流难度最大。乡镇的一些干部们中间,这会儿就流传着两句顺口溜,反映了目前乡镇最难缠的几项任务:“催粮催款,刮宫流产”。
也只有吴永成知道,顺口溜中说的那几项难度大的工作,不仅仅是现在难做,就是再过十几年,在农村来说,也都是比较棘手的。特别是在经济贫穷落后的地区。
当然,在永明县现在的行政区域内,也有的一些乡村对这些工作一点也不感到怵。
就比如说鱼湾村吧,村里现在有了两个像样的企业,还有一个贸易公司,集体提留那是根本不用向村里的老百姓们搞摊派的,就是农民们的农业税、还有鱼湾区给各村分解下来的统筹款,也是由马林大笔一挥,统统由村集体开支,不用大伙掏一分钱的。
就是大家都头疼的计划生育工作,马林请教了他的小舅子吴永成以后,也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其实他使用的办法也特别简单,只是大中午的,跑到村委会的喇叭上高嗓门一喊:凡是涉及到计划生育任务的村民们,自觉到村委会配合区委会下来的计划生育工作人员工作,该上环地马上上环,该人流的马上人流。就是轮到你采取绝育手术的,你也别给咱鱼湾村丢那人。总之一句话,那就是该干么的干么去。否则的话,一切后果自负。
嘿嘿,这个一切后果自负,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消息灵通的人士们,还不等村委会把对抗拒计划生育对象地惩罚决定张贴出来。就在早晨吃饭的“人市”上,把昨天晚上村委会的一帮干部们商议的结果泄漏出来了:村委会已经决定了,凡是这次不积极配合上面计划生育工作地,所涉及家庭的主要成员。凡是在村办企业中上班的,一律要被村委会从那两个企业中清退出来,新生婴儿也不能在鱼湾村落户,这也就意味着不能享受鱼湾村的一切福利待遇。
而要是响应县计生办的号召,领取了独生子女证地家庭。却可以享受一系列的优惠“土政策”,这其中包括子女从托儿所、一直到大学毕业。各种学费、书费等一切开支,均由鱼湾村村委会负责,每年还可以享受到村委会给地一千元“独生子女奖金”。
当然,这些钱。也并不是就一定得从村委会的集体积累中拿出来,而是由各自所在的企业中负责承担。
可以说。鱼湾村的这一招地确是管用。
这会儿村里的农民们素质还不是那么地高。他们只知道多生几个孩子,以后那就是多了几个劳力。而在现在地社会。家里比别人家多了劳力,那就意味着十几、二十年以后,家里的经济收入将会成番地增长,谁还在乎眼前地那几个罚款?一些家里只有女子、还没有男孩的人家,那更是打破头、也要生出一个男孩子来。老人们不是说了嘛: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农村,谁家要是没有儿,那就意味着你祖上的烟火到了你这一辈就无法往下继承了,那就成了绝后的“罪人”了,即使将来到了阴曹地府,又怎么有脸去见自己的老祖宗?!至于每个人要是都这么想,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嘿嘿,对不起,咱只是一个图农民,那些国家大事,自有吃公家饭的干部们去考虑,咱不管不着!
可鱼湾村采取了这样一种措施,有这种想法的群众们,那就得多掂量、掂量了:因为村里给老百姓们的福利待遇,那简直是太有诱惑了。别的不说,光说要是被人家村委会赶出村里的工厂干活,那一年就得损失不少的钱,还有村子里的那个学校,这两年来,村委会也6续投资了二、三十万,老师们的待遇在全地区也是一流的,学生们的统考成绩,在全县的各小学中,那个学期也是名列前三,比县城的小学都牛气,听说,村里已经和区委会商量好了,还要在这里办初中、高中。可要是真想村委会的干部们决定的,将来计划生育的孩子,村委会还不准上户口,那不是鸡飞蛋打,什么也捞不着了?!
农民们也是最会算账的,在眼见的实惠面前、和长远的虚拟远景中,经过再三考虑,还有村委会的干部们的思想工作,便断然决定了:球,还是听国家的政策好,要不然现在还不知道以后是个啥情况,眼前的这一关那是咋也不好过的。
于是乎,鱼湾村的计划生育各项任务,还不到五天的时间,也没有用村委会的干部们上门怎么去和群众们斗个你死我活的,就顺利额完成了任务。把个蹲点下乡的区委会干部高兴得四处张扬鱼湾村的这种做法。
鱼湾区区委会在全区各村支书、主任大会上,介绍了鱼湾村的这种做法,鼓励大家各想奇招、八仙过海,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这个计划生育任务。鱼湾区现在在各项经济指标上,在全县可是名列前茅,胡云珍可不想因为计划生育这一项工作,而在全县各乡镇考核中落到前三名之外,那样他这个县委常委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大家也都知道,胡云珍同志可是一贯很要面子的。所以,他给他手下的这帮各村的大将们下命令,那也几乎就是最后通牒了:腊月十六之前,那个村如果还没有完成计划生育任务,各村的支书、主任自动把自己的辞职报告送到区委会来,区委会将重新挑选能干成事的干部上去。
当下。还不等胡云珍宣布散会,会场内就吵成一锅粥了:按照大家的说法,在座地这些干部们谁也不是太在乎那个村里的支书、主任们的位位,全天下的不当支书主任们的平头老百姓们多着呢,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可这会儿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计划生育就被拿下了,那可就太丢面子了,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这和自己不愿意干那是本质上地两个概念。
一时间,群情激愤,各村的支书、主任们纷纷表示要在腊月十六之前,圆满完成区委会下达的计划生育任务。
胡云珍满意地坐在主席台上笑了:他还就是要的这个效果。他知道该怎么和这伙村里地干部们打交道:请将不如激将嘛!可是各村的支书、主任们一走出区委会的会议室。才慢慢品出来这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鱼湾村人家那么搞,那是因为人家鱼湾村的村办企业有钱,集体积累油水厚,敢说那和狠话;可自己地村办企业。大部分都是今年后半年刚刚起步,还没有见到多大的经济效益。回到村里拿什么来说事哪?
