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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风黑马     醉回七九txt下载     醉回七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视察四姐工作

    七月七、八、九日三天,我平静地在县城高中,参加了一九七九年的高考。

    考试后第二天,我也没参加班级组织的其它活动,便急急忙忙往家赶。

    出来一个月,四姐中途骑车曾来看过我两次。此外家中的情况,我一点也不清楚,还真有点思念那偏僻的小山村和那破落的小院,我的爹妈。

    坐车到了玉平公社,已是中午十一点多(这时的车票也便宜,三十里路三毛钱就到站了)。先得去公社转一转,看一看熟悉的领导,再从四姐那骑上自行车。要不扛着个行李卷,步行十几里路,可不是好玩的。虽说咱练武习功夫两个月毫不间断,身体素质强壮,非昔日之可比。

    一进公社大门,便现大院内有了不少变化,先是正面平房壁上,新刷了一条醒目的大标语“把主要精力集中到生产建设上来”。这是中央在今年1月份就定下的基调,半年后才在这里大力宣传,看来内6省份的闭塞、迟钝不是一般的。

    原因很简单:没逼出来。安徽风阳小岗村十八户摁下血手印,敢为天下先、承包到户(这在七九年三月份可是掉脑袋的事,故以血手印来盟誓),那是没粮吃,饿死许多人,无法生存了。而我们J省却山多地多,掏一点山地,就能活命,总有一口吃的,吃不饱,但也饿不死人。相对而言,求变意识、冒险意识,就淡薄多了。对上面的政策生变化,也是“一慢、二看、三通过”,安步当车,稳步前进,一副老牛拉破车的样子。这不,中央工作重点这么大的战略转变,半年后才在这里开始宣传。

    也难怪,这几年政治风云变幻无常,朝令夕改。人们都被各种政治运动整怕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推开办公室的门,四姐正忙碌地俯案疾书,不知在写什么材料。听见门响,也没抬头,一副干练的国家工作人员形象。

    我也不吭气,悄悄地站到她的对面。

    半晌没动静,四姐抬头,却见我一脸坏笑望着她。“呀,你这个死五儿,进来也不吭气,吓死我了!考完了,考得怎么样?吃饭了吗?路上累不累?”四姐扔下笔,就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往旁边的椅子上按。

    唉,四姐还是这脾气,嘴快,手快,性子急。我这进门还没开口,她这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倒先砸过来。嗯,这性格倒蛮适合基层工作的。要不你一个女同志,面对百人百性的山村老百姓,没说话先脸红,一副含情脉脉、未语先低头的小女子性格,还没干工作,就先把自已憋死了。公社、大队无大事,可是事情杂碎,上头千条线都要从公社、大队这个最基层的针眼里穿过。没有这个小针眼,你那千条线,只会结成棉线团,纠缠不清。国家也甭想干什么大事。

    我对四姐的这脾气,早已见怪不怪。

    “好四姐,你先让你弟喘口气再说。第一,先给我倒口水,我渴;第二,再给我张罗饭,我饿;第三,再告诉你,考得还差不多,估计问题不大,能考上。”

    这倒不是吹,现在的高考试题中规中矩,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考前填报考志愿,我也没报什么清华、北大。我是去学知识,当一个有知识的新时代农民。不为求官,所以不追求华而不实的名牌效应。有目的地报了一所北京某对外贸易学院,国家重点。此时外贸极为冷门(国门关闭几十年,的确此时外贸并不是什么好部门,但几年后,就不大一样了,否极泰来嘛)。

    “那好,先吃饭”,四姐提起我的行李,边往外走边说,“公社灶上也是两顿饭,现在早没饭了,四姐带你去宿舍犒劳你。鸡蛋煮挂面,小红、小红,你先帮我照看下办公室,我桌上的东西你别动。”

    随着喊声,旁边房间跑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答应着。看来这是公社的通信员。不简单,四姐手下也带兵了。

    四姐的宿舍是两个人住,她和一个公社计生服务站的女同志。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散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我欣赏地点点头,到底是女同志的宿舍,你要是走进男同志的房间,肯定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烟味与臭袜子,臭鞋、臭脚丫子等,混合酵而成的臭气,我们谓之光棍味,令人呕吐不已。

    四姐熟练地从床底拿出一个小煤油炉,从暖瓶里我倒了一杯水后,往小铝锅里(当时所谓的钢精锅)加水、点火。

    我把玩着手上的水杯,这是一个中号罐头瓶,用红、绿、黄色的塑料细绳、编成各种花案的一个杯套,罩在外面,这在当时很流行,既不烫手也好看,当时找对象时,女的不是给男的织毛衣(市场上毛线基本不流通,奇缺),而是送织好的杯套、笔套,有条件的,搞来羊毛织一双袜子。

    “四姐,到底是公家人,吃上供应粮了,都能买到挂面了。”我笑着调侃四姐,当时挂面可是稀罕物,属细粮,只供应市民,且价格还比白面高(白面0.18元/斤,挂面0.30元/斤),一般市民都舍不得买。

    “有时晚上赶材料,老在半夜里饿得不行,就备了点,平时我可舍不得吃。我给家里也捎回去五斤,给爹妈吃。”四姐分辩道。

    “跟你开玩笑,急什么呀,”挂面这东西,我可不稀罕。更何况当时的挂面,又黑又粗。在我的前生,什么龙须挂面,鸡蛋挂面,海鲜挂面,蔬菜挂面,连小孩看见都掩口,方便食品而已。对,方便食品──方便面,这个项目倒是能在国家粮食极大丰富后,值得搞一搞,工艺太简单了。

    “工作干得还顺手吧,有没有人欺负你?”我边吸溜着面条,边问四姐。

    “还行吧,刚来几天,连个电话也接不了。一听见县里的领导找公社领导,吓得我活都不会说。听都没听清,就跑了,出来又忘了让找谁了。只好回去,再拿电话,请人家重说一次,丢死人了。”四姐说着往日的事羞得脸都红了。

    “一个月后就好多了,刘主任前几天还说,我的工作上手了,没问题!他也摞开了不管了。”

    和四姐扯了一会公社其它的事情,才知道任力书记已不兼玉平公社的书记了。前一段时间,回到县里任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几天前,他回公社下乡,还和老刘说起:县委办写材料,没几个得心应手的人。想让老刘在材料上,好好带一带四姐。因为四姐的文字功底,是没问题的。再过个几个月,就把她调到县委办工作。这几个月,他可是深深体会到,一个好笔杆子在身边的好处了。所以四姐这几天,把以前上边各级来文、典型材料看了个遍。公社的大小材料,自然也都堆在了她的身上。

    “五儿,你不知道,要光是写倒好说了。上面一个劲打电话,要各种数据、报表。一会是生产计划,一会是任务进度,一会是各大队牲畜的存栏数,烦都烦死了。”

    (前天一章《公社来人》错了个称呼,对不住大家,谢谢痞子提醒。今后一定注意!!)

17.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

    我边吃鸡蛋挂面汤,边听四姐说着她的工作。

    写材料,其实主要指领导讲话、文件编写、调查报告、典型材料等,在九十年代以后,统称公文。

    其实在六十年代,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这种东西已被锤炼得炉火纯青。大字报、小字报、无中生有的专案组调查报告、拔苗助长的“假大空”典型材料等等。它的格式是固定的,只要填上迎合时代潮流的时髦词语就成了,类似于封建时代的“八股文”。

    在九十年代,一些大学还专门开设了“公文写作”为公共课,对此我是很不以为然的。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所谓百家争鸣,百舸争流!经这么一个“八股文”培训班出来的人,文章则都戴上一副千人一面的脸谱,可惜了许多年少。

    但你要官场上挣扎,还必须戴上这个脸谱。否则便会被打入“另类”,连一个“好文吏”也作不上,更何谈“好官”了!前生五年县委秘书的生涯,使我对这副脸谱的应用,更是磨练得得心应手。

    我把一些公社常用公文的格式、写作技巧,给四姐简单地讲述一遍,还给她举出一些例文,便于她理解。

    “切记,写这些材料,不需要漂亮的词语修饰。简洁是它最大的特点。它不同于诗歌、散文、通讯,也不需艺术的夸张,和小说是不一样的。”我最后又强调了一点,“四姐,吃完饭了,你们办公室的报纸吧。”

    我得把国家的政策动向了解得多一些,虽然报纸上不一定都能及时地刊载出来。但这也是当时了解全国动态的唯一渠道。电视未曾普及,全县也只有县委有一台;电台信号太差,只能收省电台一家;电脑?听都没听说过。

    四姐把近期的《人民日报》、《J省日报》、《梁州报》,都给我抱到她宿舍(办公室主任权真大,连书记的《人民日报》也敢动)。拉上门,她又回办公室,写她的材料去了。

    翻开七月份的报纸,7月1日、2日《人民日报》、省报头版头条,都是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胜利闭幕的消息。会议通过了党中央提出的把全国工作着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

    这可是国家的一项重大举措,我急忙拿出笔摘抄一些要点。

    第五届全国人大第二次会议,增选彭真等人为人大副委员长,任命陈云、薄一波、姚依林为副总理(此时叶剑英为委员长,邓小平、**等为副总理)。

    老将都出马了。“四人帮”余党下台后形成的政治真空,迅被务实的老将们填补上来了。看来党中央的纠错平反工作已近尾声。

    大会还提出,国民经济要进行“调整,改革,整顿,提高”的八字方针。这一个八字方针,对于在十年浩劫造成的国民经济近于全面瘫痪的复苏、提高,起了很大的积极作用。

    特别是这次大会,还提出了加强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的一系列措施,出台了《中央人民共和国地方各级人政府组织法》、《选举法》、《中外合资企业法》等七部法律。

    在《组织法》、《选举法》中,进一步明确了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是全国人大,详细阐述了各级人民代表的选举方式。这对于恢复和加强被“文化大革命”摧毁的我国政权机构、人民当代作主的国体制度,是相当重要的。而“文革”十年靠“打、砸、抢”、“造反有理”的抢班夺权的无政府主义状态,也一去不复返了。

    刑法中明确规定:保护私人所拥有的一切合法财产,包括公民的合法收入、储蓄、房屋,和其它生活资料,以及依法个人,家庭所有或所用的自留地、自留畜、自留树等生产资料。

    刑法中还规定:保护公民的人身权利、民主权利和其它权利,不受任何人、任何机关非法侵犯。严禁聚众打、砸、抢,严禁非法拘禁、诬告陷害;对以暴力或其它方法,包括用“大字报”“小字报”,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实的,处三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我看到这里,不禁替全国的老百姓,拍额相庆。

    这几部法律出台的重大意义,没经过那个时代的人,是绝对领会不到的。特别是八0后、九0后的那些年些人。他们理所认为:私有财产不受侵犯,人身权利更是要得到先的保障,至于肖像权、言论自由权等,那也都是人权的基本保障。

    看来有必要在这里,给他们补点历史知识(不敢说是补课,咱没那水平,互相切磋)。

    在五、六十年代起,特别是六十年代“文革”起的十年中,**、“四人帮”一伙所造成的危害,是极其严重的。毫不夸张的说,中国已到了亡国的边缘:国民经济一片瘫痪,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整个被砸烂;学生不上课搞串联;工人不开工搞武斗;解放军不练兵搞支“左”;砸烂公检法,党委靠边站。老干部是走资派——下台;知识分子是臭老九——打到;“打、砸、抢”不学无术的造反派,横行天下。农民老百姓一边种地,一边摇头:不是咱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得怪。

    在这种情况下,哪有你的人权和私有财产的保护权?国家主席在任就被造反派拉出、批斗,直到死亡;多少老元帅、老将军(那可都是扛枪带兵的),时刻提心吊胆,随时准备接受“小将”们的批斗、再教育。那都是伤筋痛骨、“触及灵魂”的再教育啊!有几位元帅、将军,就是含冤倒在了这些“教育”之下。

    国家主席、元帅、将军们的命运都是如此。村里的平头老百姓,就更惨了。家里喂了点鸡、猪、羊的,咱给你“割资本主义尾巴”:抢光、杀光;沟沟畔畔种了几棵树的,砍光、烧光;你敢口出怨言,稍加反抗,不用公社的人说话,大队支书,民兵连长就有这权,一声令下:基干民兵,把他捆起来送学习班。

    那时候各大队都有基干农民,出于备战需要,全都是荷枪实弹。公社、大队都有学习班,不听话的抓起来送到学习班。那可不是给你本《毛选》让你学习!一绳子先吊起来,沾水麻绳、木棍、大头鞋(所谓翻毛皮鞋),帮你进行触及皮肉的“灵魂深入闹革命”。当时相当一部分人,就死在了这种学习班里。死个人,也没关系,通知家人来领:自绝于人民、自绝于革命,带着一颗死不改悔的花刚岩脑袋,去见他的老祖宗了。家属日后还要受到不时的牵连,替死人接受批判。当时大队支书、民兵连长,可是能掌握一个人的生死命运的。

    九十年代流行一句话:别拿村干部不当干粮。要搁在当时,老百姓才是干粮,谁想吃就吃。

    至于民主问题,在我国还有些历史原因:旧中国直接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脱胎而来。封建**主义、官僚主义,家长作风等封建意识、伦理道德观念影响严重。长期以来不少人,把民主看作是工作作风问题。甚至看作点缀(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有不少这种现象)。以“人治”代替“法治”,把个人的意志,强加到一切法律之上,只要集中,不要民主,把整个社会搞得毫无秩序可言。

    这次出台的七个法律,虽然只是健全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律建设的开始。但标志着社会的一切,已纳入良性展轨道。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将从根本上把“人治”转向“法治”。虽然这七部法律除“中外合资法”外,均在八0年一日一日施行。

    看到这里,我不禁得意忘形,哼出一当时尚不存在的歌:“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

18. 好贵的鸡食盆

    “咱们那老百姓啊,今个儿真高兴!咱们的老百姓,今个儿真高兴”,我哼着歌,驮着行李卷,回到家里还不到下午三点。

    尚未从喜悦的兴奋中平息下来的我,扔下行李卷,不顾爹妈的再三拦阻,就帮老妈去喂鸡了。

    我家的小鸡从四月底(接近四月二十二、三日吧)孵出,至今已两个多月了。按科学的说法,小鸡应该叫雏鸡,它的养育大致分为幼雏、中雏和大雏。从6周到14周称为中雏,从14到20周的青年鸡叫大雏,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四个月到五个月小鸡,就变成“青年”鸡了,可以下蛋了,进入蛋鸡大军的行列,可以为人民作贡献了。

    而我家一直喂鸡用蚯蚓(这可都是高蛋白),这鸡的育有些前。应该刚处于中雏的母鸡仔,小胸脯育得异常丰满。头顶鸡冠的公鸡仔,整天情似的追着调戏小母鸡。

    唉,早恋呐!这都是早熟惹的祸。看来提前一至两个月下蛋极有可能,财富啊!