唉,看来还是要抓紧时间展村里地经济吧,这什么时候也是老人们说的对,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就只能当孙子了。咱比不上人家鱼湾村财大气粗地,那就只能是回到村子里给群众们当孙子、说好话了。就是给人家磕头、说好话。就是用自己的头拱,那也得把这个计划生育任务完成啊。否则地话,其他村子里都能圆圆满满地交帐,自己也就在全区太跌份了。就是以后不当村里地干部了,还要在社会上活人哪!这要活人,脸面那可是攸关重要的呀!
只有紧靠鱼湾村地那三四个村子的支部书记、主任们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咱们也有办法了。咱村里没有经济效益好的企业,可是鱼湾村里有啊,村子里有不少的人都在鱼湾村的工厂里上班,咱回去跟马林那小子商量、商量,让他到他们村子里的工厂里打个招呼,凡是外村里的工人,没有按照上级精神完成计划生育的,一律不准上班,嘿嘿嘿,这么一吓唬,那不是把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不过,有的人马上就犯嘀咕了:这个主意倒是好主意,可人家马林现在你们财大气粗的,也和自己一样都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人家凭什么听自己的?也不沾亲带故的!嗯,为了保险起见,干脆,请他小子到外面的饭铺里喝几盅,这感情有了,那部什么事情也就好办了!虽说是乡亲相邻的,可这总算是咱有求于人家呀!不管怎么说,这也总比其他村的干部们,苦着脸没有办法强吧!
动了这个心思的干部,还不是一家,于是乎马林刚出会场,就被邻近村的好几个支书、主任们拉扯住了,亲热得非要今天请他啜一顿。
马林感到莫名其妙了:这几个家伙平时抓自己的冤大头请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几个平时一毛不拔、专门会算计人的东西,也开眼了?难道真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不对,们肯定又给我下套了!虽然说咱不在乎那几个吃喝的钱,可怎么老让他们抓冤大头,人家不会骂咱傻吗?咱又不是脑子里缺根弦!
意识到这一点,马林笑着托词自己有打紧事,大家的情意领了,可饭是不能去吃了。
马林越是这么推脱,那几个村的支书、主任们看着就越紧张:这,正到了关键时刻了,反倒拿起架子来了,不行,今天就是抬也要把抬到饭铺里去。你好汉一个,还架不住我们狼多哩!
于是乎,尽管马林一再推辞,还是被那几个人七手八脚的给架到了外面的饭店里。
就在各个乡镇都在忙着收年前的这些任务的同时,吴永成和县里的那些领导们也都不清闲。
到了年底了,地委、行署各个部门的责任制考核、验收组也都接踵而至了。
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了,一年的辛勤工作的结果,也就是在这几天通过地区的各种考核验收组老表现出来的,你说哪个县的领导们能不重视啊何况带队的领导,还是地委分管党务的副书记哪!在官场上,要想有更大的展,那你就必须做出来一定的政绩来,而政绩也就是出在这伙人的手上。你不把他们伺候好了,不让人家满意,人家何必会为你考虑?
况且,永明县的工作这会儿也不是在全区十三个县中,就处于独一无二的拔尖地位。如果说县里的工作能在各方面排到全省各县的前面的话,那也就不必担心什么了。可现在不是你还没有这个资本嘛!
在八十年代的后期,社会整体风气也不是那么很糟糕,可你不给人家地区考核的送红包了,接待总得上档次烟、酒之类的东西,总得打点一些过年了,土特产你总得预备一些吧!
反正几天下来,就把吴永成喝得从酒桌子上逃跑了他和地区责任制考核组的带队领导请了个假,又跟岳岚书记打了个招呼,干脆跑到各乡镇去检查年底的工作去了。他实在是和他们这些人耗不起时间了。
吴永成这么着急地跑下面的乡镇,也有他的打算:在他前世乡镇工作的时候,就亲身经历过因为年底的各种工作,把乡镇干部们逼得鸡飞狗跳的。不少干部们就不讲一点工作策略,甚至于连政策也不管不顾了,对村子里的群众们采取了极为野蛮的工作方法,有的地方甚至于出现了群众不堪重压,跳井、喝农药自杀的事件。使得干群关系极度恶化。
到了这个世界,吴永成可不想看到再在今天自己的地盘上出现这种事情。
第二百二十七章 哀其不幸(上)
吴永成今天下乡镇的时候,只是带了县计生办的一名副主任(主任还要留着县城单位,准备一些材料,迎接过几天地区来的计划生育工作考核组的专门验收呢),政府办的工作人员他也没有带一个。这会儿到了年底的时候,那个部门的工作也不轻松,尤其是两办的工作人员们。他不想摆那个谱。
“吴县长,有您亲自来抓计划生育工作,那咱们县的这项工作肯定能在全地区夺得第一名。别的县,那可都是副县长们分管的。”
一路上,县计生办的副主任李文海没话找话地奉承吴永成。
说实话,平时他一个冷清部门的副主任,能和一县之长单独下乡检查工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这次也是他们的主任被留在了县里,才有了这次能单独零距离接近领导的机会,他当然得好好地把握了。他深深地知道,如果自己能在这次的下乡中,给这位年轻的县长留下一个好的影响,说不定以后还能被调到一个好一点的部门哪!