    走进养鸡的窑洞里,一百来只鸡仔叽叽喳喳围上来。嗯,这鸡舍臭味倒不大。这都归功于老爹每天两次清便、和时常的通风.得提醒他们,到下蛋时,这光照是必须保证的。没有电灯,就让它们每天多晒太阳。

    我帮老妈把洗净、煮熟、切碎的蚯蚓混合饲料(可能还有些糠,砂),盛到放鸡食的几个鸡食盆里。

    这鸡多了,鸡食盆也多。有破碗、塑料烂盆,还有这是什么,刻青花的白色小瓷盘?

    我放下手中的鸡食,拿起小盘仔细端详。

    “五儿,你不喂鸡干吗呢”妈在一旁喊起来。

    “妈,你先喂吧,我出去看一下这个东西。”我边说拿着小瓷盘边往外走。

    妈在身后嚷道:‘神神道道的,一个破鸡食盆,有啥看的。”

    破鸡食盆,搞不好这是文物哪!在前生陪客时,曾喝过几瓶清花瓷汾酒。总觉得这盘上的釉色、花色,何其熟悉也。

    走到院子里,盛了一脸盆清水,把小瓷盘上沾着的鸡食、泥土洗干净后,一只晶莹剔透、翠**滴的小七、八寸瓷盘,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只见盘底双龙缠绕,中间一颗圆珠翻滚,盘壁与外沿装饰着朵朵莲花。翻转看盘底,白瓷盘托中间有四个工整的隶书小字:康熙元年。

    这可是宝贝,绝对的宝贝!

    文物古董鉴定,我不太在行。只是前生看网络小说时,记不清那位大神写的有关古代瓷器方面的小说,吹嘘一件青花瓷在拍卖会上,拍到上亿美元。我认为水分大得怕人,专门上网查阅了有关青花瓷的知识,至今记忆犹新。

    青花瓷的制作,用天然染料在白泥上进行绘画装饰,再罩以透明釉,然后在高温1300下一次烧成(在古代达到1300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见工艺之高),使色料充分渗透于坯釉之中,呈现青翠欲滴的蓝色花纹,显得幽倩美观,明净素淡。

    有清朝诗人龚轼曾以《陶歌》作诗而赞:白釉青花一大成,花从釉里透分明,可参造化先天妙,无极由来太极生。可见在清代时,青花瓷也是至宝之物。

    青花瓷的制作历史起于唐宋,算得上历史悠久。至元代景德镇的青花瓷制作,已趋于成熟。清朝康熙年间最为突出,有莹澈青翠,照亮静丽的艺术效果。明清时期,连欧州贵族也以珍藏青花瓷、炫耀自己的富有。曾有一个欧洲国王,用十二队火枪手,换对方的一套五件套青花瓷,被拒绝。可见其在世界上,也是国之瑰宝也。

    而康熙年间的青花瓷,又分为纪年款和吉祥款。纪年款是官窑烧制专供御用,瓷器底落款为工整的隶书朝代年号,青花料色明丽,最为珍贵。而吉祥款为民窑所出,供应民间达官贵人。盘中有行、草书字样:福寿康宁、吉祥如意等词。

    我手中的,毫无疑问是一件出自康熙元年的纪年款青花瓷。盘中的双龙戏珠,盘底的隶书落款年号,可证其身份!

    当时可没有什么假货。

    御用贡品啊,过二、三十年这可是大笔钱,网上曾有记载:香港一次拍卖会上,一件极品青花瓷创八千万美元的天价!而我手中的这个盘,无裂缝,无残缺,我翻来复去仔细检查着,鸡仔的小尖嘴还软,没啄下什么痕迹,要不就有遣憾了。

    这件御用青花瓷,是怎么流落到民间的?偷来的,抢来的,还是御赐给吴家祖先传下来的?这个问题得搞清楚。我倒不是担心这是贼赃,惹出什么麻烦。都几百年了,谁追究?如果家里还有那么一两件、七八件、十几二十件的话,那可就大财了!我也就由农民,提前进化成财主了。

    耶!!!!多可爱的鸡食盆,送它一个吻。

    “妈,妈,你出来一下,我问你点事”,我拉长噪子大喊。

    “怎了,怎了,出啥事了”,妈端着鸡食盆,急急忙忙跑出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哪来的,家里还有没有?”我激动得嗑嗑吧吧、从嘴里滚出一连串的问题。

    “咳,吓了我一跳,就这破东西,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呢!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老古辈子留下来的。从我嫁到你们家就有。你爷爷死后,就你爹一独苗,他的姐姐、妹妹啥东西也没要,有的破烂都扔给你爹了,咱家窑里的箱子上,不是还摆一对大瓷瓶,插掸子用的,其它还有些破碗,破碟,不知道我塞哪儿了,这个盘,我见喂鸡合适就拿出来了。”

    “破东西?有这么贵的破东西吗?”我扭头就睡觉的窑里跑去。怎常在眼前晃的宝贝就能看不见呢,视觉太麻木了。

    跑到箱前,小心放下盘。把大瓷瓶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出来,什么鸡毛掸子,旧年画卷,棉线团,翻转瓶底,失望,**上什么印也没有!我不甘心地把另一只也如法炮制,同样失望。

    我怔怔地坐着炕沿上,看着这两个大瓷瓶,高60—-70厘米,广口,像以前大户人家搁礼帽,瓜皮帽用的帽筒。瓶身有几朵带茎荷花,青花瓷倒是不假,可不知出自民国还是哪个朝代。即使出自清代,也值不了几个钱,顶多万数八千,**上没印呀!

    不过,还有希望,让老妈再找找。说不定在她乱塞的那些破东西里,还能寻出一两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再让几个姐姐在她们七大姑、八大姨那里,掏腾一下,说不定再淘到一、两件宝物。在他们手里是破烂,一不小心摔了,或像我妈一样做了喂鸡盆,那可就明珠暗投了。解释是解释不清的,总不能说我知道二、三十年后,能卖大钱。就连让他们寻找,也只有用我要学画作借口。

    对,下达命令,立即行动。

19.不能惯他这个毛病

    “五儿,你看看,咱先喂的这头猪差不多也能出栏了吗?真日怪(奇怪,方言)!喂了半年的半壳子(半大)猪,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就长成200多斤了。要按往年,起码还得喂四、五个月。这猪不是有病吧。”

    几天后的早晨,我正在院子里刷牙,爹在猪圈突然叫我。

    猪圈我是能少去,尽量少去,关键是天生闻不得臭味。一闻,就呕吐,直至胆汗也出来,所以我家隔几天起粪、送粪,都是三姐夫来干的。他就在本村,离我家几百米,也知道我这个毛病。听见爹叫,只好屏住呼吸,走到猪圈旁。

    果然我刚穿越此世见到的那头营养不良、浑身皮毛红的半壳子,已经吃得身高体胖、毛皮黑亮。一打眼,体重在二百六、七十斤以上。其它后面抓的四头小猪,喂了两个多月,也胖头肥耳、精神十足地在那摇头晃脑,像当时已经喂了半年多的猪,毛重也在百八十斤。

    这一点也不奇怪。当时我国的农村粮食少。农民连吃饭都是问题,哪来的余粮喂猪!国家为了完成每年的生猪收购任务,鼓励农民喂一头猪,补助饲料200斤;如喂得多,售猪后再奖励每头猪230斤饲料。

    而所谓的饲料,也是70%的谷糠、稻壳,辅以30%的碎粮。不会喂的人家,一年下来连老本都要贴进去。所以当时养猪任务,各大队摊不下去,就以政治任务喂“爱国猪”,硬性摊派。实在不行,就抓阄,运气不好,怨命苦。有经验的人家,多采用先期吊架子、后期催肥的办法。即前五、六个月,草多料少,瞎喂——哄猪;猪架长成后,后几个月草少料多——催肥;卖猪的当天,再塞进去十几斤纯粮,充体重——哄人。导致一头猪,从出生到催肥,需要10—12个月,体重平均150斤左右,背膘厚达4厘米,肥肉达到60%以上。放在九十年代,这样的肉是没人要的。但当时的收购标准却是体重越大,肥膘越厚,等级就越高,价钱就越贵,奖励粮也越多。

    而我用蚯蚓喂猪,就不一样了。饲料蛋白质质量高,早期育快,长膘快,肥肉还少,从小猪到出栏时间,仅为五、六个月(当然又快又好了,这是二十一世纪的成果,要不哪来那么多的瘦肉型猪)。

    “这猪没病,能出栏了。你看咱们的小猪,不是长得别人家的快吗?我三姐家原来喂的那头猪,也能出栏了。干脆今天请天假,咱去公社食品站,把猪卖了。”

    吃完早饭,我和三姐、三姐夫,推着平车去食品站卖猪。

    半小时后,我们到了食品站。这时只有十几个人排队。

    三姐看了看别人平车上绑的猪,说:‘全院就咱的猪好,肯定一级。”

    奇怪的是排队到了磅跟前,工作人员并不收猪,而是让解下来,在院子里溜达。

    乘其不备,一个大个、脸上油津津的黑胖子,拿根木棒猛砸在猪身上。猪受惊,在院子狂奔乱叫。

    不一会,院子里就留下了一滩滩猪奔跑中拉下的屎、尿。

    猪主人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粪便,敢怒不敢言。那份量足够十几斤,大几块钱。临走时,给猪喂的粮食白扔了。

    “哼,跟我玩这一套,国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那谁,把你猪祖宗拉下的都打扫干净。我们这里是工作场所,臭哄哄的像什么样子?收拾完,把你的猪赶上磅。”黑胖子冷笑道。

    我问旁边的人这胖子是谁,他告诉我是食品站的临时工,叫刘能,为人极坏,卖猪你不给他买几合好烟,就使坏!见了好女子,还动手动脚,大家都叫他流脓。

    到了下一位,猪主人先把刘能拉到一边,塞过去几合大前门。

    果然刘能开口了:“这猪不错,直接上磅,一级。”后面的人见样学样,一路顺风,大前门一级或二级,黄金叶三级。

    三姐夫跟我说:“我也去买合烟。”

    “不用,不能惯他的这毛病,咱以后养的猪更多,吃不起这亏。”我拦住他。

    老百姓当时养一口猪,喂好也就赚七、八十元,你小子从中就剥一层皮,实在丧失天良了。今天我就收拾你一下,为民除害。

    轮到我们了,那小子见没表示,照旧让解开绳子溜达。

    可一棍子下去,两头猪跑了几步,便卧下不动了。你想想:二百六、七十斤的体重,负担多重呀,它那能跑得动?

    刘能见无效,恶狠狠上去又是两棍子,猪惨叫一声,可还是没跑了几步,地上一点粪便也没拉下。

    他不服气又轮起了棍子,我不干了,“哎,哎,差不多点。打坏了,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哟,哪嘣出你这么个小猴?怎么收是我的事,你要不卖,正好我们也累了。小五,下班,今天不收猪了。后面的别排队了,明天再来。”

    “干吗不收呢?我们路挺运的,这位同志,你是吃公家饭的,不要和我们敲土疙瘩的社员一般见识。”三姐见不对劲,连忙上前相劝。

    “哪来的俊女子,没问题,你的猪我还能不收,走,先跟哥回屋喝点水。看把你渴的,出来保证给你评个好等级。哪个大队的?”刘能一脸赖皮样,想拉三姐的手。

    三姐夫想往前冲,被我一把拉住,不能让他上去,我马上上学就要走,他惹了事以后,只怕要吃亏。

    我冲上前,一把拽住刘能的手:“光天化日,你敢耍流氓?”

    “你什么东西,敢管我的事!我俩你情我愿,关你屁事!你小子纯粹欠揍。”刘能甩开我的手,一脚向我踹来。

    他根本没把我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年青,放在眼里;也没把全院的农民兄弟们,放在眼里。这年头,这行业太牛逼了,他横惯了。

    我一侧身,手在他脚一抬,顺势送出去,嘴里嚷道:“你国家干部还打人,食品站的打人了”。

    院里的社员早就看不忿刘能的做法,见有人出面收拾。也一阵呐喊助威:“食品站的不讲理,食品站的耍流氓,还打人!”

    我乘刘能还没站起,一个箭步上去,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拎起来,“走,找你们的领导去,你破坏国家的生猪收购任务,勒索社员,调戏妇女,动手打人,把公家的脸都丢尽了,给**败兴。今年我非把你这股脓水,给你挤出来。”

    周围的人也不住叫骂着。

    “怎么回事,我是这儿的站长,有话跟我说”人群中挤进来一个戴眼镜、穿一身兰的卡干部装的中年男子。

    我把前面的情况说了一遍,“像这种人,把你们食品站的形象也败坏了!如今国家正在整顿,如果你作不了主,我们就去公社。公社不行,去县食品公司、商业局、县委,我就不信**,能容纳下这号祸害百姓的人。”

    “这事我们再调查一下,如果像你说的一样,我们一定处理,你是那个大队的,叫啥名字”。

    “我是鱼湾大队的,吴永成。你要调查,这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

    “对,我们都看见了”

    “他就是匪人,大祸害”

    “看他衣袋里鼓鼓的装的,都是好烟,不给烟,就卡等级”

    “开除了他”

    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地指责。

    吴永成,鱼湾的吴永成,这不是全县有名的吴家才子吗?