“唉,计划生育工作要想得个好名次,没有那么简单哪!”吴永成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从全国各省市来说,计划生育工作只是一个开头,许多人还不一定知道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和难度,也只不过是把它当作了一项和其他工作差不多的中心工作而已。
可吴永成经过了前世十几年的乡镇工作,他可知道这是一件难度很大的、跨越时间很长的艰巨任务,甚至于可以说是跨世纪的大工程,并不是一些人想当然地认为的那么简单。
这项工作在今年后半年地区布置下来以后,他之所以没有把它列为那一位副县长的分管工作之一,而是宣布由自己直接亲自抓,列为政府一把手工程,这也是直接地告诉各乡镇、县直各单位的领导们:计划生育工作很重要,在永明县是他吴永成亲自来抓的。所以你们下面也不要掉以轻心,采取敷衍了事、消极应付地态度,而要真正地抓在手上,抓出成效。
同时,为了的确使各单位重视计划生育工作,永明县县委、县政府还通过了一系列奖惩方案,以确保全县计划生育工作的完成。
可以说。在吴永成的努力下,目前永明县的经济展和计划生育列为了全县各项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有不少人曾经质疑、县委为什么要把计划生育提到了如此高的地步?
但也只是在背后私下议论,没有人敢冒掉自己乌纱帽地风险,把县委关于计划生育的安排意见。当作儿戏来对待。
吴永成之所以这么做的用意,其实也很简单:别看计划生育现在只是个开头,可过几年,它即将成为国家的基本国策之一,也是上级各部门考核地重要指标之一。
俗话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吴永成就是要在这项工作开始的时候,争取有一个好的开端。这样就能尽量把这项在中国农村最艰巨地任务,尽早纳入良性循环的轨道。
吴永成也知道,咋关于计划生育地问题上,学术界一直有着不同的反响。甚至于有的时候,分歧还是很大。即使到了后来的十几、二十年内。这种争论也一直没有停息过。
不过,在他前世地时候。他只是最为基层的一名乡镇干部,还不属于主要领导角色,那只能是领导安排什么工作,就去努力完成什么,也不会用心地多去考虑这件事情要是放到全国、甚至于全世界,那又应该怎么去做那是人家高层领导应该考虑地问题,与他这个每个月只挣一千多块钱地小乡镇干部无关,他只想平平稳稳地渡完这个平凡的一辈子。
而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现在他也只是全国一千多个行政县中地一个县长,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这个计划生育到底是利大还是弊大,他只知道既然地委、行署给他这个县下达了计划生育的各项任务指标,那他就得使出一切招数来,圆满地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否则的话,别说他还想更进一步为了更多的农民们走出贫困做一点贡献,恐怕他这个位置,也难以稳稳地做下去哪个上级领导,会喜欢一个各项工作都落在**后面的部下哪?更何况还是负责一个县工作的县长这样重要的位置?!
“老李,计划生育是一项艰巨而非常重要的工作,你们计生办的工作,不能只停留在坐到办公室里,向下面的各乡镇、县直单位要报表、要进度这个层面上。”吴永成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县计生办副主任李文海指示道:“要多动脑筋,多总结一些好的工作方法。宣传力度一定要大,宣传方式力求做到寓教于乐、通俗易懂。你们要明白,你们面对的工作对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重点,还在咱们的农村,是农村的那些老百姓们。只要农村这一块能拿下来了,咱全县的计划生育工作,也就容易开展多了。这一点,你回去以后,也要和你们的主任传达到。”
“是,吴县长,我一定会去把你的指示向我们的主任传达。”四十多岁的李文海侧过头,恭恭敬敬地答应着,接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对吴永成说:“吴县长,其实关于开展对农村的计划生育宣传工作,我们计生办已经在下面各乡镇搞了一些,有的乡镇计生站的计划生育服务员们,还真想出了一些好办法,取得的成效还不小哪!”
“嗯,是吗?你具体说一说,是那个乡镇呀?他们采取了什么样的宣传办法?是不是又是瞎子说书、唱秧歌呀?!”听李文海这么一说,吴永成顿时感兴趣了,嘴角含笑问李文海。他想听一听这会儿的计划生育宣传,下面到底能有什么好办法。经过了他前世十几年的工作经验,他可是知道不少的宣传招数。
不过,吴永成他也知道,人民群众的民间智慧,那可是不可小瞧的。真要是采取了什么好的宣传措施,他也可以让政府办通过每天向行署、省政府上报的《政务信息》这条渠道,向上级反馈,进而在全省、全地区推广。对于计划生育工作来说,无论是梁州地区也好,还是J省范围内也好,都还算是一个新生事物。
李文海见自己说地引起了吴永成县长的注意。顿时更来了兴致,干脆把自己的半个身子向后面侧过来(尽管实在是很别扭、也很不舒服),眉飞色舞地给吴永成讲演起来:“吴县长,您知道。我们计划生育工作中有一项任务是采取上环的措施,来达到节育的目的。可这项工作刚刚开始的时候,村里地老百姓们哪能接受啊?要不就是担心那个节育环到了婆姨们的里面以后,取不出来、和肉长到一起怎么办?还有的人担心,晚上两口子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放到婆姨们下面地那个环环,会把他们男子汉们的老二俗语。代指男性生殖器)给挂住。不管我们怎么动员,就是开展不了这项最简单的任务。可这上环任务也是地区考核咱们县的一项重要指标呀,不开展根本就给地区交不了帐。”
“是呀,农村的老百姓们第一次接触这个节育环。他们就害怕不安全。这就得咱们地干部们去做认真、细致的工作啊!”吴永成感慨地说。他在前世地时候,接触乡镇工作。上环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可在现在八十年代刚刚开始计划生育工作的时候,这也是个新生事物呀。他迫切想知道下面的干部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就追着问下文:“那,你说地他们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吴县长,你知道,开府镇的刘宝生书记,那可是一个经验丰富地老乡镇干部了,他地主意最多。因为这个上环任务,在他们开府镇也最难完成。历史上那里的老百姓们最穷,文化素质也最低,根本就不相信我们计划生育服务站地服务员的宣传。刘书记就想了一个主意,安排镇下乡的干部们,悄悄的在各村散布了一种舆论那个节育环是国家花了大价钱,用白金制作成的,价钱很贵的。因此,每个育龄妇女只准戴一个,绝对不准多戴。白金呀,那可比黄金值钱得多了。有的人半信半疑的,第二天就来镇计生服务站询问:那个环环能不能多戴一个?得到的回答那肯定是否定的。谁家的婆姨们戴几个呀!
这下子,人们就相信了环环是白金做的了,不女根本再不用动员了,一窝蜂地跑到计生服务站要求戴那个节育环,还有不少的过五十岁的、非育龄妇女们也跑来了,计生服务员们再三做工她们按照国家政策,不需要再戴节育环了。因为她们已经就过了生育年龄,还戴那玩意干什么啊?!
这下子就更证实了那种传说是真的了,那些婆姨们死皮赖脸地坐到计生服务站的门口,咋也不肯走,最后闹得没有办法,是刘书记又跑出来,跟计生服务员打了招呼,给你写五十多岁的婆姨们也都戴了一个节育环,她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听村里的不少人说,那些戴上了节育环的婆姨们,回去以后,上厕所也不到外面的厕所了,而是大白天的也把尿盆拿到屋子里,生怕一不小心把那白金做的环环给尿出去。哈哈哈……”
说到这里,吴永成先大笑了起来,开车的小李和李文海也马上笑做了一团。车子行驶的方向,随之也在路上扭了一个大麻花,吓得小李急忙拉回方向盘,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专心致志地驾驶上。
“我说李主任,你可不能再这样了。你闹得我刚才开车差点出了事故。”小李马上向李文海提出了“严重的抗议”:“你说笑话你不挑个时候,现在我的肚子还笑的疼哪!”
“对不起、对不起,李师傅,我下次一定注意。”李文海连忙道歉:“不过,这个还真不是笑话,一会儿咱们要是到了开府镇,你也可以问一问刘宝生书记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请!”吴永成这会儿已经不笑了,这个听起来像笑话的笑话,其实还真不是笑话。这个从他多年来和农民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确信这就是一件真实地生在、他的那些父老乡亲们身上的事情。李文海不会撒谎的。
唉,我的亲人们,不知道我该怎么来评价你们。
吴永成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干脆坐在车后闭目养神了:也许自己就没有任何权利来评价他们,更不能对他们有着过于苛刻的要求。几千年来历史在他们身上,打下的深深的一些烙印,并不是能在多短的日子里,就能使他们脱胎换骨的。什么事情,也需要有一个过程,也许这个过程,需要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于更长的时间……吴永成今天准备跑三个乡镇,在下午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今天的最后一站开府镇,也是他的包点乡镇。
进了大院,吴永成一下车,就看见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手指着面前一个穿着开花棉大衣的、三十多岁的人叫骂着,不时还伸出脚狠狠地踹过去,而那个三十多岁的人,却满脸堆笑躲闪着,手里还拿着一颗烟,向对方一个劲地递着。
第二百二十八掌 哀其不幸(中)
永成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最反感的,就是那们对村里的老百姓们耀武扬威、蛮横不可一世了!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即使你有天大的理由,那也可以慢慢地说呀,有必要那么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似的嘛!
“那个同志,对,就是说你们两个哪,对,就是你们两个,都过来一下。”吴永成站在车门前,不客气地指着那两个人大声喊道。
那个打人的村干部听见这边有人冲着这边喊,抬头一看是一个坐着小车进来的干部,马上收敛了自己的粗鲁的举动,疑惑地望着吴永成:难道是在喊自己吗?可我不认识他呀!单单看人家的那派头,至少也是县里的干部,否则这会儿谁能坐上那小车哪?