    李站长恨恨地瞪了“流脓”一眼,瞧你小子惹得什么人?我能给你擦得了这**吗?人家可是常上报纸的人。不满意省报、地报上捅一下,我的饭碗也捞不住。

    “流脓”也傻了:昨晚我这是做了什么倒霉梦?惹下了这尊神。听说他跟县里的任书记关系也铁得很。

    “五儿,昨了”,四姐从人群中挤进来,后面跟着公社的刘副主任,看来是三姐去叫的,“谁打你了,打哪了”

    “吴主任,你怎过来了,没事,一点误会,我们正处理呢,这是你弟弟,真是好后生!当场帮我们抓住了一个祸害社员的灰鬼。刘能,卷起铺盖滚你的蛋!我的庙小,你这毛鬼神,把我的庙还要拱塌呢!该谁了,小王,继续收猪,噢,该永成了,是叫永成吧!看这猪喂的,全省也寻不出第二家来!一级,两头都是一级,过磅!!”

    (明天上午有事,今晚十一点再更新一章}

20.又出名了

    夜里刚下过一场雨。

    早晨出来,天蓝得像水洗过一般,雪白的云朵静静地飘浮在空中。大路两旁,成片的玉米绿毡似的,一直铺到西边的南洼山下;更远的天边,弥漫着一层淡蓝色的晨霭。向阳的坡地大都是高梁,红通通的映红了半个天空,仿佛那朝霞就是它染红的;糜子和荞麦,都已经出齐,泛出一阵阵淡绿。

    这时的黄土高原,是极其迷人的;远方冬日光秃秃的千山万岭,只有在这时候,才用惹眼的绿色装扮起来。

    已晨练完的我,站在自家的窑顶上,贪婪地望着这一切,望着这片贫瘠而迷人的土地。

    正是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我们的祖先生存、繁衍了多少代!那水是她流淌的血液,植物是她鲜嫩的肌体,当我们再也不能动弹的时候,总又会融入她的身体里。她就像我们人类的母亲,作为一个农民,凭什么不能用自已的双手,把自已的母亲打扮得更漂亮,让大地母亲永远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这不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要努力做到的吗?!

    我一路感慨,走回了自家的小院。

    一大早,院里就有几个本村的人来串门。他们站在猪圈和鸡舍旁,指指点点评论着,爹在一边笑脸相陪。

    自从卖猪食品站事件以后,鱼湾要大队吴家五儿,再次名动全公社!

    这次,大家除了因为吴永成除公社一害感到高兴外。更好奇的是,喂了八个多月的两头猪,就能达到毛重二百六七十斤!这在全公社、全县也是头一家。即使都用粮食喂,那也是是不可能的。知情人透露,他们一头猪,八个月就赚了一百八十块钱,还奖励了粮食三百多斤,这是平常人喂两头猪一年才能赚下的!还要喂猪好把式,用粮食哪来哪么大赚头?于是寻亲托友、找关系、上门来取经的,络绎不绝。

    爹和三姐夫问我怎么办?我毫不犹豫,都告诉他们,要富大家富,让农民共同富被裕才是我的理想。本来以前,我就想先在本大队,把养蚯蚓当饲料介绍出来。可农民惯有的聪明告诉他们,得了实惠、摸得着、看得见的,才是真的—他们被骗怕了。

    现在他们主动上门来,正是宣传的好机会!如有可能,再办个学习班。

    谁知爹和三姐夫据实相告,大多数人却都不相信。

    少数脾气不好的几个人,人当场置疑:“日哄鬼呢,谁家喂猪用那东西?蚯蚓喂猪鬼才信呢!”乘兴而来,扫兴而去。

    “吴家老汉和马柳平是实在人,只有他家的五儿,才会编这瞎话!哼,真是个滑头!”

    本村的人也不相信。头脑活的人,每天抽空就上我家来串门观察,看你到底用啥喂猪。三姐也常过来诉苦,她家从一大早到黑夜,都有人来串门,五、六天下来,把她公婆烦得都受不了了。我安慰她,过几天人们相信了,就不跑了。

    经过几乎全大队一千多号人的仔细观察,大家得出一致结论:吴家没哄人!蚯蚓这东西能喂猪。效果就是好。

    于是三三两两,又开始上门请教咋样养蚯蚓。只要相信就好办。但这单个教练,也不是办法!

    我找到支书胡云珍,把办个蚯蚓培训班的事,跟他说了,让他组织。这年头非法办班可不行。

    胡云珍听了满口答应,这是好事。授课培训由三姐夫负责(他开始不肯,怕说不清。这可不行,事情都有个开始,这也是锻炼,担当重任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原打算在大队夜校半天的培训班,办了三天。邻村附近的亲套亲、友拉友也都来了。刚开始胡云珍不同意让外村的人听课,关门赶人。可大队外,人们围了几圈,就是不走。

    我跟他说,不让听也不是个办法。他才罢了。

    一时间,邻近大队家家户户忙着堆肥,满口比例、酸碱度等新名词。村里毕业的初中生、高中生,都成了香饽饽,每天都有人请教,啥叫酸碱中和。

    七月底我和三姐夫,去历程县跑了一趟。从那的省果树研究所,买回一批优质新品种枣树——梨枣和骏枣。这两个品种是新研制的,抗病虫害、抗旱能力特别强,枣大核小甜度大。回来在各自的房前屋后、山上的自留地里,栽了一百多株。

    距我们村三十里,有一个省直企业尖山铁厂,专门派配套省钢铁公司,是三千人的大厂。

    八月初,我和三姐夫骑车去联系了后勤供应处的领导,就以后鸡蛋的供应进行了协商。当然他们是极为高兴,现在集贸市场虽然放开了,他们也能丛集市上采购,但都是零零星星。工人门一个劲骂娘:上班一天,劳动强度这么大,连个鸡蛋也吃不上。所以答应厂方出车上门收购鸡蛋,以后几家的猪他们也包了。

    这些问题的解决,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几天后四家的鸡开始下蛋,每天就是四十多斤,一月下来一千二百多斤。我还又让他们开始孵小鸡,规模越来越大,销售问题必须先解决,要不单凭公社食品站,吓都把他们吓死,也不方便。万一我上学走了,他们就抓瞎了。

    每次出去,我都带上三姐夫,就是让他尽快熟悉与外接触的渠道,见见世面。要不一个没出过门的农民,见外人说句话都脸红,还能谈成什么事。

    进入八月中旬,我们四家的鸡都开始下蛋,正如我所料:每天每家拣蛋近十斤,把妈和三姐高兴的一个劲地笑。

    三姐抽空就往娘家跑:“妈,拣蛋拣得手都酸了,高兴得我婆婆,一下就煮了十个鸡蛋,愣让我和他儿一下吃完,差点噎死。”

    “那可不,以前就咱家的两只鸡,两个月才能攒下十斤鸡蛋,这事闹的。”妈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别高兴得太早了,收钱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要让你们数钱、数得手抽筋。这才一点小意思,就把你们乐得找不着北了!””吆,我五儿还憋着好东西呢!放出来,让三姐闻闻香不香?以后你三姐夫就是你的跟屁虫了,你指到那他打到那。如敢不听,三姐回去家法伺候,给他个三娘教子!”一阵哄笑。

    八月二十三日晚上,我们都睢下了,听到大门外一阵叫门:“快开门,快开门”

    自从家里多喂了鸡和猪,原来的葵花杆扎成的大门,就被木质大门代替,防人、防野兽。

    “像是四姐的声音,出啥事了?”

    一家人立刻穿衣,妈点灯、爹趿拉着鞋,去开门。

    “五儿,五儿,你考上了,全县第一,你可出名了!”

21. 赴京上学

    “五儿,五儿,你考上了。”四姐冲进门,兴奋得向我一阵喊叫,脸涨得通红,两只眼睛里泪水乱转,手里举着张录取通知书。

    “我看看,我看看,”妈急忙夺过通知书,凑到油灯下。爹笑嘻嘻地用小指头专门留下的尖指甲,弹掉了一朵灯花。

    “啦”的一声灯花爆开,满窑立刻亮堂了许多。

    “你大字识几个,看个啥,还是让我看吧。”爹冲娘一乐去拿通知书。

    “不识字就不能看了,我就爱看这后面盖着的红戳戳。”说归说,妈还是把通知书给了爹。

    我本人倒没什么激动,毕竟是四十岁人的心态了。更何况自已报的,也不是什么一流国家名牌大学。

    “五儿,五儿,你知道吗,这次你考了全县第一,全县也就你一个考上大学,这可是咱县十几年,考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四姐上坑盘腿摇着我的肩膀说,“送报的下午六点到公社,给了我通知书说,你这么好的成绩,没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真是可惜了。通知书刚到我手里还没捂热,就被旁边人抢走了。在公社转了一圈,才到我手上,大家都想看一看,这大学录取通知书,是个什么样,书记说放我一天假,这可也是全公社的喜事。”

    爹用微微颤的手,轻轻擦了擦眼睛:“有出息呀,五儿,你可为祖宗争了口气。要放在过去,这就是进士及第!咱祖上,只有我曾祖父才中过进士。听老辈们说,他后来做到两江总督、吏部尚书!明天上坟,跟我祖宗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呀,吏部尚书,这可是现在的中央组织部长、人事局局长两头挑。敢情这吴家祖上,也是官宦人家,怪不得家里有御品青花瓷呢!

    学校九月一日新生报到。

    八月三十日,我和四姐从家里启程(本来我不让家里人送,可四姐说她没机会上大学,看看也好,我只好同意)。

    临行的阵势,十几年后左右邻村的人,都清清楚楚记得,津津乐道。

    上午九点多,一辆墨绿色的北京212吉普车鸣着喇叭,停在我家的坡底(本来公社要给我披红戴花,用公社农机站唯一的一辆东风55马力拖拉机送我,这事不知怎么让县委副书记任力知道了,他非要送我。和县委书记打了招呼,调来了县委唯一的小车──这也是县里唯一的小车,是前任军代表兼县委书记离任时,给地方留下的一辆军用吉普。村里的人哪见过这车,立刻围了一圈人,新鲜得指指点点,一大片都是羡慕的目光……

    我和四姐早已收拾好──一个行李卷,一个大提包,一个挎包而已。

    跟车来的公社书记,寒喧了几句(临出门任力有点事要处理,在县城等候)就上车了。

    临近公社,书记让车停下,大门口早已等待的人,上来给我披红戴花。震耳的鞭炮声中,我朝大家鞠了一躬就启程了。这感觉有点像“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车到县城接上任力。

    “任书记,你这么忙,还抽空来送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句话,好好学习,来回报领导的爱护。”一上车我感激地对任书记说。

    的确,作为一个二十多万人大县的县委副书记,地位不可谓不高(在全县人眼里),专门抽空来送一个毛头小伙,若非爱才,不会如此招摇。

    任力说:“应该的,永成,你这次高考中榜可是十几年来给咱们县带了个好头,前年只考上几个中专生,去年两个大专生,大学本科你是头一份,骄傲啊!到学校,好好学点真本事回来。给咱们的家乡多做点贡献。建设四个现代化,没有你们这些有知识的年轻人,是干不成的,永丽(四姐的名字),你也向你弟弟好好学习,那天老刘上县里开会见到我,说你报了个电大函授大专班,学的什么专业,中文。好,认真学,再锻炼一段时间,我把你调到县委工作,可不能让弟弟比下去哟。”

    车一路送到地区车站,直到我们登上了赴京列车他们才离去。

    一路无语,九月一日早八点多,我们到达都北京。

    出了北京车站,一股清新的政治气息扑面而来。到处悬挂着:“集中精力,搞好生产建设”、“多快好省,把损失的时间夺回来”、“团结一致向前看,争分夺秒建设四化”。

    站台喇叭传出节奏明快的歌曲“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愿洒热血和汗水,征途上,战鼓擂,八亿人民喜心怀”。

    近处的建筑工地上到处飘着“第一青年突击队”,“第三青年突队”的旗帜,一副大干快上的情景。

    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秩序井然,一大片蓝灰色海洋中间或夹杂着红、绿的颜色,不时有几个穿着喇叭裤,留长头,戴着贴有商标的蛤蟆镜的年轻人骑车驶过。

    四姐边走边看,一不小心撞了人。

    “骚瑞!”抬头一看,是一个留着长头、戴蛤蟆镜、穿喇叭裤、提着个四喇叭收录机的年轻人。

    “你怎么骂人,不就撞了你一下吗?”四姐瞪着眼睛操着方言火了。

    “没关系,没关系,对不起,你走吧。”我急忙拉住四姐,向对方道歉。

    “哼,土老冒,古得拜。”扬扬手走了。

    “五儿,他骂我,你也不帮我出气?”四姐不干了。“人家说的是英语,对不起,你初中没学过英语?”“咱们那初中谁上过英语,你不也没学过,你昨能听懂。”

    “我自学的。”我含糊地回答:“四姐,回去时你买两本英语书听收音机自学吧,英语在以后的工作中相当重要。”