当他举起自己的手指头,指向自己的鼻子,再次向吴永成示意,得到确认以后,一把拽着那个穿开花大衣的农民的破衣袖,提心吊胆地走过来。
吴永成沉着脸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开府镇党委、政府所在地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地说嘛,干么动手动脚的?难道你们真的以为这里是没有一点秩序的河滩里吗?你们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是那个村的?”
李文海也从车上下来,指着那两个打闹的人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我告诉你们。这是咱们县地吴县长在问你们话哪!”
“吴……吴县长。”两个人同时傻眼了。
马上,那个打人的村干部模样的人先反应过来,指着那个穿开花大衣的人,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吴、吴县长,我是刘湾村的主任,刘二柱,他是我们村里的计划生育大‘钉子户’,……”此时,他看见吴永成听到这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急忙改口:“啊,他是我们村子里的刘成旺。因为他一个人,把我们全村的计划生育工作拖到了全镇的最后一名,我们干部们一直跟他苦口婆心耐心地做工作,可这家伙就是死命顽抗,怎么也听不进去……”
“所以,你就动手打人了?!还是在你们开府镇地政府院子里!这是谁给你了你打人的权利?”吴永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在这种场合刘二柱也敢动手,他真怀疑这个村委会主任是不是平时在村里的行为。比这个更为令人指哪!!
“吴县长、吴县长,这个不关我们村刘主任的事情,是我犯了国家的政策。我应该受到批评,我应该受到教育。我们刘主任这是在帮助我呢,你千万可要批评他。”那个叫刘成旺的农民,这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向吴永成为他们的村主任求情,手里还拿着一颗烟冲吴永成递过来。
嗯?!吴永成不禁愣住了,他还没有见过像这样的被打人者,反倒为打人者求情的事例。看来是这个刘二柱真地是在村里横行惯了,受害的群众怕被回去遭到更严厉的打击报复,忍气吞声地、挨了打难道要陪着笑脸。
真是太猖狂了!一会儿见到了开府镇的党委书记刘宝生的时候,再和他说个一二三吧。
哼,自己还犯不着和村委主任一级的干部翻脸,那倒显得自己这个县长也太那个了。
“你叫刘成旺?你家里现在有几个孩子?”吴永成干脆掉转头不理睬那个村委会主任刘二柱了,和颜悦色地问满脸媚笑的刘成旺,心里对他充满了同情:“是不是现在从思想上,还不能接受计划生育这项工作哪?”
刘成旺还是一脸的灿烂笑容:“吴县长。这个计划生育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老百姓们是举双手拥护、赞成地。这个、这个。就是我老婆的思想觉悟太低。啊,受封建思想那个、传宗接代的老观念中毒太深了。所以……”
“刘成旺。你别光嘴上说得好听,你倒是利利索索地跟吴县长说一说,你现在家里已经生了几个孩子了?!”刘二柱实在不想再听刘成旺满嘴吐莲花了,忍不住插了一句。
吴永成恼怒地瞪了刘二柱一眼:这个家伙怎么没有一点眼色,自己本来不想搭理他了,可他还一个劲地往上贴。
“这个、这个……”刘成旺突然尴尬地用手抓着自己的头皮,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嗯?不对,看来这里面问题不小。
吴永成敏锐地把刘成旺的这副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一动,不露神色地继续问刘成旺:“对呀,老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现在有几个孩子哪?”
刘成旺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才流利的口齿,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吐吐吞吞地说道:“……”
“几个?”饶是吴永成就在他的面前,也没有听清楚他刚才说的是些什么,只好半弯着腰,把耳朵又往前面凑了凑:“你说大声一点!”
刘成旺干脆不开口了,身子往下缩了缩,一个劲地低着头,脚尖踢着地下地冻土。
“怎么,连你自己也觉得丢人、败兴了?”站在一旁的刘二柱替他说了:“吴县长,人家刘成旺现在家里就有九个娃!”
我晕!!
“九个孩子?!”老天爷,我没有听错吧?吴永成不禁眼前一花,他简直不相信自己地耳朵了了,直起身子,下意思地重复了一遍,他感到这简直是不可能地事情!
“没错。吴县长,他家这会儿就是九个娃。”刘二柱再次证实了吴永成还是没有听错:“哼,刘成旺,你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在村里地时候。你不是嘴硬得很嘛,说什么,生多少娃,那是你自己家地事情,又用不着别人来替你养活,别人凭什么来管你生娃的事。还说是这是侵犯了你个人的人身权利!
哼,这会儿
就在跟前,你怎么不开口了?!我看,咱村里就因为生育的事情,我的这个主任、和李宝则的支书。就都要被镇里面给撤职了。这下子你就能好好地和你婆姨放开了生了,就像母猪似的,一窝生它十几个。你这个害人精!”
“刘成旺,你现在家里是不是有九个女子?”吴永成沉吟了半天,又问低着头不吭气、任凭刘二柱训斥的刘成旺。
“是呀,吴县长,我也知道生这么多不好,娃多了,闹得家里这几年穷得过年连娃们地一件新衣服也买不起。”刘成旺满脸泪痕抬起头:“吴县长,可我家祖传三代就是独苗一根。人丁不旺呀。所以我爷爷在我落地以后,就给我起名成旺。可我那婆姨的肚子不争气,他娘的一连生了九个。也都是赔钱货呀!我也没有办法呀!”
说到后来,刘成旺这个大男人家的,居然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我要是不生一个男娃,我刘家的香火,不是在我这一辈儿就断了根了吗?!我也不想生呀!!”
“吴县长,你来了怎么不进办公室来?和这个货能说个啥呀?!”开府镇的刘宝生书记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跑了出来。见识吴永成来了,赶忙过来招呼着,说完扭头呵斥蹲着那里号啕大哭的刘成旺:“刘成旺,你别再这里号你娘的丧了!你后生家做下啥有理的事情、我们委屈了你哩?你说人家玉皇大帝也不过才是有七仙女,你狗日地有了九仙女孩不满足、还要生?!你比人家玉皇大帝也日能了,还要咋的?!
哼,你看见了吧,吴县长就是下来检查咱们开府镇地计划生育工作的。要是因为你拖了咱全镇计划生育工作的后腿,让吴县长摘了我和镇长的乌纱帽。哼哼,我把你是没有办法了。可你们村里的支书、主任哪个也别想有个好。我非把们也都拉下来。就为了一多生一个娃,害了这么多人。你后生家就造孽吧。
那谁,刘二柱,把你们村里的这件‘宝货’,先拉到那个办公室去歇一会儿,要不然让人家外面地人听见了,以为咱镇里今天是在杀猪哪!”
……
“刘书记,看来你们这里的计划生育工作也不好开展吧。”
到了刘宝生的书记办公室,县计生办的副主任李文海搭讪着。此时吴永成满腹心事坐到一旁没有开口,他实在也没有心事说什么。
“难哪!”一贯性格开朗的刘宝生说起这个计划生育工作,也是满脸的黑线,一边给吴永成和李文海散烟,一边叹着气说:“这国家也是多此一举,不就是生孩子吧,们谁能养活得起,谁就生吧。直到穷得啥也没有了,我看就是让他们再生,他们自己也不肯了。咱们这是何苦呢!~人家图了快活热闹、生孩子,咱们还要在这里当恶人,尽干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吴永成也知道刘宝生这会儿也就是愁得在他面前一牢骚,并不是有什么思想问题,也就没有理睬他。
“嘿嘿嘿,刘书记,咱县里各乡镇、谁不知道你刘书记宣传计划生育工作,那是一把好手,你还愁这个?”李文海也没有把刘宝生的牢骚当一回儿事,打趣他:“你再编一个宣传段子,就像那一个白金环环一样,不就什么问题也解决了?!哎,刘书记,你别当我是跟你开玩笑,你地那种宣传手段还真管用,我还准备让我们计生办的人,到下面宣传动时,好好学学你地这一招。”
“你快点打住吧,我地李主任。”刘宝生苦笑着拦住了李文海的话头:“我说,李主任,你们计生办地服务员们,能不能别找那些没有结过婚的小女娃娃?到了下面净给我出洋相、闹笑话!!”
“怎么了,刘书记,是不是我们计生办的人下来给你们这里捅漏子了?你跟我说一说,是怎么一回儿事,我回去马上批评她们。”李文海有点着急了。开玩笑,县长就在自己的眼前,听刘宝生的意思,好像还是自己计生办的人办错了事,自己那当然得表现得积极一点啊,要不然,没有在吴县长跟前博得一个好影响,反倒留下什么坏反响的话,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哈哈哈,倒是也不是什么大漏子。说起来倒是有点好笑。”刘宝生看了看李文海有点紧张的表情,也不忍心吓唬他了,坐到吴永成的旁边,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你们前半个月不是组织了一次计划生育宣传工作组、到各乡镇巡回宣传嘛。其中就有不少是没有成家的黄花大姑娘。”
“是啊,我们计生办为了搞好那次活动,专门招了一批长得比较漂亮的计生服务员,都经过半个月的集中培训,业务能力还是过关的。”李文海连忙冲吴永成补充,他生怕吴永成以为他们的计生服务员业务素质太低而耽误了事。
“业务那倒是精通了。可还要能说出来呀。”刘宝生忍着笑意继续往下说:“说的是有一天到了我们开府镇的吴家湾村,你们的计生服务人员放计生避孕器具的时候,有一个二杆子后生拿着一个避孕套子,问你们的宣传员怎么用。可你们的那些宣传员都是一些没有成家的大女子,她怎么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解释呢。不过,人家姑娘也是对工作挺认真的,只好红着脸亲自给他做了示范。”
“什么,刘书记,你不是胡球那怎么能自己亲自做示范哪?工作认真也没有那样的认真呀!那女子简直就是脑子里缺一根筋!哎呀呀,我说刘书记,你把我们计生办的工作人员糟蹋成个啥了?!肯定又是你瞎编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哀其不幸(下)
听到开府镇的刘宝生书记说到、县计生办的女计生服宣传,不惜亲自做示范时,县计生办的副主任李文海再也笑不出来了,忍不住出口责问刘宝生:“什么,刘书记,你不是胡球那个避孕套的使用,咱们的计生服务员一个大闺女家的,她怎么能自己亲自做示范哪?工作认真、也没有那样的认真呀!那女子简直就是脑子里缺一根筋!哎呀呀,我说刘书记,你把我们计生办的工作人员糟蹋成个啥了?!肯定又是你瞎编的!”