    转了几圈,找到学校的接送车,车上已有不少新生和家属。稍等片刻,接送车便启往学校。一路上,四姐紧张地拉住我的手,好象她才是要入学的新生。

    不一会接送车停下,我们下车后现,车已停在了学校的校园内。

    前面稀稀落落摆着几张桌子,贴着用毛笔字写着工商管理系、国际贸易系等字样的小纸条,走近才能看清。

    我拿出录取通知书,朝贴着工商管理纸条的桌子走去。

    桌子后边的是一位剪头、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她拿过我的通知书,看了看,“吴永成,你是咱们系第一个来报到的同学。我是你们的辅导员,姓高,高淑琴,你去北楼312宿舍去住。放完行李后下来,给老师帮个忙好吗?今天新生报到第一天,人手不够。”

    “行,没问题。”我拿过老师递过的写着宿舍房间号的纸条,拿起行李卷,和四姐按高老师所指的方位走去,先安置,后帮忙。

    每个宿舍共放四张上下铺的木床,床边上贴着新生的名字。我在靠门的上铺。

    放好行李,对四姐说:“你先歇会儿,我去给老师帮忙。”

    “行,你去吧,我帮你收拾好行李,就下去找你。”四姐满口答应。

    这时的上大学,和九十年代不一样,虽然招生少,但学校根本不收学费、住宿费(当然也没有公寓,自带行李,)。还有数额不菲的助学金、奖学金。只要努力,足够在校的食用,所以也没有什么交费、注册等手续。

    我来到报到的桌前,跟老师打了招呼,找了张白纸,用毛笔刷、刷、刷的写了工商管理系新生报到处几个大字,贴在桌前。

    “这办法好,同学们老远就看见了。吴永成,你的毛笔字不错。我看过咱们系同学的录取成绩,你的分数最高,又有点子,干脆你来当咱班的代理班长,先帮老师招呼着。”

    “高老师,那可不行,我刚十七岁,又是从农村来的,谁服我呀?”我连忙推辞。

    在大学当班长,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就是大伙的“勤务兵”,杂事特多。我的时间这么紧,哪有闲心干这个!虽说班干部在分配时,学校挺照顾的,可咱是为了学到知识当农民,不要那个铁饭碗。

    “高老师,他不当我当,我长这么大,还没当过干部呢!”旁边有人插话。

    扭头一看,长头,蛤蟆镜,喇叭裤,手里还拎着个收音机,这不是火车站四姐撞到的那位”骚瑞“吗?!我们成同学了。

    “高保平,你别捣乱。看看你的这打扮,哪像个大学生,把行李放好,赶快把你那头给我拾掇拾掇,要不看我怎么收拾你。”高老师怒嗔。

    “好好,班代,我住哪个宿舍?”蛤蟆镜嘻皮笑脸,冲我打了声招呼,“哟,这不是那土老……”,他一下收住音,敢情他也认出我来了。

    “你好,高保平,我叫吴永成,咱们成为舍友了,你也住北楼312。”

    “你好,吴班代,你是领导、我是兵,以后请多照应点,少打小报告。”高保平一本正经的说,然后敬了个滑稽的美式军礼。

    “快滚。”高淑琴老师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晚上回家吃饭。”

    高保平落荒而去。

    看着我不解的眼光,高老师解释:“高保平是我的侄儿,哥、嫂都在外贸部工作,文革开始就被以‘洋奴’的罪名,下放到山西“五七’干校劳动,直至七六年十一月,落实政策才回京。之前,保平一直是我来照顾。把你和他分到一个宿舍,也是我的想法。他的成绩不太好,以后你多帮助他。”

    我恍然大悟。

22.舍友

    “班代,班代,吴永成,吴永成,”不一会,高保平气急败坏、大喊大叫,气喘吁吁地跑来。

    “怎么回事,高保平,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急的,”高老师有点火了。

    “姑,不、不,高老师,吴班代,”高保平止住神,“我们宿舍有一个漂亮的女生,在给吴班代铺床,班代,那是你的什么人,我刚说了两句话。她拿起扫地的扫帚,就朝我劈头盖脸打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瞧,前几天刚买的喇叭裤,跑的时候也被钉子撕破了!那还是我妈从香港回来,给我买的呢。这、这……。”

    “那是我四姐,她脾气不好,你多原谅,”我歉意地说。

    “甭理他,肯定是他说话招事了。我还不知道你那张嘴,油腔滑调的,活该。”高老师恨恨瞪了他一眼,“一会回我家,换条裤子!瞧你妈给你买的什么裤子,裤腿宽的、能当扫帚扫地了!都二十岁的大学生了,还当小孩一样宠,没见过这么当妈的。你也别跑了,帮永成接应同学。”

    “天呐,我可是受害者。再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喇叭裤,懂什么呀!哎,班代,你四姐那么漂亮,怎那么厉害,多有损她的光辉形象。你跟她说说,改了就是好同志,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请问七九届工商管理的新生,在这报到吗?”一位身穿白底黄碎花连衣裙、头扎蝴蝶结的女同学,站在桌前打断了保平的喋喋不休。

    “是,是,你叫什么名来,从哪来,我也是这届的,叫高保平。”未等我开口,高保平急忙忙上前搭话。

    “我叫冯霞,从天津来,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天津大麻花,真美呀!”目送冯霞的背影,高保平摇头晃脑,还在沉醉:“班代,我看她的眼睛就像刘晓庆,她的身材就像陈冲,整个一个电影明星大组合,美女呀!哎,你知道刘晓庆和陈冲吗?”

    我看他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小花》这部电影刚上演,在人们看了十来年革命样板戏,感到腻的时候,这么一部充满革命浪漫主义、颇有点小资情歌的《小花》一出世,便受到热捧。年轻人嘴上挂的都是刘晓庆、陈冲;城市大街小巷传出的都是:“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

    不到中午十二点,全班三十七位同学报到二十三位。

    收工吃饭,下午再接着干,让保平先盯会,我叫四姐吃饭,顺便给他带一份。

    “不用,不用,估计我姑,就是咱们的指导员,她不会忘记我的。你去吃吧,班代,顺便向你姐给我道个歉。”

    饭票、菜票在报到时,每人先了一份(合计也就二十块钱吧),这是学校代垫的。学生的粮油关系,过两天才能办好。

    和四姐一起走进食堂,主食是大米、面条、包子,菜有炒土豆丝,炒豆角,过油肉,炒鸡蛋等。

    价钱还真便宜,一份土豆丝八分,过油肉两毛五。

    我打了两份半斤的面条,买了一份土豆丝,一份过油肉,和四姐一块走向餐桌。

    吃饭时,我才知道四姐和高保平吵架的原因。

    四姐正在给我铺床,高保平一进屋放下东西,抬头看见上铺怎么有个女生,就问:“你是哪个宿舍的,跑错了吧,这可是男生宿舍,快出去!我们可不想和你同居。”

    四姐马上认出了他,“你要脸不要脸,不就在火车站撞了你一下吗?还追到这儿来了,你个臭流氓,你想干什么?”

    一来而去,两个人言语就激动起来。四姐跳下床,抓起搁在床头的扫帚,横扫高保平。保平虽说在北京街头也混了几年,可哪见过这副泼妇拼命的样子,吓得转身就跑。“哧啦”一声,裤角被门口突出的一颗钉子,划了一个大口子。四姐说得我哈哈大笑。

    至下午三点前,全体新生报到完毕。和四姐在校园内转了一圈,本打算带她到学校招待所,登记个房间。结果碰见高老师,非要让到她家去住。她的爱人在外地工作,就她和十五岁的女儿在家。拗不过一片盛情,只好答应。

    “高老师,我想明天请个假,带我四姐去北京城转一转,晚上她坐车回去。要不,她来一次北京也不容易。”我顺便向老师请个假。

    晚上回到宿舍,全部成员已到齐,一阵寒喧后,大家对对方的基本情况,便都有所了解。八位舍友中,北京的三位(包括高保平),广东的一位,山东的一位,上海的一位,来自J省的两位(包括我在内)。

    然后不可避免的按年龄排大小。老大哥是山东的高健,28岁,老三届毕业的下乡插队知识青年;老二是广东的王志明,23岁,军队**;老三是上海的韩福平,出身豪门,在上海也算大家族,祖父曾是财震上海滩的大资本家,前几年因出身问题一直与大学无缘,政审就过不了关;老四郭勇,22岁,J省人,省城居住;三位北京老兄年龄倒都一样,常建明,刘爱忠,高保平均为20岁,按他们出生月份叙排为老五、老六、老七;我则光荣地成名副其实的小弟,老八。

    “各位老哥,大小已经排定,小弟先给各位行个礼。小弟是来J丁省的农村娃,没见过大世面,年龄又小,跑腿的事我多干。以后咱们宿舍的开水、打扫卫生,小弟就承包了,其它方面,请各位老哥们多多照应。”我拱手向大家作了个罗圈揖,漂亮活得赶快放在前头。财富不是朋友,可朋友一定是财富。更何况是同吃同住同窗四年的舍友呢!

    “老八,你这就见外了,你是老小,这些活有我们呢。”其他人七嘴八舌。

    “就是,咱们的小弟就一个。累坏了,上哪再去找这么帅的小弟,全校的女生,还不杀了我们。”

    “活不能让老八一个人干”,老大哥高健开口了,“咱们订个值日制度,从我开始,一人一天排班,小老弟就不用排了,谁有事你替谁。”老大哥一口豪爽的山东腔拍板定案。

    “阿拉(我)没的说”,上海人老三韩福平马上表态。

    “同意”

    “赞成”

    在一片南腔北调的赞同声中,对外贸易学院七九届、工商管理系312宿舍的第一件大事,就这么诞生了。

23.陪四姐游京城

    “五儿,该起床了,吃完饭,我们得抓紧点时间。”

    早晨我们刚起床,正各自收拾床铺.门外传来了四姐的敲门声.

    我赶忙开门,要不整个楼道,都该惊动了.

    这个四姐也是,不看到哪儿了,还是五儿、五儿的乱叫。

    我脸红了,舍友们都露出了诡异的神色,有几个更是起哄:“五儿,五儿,有个小子叫五儿。”

    四姐一进门,其美颜立即惊倒一大片.那不是吹的,我们姐弟五个,长得一个赛似一个!饶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经过、见的多,那也是一个字,呆(不对,怎成了两个字了).

    匆匆洗漱完毕,和四姐简单吃了早饭:两份稀粥、三个馍头、一分钱的咸菜。便走出校门,登车、逛京城去了。

    北京是我国的都,属中央政府直辖市,是我国政治、文化和国内国际交往中心。她也是人类源地之一,在70万年前,北京周口店地区就出现了原始人群落“北京人”,北京城最初见于记载的名“蓟”。从秦始皇统一中国起,北京一直是我国北方的重镇和地方政权的都城,公元938年,统治我国北方的辽以北京为陪都,时称燕京,以后元、明、清各代都以此为都,前后达650年,可谓历史悠久的世界文化名城。

    可此时一九七九年的北京城,并没有多少现代化的建筑,除了几处昔日的帝王建筑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外,着眼处到处都是灰茫茫的一片低层建筑,旅游景点也只有故宫、颐和园、长城司马台而已。我和四姐商量:长城太远,时间紧迫玩不好,干脆上午去清华、北大几所名校转一转,顺便看看颐和园,下午去**,西单、东单附近再买点东西,晚上回家。四姐欣然同意,她来北京主要是看看大学是怎么样的,不能来上也要走一遭,至于**前照张相也是挺好的。

    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都在海淀区,换乘几路公共汽车后,先到北大。

    北京大学校园又称燕园,与圆明园、颐和园相毗邻,在明清两代曾是皇家的赐园。我和四姐踏入北大校园,随匆匆忙忙的大学生四处转悠,未名湖区湖光塔影,飞阁流丹,题词碑刻随处可见,教学区端宁恢弘,林荫大道和爬满常青藤的山墙令人难以忘怀。槛外山光,窗中云影,四姐深深地望着这一切,像是要深深地烙入脑海中。

    拉着留恋不舍的四姐告别北大,奔往清华园。

    清华大学所在地清华园,明朝时为一私家花园,后成为圆明园的一部分。清康熙、道光年间分别起名为熙春园、还春园。咸丰年间改为清华园。

    走进清华,望着清华人“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和“行胜于言”的校风,我感慨万千: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求学问如此,做人更要如此,民族的荣辱兴衰,社会的重望期托都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只有自强不息,创新图强,才能让我们的中华民族昂于世界前列。行胜于言,清华人爱国、奉献的优良传统也将是我这一生的座右铭。

    四姐步出清华园,心事重重,半天不说话,良久一声长长的叹息,“多好的学校,我这辈子是不能来上了。下辈子,一定来北京上学。”惋惜不已。

    “四姐,其实你还可以来北京上学,只要你努力,我相信两三年后,在北京我们还能一起上学。”

    “真的?”四姐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暗下来,“你别哄四姐开心了,我都参加工作了,怎么能来上学,难道扔下工作。”

    “不需要丢掉工作”,我接着鼓励四姐:“你的语文功底很好,专科又报的中文专业,只要把英语你这两年好好抓一抓,就报考中文专业的研究生,应该没问题。我在北京再找些复习资料,有两年的时间绝对够用。读研究生,可以带工资上学的。”

    “那太好了”,四姐高兴了,“我豁出命,在这两年也要好好复习。能上这来上学,是我这一辈子的梦想,五儿,你要多帮四姐。”

    时近中午,肚子都有点饿了,我和四姐在一家小国营饭店里,每人吃了一碗麻酱面(幸亏在家托人换了几斤全国粮食,要不北京饭馆可不收J省粮票)。

    “四姐,等你北京来上学,我请你吃全聚德的烤鸭,老莫的西餐。”五角钱、一斤粮食的面条,让我有些抹不开面子。

    **广场前转了一圈,照了几张相后,我们便前往王府井大街。

    此时北京并没有多少外地人,所以大街上并不显得怎么拥挤。不时驶过的小车大多是北京212吉普、上海轿车、苏联的“伏尔加”,间或有几辆黑色的“红旗”车,在摩托车队的卫护下,鱼贯而过──这肯定是国宾车队,这年月谁有这么大的威风。

    此时的王府井大街还没有形成商业街。除了王府井百货大楼比较引人注目外,其余的均为一些副食店、五金店、饭店,对,还有一家小型的玉石珠宝店,门上贴着一张告示:只收外汇券。

    王府井百货大楼转了一圈,也没买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商品奇缺,全国形势都一样。

    姐弟俩一商量,干脆去副食店买点北京特色糕点、烟酒,北京特色糕点回去孝敬老人哄小孩,烟酒是给领导、同事们──毕竟北京来了一次。

    走进副食品商店,刚称了二斤水果糖,就听见商店的另一角吵起来了,旁观的人渐渐围成几圈。

    出了什么事?我纳闷,对四姐说:“你看好东西,别动,我。”

    刚挤进人群中间,就听见一个男同志气愤的声音,“我上次在这买了二斤鸡蛋,回去以后,就有三个是臭的,照一照不行吗?”

    另一个尖锐的女声,“你都照了买走好蛋,那我们臭蛋卖给谁,你这个同志一点公德心也没有,还是国家干部呢。”

    “我怎么没有公德心,刚才的那位大妈连副食本儿都没有,你卖给她一斤,还帮她一个、一个都照了,我这本上还有三斤的数,怎么称二斤连照都不让照一照,这是走后门,搞不正之风!‘四人帮’打倒都三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干。”

    “哎,哎,你买鸡蛋就买鸡蛋,拉‘四人帮’干什么,走后门又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走啊!再说了,咱北京哪有鸡蛋,这都是从湖北、湖南调来的,几千里的路,哪能没几个臭蛋,现在不都喊理解万岁嘛,你怎都连这都理解不了,你这国家干部是怎么当上的,混的吧?”

    “噢,你还有理了,什么态度,瞧以后鸡蛋多了,你卖不出去、完不成任务,你就一边呆着哭去吧,理都不待理你,你牛什么牛?”

    “鸡蛋多得卖不出去,你丫做梦吧!中国有九亿人,有多少人吃鸡蛋,又有多么鸡蛋,让姑***鸡蛋卖不出去,你丫等下辈子吗?德性!”

    唉,还是这物资短缺惹的事。

24.又认了个姐

    送走四姐,我便投入了紧张而有序的大学生活。

    此时的大学学习生活,比较单调。除了极为少数的每月几个科技或谈理想、树人生观的讲座外,并没有如九十年代之后、众多的学说探讨、学生团体活动。学校的学习围氛很浓,无论是教授还是学生,都有一股抓紧时间、追回逝去光阴的劲头。整个学院上上下下,洋溢着一股努力学习、充实自已、为“四化”建设多做贡献的气氛。学校的课程安排,每天也排得满满的。只有晚上,才是大家的自由学习时间,学风是相当严谨的,校风是相当正统。

    我们系只有一个班,共有三十七位同学,二十五位男同学、十二位女同学,其中北京的就占了八位,录取成绩都比外地来的低一截。看来大学录取地域不同、录取分数差距之大,从那时就开始了。难怪北京户口这么吃香。

    经过短暂的几天课前准备——领取课本(讲义)、接受新生入学教育等。九月四日,我们正式开始了新的大学生活。

    在所开设的课程中,我有选择性的听课,英语、专业课程是重点,这必须认真听,此外又选修了一门第二外语——日语,要想以后赚日本鬼子的钱,必须先掌握与他们交流勾通的工具。像一些公共课大学语文、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等,我是兴趣不大的。

    好在同学们当时学习气氛很浓,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课,老师们也不存在课前点名。缺一半个人,根本看不出来。这就给我的逃课创造了好机会。一遇公共课,或者我混到国际贸易系,或到外语系,四处打游击,汲取自已所需要的知识。

    这种情况没过半月,就被同学和老师们察觉了。老大高健一次在宿舍里,先跟我谈话:“小老弟,大哥年纪比你大,说你两句也别不爱听。咱俩都是农家子弟,家里供养个大学生不容易,既然来了,就应该珍惜这学习机会,这机会来得可不容易。你年龄小,没受过大哥经过的那么多苦,我们那会儿,要学也没机会,停课闹革命、大串联瞎逛、上山下乡插队,想学也没人教。现在多好啊,你的录取成绩虽然在咱们系最高,可也不能吃老本,大学的知识,都是以前没学过的,你总逃课不是个办法。你又是咱们的班长,不能因为年龄小就带个坏头,要注意自已的形象。”

    我只好点头保证答应以后少缺课。

    “吴永成,这段时间,我现你上公共课时不上课,老往别的系跑,这是怎么回事?”指导员高淑琴老师也找上门来了:“不会是谈恋爱吧,这可不好。对,不谈就好,你们正年轻,要为‘四化’建设作贡献就必须多学知识,没知识怎么为‘四化’立新功?年轻人,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只好向她解释说,我所缺的只是些公共课。并利用这些时间,去旁听其它系的课,想多想点知识。公共课的这些东西,我可以自学,保证不落下。高老师才满意地放过我。

    跟老师解释不清是不行的。

    这种办法,看来长久以往是不行的,更何况其它两个系的课程旁听,在时间上也跑不过来。

    在国际贸易系,我有意地认识了一名女同学,刘艳,东北人,北方人豪爽,乐于助人,特别女同学更是爱心泛滥。

    几天听课下来,我便把我的情况跟她说了一下,想多学点知识时间上错不开,想请她记笔记尽量全一点,借我看看。

    刘艳,20岁,漂亮的丹风眼,浑身透出一般东北姑娘特有的精明,干炼,见我求知欲这么强,又是年龄比自已小,长得这么帅,一股姐姐的感觉的油然而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爷们,这是好事,我支持你。还过我有两个条件,你得答应。”

    天呐,还有条件?在我印象中,东北人都是无私助人,从不讲条件的。后来还有一专门给东北人写的歌《东北人都是活雷锋》,难道我遇上了“另类”?唉,有求于人,只好硬着头皮先接下来。你满天开价,我就地还钱。

    “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用你们东北大老爷们的话来说,叫眉头都不皱一下,否则就不是顶天立地站着尿的爷们!”

    咱先把东北人放在前面强调,人家东北人都是热心肠帮人,不讲条件的,你可别太过份、丢了东北人的脸面。

    “瞧把你吓的,还大老爷们呢!第一你得管我叫姐,要不我凭什么帮你?我可不想让别人说我占你便宜,和一个帅小弟谈恋爱;第二我选修的第二外语是俄语,老毛子离我们那近,学会好打交道,况且原来也有点基础。但是日语我也想学,小鬼子把我们东北人害得够呛,学会日语,找空以后收拾他们,给东北人报仇。可我时间也不够,所以我帮你记笔记,你学了日语下来就教我,每天下午晚饭后一碰头,就在学校后山的小树林里,不见不散。”

    “成交,不过你得教我俄语,我对老毛子也没好感,还有你当姐不能不当,以后我的衣服、床单、被子拆洗归你。在家里,这些都是我姐给我做的。”我顺杆而上,这买卖太划算了,找了个老师,多个姐,姐多可是大有好处的,这我深有体会,能把我的脏衣服、拆洗被子再推销出去就更好了。

    “成交。”她也学着我的口吻,和我一击掌,“不过裤衩我可不给你洗,这可得先说好。到时你别耍懒皮。哎,你还没叫我姐呢,我凭什么就得答应给你洗衣服?”

    “姐,弟弟给你行礼了。”我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态度极为恭敬地鞠了一个躬,“一个够了吧,不行我来三个。”这又不费力气。

    “哎,好弟弟,一个就够了,三个就成拜天地了。”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腾”地红了,往地下“呸”的一声,轻轻踹了我一脚就跑了。

    就这样,我轻松搞定国际贸易的课程,还多了个俄文老师,多了个疼我的东北漂亮姐。

    每天早晨我晨练后(打拳、健身坚持不懈),便和刘艳姐叽哩呱啦一通,刚开始同学们好奇,这俩胆也够肥的,找对象谈恋爱都不避人的,大清早就挤一起缠缠绵绵,情话不断,够开放的(那时大一、大二校方严禁谈恋爱,大三、大四有也是地下的)。有大胆的(特别是我们系的男同学)上前一听,什么玩艺,一会英语,一会日语,一会又是鼻音很重的老毛子话,这不一大杂烩嘛!

    回到宿舍,也不放过机会,老三韩福平出身资本家世家。这年头,他爷爷没给他留下多少财产(都被政府没收了,还没还呢)一口牛津腔的英语倒是让英国人听了都汗颜。听他说,他父亲早年留学英国,毕业工作几年后才回国。他爷爷年轻时,更常在国外来往,“文革”十年时,学校的课程学不成,家里爷爷、爸爸便在家给他整天小灶。那英语、法语,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拜师,赶紧拜师。

    三哥倒也爽快,每天宿舍就成了第二课堂,刚开始只有我和老大(高健外语特差,用他的话讲,英语上大学前就记得几个字母,还不全),后来其他几位也都加入进来,老七高保平热衷于法语(北京的几位英语都挺好的)。不过他学法语的目的,似乎不太纯洁:“听说法国女人特浪曼,爱一见钟情,我要是学会法语,有机会到法国找一金美女,徜徉在凯旋门下,留恋于莱茵河畔,卿卿我我,那多浪漫蒂克!要是一句法语也不会,一张口‘你吃饭了吗?吃得什么,’多没面子。”

    众人一齐鄙视,敢请这丫是为了泡妞。

    九月二十九日,临近国庆,晚饭后我和刘艳正在校园后山的小树林里,交流学习心得。老七高保平拿着封电报,大叫着跑过来:“老八,你家出事了”。

25.家里出事了

    高保平急冲冲跑过来,“永成,你家出事了,让你赶快回去。”

    说着把电报递过来,电报已拆开。我打开一看:“家有事归”。

    “家有事”?我刚出来一个月,家里能有什么事?

    我一下子蒙了。临走时,爹妈身体挺好的,他们也才五十多岁,一下也不可能有什么急病!鸡、猪也都好,展势头不错,国家政策也没变,形势一片大好呀!能出什么事。

    “别愣着,赶紧回宿舍去。我帮你收拾一下,坐今晚上的车,回!”刘艳见我愣住不动,忙推了我一把,“家里要没大事,肯定不会给你拍电报。”

    这倒也是,当时通讯电信极不达,电话没普及。在我们县,电话只通到公社去,还是手摇把的。一封信路上要走四、五天。没什么紧急事,人们是不会拍电报的。

    我连书都没收拾,掉头就往宿舍跑。保平和刘艳急忙收拾好书本,也跟了上来。

    宿舍里几个人,看着我手忙脚乱地收拾。脸上也一片焦急。

    刘艳在旁边边给我帮忙,边安慰我:“没关系,你路上慢一点。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有我们大家,还有学校呢!”

    “对,永成,你不用太着急,还有我们大家呢。”老四郭勇旁边开了口,“这是我家的地址,有事让我爸妈帮忙。我还有个叔,就在你们地区工作,好像是你们地区的革委会副主任。我把他们的工作单位、联系方式,都给你写在纸上了。我马上到学校办公室,给他们打个电话。”

    “我和郭勇一块去高老师办公室打电话,顺便给你请假,放心吧,你不是一个人,后面还有我们呢!”

    什么叫同学,这就叫同学!有事,大家一齐伸手。这才叫同学情深,亲人哪!我感谢地抑住眼里的泪水,朝大家点了点头,一拱手,拎起简单的东西,出门而去。

    三十日上午十点,赶到梁洲地区(因为事急,我没怕花钱坐了快车),辗转回到玉平,已是下午三时。我到公社去找四姐,她同屋的计生服务站的大姐告诉我,四姐昨天就回家了。她帮我借了一辆自行车,让我赶快回去。

    我见她欲言又止,神色不对(脸上似有一种怜悯、惋惜的表情),心里一凛,难道是四姐出事了?公社来往的人见了我,只淡淡点一下头,便急冲冲避开。

    这时,天上不觉间已阴云密布。

    虽已近中秋,但今年酷暑未过。热闹繁乱的土地,突然沉寂下来,连一些爱叫的虫子也悄没声响了,似乎处在一种急燥不安的等待中。

    地上没一丝风尘,河里的青蛙纷纷跳上来,没命地向庄稼地和公路上蹦窜着。

    要下雨了,我赶紧骑车往家跑。

    天闷热得像一口大蒸笼,憋得人气都喘不上来,再加上我心里有事,低头玩命往前赶。

    眼里只有一条向前延伸的大路,和两边一闪而过的庄稼。

    黑沉沉的乌云,正从西边的老洼山铺过来,地平线上,已经有一丝丝零碎、而短促的闪电不时出现,稍瞬即失。只听见那低沉的,连续不断的雷声,从远方的天空传来,由远逝近,带来人一种恐怖的信息。

    赶在大雨前,我进了院门。

    听见大门响,妈从窑里迎出来,看见是我。

    “五儿,你可回来了,你四姐出事了。”妈哭声哭气地说。

    我心里顿时一沉,果然是四姐出事了,“我四姐呢,”边说边把车一放,向窑里走去。

    “在窑里呢,三天了,也不吭气,也不吃饭,只是哭,这可怎么好?”老妈终于抑制不住,哭出声来了。

    窑洞里满满一窑人,大姐、二姐、三姐和姐夫们都在。爹蹲在地上一声不吭,脸上愁云密布,吧哒,吧嗒的抽着旱烟。头顶上烟雾弥漫。

    四姐一脸憔悴斜躺在铺盖上,昔日漂亮的脸上呆呆的,一点表情也没有;炕沿上,搁着一碗早已不冒热气的鸡蛋面疙瘩汤。

    二姐和三姐一旁。正说着宽心话:“四女子,说啥你也吃点东西!事没大小,人有个好歹,可就是你一辈子的事了!大不了,咱回来再当咱的社员,天底下的社员一层呢,人家也都活得好好的。”

    “咋回事?”我一进门放下包,问四姐。

    “五儿回来了,这可好了。”

    “五儿,你可回来了,你四姐让人家欺负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片声音。

    我脱鞋、上炕,坐到四姐旁边,“四姐,怎了?”