“老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那个小姑娘被**害了吧?”一旁心事重重的吴永成看见李文海着急了,也连忙开口问道。
吴永成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的。在计划生育全国范围内全面铺开的时候,在不少地方,有不少人为了这项强制性工作的顺利开展,就曾经做出了不少愚昧、荒唐的事情。
就在前不久的J省日报上,吴永成还看到了一篇令他啼笑皆非的报道,那上面报道的是一位从大学毕业不久的大学生,由于各种机遇被破格提拔为一名乡镇长。就在他到任不久,计划生育工作就铺开了,他那个乡镇毫无例外也是困难重重,特别是人流和结扎手术,一例也进行不下去。在种种压力之下,这位还没有成家生子的小老弟,居然自报奋勇第一个报名,把自己给进行了男子绝育手术。在全省引起了轰动。
据报道,他所在乡镇地计划生育工作,在他的这种举动下,当然也顺利地完成了,而且还是额完成。
对于省报的这个报道中,吴永成是感慨万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别说是在现在的这个时代了,就是再过十几、二十年,男子绝育手术在这个受着几千年封建思想余毒之深的社会,不可能被接受。更何况还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一位风华正茂的、尚未成家生子的大学生。这个小老弟不是为了官场的升迁在作秀。就是脑子里缺根弦,否则的话,也不会做出这么灭绝人伦的事情。
而省报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目的又是何在?难道还不是鼓励人们为了计划生育此项艰巨任务,也走极端之路吗?到了后来的十几、二十年内,不少的乡镇干部们,为了计划生育工作,竟然能像土匪一样,对老百姓们进行抄家、逼打之类过激的行为,一点程度上。与当时的舆论导向也不无关系。
对于这个,吴永成是深深地不以为然的。所以,在这项工作刚刚开始的时候。
吴永成就慎重行事,不准备让这种苗头,在永明县他管辖的范围内,暴露出来。
后世中,干群关系的进一步恶化,其中计划生育也是热点问题之一。
看见李文海和吴永成连个人都有点着急了,刘宝生收起了刚才那副嬉皮笑脸地表情。才一边摆手、一般正色说道:“嗨,瞧你们领导们担心的,哪能在我们开府镇生了那种事情哪!再说了,‘强将手下无弱兵’,李主任手下的干将们,一个个精得跟那啥似地,别看都是一伙女将们,那脑子啊,好使着哪!她们还能吃了亏??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奥,没有出事那就好。”吴永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半年来。县里的各种事情把他也整个头昏脑胀的,生怕什么时候又冒出什么问题来。
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自己没有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总觉得县长、省长,也没有什么难当的,一声令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所趋。可正儿八经地坐到了这个位位上,才知道什么叫做如履薄冰。
“哼哼,刘书记你知道就好。”李文海不无得意地说,但他心里还有一个疙瘩没有解开,追问道:“那你刚才说的那个亲自做示范时怎么一回事?那可是在介绍避孕套怎么使用啊!你地话说的那么隐晦,谁能听得明白啊!”
吴永成却含笑望着刘宝生,他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如何亲自做示范的,但他清楚其中必定还是大有噱头的,否则刘宝生也不会是那种神情。嗯,都说乡镇工作挺能锻炼干部的,没有想到这个说话的水平,也能提高不少。平时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见到这个刘宝生这么说话有趣呀他这会儿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
“我是说清楚了呀!你们的那个女计生服务员,在当时人家还真是自己亲自做地示范。”刘宝生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个村里地二杆子其实当时那么说,可能有两种动机:一种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避孕套怎么使用。我们这里地老百姓们穷,文化也低,就是有大部分人没有见过这种玩意;还有一种可能,也是看见你们的那个计生服务员人长得漂亮,又是个小姑娘,所以想为难、为难。
结果,他这么一问,当时就把那个女子臊得脸通红,旁边围观地人也不少,顿时就是一阵哄堂大笑。一伙人之间也有不少跟着起哄的,一起喊着:‘对啊,我们村里的农民们,哪见过怎么用这个套套啊。那不就是一个小孩们吹的气球嘛,难道说只要套在嘴上,就能不生小孩了?’”