    四姐呆呆地望着我,嘴张了张,哇的一声哭出来,靠在我的身上,“你昨才回来,五儿,哇哇,五儿,你昨才回来,四姐让人欺负了,你也不管,哇哇哇。”四姐一阵大哭。

    四姐被人欺负了,“腾”的一股火,从我的心中冒出,“谁,是谁欺负了四姐,四姐你不要着急,慢慢给我说,敢欺负我的家人,活得不耐烦了。”

    抱着四姐的双臂不由得一紧,我都没欺负人,别人倒拉到我的头上了。不着急,不着急,我暗暗劝自已,不能冲动,一家人都看自已呢!先得把事弄清楚再说,冲动是魔鬼啊。

    通过四姐抽抽泣泣,断断续的诉说,我慢慢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最近,玉平公社调来一名公社副书记张卫青(原来的副主任老刘调回县城),是原来县革委的副主任。因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犯了错误(具体什么错误,别人也不知道),便降职到玉平公社当了副书记。刚来几天,倒还挺老实。

    九月二十八日上午,四姐正一个人在办公室,他突然进去,刚开始只是问寒问暖:工作累不累,家是那个大队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之类。慢慢的风语风言开始瞎说起来。

    四姐当时只是脸一黑,心想他是自已的领导,跟自已开几句玩笑,虽然过分也没吭气。谁想他后来见四姐不吭气,以为好欺负,就想动手动脚。以为你不过是一个参加工作仅半年的农村丫头(估计这家伙原来也坏惯了),没什么势力来头,动起坏心眼了。

    四姐哪受得了他这个,眼一瞪、没给他好脸色:让他出去。

    张卫青脸上挂不住,就骂开了,“地里捣土疙瘩的的丫头片子,土腥气还没洗净,就抖啥?你要不乖乖的听话,别人能让你进来,我就能让你再回去、挣你的工分。”

    四姐也不干了,“你是什么领导,是流氓,我宁回大队挣工分,也不想看见你这副臭嘴脸。”

    两人声音越来越高,惊动了其他办公室的人,大家纷纷过办公室来看是怎么回事。

    没等四姐开口,张卫青恼羞成怒先倒咬一口,说他进来好心指导工作,四姐勾引他,腐蚀革命领导干部,耍破鞋。

    “我这人行得端,走得正,别想用这套来腐蚀我,达到你自已卑鄙的目的。”张卫青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四姐见他颠倒黑白,往自已身上泼脏水,气得只说了句:“你这个臭流氓,我跟你拼了。”

    乍着两手就冲上去。顿时张卫青的脸上,便出现了红红的十道指甲划下的血印。

    众人立刻把两人分开,把四姐劝回宿舍。

    下午,公社大院就出现了两张大字报:一张说吴永丽倚仗女色,腐蚀意志不坚定的一些领导干部,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把自已从一个普通大队社员,变成了国家干部。搞“破鞋”,有作风问题;

    另一张说:公社干部吴永丽身为国家工作人员,指使家里的亲戚,大搞资本主义不正之风,喂了许多鸡和猪,是混进革命队伍的资产阶级坏分子。号召革命群众擦亮眼睛,揭批判,把异已分子吴永丽,清除出革命的队伍,还革命队伍一个纯洁。落款是玉平公社革命群众。

    张卫青?!哼,我咬了咬牙,你小子等着倒霉吧!

26、小子,你踢上铁板了

    “轰隆隆,轰隆隆”沉默已久的雷声,炸雷般突然响起,震得窑洞似乎都在颤抖.铜钱般雨点,急聚地落下来,打在窗台、玻璃上,出沉闷或清脆的响声。地上很快形成了一条小河流淌着。雨点一个劲快冲刷着地上的一切,仿佛老天爷借这雨水,洗涤人间一切的肮脏。

    “四姐,你不用心焦,先吃点饭,我也一天没吃,快饿死了。妈,还有饭吗?”我宽慰着四姐:“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一个公社副书记还翻不了天。有天理,有王法,别说他,就是比他再大的官,也抬不过一个理、一个法去。**的天下,不是他一个就能霸住的。”

    “就是,咱告他去,还有没有王法?还能让他这么欺负人?‘四人帮’都粉碎了,他还横什么?”众人开口了。

    “可人家是公社的领导,咱一个平头土农民,能告倒他吗?倒不如让四女子和公社说一声,咱还是回来种咱的地,过两年找个好人家嫁了,过咱的日子。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唉,忍了吧!自古讲,民不与官斗,斗不过啊!”爹愁苦着脸说完,又含住他的旱烟锅,浓浓地吐出一口烟。

    “爹,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民不与官斗,是啥年代的事了,现在新时代、新社会,又不是老古以前‘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的时候,咱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把官司打到北京中南海,咱也要争这口气!”三姐马上反驳。

    “三姐说得对,现在不是黑白颠倒的年代了。多少老干部含冤被打倒,现在不都平反了吗?他张卫青是什么人,咱不知道,但他从县领导被降到公社来,肯定有问题。三姐夫,明天你和我到公社、县里跑一趟,看看这张卫青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怕他官大,咱有理,有政府撑腰,公社不行,咱到县里,县里处理不了,还有地区、省里、中央,就不信治不了个他。对了,回来时我宿舍的一个同学,给了我他爸妈、还有他叔叔的地址。听他说,他叔叔是咱地区的革委会副主任。”我拿出郭勇塞给我的哪张纸(其实火车上我已看过,为了给他们壮胆,宽心,我又拿出让他们看),“看,他爸妈也挺厉害,一个是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一个在省委秘书处,估计都有一定职务。他叔叔叫郭天明。吃完饭后,大姐、二姐,你们和姐夫们都回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张卫青敢欺负咱,咱也治得他后悔、让他妈养下他这个现世宝。”

    我的一番话,一扫窑里充斥的愁雾。三个姐姐舒展眉头,过去帮妈做饭。四姐也端起妈刚热好的鸡蛋面疙瘩汤,小口吃起来。我和三个姐夫,聊起我大学的一些事情,和家里猪、鸡的喂养情况。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听见大地上淙淙的流水声、和远远传来河道里洪水怒吼声,混交在一起,使得这个傍晚久久地平静不下来。

    第二天早晨不到九点,我刚吃完饭洗嗽后准备去找三姐夫。“咣当”一声大门被撞开,三姐夫急急忙忙冲进来,“五儿,五儿,不好了,公社的那个什么书记,带了胡堡大队的五、六个基干民兵进村了。刚才在路上,他们打听你家,让我看见了,这可怎么?”

    妈的,欺负人欺负到家了,我脸腾地红了,顺手拿起院子立着的一把铁锹,闯了出去。三姐夫抓了一把镢头地跟在后面。

    “三姐夫,你不要出来,和老人们在一起,守住院里。”不能让三姐夫冒这个险,他还有个家呢!

    ‘五儿,五儿,我的活神神,你不可敢和人家打,人家民兵有枪呢,里面装的可是真子弹!”爹在后面没拉住我,急得脸都白了。

    “没事,爹,我吓唬吓唬他们,打不起来,你儿是北京念书的大学生,他们敢动我?”

    那伙人已走到我家坡底。领头的戴一顶蓝布鸭舌帽,后面跟着五、六个背枪的民兵,有的手里还拿着绳子。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走错门了吧?”我居高临下望着他们,冷冷地问。

    “我们是公社的,接到革命群众的揭,说你们家大走资本主义道路,挖社会主义墙角。今天来这里采取革命行动,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你是谁?(旁边有个民兵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呕,你是吴家的五儿。好,你是北京念书的大学生,革命道理懂得的多,要主动站出来,支持我们的革命行动,反戈一击,同这个家庭划清界限,一刀两断,站到我们革命队伍的这边来。”

    我望着他那张布满指甲痕迹的脸,嘲讽地说:“你是公社的张卫青副书记吧!你欺负了我姐,我没找你,你倒先送上门来了。你没睡傻吧?割‘资本主义尾巴’?现在是一九七九年,不是一九六九年,你醒醒吧!十一届三中全会去年就开过了,让一部农民凭劳动先富起来,这是中央政策!你张卫青能大得过中央?张卫青,听你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鸟!你保卫哪个‘青’?‘四人帮’粉碎都三年了,你还念念不忘,思想有大问题。你犯错误才到我们公社,什么错误,‘打、砸、抢’吧,你个‘三种人’还不老实。”管他是不是“三种人”,他敢混淆黑白,咱也如法炮制,送他一顶帽子戴戴。

    “那是他们对我的诬蔑!我响应号召‘造反有理’,还有错了?你不支持革命行动,连你一块打倒,把他捆起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作文章’”,他扭头冲几个民兵喊:“还愣着干什么,对待敌人要疾风骤雨。谁不动手,我回去让你们大队,每人扣100个工分。”

    “谁敢?”没等他们挪步,我大喊一声,举起铁锹:“张卫青,你个‘打、砸、抢’的三种人,不看书,不看报,天变了,不是你们‘造反有理’的时候了。睁开你的眼,今年7月1日、2日国家的新法律出来了,《人民日报》、省报都登了,依法保护私人拥有的一切合法财产,包括自留地,自留畜、自留树,不受任何机关,任何人的非法侵犯,我家养的鸡、猪都是自留畜,懂嘛,我的副书记大人!新刑法明确定,严禁聚众‘打砸抢’,严禁非法拘禁,你们这是干什么?犯了法是要判刑的,三年以上五年以下!你说你们几个,干啥跟着疯子扬土土?你们坐牢他替你们去,还是给你们送饭?他连他自已也保不了啦!用大字报捏造事实,公然侮辱他人,张书记是你干的吧!你等着坐牢吧,这也是犯法的!估计三年徒刑,是跑不了,回去和家里的告个别,准备蹲监狱吧!”新《刑法》1980年1月1日才实施,先用来唬一下这帮“法盲”。

    几个民兵都开始往后退。不是几个工分哄的,谁肯来?都是前后邻村的社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蹲监狱,可不是几个工分能抵住的。

    张卫青也被吓住了,但他已没退路,不好下这个台阶。

    正在这时,大队支书胡云珍带着几个民兵起来了(不过没带枪)

    “张书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到我们村有什么事,先和我们打个招呼,怎么把外村的民兵也带来了?出了事谁负责?这事,咱们得说道说道。”胡云珍精着呢,好事、坏事,先把你套住!要不哪面出了事,他都得担责任。

    “说道个屁!”张卫青一转头就走。

    那几个民兵急忙跟在后面,心里那个悔呀,真不该跟上这个混球来。以前还听过人家吴家三女婿讲、怎样喂蚯蚓呢!都是这混球害的,以后再咋见人家。

    “突、突、突”一阵黑烟,他们坐着手扶拖拉机走了。

    安顿一下家里,和胡云珍打个招呼。我和三姐夫准备去公社。被胡云珍拦住了。

    “永成,让你三姐夫在家照应着,我和你一块去公社,这张书记也太不象话了,动我村里的人,屁也不跟我放一个。”是非屈折,看来他也看不下眼了。

    到公社后,先找了公社王书记,这是任力走后新来的,我不熟悉,仅在上大学时见过一面。

    听了经过后,他大为光火:“这个操蛋货,差点给我捅下大乱子!地区因为他以前‘打砸抢’,清理‘三种人’时要开除他。县里个别领导力保他,毕竟当过县革委会副主任,手上又没命案,才瞒着地区打到咱们公社。我以为他‘吃一堑长一智’不敢瞎闹了。今天我从地区刚开会回来,就听说了他和你姐永丽的事,还没顾得上问他。又给我闹下这事,真是个惹祸精。我找他去。”

    真是“三种人”,看来我还没有冤枉张卫青。

    “王书记,我想先给任力书记打个电话。”

    “你不知道,任书记去中央党校学习一个月了,走了七八天啦。”

    看样子任力又能上一个台阶,中央党校可不是白学的。

    “那我给地区革委会郭天明副主任打个电话?”搬神降土地也是必要的,越过公社这一级可不好,人家又没说不处理,但关键是他没权处理,这一级干部处理权在县。

    “你认识郭主任?”

    “他是我同学的叔叔,挺关心这事的,让我给我回个电话。”

    这牛得吹一点,不然这电话就打不成了。当时公社打电话,都要经过批准。特别是这种事涉及到上访。

    “好吧,现在我带你到机房去,等电话也得一段时间。我去和张副书记谈一谈。”

    当时只有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安装了拔号电话,其它地方都是老式的人工交换机。

    在我们每个公社,有一个电话机机房。要想和地区通话,先由公社机房分机接通县邮电局总机,县总机再和地区局总机联系,地区局总机再和地区大院分机联系。等待时间长,通话声质差,有时甚至等一两个小时。

    我正无聊的等电话时,王书记进来对话务员说:“你先出去一下。永成,刚才我和张副书记谈了谈,他已经认识到自已的错误,愿意向你姐、你家赔情道歉。并保证以后,对你姐不打击报复。我认为,也应该给他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你看,咱们是不是到此为止?我让话务员撤了这个电话。”

    “不行!”我毫不犹豫,“我们土社员、烂农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要让他知道,他这次算踢到铁板上了。”

27、还治不了你,小样儿!

    “不行!”我毫不犹豫,这不是不给王书记面子,这个面子实在不能给。这类“三种人”横行霸道惯了,遭上稍微像我这样、认识两个人有点背景的,横不出去,一个道歉轻松过关,皮肉无伤!农村哪有哪么多、认识上面人的人?普通农民,还不让他整得家破人亡。

    “王书记,按理说,你出来中间说合,我应该罢手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嘛!可张卫青胆子也太大了,现在都一九七九年了,他都带敢荷枪实弹的基干民兵,去抄一个守法社员的家!还是在他耍流氓不成的情况下。这种人留着对咱公社、对你、对老百姓们,都是一个大害。”

    王书记想了想,也觉得后怕。起初他调和的目的很简单,一则毕竟是同事,二呢个别县领导在张卫青降职到他手下时,专门打过招呼:既不能让张受了委屈,又不能让张再犯错误;三是出了这样的事,捅出去,对他和公社的脸面,也不好看。所以,才想压下来。

    听我一解释,又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供着这尊神,轻拿不得,重放不得,做工作简单,粗暴,啥也弄不成;捅漏子,一捅就是个大的,让人没法收拾。这简直是个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说不定啥时候,一爆炸连我一块也报销了,这帐划不来。不能因为帮你把我一家老小也搭上。既然有人要送瘟神,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是仁尽义至了。唉,把这尊瘟神送走也是福,再去祸害谁家,那就是他的事了,该那家倒霉。想到这里,王书记拍了拍我的肩膀,点点头走了出去。

    我走到机房门口,送王书记出去。只见张卫青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估计事先王书记把有关我的情况,已告诉了他。要不还没过什么真招,他能就先软了?

    见王书记出来,张卫青急忙迎上去,扫了我一下,眼里露出了一丝恐慌,毕竟作赋心虚。

    他俩正谈着,他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王书记,你再给他好好说说。还不行我在全公社有线广播上作检查,给吴永丽道歉,给她家道歉,还要怎的?我这次栽得够惨了,千万不敢再捅到县里、地区去。”

    当时农村每个社员家里,都安有线广播,每个公社都有广播站。

    “老张,刚跟你说了,我去劝了,没劝住!再说你也太过分,自已先胡闹,又贴什么大字报,还敢带武装基干民兵,去抄吴永丽的家!真的哪个民兵枪走了火,老张,你这不是把我往监狱里送?要是眼红我这公社书记,我让位,可不敢这么作害我。自已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你这一脚,算踢到铁板上了。”

    “球,”张卫青突然猛扬起头,“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不让,还能咬下老子的丢?我张卫青也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这条小泥鳅瞎蹦哒,还能挡住不让我走路?他复避资本主义还有理了?不就是地区、县里,认识一两个人吗?我的战友没下台的,省里还有呢!谁怕谁!我就不信一个土农民,还能反了天?他有人,老子也去找人。”说完,恶恨恨瞪了我一眼,招呼也没跟王书记打一声,闯到车棚推起一辆自行车,就像一只掐了头的苍蝇,没看清目标,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摔倒。起身定了定神,复骑车,丧家犬一样窜了出去——回县城了。

    我蔑视地望着他的背影,土农民,土农民怎么了?土农民就活该让你们欺负?欺负了,连声都不敢吭一声才对?小子,你这次不仅是惹了农民,你也惹了法律,你犯了国家的王法了,土农民也要收拾你!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又过了一会,电话铃响起,话务员接起电话,“那谁,你要的地区电知通了。”

    我赶忙接电话,“是郭主任吗,你好,我是郭勇的同学。我是永明县玉平公社的吴永成。”

    电话中,我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

    郭天明主任也相当气愤,“昨天郭勇给我打过电话。但不知道是什么事,你家这事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生在张卫青一个人身上的事。它反映了相当一些同志,极左思想仍然存在。怕老百姓富起来,老认为农民富了,就是搞资本主义复辟,老纠缠什么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的本质!这种事不仅你们县有,其它县也存在。这种现象不解决,中央让一部分农民先富起来,难上加难!哼,老搞什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原来我准备过两天,跑各县调查情况。有你们家这个事,倒提前了我的工作日程。这种问题不尽快处理,不震动一下,有些同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搁下电话,女话务员悄悄凑上来说,“你可办了件好事,那张书记顶不是东西,见了哪个女的也往上凑。以后你打电话,随时都可以来。”

    机房出来,和王书记打了招呼,替四姐请了几天假,便和胡云珍回村了。

    一脸焦急的爹、妈、三姐夫等人,一直在村口上等待。

    见我们回来,妈上来拉住我,“到公社他们没打你吧,不行咱就认了吧!谁让咱是农民,是个捣土坷垃的农业社社员(农业社原指五十年代的农村合作社,现代指生产队)”。

    “妈,你放心,咱又没犯法,他们凭啥打我,到公社后,姓张的托人说合,找我道歉、认错……”

    “天神神”,我的话还没说完,妈就急忙插话,“还有个天理在哩!还是俺五儿有本事,能讨回个理就行了。这事把人吓死了。”

    “回来我想收拾下东西,明天一早去省城,非把这害人精,一把撸下来。”

    “可不敢再瞎折腾了,自古官官相卫,有谁能向着咱这农民、土老百姓?人家肯认错,就是给咱脸了。再闹,人家一翻脸,咱还不是个灰的。”爹妈的脸都变色了。

    “这你们不用怕,有党的政策给咱作主呢,要不他凭啥给咱认错?这祸害除不彻底,日后也是个麻烦!古人不是也说过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除恶务尽嘛。胡支书,这一、两天我不在,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可不敢再让人,引民兵拿着枪上门抄家了。”

    “没事,你放心,好狗还护三邻呢!我好歹还是大队的支书,只要我在,不用说他们拿着枪,就是拉着大炮,也先把我一炮轰死再说,***张卫青,欺负人呢!早晨招呼也不打,就把我跨过去了。”胡云珍忿忿不平。

    今天在公社,他也听到、看到了不少,吴家五儿不简单,得笼着点。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三姐夫在村口坐车,赶到省城。先到省委大院,找郭勇他妈。

    我并没指望在这办成多大事。只要能帮我把写的稿子,送进省报社就行了。报社来稿,一般都要和当地核实,借调查能给县里加点压力,催一催尽快处理。我耽误不起时间,还得上学。

    省府门卫打电话确认无误后,放行。按照门卫的指点,我们找到了郭勇他妈办公室(他妈叫渠月连),门口小窗口贴一张白纸“秘书长办公室”。

    好家伙,秘书长,这官还真不小。

    渠姨中等个,剪头。听我和三姐夫说完,十分震惊,“‘文革’过去几年了,怎么还有这种人满脑子‘文革’思想,梁州地区怎还有‘三种人‘存在,工作效率太差了,还谈什么对党和国家负责,没想到极左思想在基层这么严重,让老百姓受苦了。”

    我拿出一份材料放到桌子上,“渠姨,本来不想麻烦你。你这么忙,那顾得上管我家这种小事,我给省报写了个东西,又怕递不进去,所以才……”

    “这不是小事,”渠姨一边看材料一边说,“这也不是你一家的事,这种现象,全省都有些,但没想到还这么严重,嗯,文笔不错,比我家郭勇强多了,小张,小张,”

    外间答应着,进来个秘书,“你先把这份材料,送给省报马总编。然后给梁州地委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两天后让他们报回调查、处理结果。再搞个简报,让我过目后,下各地委、省直各有关厅局。两个意思:一是不留死角,坚决清理‘三种人’;二是坚决纠正极左思想,贯彻中央精神。”

28、要富全村一起富

    中午在省城稍作停留(买了点东西),下午便坐车回了家。

    没等我开口,三姐夫就兴奋得结结巴巴地把情况,向大家作了汇报,一家人皆大高兴.满天的乌云散了,四姐也高兴得下了炕,满地转悠起来。

    晚饭时分,我拿省城买回的一条大前门,和一瓶汾酒,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去酬补胡云珍。

    还真得和胡云珍好好谈谈,谈怎样让全村都富起来.

    一家先富出头、椽子必烂。全村都富,再来个张卫青、李卫青,他下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再就是我上学、老不在家,昨天的事要早生两天,家破人亡是肯定的。想想都后怕,赶紧先和老胡拉好关系,这以后家里也有人照应。不能让人把家都抄了。

    “胡支书,我来感谢你来了。”

    一进门,胡家正准备吃晚饭。

    “看你这后生,感谢我干啥,我又没做啥,乡邻乡亲的还提着东西。”老胡赶快下炕,“孩他妈,赶快拔拉两个菜,炒个鸡蛋,我和大学生喝两盅,以后人家高升了,怕连面也少见。”

    “不用麻烦,我坐一会就走。”我连忙制止,这年头谁家的鸡蛋也不宽裕(除了我家)。

    “嘿,吃顿饭算什么,叔以后还要全靠你嘿。到底是大学生,不简单。把个***张卫青,治得服服贴贴,我看他***,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坐在炕上饭桌旁,胡云珍一再劝酒,“来、来,喝一盅。都大学生了,不会喝酒还成?出来工作,让人家笑话。”

    “胡叔,我想问你个事,”我和他吸溜了一盅(笑话,喝酒咱是内行,不会喝?是怕年龄小大家笑话,不会喝?)夹了口菜放进嘴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这个大队支书,公社让干,我就继续给咱大队社员们拉车。不让干,和你爹一样,多喂些鸡、猪,跟上队里上地劳动,还能有啥打算?我的要求也不高,有口吃的,有口喝的,黑夜抱着老婆热炕上一睡那就行了。当然,”他指了指地上抱着碗吃饭的四个小孩,“能有一、半个娃,像你一样,考上个大学,吃上公家饭,我就更美了!马上死了,也知足了。”

    “今天,我到省城,听说省里有了个文件,估计过一段时间,考虑成熟了就下。准备在农村,选拔一批大队干部,主要是支书,到公社担任领导,农民转市民,全部吃公家饭。”

    这倒不是忽悠他。在我记忆里,八0年前后,全国各地选拔一大批优秀农村干部,充实到基层政府,担任领导职务,以补干部之缺。

    “你后生可不敢日哄你叔,还有这好事?有啥条件?”胡云珍兴奋得马上把头凑过来,‘你帮帮叔,只要叔能到公社,别说当领导,只能吃上公家饭,马上就向公社推荐”,他侧过脑袋盘算了会,“推荐你三姐夫,接我的摊子。孙子才说假话!”

    够精明的,为了自已进步,马上封官许愿,并且赌咒,从叔一下就变成孙子了!现在人的思想观念,也不一定比九十年代落后多少。

    “这种大事,哪敢开玩笑。条件吧,好象没几条。要的一条,是能听党中央的话,为老百姓办事,不祸害老百姓,这你绝对没问题。”

    他连连点点,“这肯定没说的,三村五舍,谁也说不下我胡云珍害过人。”

    “最重要的,是能让大队的社员们富起来,大队的集体积累也多,嗯,对,这是一条最主要的指标,中央不是一再喊:让集体经济壮大,群众生活富裕吗?”

    “这让群众富起来,倒好说。现在的社员们,心眼都活泛着呢。你家和你三姐家多喂了些鸡、猪,全大队一下就都跟上了,根本就不用大队号召!还有那用蚯蚓来喂,真日怪,不是亲眼看到,打死我,也不相信蚯蚓能喂猪?谁想的这办法,真日能!集体积累增加倒难办,社员们都顾了个人,每天上工、动弹,心思都不在地里,都想着早些日哄完队里,给猪割草,回家摆弄蚯蚓喂猪呢,难弄,这人心都散了。再说大队靠地里的那点收入,也一时富不起来,头疼。”

    “我倒从报上看到个办法,你看咱大队一千多人,四百多个男女劳力,五个小队,实行定额计酬,男女劳力一样计工,大队在统一规划,统一领导,统一核算,统一收益的情况下,把全大队劳力按各人特长分成玉米、蔬菜、种麻、果树、副业、养殖六个专业组,包产到组,对各组采取定劳力,定地块,定任务,定成本,定报酬的五定(胡云珍:“你说的慢一些,你叔我一时记不住,孩他妈,给我拿张纸和笔,我记一下),年底联系产量,产奖励,亏损自补,这叫‘五定一奖’,其余时间由社员自行安排。”

    胡云珍:“这不违合国家政策吧?”

    “这正是中央提倡的。联系产量,计算报酬,体现了社会主义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原则,是中央多少年一贯提倡的不劳动者不得食。这就能充分调动社员们搞好集体生产的积极性,壮大了集体经济,剩下的时间展社员自家的家庭副业,增加了农民个人收入,这不是两全其美。”

    “好好,这就是两全其美,这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来来满上,再喝一盅,叔敬你。”

    “还有光种地也不行,”我接着说,“得把咱黄河滩边的滩地都种上树。好品种的枣树,三、四年就能挂果。扩大咱的养猪场,这饲料不成问题,养的多了,食品公司也上门来收,不用社员们请假去卖猪。会手艺的组织个匠人队,外出揽工搞建筑,大队统一管理,一年下来大队、社员就都富起来了。”

    “这可是给咱全大队的社员们办了好事。一年下来,鱼湾大队在全地区也是红旗大队了,那谁,箱子底有前年我留的一合牡丹烟,那可是好烟!前几年县里开三级干部会,特供的两盒。拿出来,让永成带回去,给老吴大哥”,老胡兴奋得拍着大腿,“好儿呀,好儿,老吴大哥怎么就能生出这个厉害的儿,脑子够用,不是一般的够用,永成,叔跟你说实话,你脑子那么好使,又认识省里、地区的大领导,将来一定出息大,起码是个县委书记,叔这辈子就靠你了,你家里的事,还有你亲戚的事,你放心,村里有叔呢!就是你大姐、二姐,嫁到其他大队也没事,只要我胡云珍开了口,公社书记也得给个面子,别看叔现在在37岁了,倒退十年、二十年,我也是全公社有名的楞头青,谁敢欺负”

    (对不起,昨天应为27章,一时着急错了。西风黑马打字很糟糕,稿子都是掏钱请人打,一时疏忽!!鞠躬谢罪!!!!)