“胡球闹!你们开府镇的老百姓们素质就是低,山里人再笨,哪也不至于连个避孕套怎么使用也不懂吧?这根本就是在瞎捣乱。你这个党委书记还有脸说哪,纯粹就是你平时管教无方!”李文海指着刘宝生大声说道。
刘宝生没有理睬他,继续往下说:“你们的那个女娃娃,还真是精干。虽然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解释起来比较困难。毕竟是没有成家地黄花大闺女呀。那些羞人的话她怎么能说得出口?!可工作还得要做呀!她四处一张望,就看见旁边的窗台上,扔着一根不知道谁放到那里的一根胡萝卜,风吹得已经有些又干、又皱。人家女子灵机一动,拿起了一个避孕套,就裹到了那根胡萝卜上,然后高高举起,大声冲着围观
:‘避孕套就是这么使用的,大家可都看清楚了。’
“好、好办法。”李文海先为他手下的这个小计生服务员的机智大声叫好。
吴永成听着“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这个小丫头,还真有一点急智。看来也是很适合干这个乡镇工作的。乡镇工作本来就是整天价和老百姓们打交道。工作当中,碰到的各种事情、冲突,要多得多,没有一点随机应变地本事,你还真玩不转。
“好?好什么呀!”刘宝生没好气地说:“这事情还没有完呢!李主任,你还是耐心地继续听我问话的那个二杆子本来就有三个小孩了,这次我们计划生育工作开始了以后,他家的那个婆姨又怀上了第四胎,村里的干部们和镇里的下乡干部动员他家做人流手术,可这个二杆子楞说是这次他和老婆睡觉的时候。可是一直在听计生服务员说的,坚持使用避孕套的。所以这次怀孕,属于意外事故。他不仅不准备人流,还要计生服务站的给他赔偿。”
“这根本就是在耍无赖。他要是一直在使用避孕套,哪又怎么可能使他婆姨怀孕哪!”李文海气愤地说。
“那一次闹得声势可不算小。那个二杆子一直闹到镇计生办。谁说也不管用。当时正好我路过那里,看到围着一群人,就把人们撵散了,带到我的办公室,问他是怎么使用避孕套地?人家计生办的为什么要给他赔偿。你们猜。人家后生是怎么用的?”
“怎么用地,难道说他领的是有针眼的避孕套?”李文海不解地问。
吴永成笑着说:“难道他真的把套子裹到了胡萝卜上?”
“哈哈哈,还是吴县长猜得对!那货自己说,他每天晚上和他婆姨眼干那事的时候,就是找一根胡萝卜,先把下来的避孕套套到胡萝卜上,然后往后炕一扔,就以为是万事大吉了。哈哈哈,当时真是笑死我了。这件大活宝啊!!”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一直笑得李文海肚子疼得“啊呀、啊呀”地叫喊起来。
可吴永成笑过以后。心里却是感到无比的不是滋味:怎么说这件事情哪?它可笑吗?非常可笑!可是难道该笑话地。就仅仅是那个二杆子农民吗?!
顿时,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出现在了吴永成的脑海中。他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
“不说笑了。老刘,我问你个事情。”
好一阵子,吴永成才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他记起了刚才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个村干部刘二柱和刘成旺之间生的事情:“那个村干部刘二柱平时在村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一贯工作作风粗暴、对群众非打即骂?为什么他在你们镇政府的大院里,还敢对那个刘成旺拳打脚踢地?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啊!咱们的乡村干部不应该有这种毛病。”
“嗨,吴县长,这个你就不了解里面地具体情况了。那个刘成旺呀,就是一块嚼不烂地死牛筋肉,谁也把他没有一点办法。刘二柱那个后生还不赖,今天他打那个刘成旺,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那狗日地就是一个欠打的货。”刘宝生不以为然地说。
“老刘,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什么叫他就是一个欠打的货?”吴永成严肃地批评刘宝生:“任何一个群众不一定都有干部们你们高的觉悟,否则的话,国家、人民养活咱们这些干部干什么?难道你没有听过这句话嘛:‘没有落后的群众,只有落后的干部。’群众就在于咱们干部们来引导嘛!”
刘宝生见吴永成这副神情,赶忙连连点头称是:“对、对,还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其实,这个刘成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精干后生,本人高中毕业,个人又有祖传的榨油技术。他爷爷当时榨出来的香油,在咱梁州地区那也是远近闻名的。可惜,为了生一个男娃,今年才三十六岁的他,闹得现在家里穷得连做人的骨气也没有了。
今年为了这个计划生育的事情,我可是和他打了不少交道。别看他现在有九个闺女了,成了我们镇最大的计生‘钉子户’了,可是他还是认准一条死理:不生男娃,绝不下战场。不管什么时候,你打他也好,骂他也好,好说歹说的,他总是笑眯眯的没有一点火气,一个劲地赞成你说的对。但心里的那个总主意,却始终不改:坚决不让他婆姨做结扎手术。唉,别说是刘二柱了,就是我也想扇他几个耳光。真是太气人了!眼看着圈镇的计划生育工作就要被他拖死了。别的人可是都看着他的行动哪:因为在育龄妇女中,他家生育的最多啊!”
“走,咱们到他家去看一看。”吴永成不相信化不开刘成旺心中的那个结。
……
刘成旺的家中,远远比吴永成心中所想像的更惨。
眼前是一眼靠山而挖的土窑洞,此时正是大中午的,窑洞中却一片漆黑(那是常年穷得买不起大白粉、导致窑洞被烟熏黑的结果),屋子当中放一个黑粗瓷的大尿盆,臭气熏天的,屋子里面也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只有几个原来盛放化肥的尼龙袋子,估计里面放的就是粮食和衣物。
刘成旺的婆姨头上扎一块分辨不出来颜色的围巾,病恹恹地躺在只铺着一块破烂油布的炕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好像还不到一周岁的婴儿。
炕沿边,一排溜地、从大到小站着七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每人怀中抱着一个黑磁大碗,一个年龄大约在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从一口大锅中,夹出一块块煮熟的山药蛋,放到七个妹妹的碗中,不时间,还有人因为自己分的山药蛋太小而叫喊着这就是她们的中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