29.邪不压正

    两天后,永明县玉平公社副书记张卫青,因在“文革”中涉及“打、砸、抢”受组织处理后,不思悔改,在工作中犯有严重的路线错误,被永明县委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开除公职。至于用大字报捏造事实、公然侮辱他人、聚众闹事,由公安机关介入,按照有关法律条文,进行处理。

    这是玉平公社王书记,到我家宣布的。同时代表公社向吴永丽同志道歉。陪同的有鱼湾大队支部书记胡云珍、公社驻鱼湾下乡干部刘宏。

    听完这个消息,四姐哇的一声又哭了,不顾其他领导在场。这是高兴的。妈也捂者脸一抽一抽的哽咽着,爹则高兴得四下给人纸烟,总算没事了,一天的云彩总散了。

    一家人心中悬中的大石头,终下落下地来。

    我握着王书记手说:‘感谢**,给了我们普通农民一个公道;也感谢公社领导,给我们主持正义,还了我们一个清白。”这种堂而皇之的场面话,不能不说。既然结局欢喜,那就让各方面都高兴,不能让王书记有什么想法。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书记握着我的手,“虽然你们受了点委屈,但总算邪不压正,他一片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雪,太阳出后,总是会融化的。”

    随后我、我爹,陪同王书记一行参观了我家、三姐家的鸡舍和猪圈。

    望着活蹦乱飞的鸡,和满圈的肥猪,王书记对胡云珍说,“云珍,你看咱们的社员都已经干起来了,”他指着村中、沿路家家户户大门口堆积的、喂蚯蚓的肥料,“群众在党的中央政策鼓舞下,已经有了致富的念头,咱们干部,可不能落在群众的后头。你鱼湾大队,有这么好的群众基础,工作应该比其他大队好干得多。永成这个大学生,脑子活,政策懂得多,是你的好参谋。”

    “王书记,我们大队有些想法,还不太成熟,正好今天向你汇报一下。”胡云珍把我前两天,和他核计的打算,全盘托出,不过想法,就变成了他和其它大队干部想的。他也怕有些做法和政策生冲突,就拿出来汇报,先听听公社的意思。特别把不太成熟,强调在前头。

    “这些想法不错,不愧是搞了多少年农村工作的老大队支书。”王书记兴奋得拍了拍胡云珍,“这次,我去地区开会。主要也是这个意思,地区这次召集全地区各县的县委书记、各公社书记开会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尽快落实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尽快让农民富起来。会议期间,我们专门到山西的晋东南地区参观、考察了好几天。他们那儿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县城、公社的集贸市场完全放开,自留地彻底下放,家庭副业大幅度展增加(不过像永成和柳平他家规模的还没有,要继续扶持啊),看了这些,我们随行的不少人,特别是和我同样的公社书记,就担心社员们都打了自已的小算盘,家庭副业上去了,可劳力的心不也难收了,大队、公社的生产任务不全乱套了。我们的担心提出来后,他们的一个公社书记笑着解释,原来他们也有这种担心,可他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就有你刚才说的男女同工同酬,实行定额计酬,以前不愿出工的女劳力出勤劳动也特别多,像地里间苗、锄草这些活儿,女劳力的工分比男劳力还多,马上就有了劳力出勤高,劳动效率高的事,许多大队出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现象,往年是劳力不够用,农活干不完,社员上地磨洋工,队长每天头疼怎么说服社员下地,今年是劳力使不完,社员撵着队长要活干,一句话,农村好干了,不是难干了。你们大队刚才说的‘五定一奖’生产责任制就很好,我看比晋东南地区的做法也科学,云珍你细细归纳一下,过两天在全公社大会上拿出来给大家讨论一下,咱公社全面推广、满面开花。不错,是个动脑筋,有思想的好农村干部。放在大队,真是屈了你的才。”

    胡云珍被夸得连北都找不着了,只剩在那嘿、嘿笑着,心里谋算着:这吴家的五儿真是个宝,想的点子也能想到别人前面,我得靠着他好好做点事,说不准一两年真能到了公社当干部。没想到老也老了,还能有吃上公家饭的命,得把他多笼络着点,年轻人好糊弄。

    “王书记,还有事想向你请示一下,我们大队的大队长住院病了几个月,一时半会怕难出院,现在大队的事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这节骨眼上误了公社和大队的事就麻烦了。我想找个帮手,就是哪个三队的马柳平,人你也见过,虽然年轻,可村里挺有威信的。前段时间,讲喂蚯蚓搞培训的就是他,后生真精干,附近大队的社员都听过他的培训,都说讲得好,是不是让他先代理大队长。”

    “行啊,你的眼光不会错,后生家喂鸡和猪也喂得挺好的,就让他先干,回头我和几个公社领导碰个头,你到公社去备个案,先代理。年底由大队社员选举后,正式上任。好后生,你多帮扶一下,肯定是你的好助手。”

    老胡真精干,为了自已日后的前程,正向我伸出橄榄枝了,这个情咱不能不领,况且只要他好好干,全村人能先富起来,这也是我的愿望。至于功劳记在谁的头上,就不是我所考虑的。但愿天下百姓皆富我独贫,亦无憾也,这是我的真心话。

    前生乡镇十几年,对农民确实有了很深的感情。他们纯朴、善良、勤劳,尽管有时让人气愤他们的愚昧、落后,但那不是他们的错。贫穷,使他们的受教育程度局限了他们的认识。几千年的压迫代代相传,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的。冰冻非一日之寒。

    送走王书记等人,我赶紧写了两篇稿件“东风浩荡、邪气终不能压正;天网恢恢,‘三种人’亦难逃惩处”,“玉平公社全面推行‘五定一奖’,促进集体,社员经济齐展”交给胡云珍,让他公社开会时,送王书记过目后,盖上公社大印寄往省报、地区报社(当时涉及单位的稿件须加盖单位印章以证文稿真实无误)。这种弘扬正气,正面宣传的稿件那个报社也是喜欢的。

    第二天告别家人踏上返校的路程。

30.街上刮起抢购风

    自从国庆前回家、处理完家中突然生的事,回到学校后,我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宿舍——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

    期间,学校组织过一次对越自卫反击战“解放军英模报告团”来校、作英雄事迹的汇报。

    虽从报刊上已看过这方面的不少报道,当同学们亲眼看到一身戎装、佩戴金质勋章的英雄真面目,还是难抑心中的敬意。

    随着英雄们真情实景的讲述,把同学们带入战火纷飞、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战场,时而紧张得紧握拳头、时而激动或悲痛,与英雄们一齐流出了眼泪。

    我望着这些为国、为人民保家卫国护安宁的英雄们,脑海里响起一后生流传的歌曲“也许我倒下,将不再醒来,你是否记得我曾经……”

    新一代最可爱的人,你们放心,你们所付出的一切,人民不会忘记,祖国不会忘记,“共和国的旗帜上,有你们血染的风采!”

    十一底的一个周六。晚饭后,我正在学校阅览室看报(自从近日校阅览室开放后,每到晚饭后与刘艳交流完学习情况便到阅览室看些报纸、杂志,已成我雷打不动的保留活动)。一则消息吸引了我:“京城农贸市场开放以来,到市场卖农副产品的社员越来越多,农副产品的品种也由80多种增加为120种,而不少国营副食店见不到的品种也在这里出现,如黄豆、绿豆、荞面、黄米、豆芽菜、豆腐干等。并且市场的物价整个降下来,以前国营副食店大米0.6元/斤降为0.4元/斤,小米0.4元/斤,降为0.35元/斤,小麦0.5元/斤降为0.43元/斤……”。

    这是一条好消息,起码市场对农民渐渐放开了,虽然还不能领照练摊、开公司.

    唉,农民就地里的这点产出,何时才能富起来?虽说咱穿越了,可毕竟是小人物,绝不可能影响到中央的决策!

    看了看报纸日期,是十月初的。随手翻开十一月近期的报纸,《人民日报》一条头版头条套黑柜的消息跃入眼中:国家全面提高农副产品收购价,保证农村社员增收增支。

    看来咱想到的,中央也想到了,谷贱伤农不是好事。正在独自感慨,觉得有人碰了下我的胳膊,扫头一看是刘艳,刚分手不久,难道出了什么事?我急随她走出阅览室。

    “明天我上街买点东西。听人说,街上这段时间治安不太好。盗窃、耍流氓的不少,你陪我去”。

    在她眼里,身高1.82米、会点功夫,帅气四扬的我,无颖是最好的免费贴身保镖,还能充当临时搬运工,脸上不丢份。

    “明天我得写点东西,没空。再说,孤男寡女去逛街,影响不好,同学和学校知道了,怕有麻烦”。我可不想去,在前生陪女人上街是最大的受罪,那份苦、累想都不能想。虽说现在商品不是太丰富,也没太大的挑捡余地,可女孩爱逛是天性,有瘾,这个忙不能帮。

    “我是你姐,别往歪处想,再说每个礼拜你抱过来你的那堆臭衣服时咋不想想影想不好,别找借口!你去不去,小屁孩!”她边说边扭住了我的耳朵。

    东北姑娘就是泼辣、直爽,浑然不顾经过的几个同学诧异的眼光。

    “我去,我去,我的亲姐姐,我去还不成吗,”我疼得扬起头,连声答应。

    她不怕同学们看见,我还怕老师谈话呢!这男男女女打情骂俏,成何体统!

    第二天早饭后,与刘艳乘车直达市区。

    奇怪的是,今天坐车的特别多!都拎着些布袋、大竹篮。

    北京人过星期日,咋这么过?不理解。我没事不出门,一个多月都没上街了。外地民工进京了?不可能!那些满口溜出的地道的北京腔,就否定了这一点。

    一下车,就看见由近到远的商店,都挤满了人。有的人还排着长队,到马路上再折回去几个弯。

    身旁经过的人,手里提着满满的乱七八糟东西,急冲冲赶路,不时驶过堆满大、小物件的板车。一个个都是行色匆忙。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吧?怎么有这么多人在疯狂?”我纳闷地问刘艳。

    “肯定是回来什么好东西了,说不定是香港货。”刘艳兴奋得撒腿就往人群中挤去,把我这“保镖”扔在一边。女人呐,为了购物连安全也不要了。

    不一会,刘艳扫兴地又从人群中挤出来:“我还以为卖什么呢?原来是个五金交店,人们连疯了,电视机、收录机就跟白送似的,检查都不检查一下,扔下钱,抱起就跑。连铁丝、铁钉、油漆都卖光了,都是一捆一捆、一箱一箱的搬。”

    我们去百货大楼,路过一家副食店。见人流都排到旁边的小巷里了,一个个挤得紧紧的,生怕别人加塞。从里面过来的人,提着一袋袋的米、面、酱菜等,正往自行车、板车上放。

    队中一位大爷喊着:“二子,你麻利点!把板车上的东西送回去,再过来一趟,把家里的瓶瓶罐罐拿来,咱再多存点酱油和醋。”

    我问大爷:“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在排队,这也不是啥稀罕东西。”

    “没看报吗?”大爷满脸知识的样子,“前两天报上都登了,要提高农副产品收购价。人们就嚷:这收购价提高了,物价肯定得上涨。小伙子,一看你就没成家,不知道居家过日子的事。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还不是稀罕东西?离了这嚼谷,你连一天也活不下去。咱老百姓赚钱难,攒下俩钱,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可不敢让国家一调价,就泡水里了!”

    难道这就是改革后的第一次抢购?

    “大爷,你甭信哪些,东西不会涨价的!国家肯定有补贴。买哪么东西,一时用不完,放坏了,不也糟踏钱吗?”

    “不会涨?前面几个店,前几天就让人买空了,关了门说是盘点,现在都没开门。没东西卖,他开什么门呀!你去前面的百货大楼看看,洋火、肥皂、洗衣粉都没了!人家都是一箱、一箱往回搬。就连虫蛀了的白布,也没剩下。听人说,他们仓库里都没东西了。工厂加班生产也不赶趟!全国一样,都怕涨价,想抢在国家调价前,买点便宜东西。人们都不易呀!”

    我沉默,这也是改革之初必须带来的阵痛。日子长了,人们适应了这个时期,心态也渐渐成熟了,社会展就平稳了。

    果然,原本门庭冷清的国营百货大楼,人潮汹涌。

    走进楼内,除了几个已空空的柜台前没人外,其它地方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人一边往里挤,一边喊:“桂珍,我先在这占地儿,你赶忙把家里折上的三佰多块钱都提出来,要不银行里提钱的太多,迟了这儿东西都没了。”

    整个大楼空间充斥着一片嚷闹喧叫,“别挤了,把我的鞋都挤掉了,说你哪,你穷挤什么。”

    “怕挤你丫跑这干什么,怎么不让售货员给你送家去?”

    “你丫横什么,有钱你能把整个百货大楼搬回你家去?”

    “喂,我的眼,你丫撞我眼睛了。”人群中不时传出被挤着的惨叫声。

    我和刘艳面面相觑。

    原本她出来买点毛巾、牙膏、香皂、雪花膏之类的,转了几个柜台,都是没货。

    望着人们亢奋的神情,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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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献给千百年来苦难深重的农民们,祝他们早日奔小康!!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醉梦中无意穿越回到一九七九年该作品既没有异能,也没有奇幻,只有少许yy,还有主人公的聪明才智及对这片热土的深情。一个传奇式的现代陈永贵即将诞生??本书全景式展现改革三十年来,中国城乡的社会生活和人们思想的巨大变化.内容涉及到农村、城市、土地、企业和农民们的辉煌朋友,敬你一杯5o年的汾酒陈酿,飘出的不止有酒的醇香,醉人的更是家乡的甘纯,亲人的味道‘醉回七九’群号5o529452(1)已满。‘醉回七九’群号994ooo4(2)已满讨论。为了农民,为了中国,请支持本书!月票、订阅,就像那金色的阳光一样,遍洒在这块深情的土地上吧!!本书很荣幸地被列为“建国六十周年起点献礼作品崛起中国代表作”。醉回七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醉回七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醉回七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